第378章

2025-04-01 16:04:55

晏王正满是焦急地说:何至于如此!太过鲁莽……静王劝道:哥哥息怒,别气伤了身子。

监察院的人在旁也自赔礼。

季陶然来时,白樘已经听见了,只是见怀中的人哭的这样伤心,似有无限委屈一般,竟一时不忍将她放开,向来漠然冷静的眼中,也略有些微澜扬起。

此刻,白樘极快地收敛心神,低头道:好了,我请了王爷前来。

不要哭了。

云鬟听到一声王爷,哭声戛然停住,含泪左顾右盼,又因方才哭的急似的,身不由己抽噎了两下。

她的目光掠过白樘,又掠过监牢内的情形,才举拳擦了擦泪,喃喃道:这是……监察院……白樘无声叹息,将她的肩松开,垂眸去看她腿上的伤。

虽然隔着一层,但见外面的布料已经破碎,好几处沾着血,白樘仍能想象底下的伤是如何凄惨。

床边放着一瓶伤药,却原封未动。

原来是那些狱卒奉梁御史命令送来的,只是云鬟一来忍着伤痛,二来神思恍惚精疲力竭,哪里还有精力去动。

白樘后退一步,却仍站在木板床边。

而晏王从牢门口疾走进来,身边跟着静王赵穆,因有两位王爷在前,毕竟不是时候,季陶然便只随着站在白樘身旁。

晏王先看见云鬟的脸上毫无血色,嘴唇也都苍白干裂了似的,早心疼起来,复低头看见腿上的伤,更是揪心的色变。

晏王伸出手去,想要再细翻一翻看,却又觉着不宜如此,便气得一甩衣袖,怒道:怎么竟然下这样的狠手,我竟想不到……赵穆也有些诧异,却仍勉强劝慰。

晏王怒不能熄灭,回头怒视陈威:你、你……本王一定要严惩……陈威道:王爷恕罪,下官也实在是迫不得已,毕竟事情出在世子府,又涉及王爷,自要尽快破案,然而谢主事竟拒绝配合……晏王道:所以你就可以用如此大刑?倘若她受刑不过,被你害死呢?陈威道:这……晏王气不打一处来,索性道:你给我滚开!我要带人回府。

众人皆惊,只白樘仍面沉似水。

陈威斗胆道:王爷,案情尚未查明,这人还须留在监察院……晏王道:闭嘴,既然这样说来,当时本王也在现场,据说本王身上也有血渍,那么本王是不是也有嫌疑?你若执意关她在此,是不是也要把本王也关起来!赵穆忙拦阻道:王兄,切莫说些赌气的话。

谁知晏王本是随口所说,谁知说完之后,脑中竟有瞬间恍惚,他举手扶在额头,身不由己后退了一步。

白樘眼疾手快,探臂扶住,赵穆也忙扶着,监察院众人见晏王被气的踉跄,均都胆战心惊,不敢再言。

晏王紧闭双眼,似要回想,却又只能触及些模糊不清的影子,慢慢地缓了口气,才道:总之今日本王一定要带走谢凤,谁敢阻拦?就算再有什么干系,也都落在本王身上!晏王说着,便叫人去准备软轿,来抬了云鬟出去。

云鬟不想竟会如此,欲要拦阻,却见白樘竟然不发一语。

云鬟素来以白樘马首是瞻,此刻见他不言语,只当白樘也是愿意如此,便不再抗拒,只问陈威道:我的家人们可如何了?先前晓晴阿喜等在公堂上一番大闹,陈威本想将他们统统抓入大牢,然而梁御史临去吩咐让把他们都放了,陈威只得从命。

晓晴等却都不愿意走,又行嚷闹,陈威只好叫人撵了出去。

陈威还未回答,就听得晏王道:你不必着急,我们来的时候,看到你们府里的丫头小厮们都围在外面,如今就带你出去相见。

云鬟听并未被关押起来受苦,便才放心。

当下一行人便出了牢房,正往外行的时候,迎面狭路相逢来了一队人,赵穆早看清了,便对晏王低低说道:对头来了。

顷刻间,对面人来到跟前儿,原来却是太子府的顾詹士,团团地行了礼。

晏王问道:詹士如何竟来了监察院,可是有公干?顾詹士看看旁边的云鬟,道:给王爷说中了,太子听说世子府出了人命官司,便叫下官过来督审。

不知这又是如何?晏王道:既然如此,那詹士随意,具体详细只问陈御史就知道了。

如今谢主事被无故刑伤,性命攸关,本王且带她回去诊治。

顾詹士闻言,虽是带笑,却道:王爷且慢,听闻谢主事正是此案的凶嫌,也正是要仔细审讯之人,如何就要带走?此刻季陶然把衣裳解开,替云鬟盖在身上,晏王回头扫了一眼,道:该说的我方才跟陈御史也都说了,就算谢主事真的是凶嫌,横竖是本王带她走的,难道还会插翅飞了不成,若是有什么如山铁证,再去世子府拿人!其他闲话休提!晏王从来以好性情著称,这还是第一次说话这般刚硬不留情面。

顾詹士本不敢犯威,只是毕竟奉命而来,硬着头皮道:王爷饶恕,只是太子有命,说是要将此案查的水落石出,下官才好回去回复。

晏王怒道:你是何意,要拦着不成?顾詹士深深低头:下官不敢……晏王不耐烦跟他啰嗦,便道: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不过是怕无法对太子交代罢了,你回去,只对太子说,人是我带走的,他若迁怒,只在我身上,就算是告到圣上那里,也都在我身上,如何?晏王说罢一挥手,自己迈步往外而去。

身后众人均都跟上,顾詹士无可奈何,跟陈威对视一眼,有些灰溜溜地跟在身后。

这许多人出了监察院,果然见晓晴等眼巴巴地等在外面,见人出来,忙都一拥而上,几乎也都失声痛哭起来。

云鬟欲起身,奈何又冷,又倦,又伤,才一动,又被晓晴按住。

晏王叫人好生送她上了马车,晓晴跳上去,白樘季陶然等随车而行,很快去的远了。

且说陈威跟太子府的顾詹士站在门口,目送车马去后,彼此对视一眼,顾詹士道:罕见的很,晏王殿下从来不是这样个与人为争的急性子,今日怎地一反常态?竟还敢跟太子对上呢,哼……念了一声,又问:你果然没问出什么可用的来?陈威道:并没有,这谢凤嘴硬的很,问他什么,只说不记得了。

我又怕夜长梦多,才忍不住用了刑。

顾詹士叹道:依你之见,却是如何?陈威道:多半是谢凤所杀,王爷要袒护他罢了。

顾詹士忽地冷冷一笑,陈威道:怎么?顾詹士道:你当我为什么这样着急来了?陈威不解,顾詹士在他耳畔低低说道:有人密告太子,说昨晚上其实……陈威听在耳中,面无人色:你说什么?这可……不是玩笑。

顾詹士道:这个怎么敢玩笑?太子闻听,才叫我来查看究竟,没想到晏王殿下这样快把人抢回去了,我看他这般仓皇着急不顾一切的,却如欲盖弥彰,这密告的话,岂不是有几分一丝了?陈威咽了口唾沫:这、这……既然如此,谢凤为何竟不招供?还……宁肯受那皮肉之苦?顾詹士皱了皱眉,答非所问地说道:到底是刑部出来的人物,啧啧。

两人说到这里,顾詹士便想回太子府禀告详细,正欲走的时候,却见大路上飞快地来了一辆马车,顾詹士遥望过去,尚未看清之时,就见那马车后面,飞也似地赶上来一匹马,生生地便把那马车喝止了。

顾詹士看着奇异,身边陈威也停住了脚,两人齐齐眺首相看,虽一时没看清马车是谁家的,但是拦着马车的,却很好认,竟是安平侯崔印。

眼见崔印气急败坏似的,不知对着马车呵斥什么,因毕竟隔了一段,只听他说:不要胡闹……再不许说半个字……之类的话。

顾詹士不由对陈威道:安平侯弄的什么名堂?陈威也道:马车里不知是谁?在闹什么?心念一动间,便叫两名侍卫过去查看究竟。

崔印也见监察院的侍卫来到,便又对马车道:谨记我说的话,不然……此刻侍卫上前,拱手道:侯爷,不知是否有事?崔印道:并没有事,多有惊扰,我们立刻要走了。

侍卫道:车内的是……崔印道:是小女。

侍卫应了声,正要走开,却见陈威跟顾詹士两人走了过来,听了个正着。

陈威道:侯爷跟小姐来此,不知何意?崔印见他们靠近,只得也下马道:没什么别的事,只是小女……因知道她哥哥之事,手足情深,想要来看……我想那死的遗容,不是好的。

又怎是这些妇人能看的,岂不惊吓坏了。

所以才叫她回去。

两人闻听,倒也合情合理。

当下略说一句,才要离开,忽地听得马车里一声呜咽,道:不是……崔印脸色一变,陈威回头:什么……不是?马车里竟道:我哥哥一定是被他杀了的,就是那个、那个谢主事,他其实……话未说完,崔印脸色铁青,厉声大喝道:蓉儿!陈威跟顾詹士对视一眼,陈威皱眉问道:侯爷,令嫒说的,是跟案情有关的话,她说谢主事怎么样?崔印道:小女因受了刺激,近来有些口没遮拦,又听人说是谢主事杀人,所以便毒恨起来,妇人失心狂妄之语,陈御史不必放在心上。

崔印说罢,便对那赶车的怒喝道:还不快些把人拉回府中,是要出来到处丢人现眼不成?再随意带人出来,就休怪我全都打死!那些人吓得战战兢兢,便赶着车飞快去了。

崔印回头道:家门不幸,连连出事,实在让人焦心的很,改日再跟两位大人相见,我先回府了。

两人见他疾言厉色,也大不似平日,只得嘿然无语,拱手作别。

不提陈威跟顾詹士两人背地猜疑,只说崔印随车回到侯府,把丫头们尽数撵了,将崔新蓉锁在房内,便道:你是疯了不成?跑到监察院是想怎么样?崔新蓉道:父亲做什么拦着我?我是去跟大人们揭发的,哥哥是被那谢凤害死的……不对,她不是谢凤,她……还未说完,崔印挥掌过去,狠狠掴在崔新蓉的脸上,打得她后退跌在了榻上。

崔印上前,咬牙道:到底,是谁对你说了什么混账胡话,让你迷了心,要去害人害己,甚至祸害整个侯府?崔新蓉捂着脸,落泪回头道:是哥哥跟我说的,哥哥临死之前,曾对我说过,他发现一个大秘密……那会儿崔新蓉从夫家回到侯府,崔新蓉问他,他那小舅子的事儿如何了。

崔钰道:现在还没有眉目,不过大概很快就要解决了。

崔新蓉见他胸有成竹似的,便问道:怎么解决?我可听说,你去了京兆府几次都没有用。

何况承儿最近才出了事,只怕越发不好办。

崔钰笑道:正是因为承小子出了事,才好办了呢。

崔新蓉见他说的糊里糊涂的,便催问究竟,崔钰道:你因不在外头走动,是以不知道,你若是见了那帮了承儿的谢大人生得什么模样儿,只怕就明白了。

崔新蓉越发不懂:你说的什么疯话,我无端端做什么去见外头的男子?崔钰笑道:外头的?男子?只怕都不是!崔新蓉皱眉:罢了,你真是疯癫了。

我虽然不在外头走动,这位谢大人可也是听说的,是南边儿上京,不到一年就擢升了,又屡破奇案,可谓是个不世出的奇才,人人敬仰,我家里都也是听说过他名声,委实了不得。

崔钰更是哂笑:什么了不得,等我再细探一探,若我猜测是真,那可真是天底下最了不得的……妹妹你等着看罢,若是确信了,我再跟你说……崔新蓉好奇之极,哪里能等,就又逼问。

崔钰只得透露道:我怀疑,这谢大人根本不是个……你可记得,当初我们投水死了的姐姐,她的生母姓什么?她的乳名又叫什么?偏巧……我见过他,这人生得样貌,跟崔云鬟,一模一样!当时崔新蓉惊骇不已,但是却并不敢、也不能就信,只是劝崔钰不要轻举妄动,毕竟天底下巧合的事儿甚多,何况对方是刑部厉害有名的人物,若是等闲得罪了,还不知如何下场。

谁知崔钰竟如此死了。

崔新蓉惊魂之余,思来想去,却觉着必然是因为崔钰的猜测是真,所以才导致杀身之祸。

今日她怒昏了头,便欲来监察院亲自一见崔云鬟,辨别真伪究竟。

多亏崔印及时听说,将她拦住。

崔新蓉兀自哭道:哥哥必然是因此被她杀了灭口的,父亲,你要为哥哥讨回公道……又道:父亲,哥哥都察觉异样了,如何您整天在外头行走,跟承弟两个也多跟那谢凤交往,怎么竟也被蒙在鼓里?没有把她看破呢?崔印寂然不答。

崔新蓉蓦地停口,抬头看向崔印,却见崔印站在原地,面上表情,有些痛苦,有些感伤,却并无惊疑之意。

崔新蓉似明白了什么:父亲,您莫非……猛然伸手掩住嘴。

却听崔印低低道:是,我的确跟谢主事多有交往,当面不识,从未看破……不然,又能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