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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对峙

2025-04-01 16:10:03

夜里, 章华宫。

许深手握一把纨扇,不疾不徐,轻轻打着...她正临窗而站, 看着外头的月色。

外处月色很好, 而她的面色亦很平...赵恒的御辇刚到章华的时候,外头的宫人还着实是愣了下。

自赵恒登基后, 便很少踏足后宫,就连在东宫一直受宠的许氏处, 竟也一回不曾来过。

先前外头都在传, 怕是这许氏要失宠了。

可章华的这位不常露面...未央的那位, 也惩了几回乱嚼舌根的。

如此,这风声总归还是少了些。

只是章华伺候的宫人,心里到底还是落了几回埋怨。

原先以为跟了个受宠的主子, 哪里能想到——如今会是这般模样。

偏偏里面那位也没什么表示,平日就歪在那屋子里看书。

便连出门,最远也只是去去外处那个庭院,折个花看个景的, 端的是怡然自得。

那宫人反应过来,忙上前打了礼,恭恭敬敬请了安。

赵恒落了辇, 是先看了眼那章华二字,才往里走去。

也没看那宫人,只扔下一句,扔去慎刑司。

宫人一愣, 方要求罪,便被人拉了下去。

外处这一桩事,里头自是还不晓得。

赵恒也没让人通传,就一路往里走去。

待到屋里的时候,他让众人都退了下去,便负手驻步在那帘子外,抬眼望去...入眼的是一个月白色的身影,她正临窗站着,恰好有几许月色从外打到她的身上。

赵恒恍惚间,竟生出几分羽化成仙的感觉...他大步走过去,伸手圈住许深纤细的腰肢,也不说话,只用力环着。

许深的身子轻轻颤了下,她低头看着环在腰间的那一双手,开了口,您来了。

赵恒轻轻嗯了一声,他环着许深的腰身,良久才唤她一声,深深...嗯?赵恒再唤一声,深深。

许深转过身,她看着赵恒,伸手抚在他的面上,妾在的。

赵恒低头,看着灯火下的许深,仍是素日的面容,却也因着这暖黄灯花,沾了几许暖意...他伸手握着她的手腕,朕不来寻你,你便也不来寻朕?许深没说话,她只是看着他...良久才开了口,妾今日,碰见晋阳长公主了。

嗯?赵恒的手拂过她的眉眼,仿佛不曾听清一般,你说什么?许深仍看着赵恒,不曾错过他面上的任何表情,重新说了一回,妾今日,碰见晋阳长公主了。

晋阳...赵恒收回手,负在身后,也看着许深,声很淡,她说什么了?长公主说,我长得很像一个人。

许深不大笑,这会却弯了眉眼,轻轻笑起来,声也很平,庄太妃...您觉得呢?赵恒的面上很淡,负在身后的手却握的很紧。

他看着许深,良久才开了口,你想说什么。

说什么?许深看着赵恒,眉眼仍弯弯挂着,她手中的纨扇仍轻轻晃着,您这样说,便是认了——原先妾没明白的,糊涂的,这下,全明白了。

赵恒看着她,眉目很平,声却很沉,你明白什么了。

许深手中握着的纨扇,遮住了半张面。

她张了张口原是想说些什么,最后却也只是轻轻晃了扇,摇头轻笑,只是我原以为,你待我是真心的。

原来,从头到尾,都是我想错了。

赵恒的手仍握在身后,冷声说道,你想说什么?许深没出声,背过身去,仍抬头看着那无边月色。

良久,也只是轻轻道了一句,妾对您,已无话可说,也不愿再说什么了。

赵恒看了她许久,最后却是冷笑一声,松开手,许氏,你逾矩了——许深笑了笑,手中握着的纨扇轻轻打着,而后是一句,是吗?您说是,那便是吧。

夜已深,您也该走了。

赵恒面色不好,他看着许深消瘦的背影,是朕纵得你目无尊卑——即日起,你就在章华好生反省!他说完这边,拂袖而去...待走到门外的时候,赵恒的步子停了下。

他的手撑在那门把上,最终却还是推门走了。

许深不曾回头,她听见门开的声音,笑了笑。

手中握着的那把美人扇挡了半张面,她仍抬头看着那窗外的月色...章华宫夜色很深,而在这幽幽深宫夜,却有一声叹息随风飘散。

谢娘娘,庄太妃...许深仍看着那弯月,轻轻笑了下。

她怎么就信了呢?信他是真心,还把自己这一颗千疮百孔的心,交到了他的手心里...其实,她早该知道——皇家贵胄,何谈真心?早些年,她也曾防备过,也曾拒人于千里外过。

可最后,她却还是信了他,认了他,最后败给了他...许深仍笑着,可她笑着笑着,却还是哭了...眼泪一颗颗滑过她的脸,最后砸到了她的手腕上。

许深已许久不曾哭过,如今这回哭,亦哭的无声无息...她的眼里仍含着笑,面上却已布满了斑驳的泪痕。

她仍抬着头,望着那弯月——想起每每午夜梦回间,赵恒在她耳边唤道卿卿、卿卿...原来,她从来不是谁的卿卿。

———这一夜,无几人能睡好。

赵妧站在窗前,也看着天上那弯明月,头一回在徐修面前失了神。

徐修环着赵妧的腰身,不见人答,便又轻轻唤了声,妧妧。

赵妧回了神,转过头看着徐修,轻轻嗯了一声?你有心事?徐修皱了眉,轻声问她。

赵妧抬头,看着灯火下的徐修,张了张口...是想说许深那一桩事,可她到底还是什么也没说。

她仍看着他,伸手抚在他的面上,摇了摇头,轻轻笑道,我只是,有些累了。

徐修也看着她,他的眼中划过几许复杂的情绪,最后却也只是伸手拂过赵妧的眉眼,轻轻嗯了一声。

大去宫内。

赵恒从章华回来的时候,已发了一通脾气,底下伺候的人这会正提心吊胆的侯在外处。

而屋子里,赵恒端坐在椅子上,面色阴沉...她知道了...她们...都知道了。

赵恒的心里,头一回紊乱的不知该怎么办。

他以为能瞒住的人,瞒住的事...最后,却什么也没瞒住。

他看着那大开的窗棂外,是无边夜色。

而他这颗心,却如荒草丛生,无处安放。

———隔日,午间。

章华迎来了一位贵客,未央的刘皇后。

殿内无侍,唯有二人临窗对坐,案上摆茶盏等物。

刘皇后端坐在位上,看着坐在对面的许氏...想起昨夜,女侍在她耳边说的那回事。

她的眼细细滑过许氏的眉眼,仍是素日的寡淡,眉间却有几许掩不住的疲倦。

她也不说话,只瞧着手里握着的一杯热茶,良久饮下一口,茶香四溢...而后仍她看着许深,搁下茶盏,轻轻开了口,带着笑,章华昨夜,好生热闹。

许深仍摆弄着手中茶壶,闻言也只是淡淡开了口,娘娘是想说什么呢?她说完这句,抬起头来,亲自替刘皇后续一杯茶。

面上仍很平,声也很淡,您有什么话,便只管说吧。

刘皇后接过茶,笑谢一声,才又说道,你是个聪慧的,应该知道。

从你进东宫的时候,本宫就不喜欢你——许深握茶的手一顿,而后,她仍端着茶饮下一口。

刘皇后仍握着那盏差,眉眼也带着旧日的和煦,往后靠去,就这样看着许深,我从来没有见过,他对一个女人这样上心过。

他把你放在身边,不许我们去,便连早间该立的规矩,也免了你。

你说,那样冷淡的一个人,做起这样的事来,竟也能这般妥帖。

那会,我就想着...要等你,等着你被他丢弃的那一天。

在你尝尽他所予你的所有温柔后,失去一切。

那个场景,我怕是做梦,都会笑出声。

刘皇后看着许深,声很淡,可是如今,你当真失了他的心,我却高兴不起来。

她的眼转向窗外,良久才又开了口,絮絮说道,那位庄太妃,是先帝宠妃——她与如今的太后娘娘,是自幼认识的。

她与你——她的眼重新转向许深,看着她的眉眼,取出一张小像放于桌上,站起身往外走去。

许深的手放在那张小像上,看着她越走越远,开了口,谢您,今日走这一趟。

刘皇后停了步子,什么也没说,继续往外走去。

待人走后,许深转眼看着窗外——六月天,景致很好。

她的指腹在那小像上磨了许久,终归还是打了开...她看着那小像上的女子,稀疏几笔,却带着无尽意味。

许深的手滑过那小像上的眉眼,再滑到另一处,那上头书写着两字卿卿...许深的喉间漾出一声轻笑...原来,是因为这个吗?许深抬手,拂过自己的眉眼。

想起那年,也是一个大好晴天,她因许家的事,被送进宫里当罪奴...她的身前是端肃容谨的嬷嬷,身后是无尽蓝天——她看见嬷嬷停下步子,然后恭恭敬敬拘着礼,喊道,太子爷。

太子爷?许深想起那个早年奉她父亲为先生的少年郎...不曾抬头,亦不曾说话。

而后她听见那位太子爷开了口,这是谁?嬷嬷轻声回道,是罪臣许家的姑娘,圣上慈恩,免她一死,允她在宫里赎罪。

许家?赵恒负手走到她的跟前,恰是风高气爽,风和日丽,他开了口,你抬起头来。

许深抬头看着他,面容寡淡,眼神清冷...而她的身前站着,醺色衣裳的少年郎。

他低头看着她,眉疏俊朗...原来,竟是因为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