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秋也是一僵,眉头高高挑起看着她,那眼里的意思很明显:你怎么办?作为七崽的真爱粉,戚年在她面前掉马真得不是意外……她从七崽说遇到男神开始,到后来开始以自己和男神为原型连载《美人宜修》,就有一种感觉——七崽离她很近很近,近到某一天,她们就能在某个地方偶遇。
到后来,她从漫画里找到了各种各样的关键词。
比如:j先生是生化院的副教授,养了一只聪明异常的金毛七宝,有一天她在j先生的车上落下了自己的包,然后登门入室……如果这些还不能够指向戚年就是七崽。
那么,直到有一天……她在七崽的画里看到了一个眉眼总是漾着笑,活力可爱异常的堂妹。
完全不用再亲口问她去证实她是七崽的可能性。
所以,纪秋知道,戚年现在手里,只有一本《美人宜修》。
而且这部漫画……已经被七崽的粉丝们定义为2016追男神宝典。
要是戚年把这个呈上去当作业,纪秋不用脑子都能猜到后果……纪言信不是拧断戚年的脖子,就是拧断她的脊椎。
戚年规规矩矩搭在膝上的手已经无意识地开始捏住裙子,她唔了一声,回答:我下次……记得的话,就带给你。
反正,在生化院蹭课的时候,她没少画原理图……稍微修改下,应该能拿出来用用。
纪言信透过后视镜仔细地观察了她一眼,意外好心情地勾了勾唇角:有事瞒着我,嗯?戚年的后背顿时升起凉意。
恰是此时,纪秋诶了一声,指着路边的那个公共厕所:堂哥,那个你停一下……我我我上个厕所。
纪言信的目光往路边瞥了眼,确认后面没有跟车,慢慢地停下来。
戚年手心都捏出了汗,纪秋毫无诚意地开溜,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车门砰地一声被关上,整个密闭的空间里,只有她和纪言信两个人……一前一后。
很显然,纪言信没有就此放过她的打算。
他一手微蜷,握着方向盘的手保持着靠边停车时方向盘的转角弧度,曲肘撑着,转身看着她:想起来,以前好像忘记问了……纪言信顿了顿,好整以暇地淡了语气:不打算告诉我?戚年脑子一热,又捡起了当初痴汉纪言信时,登徒浪子的一面。
下巴一抬,比纪言信还要理直气壮:以前不问,是纪老师你对我不感兴趣。
现在你横着竖着都表示了那么多次对我不感兴趣,我也知趣地不再打扰老师了,算不算是你撩拨我?一句话,彻底噎死了纪言信。
回答是?他有病。
回答不是……好像底气不够足?没想到……他咳了一声,低敛了眉目。
车窗外的路灯余晖撒在他清俊的侧脸上,那光影明暗的一个弧度和棱角就看得戚年心跳不稳,几乎控制不住地想扑上去……但,想了想后果。
她还是老实地挪开视线,去盯女厕所的大门。
纪秋这小王八蛋,还不出来!纪言信后面那句,原本是你这么容易就放弃了,可话到了嘴边,意识到……这种话由他说出口太过轻佻,和他一直以来对待她的画风不符,生生在舌尖转成了:纪秋想跟你学画画,你是怎么想的?戚年现在却忽然有了骨气,格外硬气地接话:我是无所谓,就怕纪老师又多想。
纪言信微挑了挑眉,目光从她故意装作无所谓的眉眼间滑过,心底忍不住低低叹了声:那就教她吧。
那放轻放缓的声线撩得戚年耳根一红,乖乖地:哦。
——戚年克制住了总不由自主往生化院跑的双腿后发现,如果不是想着要遇见,她跟纪言信完全是两条不会相交的平行线。
除了偶尔,她按捺不住想去看看他。
就会借着找刘夏一起吃饭的借口,在实验室守株待兔。
运气好的时候,能看见纪言信带着学生做课题。
他的白大褂似乎永远都是笔挺的,领口露出一小截他的衬衫领口,背对着她的背脊宽阔又挺拔。
光是一个背影,就让戚年的芳心摇摇欲坠。
对于戚年时不时的出现,纪言信和生化院的学霸们早已习惯成自然。
毕竟,有那么一段时间,戚年几乎是天天来生化院报道。
那出勤率,都快赶上生化院的学生了。
将近期末,戚年也渐渐收了心,准备应对期末考试。
小事上她虽然马虎,可大事却绝对不会含糊。
漫长的临时抱佛脚期终于迎来了检验它的一刻。
但打死戚年她都没想到……她公选课的监考老师居然会是——纪言信!——考试前十分钟。
戚年用笔尖支着下巴,困得脑袋一点一点时,便听周围悚然发出倒抽凉气的惊呼声。
她的眼帘掀开一条小缝,见到监考老师拎着试题卷走进来,又很安心地闭上眼……她昨晚赶出版社的封面稿,又友情帮一个要好的作者做封面,因为这两件事在期末前就约好了。
偏偏戚年拖延症犯了,直到昨晚拖不下去了,这才捡起来,一直折腾到凌晨才睡下。
要不是刘夏起床后不停地给她打电话,她这会应该在公寓的床上睡得不省人事……纪言信信步走到讲台上。
这样寒冷的早晨,他一路走来,眼睫,眉毛都染上了清晨深重的轻雾。
他敛眉,再抬眼。
一个简单的动作,立刻止住了教室里嗡鸣不止的声音。
他修长的手指捏住装着试卷的档案袋一角打开,开始分发试卷。
纸张翻折的声响传来时,戚年已经打起精神,揉着还惺忪的双眼,等监考老师发卷。
一直到此刻,她都丝毫没有意识到,本次公选课的监考老师竟然是纪言信。
时间还很充裕,纪言信不紧不慢地抽了一张试卷放在戚年的桌上。
修长的手指在她的眼前一晃而过,戚年的眼睛下意识地一睁,顺着那只漂亮得有些过分的手,傻乎乎地抬起头来。
纪言信已经错开了视线,他微低着头,眉目之间淡淡的,像是还凝结着冰霜的清晨,浑身的清冷气息,透出隔着一座远山般的悠远。
戚年吃惊地咬住笔帽。
还在不停的怀疑,自己是不是在考试的时候睡着了……居然,居然……那么没有骨气地梦见了纪言信!……直到——纪言信抬腕看了眼时间。
清冷着嗓音开口:诚信考试。
简短的四个字后……是戚年用力过猛咬碎了笔帽的声音。
是、真、的!!!……幸好,她吃惊没多久,就捡回了理智。
抱了那么久的佛脚,可不能白抱了。
除了脑子里时不时会不可控制地冒出为什么不关心下考试安排表?蓬头垢面无精打采地见男神好羞耻啊回头去微博上面告诉小天使们,大家都会为这种命运的安排炸了吧之类的想法之外,其余一切都在戚年的可控范围之内。
她平时上课认真听,加上期末考试准备充足,这次试卷又简单,她几乎是第一个写完的人。
没心思再检查一遍,戚年就悄悄支起手偷偷看纪言信。
他坐在讲台后,丝毫没有在监考的自觉,连坐姿都是随意的。
那双漂亮的手正翻着书,一页一页,没有认真看,倒像是数着页数,打发时间。
似乎是察觉到从各个方向冒出来的关注,他按着书页的手指一顿,目光落在书上良久,这才幽然抬起,不动声色地扫视了一圈。
眼神微凉,不苟言笑时,带了几分威压,让人不敢直视。
戚年看着看着就开始犯困,眼看着时间还早。
她用左手支着脑袋,伪装出认真检查试卷的样子,悄悄闭上眼……眯一会,她就眯一会。
——戚年这一觉睡得脖子酸痛,但当着纪言信的面,她又不敢伸胳膊伸腿地活动活动。
只能带着一身卡住的关节,交卷离开。
刚走出教室,就被迎面吹来的冷风几步逼退。
她缩了缩脖子,想着今天是考试的最后一天了,这才强打起精神,先去食堂吃饭。
刘夏在食堂门口等她,一见到她就露出不怀好意地笑来:怎么样怎么样?到这时,戚年要是还不知道刘夏是知情人的话,她这二十三年真是白活了。
于是,她难得唬了一张脸:你居然不提前告诉我!我就猜你不会关注考试安排表。
刘夏挽住她,八卦之心熊熊燃烧着:在这么神圣的考试殿堂里偶遇男神,是不是跟打了鸡血一样?戚年回想了下,一脸认真地回答:我考完睡到交卷为止……你信吗?刘夏顿时一脸便色:就这样?戚年继续严肃脸:就这样!亏我考试的时候还心神不宁……刘夏无力地叹了口气:结果……你就给我听这个。
戚年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让你不要想太多,学学我,心态平和。
刘夏嗤了一声。
不想理她。
不知道前两天是谁对着她,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说:夏夏,好恐怖啊。
我掐指一算,都有个把月没见到纪老师了……相思病要病入膏肓了,嘤嘤嘤。
戚年等她转身,才迟疑地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头发。
她睡着的时候……好像……被纪老师摸头杀了……——考试睡觉无论在哪所学校,都是普遍又恶劣的行为。
不时有巡考从教室外走过,戚年一听见脚步声就惊醒地睁开眼,然后抬头看一眼,确认解除危险警报,埋头,闭眼。
反复几次,她已经全然不顾了。
纪言信把书脊两侧一压,视线在最后一排的戚年身上落了片刻。
轻轻地站起身,又轻轻地,走下了讲台。
并不刻意地从走道里巡视过去。
一步一步。
直到迈到了她的身边。
嗯?睡着了?真睡着了?胆子是真肥了……纪言信伸出手,正要轻敲她的桌子叫醒她。
手刚伸出来,戚年仅用手掌撑着的脑袋一歪。
他下意识地抬手,不动声色地轻扶了一下睡得毫无意识的她。
收回手时,手心里还残留着她温热的体温。
微微的发烫。
心底蓦然有一处柔软在不经意间被触动。
他收回手背到身后,轻轻握起。
当做没看到一样,抬步迈过去,就像是一缕清风经过。
风去了无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