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道上陆陆续续的还有人走动着,他的声音几乎要被四周嘈杂的声音掩盖。
戚年所有的注意力都凝聚在和他十指相扣的左手上,僵着身体坐了一会,最后实在是太累,才松懈下肩膀。
放在小桌板上的手机屏幕突然亮了一下,戚年瞄了眼。
是纪秋的短信。
她下意识抬起头。
纪秋正握着手机,对她笑得不怀好意。
怕吵醒纪言信,她指了指手机,示意看微信。
见戚年会意,缩回座椅,手指如飞地发信息。
我哥睡着了?戚姐姐,机不可失啊。
趁这个时候赶紧偷拍他!回头好上微博交狗粮。
哦哦哦,最好是合照……戚年抖着手回:合照?对呀对呀。
纪秋咬着手指,兴奋得双眼冒光:你不知道求合照的小天使都已经绕地球一圈了吗?她知道……自从她们知道《美人宜修》是有原型的之后,要照片的趋势已经停不下来了。
戚年悄悄的……悄悄地转头去看纪言信。
外套竖起的衣领遮挡了他大半张脸,眉心不耐烦地蹙着,只露出闭着的眼睛和一大截高挺的鼻梁。
睡熟了?戚年试探着凑近。
高铁穿过隧道,呼呼的风声里,纪言信的呼吸清浅又平缓。
俨然是睡着了。
戚年怕吵醒他,小心翼翼地缩回来,不太确定地问纪秋:他不会突然就醒了吗?被抓包怎么办……怕什么!纪秋恨铁不成钢地撸袖子:那你赶紧凹造型,我来拍。
戚年瞪圆眼,手指都软了:真真真真的来?废话!纪秋摁着屏幕,飞快地指示:现在听我的,我转过身来,你就把脑袋凑过去跟我哥同框。
我转过来了。
啊啊啊啊啊?!戚年毫无准备地抬起头,那一脸错愕全被纪秋捕捉进了相机里。
纪秋捂嘴闷笑了几声,用手势示意戚年和纪言信靠得近些。
戚年紧张兮兮地转头看向纪言信。
他依旧安静地睡着,无知无觉。
只要不发出声音,不吵醒他……做什么,他也不知道,对吧?这个念头蹿进她的脑海里,戚年再没有迟疑,深吸了一口气,把脑袋凑过去。
想了想,又挤出个笑容来。
纪秋调整好焦距,连拍了好几张。
但显然,戚年太过僵硬的表情和还不够亲密的姿势让她觉得并不满意。
她调出微信对话框:再近点,撅个嘴,卖个萌,歪个头会不会?戚年看着屏幕的眼睛都要瞪直了。
撅嘴,卖萌……歪头?她能不能就来个剪刀手啊……戚年有些为难地把脑袋往纪言信的脸侧挪了挪,正犹豫着是撅嘴还是歪头,刚抬起头。
纪言信却忽然侧过脸来,微凉的鼻尖从她的脸侧擦过,轻轻的一触。
毫无预兆的……落在她的耳廓边。
那温热的呼吸轻轻地吹拂着她的耳朵,让戚年轰的一下……整个炸了。
一秒。
两秒。
……十秒。
没反应?戚年悄悄把眼睛睁开一条缝。
没、没醒啊……——纪秋笑了一路。
想到刚才那个画面要笑,看到照片要笑,刷个微博也笑……邵醉实在忍不下去,拽住纪秋的马尾提起,听她嘶嘶声地转头瞪过来,恶劣地恐吓:再笑我等会就去告状,看你哥怎么收拾你个小混蛋。
纪秋捂着自己的小马尾,扭头嗷呜一口就咬在了邵醉的手指上。
邵醉被咬得眉头一皱,抽出手来捏住她的下巴:纪秋你属狗的啊!他用了几分力,纪秋的下巴被捏得酸疼,被迫松嘴,气哼哼道:我属什么你不知道啊?邵醉怕真捏疼了她,这小祖宗能立刻哭给他看,刚松了几分力,就被纪秋一掌恶狠狠地拍下:我看你就是见不得我哥好,我给自己找小嫂嫂碍着你哪了?小嫂嫂?邵醉挑了挑眉,没搭腔。
纪言信最近的反常举动已经让他有了非常默契的认知,对于纪秋毫无技术含量的套话他丝毫不想理会。
纪秋回头瞅了他好几眼,确认他的确是知道些什么,忍不住戳戳他的手臂,狗腿极了:邵醉大哥,你是不是知道点什么啊?邵醉笑了声,勾了勾手指示意她凑过来。
纪秋的好奇心被勾得蠢蠢欲动,毫无防备地把耳朵贴过去。
只听邵醉轻笑道:求我啊,我就告诉你。
——一个小时后,高铁到站。
从北巷站下车后,有直达古城的公交车。
半个小时的路程,晃晃悠悠的公交车终于在古城入口停了下来。
北巷古城是真正意义上的江南水乡,一年四季都像是浸在水里。
北巷的冬天很少下雪,即使有,也是雨夹雪。
往往是天上还在飘,地上已经和雨水融在了一起。
青石板铺就的小路湿漉漉的,踩到小水坑时还能溅起水花。
小巷两侧古旧的房屋上有细细的裂纹,年久一些的甚至长了绿绿的青苔。
眼看着这天马上就要下雨了,先找预定好的客栈安顿下来。
这家客栈是夫妻店,他们四个人一起进去的时候,只有老板娘坐在临河的屋檐下。
听见动静,她侧了侧耳朵,语调轻柔地问道:几位客人?四位。
纪秋接话:我们提前预定过。
老板娘也不起身,只点点头:那麻烦你们稍等片刻。
片刻之后,去买菜的老板终于回来。
几个人看过房之后,办理了入住。
离开饭还有段时间,纪秋要去巷口买麦芽糖,拉了戚年一起去,顺便沿路找找攻略上推荐的美食餐馆。
回去时,正好赶上饭点,和老板搭了伙。
老板今年三十五岁,是个健谈又热情的人:这两天生意差了点,往年这个时候我客栈都住满了。
他往妻子的碗里夹了些菜,洪亮的嗓门在对着她时温柔了不少:多吃点。
想吃笋菜。
老板娘用筷子轻轻敲了下碗沿:你也别光顾着说话。
老板笑了笑,抿了口小酒:今年烂冬,估计时阴时雨要下好几天……纪秋目不转睛地看着五大三粗的老板细心地照顾着他妻子,好奇地问道:老板你不是本地人吧?我北方来的。
他说:我老婆是本地人。
正说着话吃着饭,外面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
纪秋吃得最快,听说隔壁的咖啡店里养了只金毛,迫不及待地要去看看。
邵醉顺便也跟上,看看隔壁的金毛有没有七宝那么招人喜欢。
饭桌上少了两个人,气氛倒是没有一点冷清。
戚年放下筷子,正想着也溜去隔壁。
嘴还没张开,一直安静吃饭的老板娘忽然问道:你们两个是小情侣?她说话时,抬起头来,那双漂亮的眼睛却没有一点神采。
戚年被她空洞的眼神吓了一跳,下意识地看了眼纪言信。
我眼睛看不见。
老板娘似乎是猜到戚年的心里在想什么,主动解释:平时的乐趣就是八卦客人身上的故事。
她笑了几声,声音柔软:可别介意。
戚年摇摇头,生怕摇慢了这漂亮的老板娘会误会:不介意不介意。
嘴上说着不介意,但又怕她问出些自己无力招架的问题,忙借口去隔壁看金毛,快速地遁了。
老板娘听着那脚步声匆忙地离开,接过老板递来的温茶喝了几口,笑盈盈地问道:我冒犯了?她怎么跑得那么快。
纪言信慢条斯理地抿了口酒,回答:没事,害羞了。
这么说……不是小情侣啊?纪言信若有所思地摩挲着杯盏,低声道:现在还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