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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河水澄

2025-04-01 16:14:55

楚珣在南川, 自己也在南川。

霍星叶素手一边刮着霍阙磕在盆栽边框上的烟灰,一边道:这么说……我和楚珣可能以前见过,我和杨木也见过?只是我自己没注意, 或者记不清了?霍阙吐了一口烟圈:你还记得你才被救回来那段时间经常做的那个梦吗?什么梦……霍星叶蹙眉, 忖着忖着, 了然,你是说——当年的事情, 只有当事人知道,霍阙看着堂妹把烟灰揩到自己T恤上,嫌弃地拍落,你与其找我或者猜来猜去, 不如去找楚珣,他不说就上他, 上一次不行就上两次。

霍阙轻佻地吹了个口哨:男人嘛,那什么的时候最没防备,一问一个准。

袅袅荤调荡开凝重的气氛,墙面的冷白随着他不加掩饰的措辞, 好似多了点活色生香的味道。

霍星叶强压脸红, 嗔:和你好好说话, 别发骚。

我发骚?霍阙不满地嗤一声,斜勾起唇角,上次顾沉请我吃饭,不小心嘴漏多说了两句,我俩一致认为, 最骚的是你家教授。

霍星叶哦,故作严肃:那也是骚给我看,你弯自己弯,我的人可别惦记。

霍阙撇撇嘴:我哪儿敢……两人调笑间,手术室灯灭,门开。

被临时安排过来的专家操着一口带方言的普通话问:谁是病人家属?霍星叶举手,过去:这里。

心脏暂时没什么大碍,医生把口罩摘下来,翻开检测报告,只是病人直肠有肿瘤,便血都快一个月了,怎么现在才送到医院来?霍星叶第一次经历这种场景,不知该怎么接话:有大碍吗?现在检查出来晚了吗?医生余光瞥到她的脸,到嘴的训斥硬生生缓和下来:没什么大碍,是良性肿瘤……直肠癌早期很容易被患者误认为是痔疮忽略掉,已经安排了明天的手术,如果再晚一两个星期,估计病灶就要扩散转成恶性肿瘤。

医生道:病人已经推回病房了,明天一早记得带去二楼验血做检查,空腹,注意事项待会护士会到病房交代。

霍星叶松下一口气,道了谢,对医生和几个护士行注目礼。

等他们走过,留下一个重回空旷的走廊,这才长吁一口气:说实话,今天在我解释了那么一大堆,杨姨还是动手打他的时候,我恨不得立马表演翻脸不认人一巴掌扇回去……可是我没有,刚刚听到肿瘤,竟然还有点担心。

霍阙挑眉:尊老爱幼?得了,霍星叶苦笑,只是他不想伤的人,我没法动,但又真的想不通——那给你两个选择,霍阙突然问,你要无知的快乐,还是了然一切的痛苦。

霍星叶毫不犹豫:当然是无知的快乐啊,一辈子就几十年,眨眼就过去了,我何必给自己找不痛快……话说着说着,感觉哪里不对。

尴尬中,霍星叶余光寻了厕所的标志:我去洗手间清醒清醒。

随你吧,霍阙不拆穿她,我去取车,待会叫上楚珣一起喝个晚粥。

霍星叶单音节应下,霍阙双手插兜朝前走,经过一个路口多走了两步,又倒回来:偷听?男人面若冠玉,眉眼却带着丝与容貌不符的风流,若有若无的气场逼近,老太太吞了吞口水:我出来上厕所……霍阙也不和她废话:打了楚珣?杨姨眼神飘忽不定:我,我当时没注意听解释……也没控制住——嗯,霍阙点点头,替我妹夫感谢你这一巴掌。

杨姨愕然。

霍阙不再理会,插上耳机摇头晃脑越走越远。

————远天月色寂寥,此刻九点整,老字号粥店却是人满为患,排号的队伍从巷头一直走到巷尾。

因着老板好看,霍阙办了张会员卡,一来二去,便成了熟客。

刚停好车,服务员便带着三人走了后台通道:不好意思,因为您电话打得有点晚,所以只剩一个两张桌子的大包厢了……还是老套餐吗?霍阙指了一下楚珣和霍星叶:三个人,牛肉滑蛋上个大份吧。

坐下后,霍星叶又加了两个小菜,服务员确认一遍退出去。

今晚楚珣没什么话,走在一旁面色淡淡。

霍星叶心里存着疑虑,想和他聊又不知怎么开口,一边在桌下把玩男人的手,一边环顾四周,刚想说邻桌放的包有点眼熟,门被推开。

中年女人撞见三人微微错愕,看清人脸,转而惊喜道:二少霍哥儿!怎么在这儿碰见你们了……她看向楚珣,这是?霍星叶也诧异了一瞬,很快反应过来,大大方方道:楚珣,我男朋友。

说着,她向楚珣介绍:和我妈一起搓麻将的麻友,你跟着叫郭夫人就行。

楚珣礼貌颔首,中年女人连连夸赞,无外乎仪表堂堂郎才女貌一类的词……两张桌子粥上来了,话才少了下去。

楚珣先给霍星叶盛了粥,然后是霍阙,最后是自己。

霍星叶转着勺子散热,随口问旁边:对了郭夫人,您不是约了我画指甲吗?那是在这儿还是在C市啊……那时候您旅游回去了吗?郭琴算是世家出来,二十出头就嫁了个门当户对的老公,甩手当了大半辈子阔太太,话多,嘴碎,心肠倒不坏。

这种人压根没事业可言,霍星叶不用想也知道是出来玩的。

旅游是一,主要还是过来办产权登记的。

霍星叶承话:准备来C市小住?长住,郭琴无所谓道,我准备离婚了,其实平时都不会把自己捯饬得这么细,这次约你画指甲是去办离婚手续。

联姻有爱情的是少数,不过郭琴骨架虽小,心大却是真的。

十几年前小三闹家里都能面不改色敷面膜,霍妈妈她们劝离婚也考虑孩子没离成,怎么老了来……霍星叶礼节性接话:又闹了?我记得这个三好像跟得挺久,好几年了吧。

是啊,郭夫人觑道,要我早知道这三人这么恶心,早就离了,反正我儿子也大了,也拿了股份了,哪会等到现在……霍星叶勺子一顿:三人?可不是,郭琴用餐巾纸擦掉唇上的口红,我独居好些年了,也是最近看电视上说什么股市变动,心血来潮去了公司,顺便去了那臭男人在公司旁边的公寓,才撞破那啥,他包了那狐狸精,那狐狸精又包了个小白脸,三个人一起玩就算了,那天我看到那小白脸,好好的年轻人,整个一老气横秋纵欲过度的样子,让人看着就……啧,听说是面试被盯上的,家境不是很好,我说给他几百万让他改头换面,他还拒绝了我!郭夫人越想越不解:霍哥儿你说说你说说,这些人到底怎么想的,叫杨林还是林杨来着。

霍星叶怔了一下,随后面不改色地劝:您想通就好了……自个儿开心就行,到时要画什么颜色任您挑。

郭夫人笑着应:好。

————从霍星叶把搅凉的粥给楚珣,楚珣搅凉的粥推给霍星叶,两人默契的碗默契碰在一起,相视而笑起……霍阙就觉得自己该走了。

反正粥店离塞纳河畔不远,大晚上狗仔也要睡觉,霍阙理所当然地把车开走,留下两人散步回家……嗯,坚决不承认是为了省油费买狗粮。

夜色涤着安静,几重声音交在黑暗中交响得异常清晰,一是路过车辆轧在地面的哗哗声,二是路旁灌木中昆虫的吟唱,三是脚步,四是临近江畔,长江滚流的波浪。

长灯投影,影影绰绰,两个人的距离以牵着的手为基点,时远时近。

沉默半路踏上大桥,霍星叶舔了圈唇,状似无意地问:杨林那个……感觉你早就知道了?楚珣嗯一声,放开她的手,然后搭在她的肩膀上,把她朝怀里带了带。

男人的体温熨帖,霍星叶顺着问:那你没有告诉杨姨他们?楚珣还是嗯一声。

再次沉默。

拱桥桥峰的位置视野好,一条大河泛着月光奔得浩浩荡荡,河中夜啤酒的喧嚣,两畔是万家高灯,火树银花。

晚风轻轻吹过,吹得女子本就细软的嗓音绵绵如帛。

好像你话一直都不多,在一起前是,在一起后也是,霍星叶道,比起分享,你好像更愿意自己一个人咽……你离开研究所的原因是这样,杨木的死因是这样,杨林的事,也是这样。

霍星叶说着,去撑布有薄灰的栏杆。

楚珣安静地听着她说,然后,轻轻环上她的腰,从背后,抱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