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炜先拿到了已经有两方签字的股权变更书,恭恭敬敬找邱永晋签最后一个字。
老先生面无表情, 不过还是签了字盖了私章。
末了他道, 炜先, 我的本意是想让他们几个兄弟和和气气, 一起把整个家族搞得红红火火。
周炜先没回话,只微微一笑, 就算一个妈生的在这么多钱面前也把持不住自己, 更何况邱家这乱七八糟的情况呢?老爷子明面上讲得好听, 欧阳北也仿佛糟蹋了很多钱的样子,但实质上的好处人要不是自己争取,还真一分没有。
老先生将股权书推给他, 他仔细检查后收起来,这才安慰道,四海现在发展得很好, 老先生不必担心。
四海的股份分布相当集中, 当年邱永晋创业的时候几乎是自己全资,几次融资扩大的时候吸纳的资金也很有限, 所以现在他个人手上把持的股权很可观。
几个儿子结婚的时候, 都是意思意思地给了百分之一, 作为提前成家立业的分配;于红莲过六十生日的时候也给了百分之七, 说是辛苦她这么多年照顾家庭和儿子。
可他现在年纪这么大, 还没听说有定遗嘱,所以遗产到底怎么分配还是一个未知数。
邱明松现在明面上是四海的老总,对公司战略、人事和分红等等拥有很大的权利, 但实际的控制权还是在老头子手上。
邱家的所有人,包括于红莲都想要他早点定遗嘱,可显然他是没有这样的想法。
我呀,也活不了多久,现在能给他们多少都给吧。
只怕是他们先争起来了,什么手段都使——周炜先听了这个话,浑身一个机灵,扫了一眼邱永晋却又没发现什么,只好退了出去。
走出花园后,他远远地冲邱明松扬扬手里的文件,表示自己先去处理了,那边回了他一个挥手。
他微微一笑,欧阳北正式拥有了邱家的股权,成为他的老板之一,今后的态度要修改了。
这人也是运气好,居然找到了一个肯让他百分百掌控又很好用的女人,第一次居然就换到了一点股份。
他快走几步,赶上前面快步走的欧阳北,道,欧阳,恭喜——周律师,后面的事情拜托你费心了。
欧阳北慢下来,道,还要劳烦你帮忙跑几趟——应该的。
他道,恭喜你。
同喜同喜。
两人客套着一起下了地库,分别上车。
周炜先私人号的手机响起来,他摸出来一看,居然是伍苇来电。
他高高地勾起唇角,侧身看欧阳北坐上自己的车,驾车缓缓滑过他身边。
他躬身道,欧阳,你接下来要去哪里?欧阳回道,去医院看看苏惠——周炜先点点头,同他挥手再见,这才挂断了电话。
不枉他之前多事跑伍苇面前去逼逼,这小兔子怕是想明白点事情,着急了,要找他问东问西。
人还不算很笨,没浪费他去下了个饵料。
他点开未接电话,回了一个短信,道,开会中,有什么事吗?伍苇立刻回了短信,你是不是也回海城了,可以见面吗?这是非常急迫的态度了。
可以。
伍苇马上发了一个酒店的定位,中午在这里吃饭,我等你。
好的,不见不散。
周炜先收了手机,嘴角含着笑,走出去。
伍苇在花店买了花后,去了住院楼最高层的特护病房,问到了苏惠的房间号。
可她去的时候,她还在睡觉。
在门口看了一会儿,她不便打扰,便将花留给护士台,自己写了个便签转交。
离开这病区的时候,居然从隔壁半开的门里听见了邱明俊说话的声音。
她当场僵了一下,心头怒火丛生,恨不得马上进去将这人拖出来打死。
可愤怒解决不了问题,只能让事情变得更糟糕,她只好冷着脸离开,心里憋了更多的气。
下楼后,她在手机里翻找,又从随身的包包里找到了周炜先那一天留给他的私人名片。
这人是邱家的律师,和她没有交集,但那日却无缘无故跑她面前来大发厥词。
想了一会儿后,她主动联系他,电话居然没打得通。
她今天一上午都不太顺利,內腑快要被自己的火烤焦了,干脆直接发短信。
他回了短信,答应了她约饭的要求,想来也是心里有数的人。
伍苇想在蹲守欧阳北之前找这个律师谈谈,也许会了解得更全面。
欧阳北开车离开邱家后,心情莫名有点愉快,他隐约感觉是伍苇来了海城。
这么一想,就有点迫不及待了。
他摸出两个手机,看了看,上面都没有动静,便加快车速去医院。
伍苇若来,不会独身上邱家,只会去医院守他。
若不然,向晚也不会打那个多余的电话。
这小丫头,看起来蔫吧蔫吧的,其实心里很有主意,即使在最无助的时候,也硬没给他说过真心话。
最糟心的是,明明已经全身上下打上他的标签了,还想着要跑。
这TM就有点让人难以接受了,他其实心里憋得慌,早就想收拾收拾她。
这次借着邱明松的手,小小试了一回牛刀,略冷了她几天。
原以为按照她的乌龟个性,得磨蹭大半个月才能回味过来,结果这才四五天的功夫,人就追上来了。
她现在做事也有章法了,没有叽叽喳喳地发短信给王文远问东问西,反而默默地摸上来拐着弯去找向晚。
人变聪明了,就不太好对付了。
他抵达医院门口,将车窗打开,探头出去看,街边四处行人,没那丫头的踪影;他心里有点嘀咕,车停到停车场后,慢吞吞下车,还是没见人;他皱了皱眉头,去大厅,人头攒动,可还是没他熟悉的人影;他在电梯门口等了一会儿,略有点烦躁,一刻钟后终于上顶层。
顶层宽藏的等候区,稀稀拉拉坐了几个病人家属,已经在商量买病号饭的事情。
他一行行看过去,还是没人。
这TM就有点奇怪了。
欧阳北在护士台站定,摸出手机来琢磨了一会儿,好几次手指按上伍苇的号又拿开。
他总觉得自己就这么主动联系她了,有点认怂的意味在,所以还是不了。
他放回手机,去了苏惠的病房。
此时她已经起床,正在用手梳头发,对着一瓶花发痴。
他敲敲门板,苏惠立刻回头,送他一个笑,来啦?哪儿来的花呢?他道。
你猜?苏惠从花中间抽出一张卡片来,字圆滚滚的,跟人一样可爱幼稚,不过话说得很好呢。
人家说,苏姐,来的时候你正在休息所以不便打扰,希望这束花能够陪伴你,希望你早日康复,继续活跃在大西北自由的阳光下。
他知道,这必然是伍苇的手笔了。
苏惠念完,将卡片塞枕头底下,小姑娘真贴心,又不吃醋又不发脾气,才不像有些人——人呢?跑了?他道。
不知道,我醒了就见花,没见人。
苏惠瞧着他,咋啦,你让她上来的?欧阳北不想和她谈太多,淡淡道,吃饭没?我去给你买饭?等会护士会送过来,不麻烦你大少爷了——哦,那我先走了。
我去!苏惠生气了,你有必要这么见色轻友吗?前几天都陪我聊天的?你知道不知道隔壁病房是邱明俊到底有多让人郁闷?欧阳北丢给她一个爱莫能助的表情,耸肩走了。
一离开病房,他就有点着急了,立刻摸出手机想要联系王文远,没想到一头撞上个轮椅。
小护士轻叫了一声,尔后是邱明俊的声音,没长眼睛?欧阳北抬眼,冷冷地看着他,绕开。
欧阳北,我说你没长眼睛呢?邱明俊勃然大怒。
消停点吧,这次是胸口的骨头断了三根,下次就没这么好运气了。
欧阳北不理他,直接走人。
邱明俊气死,用力蹬了下轮椅的脚蹬,恨不得生吞了他和那个小贱人。
走出医院,欧阳北更烦躁了,他摸出手机给伍苇发了几条短信,等了片刻,那边没回音。
不耐烦后,他干脆直接拨了电话,结果居然被按断了。
他暗骂了一声操,这TM是要翻天了吧?那小丫头虽然阳奉阴违玩得溜溜的,但一直不怎么敢当面怼他,更不用说挂他电话这种事情了。
他又想了一会儿,拨通了王文远的电话。
忙呢?他道。
忙——王文远分|身乏术,完全没力气应付老板的查勤了。
伍苇跟你联系没?停了一会儿,那边道,没。
你给她打个电话。
欧阳北看看天上的太阳,火辣辣地晒着,树上的野蝉吱吱叫得人心烦。
那边停了更久,不确定道,我打?让你打就打,废话怎么那么多?欧阳北有点脸热,一定要想办法联系到她,让她给你发定位,搞到后丢给我。
王文远莫名其妙,前后捋了捋,试探道,她来海城了?跟你闹别扭了?你找不到她?不该问的别问——他啪地将电话给甩上了。
王文远无语地将电话从耳边拿开,他还以为来了海城后就能脱离管老板吃喝拉撒的屁事让伍苇去接受,结果人闹矛盾了,还得他上。
命苦。
他认命地从抽屉里翻出以前杭城的老号塞手机里,找到伍苇的号码,拨了过去。
伍苇直奔和周炜先约好的酒店,很庆幸中午时段没堵车,所以她没迟到。
片刻后周炜先也到了,她客客气气地将自己的手递过去,道,周律师,谢谢你能赴约。
周炜先握住她递过来的手,温凉软滑,掂量掂量,纤细得仿佛一把水葱。
他难免有点心猿意马,道,美女的邀请怎么会错过?我说过,只要是打我私人的号,天上下刀子也会过来的。
她勉强笑了一下,让服务员来点饮料,他要了茶。
两人对座,她不知道该怎么发起话题,略别扭了一下。
同时,她的手机响起来,瞥了一眼,是欧阳北发来的短信,问她过得怎么样。
她心里冷了冷,没回。
等了一会儿后,那边似乎不太耐烦了,直接打了电话过来。
她心里啧了一声,却看见对面周炜先似笑非笑的表情,脸微微一红,把电话挂断了。
欧阳在找你?他道。
伍苇点头道,周律师,咱们今天不说他。
我以为你来找我,就是要谈谈他。
人太聪明了就不可爱,咄咄逼人。
她不知道这律师主动招惹自己到底是图色还是图财,只好道,周律师,对不起,我那天太笨了,没明白你的指点。
他端起茶杯,吹了吹,浅浅喝一口,这才道,无妨,这不是反应过来了吗?所以——她提心吊胆,那天大邱总来杭城,就是和欧阳北——周炜先笑得很含蓄,道,在来见你之前,我正在邱家的老宅子里帮他们办点文书,现在那些文书已经被专人交上去走流程了。
大概半个月后,欧阳名下就会有四海集团的一点股份。
对了,这是从于红莲的名下转给他的。
伍苇的心彻底凉了,来晚了。
手机又不识趣地响了起来,她拿起来看,居然是王文远的公号。
这家伙也是不死心,小号没回音就用大号,果然是欧阳北的贴心狗腿子。
她不知道他们这一对主仆现在联系自己为什么,可她知道自己现在有满腔的怒火没发。
她冷着点接通电话,有什么废话,说!王文远在电话那头愣了一下,伍苇居然冲他发火?这是亘古未有的事情!问题是,为什么吃了炮仗的两个人,都冲他来?他活该就是炮灰吗?你在海城吗?中午约个饭?他假装轻松道,地址发来啊,我来找你。
伍苇冷笑一声,无非就是为老板服务罢了。
好啊,来就来吧,正好大家乱斗一场。
她挂了手机,直接发了个定位过去,然后用力将之放在桌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