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就是何敏也从来没挑破明说, 就是偶遇,他也不能真就自作多情让人家离他远点, 该有的礼貌还是需要保持的。
要说过分的,就是刚才在门外, 何敏假装累了踉跄一下朝着周明愈怀里倒去。
不过周明愈不但没扶她,反而条件反射一样往后躲开。
两世为人,他也是练出来的好吧!两人腻歪一会儿,张庆祝打饭菜回来, 同来的还有何敏,她也端着饭盒和茶缸子。
进了屋里, 她先看到莫茹, 挑了挑眉却没说话, 只对周明愈似笑非笑地道:哎呀,我说借你饭盒用, 你还不舍得, 我大老远回去拿饭盒, 差点去晚没打到菜,要是打不到, 你可得赔我啊。
她在食堂碰到张庆祝,已经知道周明愈媳妇儿今天下午过来的事儿,这般不和莫茹打招呼,只和周明愈撒娇似的, 自然是要给莫茹好看。
莫茹差点笑喷, 这人是不是有点毛病的, 她不会真当周明愈是那种乡下来的有点才气的青年,乡下是土里吧唧什么也不懂没见过世面的婆娘和孩子,男人见了她这个城里女青年就有点迫不及待地贴上去要抛弃妻子吧?张庆祝和莫茹打招呼呢,没想到何敏这样,也很是尴尬。
何敏说完就挑衅地盯着莫茹和周明愈。
谁知道周明愈连看都没看她,只对张庆祝道:张哥,我媳妇儿把钱送来了,明儿你帮我跟厂里在说道说道,看看俺们大队能不能多买两样农机。
张庆祝跟莫茹招呼过,正惊讶莫茹自己来的呢,真不愧是劳模,一般乡下婆娘别说坐火车来省城,去县里她都两眼一抹黑。
听周明愈的话,他半开玩笑道:你直接找李厂长哪里还用我说话啊。
你可是正经技术员,当然要你帮我们大队要好处啦。
周明愈笑着上前,从他手里把饭菜接过去。
站在门口的何敏见周明愈没接她的话,顿时很没面子,她一转身就坐在桌前开始吃自己的饭,张庆祝,你这里有没有葱啊,给我来棵,哦,还有酱。
她自己大喇喇地坐在中间,那桌子就被占了大半,别人要是想坐下就得和她挤。
张庆祝轻轻推推她,示意给莫茹让点地方坐,何敏几乎是贴在他身上扭了扭,哼了一声没动。
周明愈拿饭票和钱还张庆祝,笑道:张哥,我和莫茹去食堂吃。
食堂七点半才关门呢。
张庆祝自然不肯要钱和饭盆,你还跟我客气呢。
周明愈就放在他铺上,你也不是光棍一个吃了全家不饿的,当然要还你啊。
张庆祝就有点讪讪的,总觉得他话里有深意,有心要解释何敏是冲着他来的,可人家媳妇在呢他要是这么说得打起来,就只好闭嘴。
莫茹已经把空间里的一些吃食放在挎包里,周明愈就礼貌性地邀请张庆祝一起去食堂吃。
张庆祝看了一眼何敏,何敏,要不你……哎,我说有你们这样待客的吗?我好歹也是客人吧,你们丢下我自己去吃啊?好意思吗?何敏瞪了莫茹一眼,怎么看都觉的这个乡下女人不是善茬。
张庆祝听她这么说就让周明愈和莫茹先去吃,他陪何敏。
莫茹连看都没看何敏,朝着张庆祝摆摆手,张哥,那我们先去食堂。
她是看出来了,张庆祝明显对何敏有意思,更像那种进了城里被花花世界眯住眼,瞧不上家里糟糠之妻的男人!等他俩走后,何敏哼一声,阴阳怪气道:张庆祝,厂长有没有邀请你留在机械厂当技术员啊?张庆祝摇头,没啊。
你看,我说你这个人老实憨厚,不会来事儿吧。
她用筷子戳着饭盒里的土豆块。
张庆祝楞了一下,厂长找周明愈啦?何敏点点头,我听我哥说的,厂长还想给他转户口关系,让他老婆孩子也过来呢,可他居然不乐意!我说你们一起来的,你是县里的技术员,他是生产队开拖拉机的吧,怎么就比你还吃香呢?人家不稀罕的机会,多少人想要还要不上呢。
听她这么说,张庆祝脸上有些挂不住,本来他是县里技术员,教周明愈开拖拉机的,他是有优越感的。
原本还夸海口要照顾周明愈,可来省机械厂这一个多月,分明就是周明愈在照顾他。
李厂长天天都要找周明愈说话,却很少找他。
这意味这什么?很明显啊,李厂长看上周明愈却没看上自己呗。
李厂长要周明愈入厂,还给转关系,可周明愈拒绝了,而自己呢?想尽办法活动关系,都没有成功,只能灰溜溜地回家。
自己梦寐以求的机会,人家周明愈居然不稀罕?这种感觉,让张庆祝很不好受。
凭什么啊?他周明愈比自己强吗?自己可是正儿八经的中专毕业生呢,他周明愈就读过村里的识字班,认识几个字就不错……当然他自学能力很强,认识很多字,可是……他没有学历,怎么就被看上了?再想想从来第一天何敏就看上周明愈,他还故意当着何敏的面提周明愈的老婆子孩子,人家周明愈也大方地承认,还直言才出门就想老婆孩子呢。
结果,何敏还不是整天盯着他?张庆祝越想越觉得酸溜溜的,再扭头看看周明愈的床铺。
他们都是带着铺盖来的,可是周明愈的明显比他的干净厚实,白里蓝白花的面。
当初他们一起来的,周明愈也是带着饭票和钱的,一开始厂里对他俩也是一视同仁,不对,对他比对周明愈还要更重视一些的。
可没几天,李厂长就亲自见了周明愈,再后来就天天都找他说话。
之后周明愈提出什么意见,厂里就研发出新式农具,张庆祝嘴上不说,心里却有点失落。
如果周明愈先跟自己商量一下,由自己跟厂里说,那说不定李厂长邀请的人就是自己呢。
关键周明愈根本不想留在厂里,还想回乡下去种地呢,为什么不把这个机会给自己呢?本来都逃避的问题,这会儿被何敏这么一说,心里就翻江倒海一样不是个滋味。
何敏看他脸色笑道:哎呀,你也别多想,兴许他就是有过人的本事呢,要不李厂长怎么就看上他?张庆祝没再说话,只默默地吃饭。
何敏又道:哎,说来也怪,这来了省里的人,哪个不是想尽办法要留下来,就没见过这样傻的,非要回去。
张庆祝闷闷道:也不是想尽办法就能留下的。
这是说自己呢。
何敏笑了笑,我哥是车间主任,其实也能留个把人的。
张庆祝猛地抬头看向她。
……工厂晚上还要上夜班,所以很多人也在食堂吃晚饭。
这一路上不少人和周明愈打招呼,他乐颠颠地跟人介绍自己媳妇儿,整一个炫妻狂魔。
莫茹扯着他的衣服小声嘀咕,我并没有怀疑你在这里不轨,不用再广而告之啦。
我错了!咱悄悄的吧。
她不过是逗他玩儿呢。
这工厂里那些四五十岁的阿姨们,颇有街道大妈们的八卦做派,明明急着去上夜班,还在这里扯东扯西的。
他一手端着饭盆,另外一只手一直想去抓莫茹的手,莫茹当然不肯啦。
入乡随俗懂不懂啊,要是留下一个俩劳模跑机械厂来乱搞男女关系的名声,那可不好,没看到那些大妈们电灯泡一样亮的眼睛?还有这是一个机械厂吧,怎么那么多大妈呢。
食堂很大,一排排整齐的桌凳,尽头是打饭窗口。
两人在食堂找个位置坐下,莫茹还从挎包里摸出空间里存的酱菜、泡菜、炒菜等,都是她在家里做的周明愈爱吃的。
经过实验,她做的泡菜有萝卜、包心菜、藕片、黄瓜、糖蒜等,让周明愈说比前世吃过的都好吃,顿顿吃都吃不够。
莫茹还拿出一块卤肉来悄悄搁在周明愈的饭盒里,晚上我们去住招待所吧。
反正她现在出门手续齐全,再说也住不两天,总不能一来就给张庆祝赶出去。
周明愈也觉得住招待所好。
吃过饭,他就去找厂长办公室的主任,请他给开个条子,他们好去机械厂的招待所住。
莫茹顺便拿了两罐子泡菜和酱菜送给主任,自己腌的,您尝尝。
那主任对她很客气,也没多问聊几句就让周明愈送她去招待所休息。
两人回去宿舍收拾东西,发现何敏居然还在。
张庆祝脸色不是很好,见他们回来,立刻笑道:莫茹,你去何敏宿舍住两天,她宿舍有空床位的。
周明愈笑道:张哥不用麻烦,我们找主任开了条子,去招待所住。
招待所啊,那可很贵的,你们生产队给报多少差旅费啊。
张庆祝一着急口气不自觉地有点冲,他是县里出来的,差旅费都紧张得很呢。
听他语气不善,周明愈一怔,却也没说什么,笑了笑,就住两天也没多少钱。
说话间他就把被褥打包好抗在肩上,又跨上挎包,还把给莫茹买的书和其他物品也都交给莫茹,让她回头放进空间里。
莫茹看他买的书,竟然看到一本编织花样,有棒针和钩针,她忍不住笑起来,小五哥,你买这个干嘛啊,谁要织毛衣吗?周明愈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我给你织不行啊?那是他买书的时候看到的一本旧书,花了一毛钱买的,原价要一块二呢!莫茹捧腹,那我可先谢谢了。
我预定一件开衫一件套头毛衣。
两人说笑着收拾好,就跟张庆祝告辞。
张庆祝起身送他们,何敏却冷眼看着他们,冷哼不止。
显摆个屁啊!故意恶心她呢!别以为她不知道。
看张庆祝站在门口摆手,她故意大声道:抖擞什么啊,不过是泥腿子,还真当自己是什么大学生呢,看书,你看得懂吗?张庆祝忙给她打手势,示意她小声,两人没走远呢,会听见的。
我又没做亏心事,我怕什么啊?何敏恨恨地,等张庆祝回屋,她不甘心地问:张庆祝,你说,我比那莫茹差吗?张庆祝摇头:只好不差,你是省城户口啊,这一点她怎么也赶不上的。
可如果周明愈答应来机械厂呢?厂长给他们转户口呢?何敏还是不服气,她不想只听这个。
张庆祝想了想,那你也比她强,你是高中……生毕业生?她根本一天学也没上过。
她也能看书,如果来机械厂,没读书和读书有差别吗?何敏越来越气,更何况她其实是初中毕业的。
张庆祝有一瞬间结舌,说不出话。
如果仔细想,莫茹比何敏差吗?当然不差!她可是区委都表彰的劳模!虽然没有城市户口,可……只要人家愿意,似乎根本不难。
哎,周明愈怎么那么好命啊,张庆祝感觉无比羡慕。
更让他有些郁闷的是,他堂堂城市户口,县政府技术科的技术员,居然会羡慕一个乡下生产队的社员!……莫茹和周明愈先去招待所开了房间,放好东西之后周明愈就拉着莫茹去逛街,在一条不起眼的巷子里居然发现一个临时小夜市——当然是非法的。
两人信步逛一下,有郊区的农民来用鸡蛋换粮票、粗粮,还有人卖点自家的什么东西。
走到一棵梧桐树下的时候,那里有个老太太拎着一个大布口袋正在卖羊毛线。
那老太太看到他俩过来,低声道:都是上海产的羊毛线,质量好保暖又洋气,织毛衣毛裤毛坎肩啦。
莫茹一听很有些心动,这时候衣服种类简单,棉袄从冬至月能穿到将近端午节,脱掉棉衣顶多有个夹衣或者穿俩褂子。
如果有毛衣、背心、开衫,那春秋就方便得多,毕竟当地四季分明,春天和秋天还是很长的。
不过要是去百货商场买,那需要毛线票,乡下从来没见过。
就算城里市民,一个人一年也就发个二三两票,没的富裕,自然不会往外卖。
她看了一眼,这么一大袋子毛线,肯定是家人在毛线厂上班的,否则根本弄不来。
不过这种隐私不能打听,人家很警觉,也不可能说,万一被举报呢。
莫茹问了一下,老太太说要粮票。
这时候有钱买不到粮食,但是粮票就是粮食,所以很多缺粮的都会要粮票。
俺们孩子要出远门,需要粮票,只要粮票换啊。
不用毛线票,一两就比商店贵五分钱,很便宜啦!老太太小声说着。
虽然她觉得不要票,卖的也不贵,可随便织个毛衣毛裤也得需要将近两斤毛线,买齐了也不便宜。
是以,她呆了好半天只有问的没有买的。
这个从她那急于成交的语气里莫茹就能分辨出来,莫茹还感觉出她急用粮票,她试探道:大娘,粮食要不?粗粮细粮都有。
老太太一听有粮食,当然好啊,用粮食换粮票容易得很啊,要要,要的,你有多少?莫茹却没立刻说,只问周明愈方便不,得回去拿。
老太太一听就知道他们有粮食,立刻就道:闺女,你看看我这可是最好的羊毛线。
你要是都换走,我把我这七八付毛线针都送你。
反正自己现在眼花也用不上,以后也不会再织毛线的。
商量妥了价格和斤数,莫茹和周明愈就回身去僻静处背粮粮食出来,然后回来找老太太兑换。
老太太用手摸了摸粮食,放嘴里咬了咬,知道是非常新鲜的不是陈粮便非常高兴,把毛线和毛线针都交给两人。
毛线针有四根一副的,还有环形织针,都是粗细长短不同型号的,莫茹很喜欢。
交换完毕,双方赶紧离开。
两人看时候不早就回到招待所。
周明愈打水给莫茹洗澡,他则铺床被,两人洗漱过后便钻进被窝。
…………周明愈靠在床头上,温柔地抚摸着莫茹的发丝,笑道:缺点啥。
莫茹脸颊上潮红未退,不解地看他,嘟哝:什么?来根烟好了。
莫茹:……明天去给你买个烟袋锅子!周明愈:事后来袋烟?(⊙o⊙)哦他一撩被子将两人罩住,惹得莫茹惊呼起来,喂!媳妇儿,我想了想吧,事后烟不如再来一次!…………第二日周明愈神清气爽,看了一眼还赖在床上的莫茹,媳妇儿你再睡一会儿,我去食堂给你打饭。
莫茹想说空间里多的是吃食,却懒得张不开口,只想睡到天荒地老去。
等莫茹彻底睡醒已经是九点多。
她睁开眼,懒懒地伸个懒腰,居然看到周明愈坐在窗下的椅子上正在——织毛线!!!小五哥,你不是认真的吧!周明愈听她醒了,抬头看她,挥了挥织针笑道:我先帮你研究一下这书上的花型。
这些日子他淘了不少书,其中就有本编织花样的旧书,他花了一毛五买来的。
以前莫茹跟他说起一次,想买本书买点毛线织毛衣毛裤,他看到就顺便买了。
这种编织书的花型都是用特定符号代替的,如果摸不到规律,跟看天书也差不多,他想先帮莫茹研究一下规律。
莫茹很好奇:给我看看你织得对不对?编织这种事情,女孩子小时候基本都有一些经验,妈妈织手套、毛衣的时候,都会跟着模仿一下。
基本的东西莫茹会,好看的花型那就别想。
她看了看,周明愈居然真的可以研究出来!不愧是理工科!两人研究了一会儿,莫茹赶紧起床洗漱吃饭,然后一起去找李厂长。
李厂长正在车间检查新生产的农机,听说周明愈和他媳妇找他,他交代一声就去办公室。
见了面,莫茹先送上几瓶子自己做的泡菜、酱菜、果酱,李厂长,这是我自己做的,您尝尝看。
李厂长挺高兴,招呼他们坐,问了一下住宿情况,怎么不住宿舍?让他们安排一间宿舍住两天多好,不用花钱。
周明愈笑道:宿舍也没空的,麻烦别人也不好。
李厂长也没再纠结这个问题。
周明愈就开始掰手指头数着要买哪几样农机。
一台新的手扶拖拉机,配套的旋耕机、收割脱粒机、播种机、简单的起垄犁铧等,这其中比较容易坏的配件要备上两个,到时候出了问题自己也能换。
除此之外他还要买一些其他的预制件,这些拿回去以后可以按照自己的需求自行搭配使用。
他有一个新的计划,要改进家乡的燃料类型,如果实验成功,到时候就可以全村、公社推广开。
李厂长纳闷地看着他的货单,农机这些知道,但是后面那些预制件他想不通,明愈这些是何用?周明愈笑道:李叔,我在一本科技报上看到关于沼气的问题,就想……俺们大队是不是也能做这个。
这只是我的一个初步想法,但是还不成熟。
李厂长惊讶地看着他,明愈,你行啊。
这小伙子,还真是总能给人惊喜。
周明愈谦虚地笑笑,以前环境不允许,他当然不敢折腾,可这么多年过去,他和莫茹在村里已经有了话事权,当然就可以逐步施展一下拳脚啦。
总要让日子越来越好吧。
就算这十几年二十年的大环境不会太好,可他不想屈服于环境憋憋屈屈地过苦日子,如果有能力改善自己的周围环境,那他们当然会去尝试的。
六十年代的工业水平虽然不够高,可比古代好多了,很多东西还是可以轻松实现的。
比如说:乡村沼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