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容宣默然着, 闻音静静等待着, 也不知是一瞬还是长久的时间过去,不知谢容宣所指究竟为何, 闻音一忍再忍,终于道:谢公子?嗯。
谢容宣终于松开自方才就一直紧拽着闻音手腕的手,他垂下眼,眼睫微颤,低声道:那时候我想,如果……谢容宣话音刚起, 屋外突然传来阿哲急促的喊声道:师姐!屋内两人皆是一怔,谢容宣有些担忧的便要起身往窗外望去,然而闻音却对外面那声音毫不理会, 只依旧看着谢容宣道:你先将话说完。
然而阿哲这一声似乎是将谢容宣方才心中积攒的勇气都给打散了, 他犹豫片刻,听得阿哲一声声的在外面喊着,禁不住又道:可是阿哲公子看起来很着急……闻音不为所动道:他说话向来都这个样子,出去买菜少了个铜板都能喊得像天塌下来一样。
……谢容宣突然有些不知如何回应。
闻音紧盯着谢容宣,像是要自那双谢容宣的双眸看进对方心底, 又道:继续。
谢容宣眨了眨眼,似有些茫然的看着闻音, 闻音声音温和解释道:继续你刚才要说的话。
然而闻音说来容易,谢容宣却显得有些慌乱起来,先前他也是太过担心闻音,才会毫无顾忌的说出那些话来, 如今他那番心境被阿哲一道喊声打破,再提及此事难免便生出了几分异样的情绪,他低垂下头,轻咬下唇默然片刻才又道:我那时候在想,若是闻音姑娘你为了救我而出事,我定会……定会?谢容宣轻轻颔首,却依然没能与闻音对视,只是声音更低了些又道:所以……闻音有些没能跟上谢容宣这种跳跃的说话方式:所以?谢容宣道:其实自两年前,我就该要将这些话说出来,只是……话音未落,房间窗户突然被人自外面推开了来,一颗脑袋不合时宜的从那窗口探了进来,愁眉苦脸口中喃喃着道:原来你们在啊,我在外面喊了好久了你们怎么都不应我?……屋内两人盯着阿哲不说话。
阿哲看了看谢容宣,只看见对方面带绯色,欲言又止,他再往闻音看去,才见对方神色似乎也不大好看,他被闻音看得浑身不对,禁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颊道:我脸上有什么东西?你们刚才在聊什么?谢容宣摇了摇头。
闻音道:你这么赶着找我们,难道不是有急事要说?阿哲挠了挠头笑道:其实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
风声骤然响起,闻音不知从何处找出了一枚铜钱往阿哲扔去,阿哲面色忽变连忙侧头避开,旋即回头看着那铜钱铿然没入身后院落的墙壁之间,这才吓了一跳哭丧着脸道:师姐我这又是做什么了?!闻音拍了拍手站起身来,笑容明媚毫无阴霾:没事。
然而阿哲还没有来得及松一口气,闻音便又接着道:不过就是觉得你这副咋咋呼呼的性子该得改改了。
阿哲瞪大眼睛看着闻音,听得闻音很快道:给你三句话的时间把你来找我的原因说清楚,说不清楚你就回山上跟师父聊天去。
怎么都没想到闻音会突然说出这么个话来,阿哲怔了一瞬后忍不住脱口道:啊?一句。
闻音数道。
阿哲到底是跟了闻音许久,反应速度可谓是远胜旁人,立即就听明白了闻音的意思,随即憋了一口气将话说了出来道:刚才那群人已经带回去了我确定他们应该还有残党但是他们不肯说出来不过没关系我们还在调查应该十天之内就会有结果另外京城里面三师伯也叫人送了信来说是关大将军如今一切尚好让师姐不必担心。
将这么长一大段话给全部说了出来,阿哲终于趴在窗沿上狠狠喘起气来。
闻音:……不得不说跟阿哲玩这种把戏总能有意外的收获。
她本想吓吓这家伙,谁直到他不但三句话内将一切给说了清楚,竟还少花了一句话的功夫。
阿哲喘息过了,终于撑着手重新站直了身子,颇有几分得意的冲着闻音笑。
然而闻音已经没空跟他计较太多,因为她听清了方才阿哲口中那番话。
你说三师伯来信了?闻音问道。
阿哲连连点头。
闻音又道:他去牢中看过关将军了?嗯。
两人这般交谈着,一旁谢容宣听得两人这话,忽而轻声问道:那位关将军,是指关雪寄大将军吗?他怎么了?闻音与阿哲停下话头,回过身来,这才记起来关寄雪的消息一直被京城封锁,旁人自是不知。
回忆起两年前的事情,闻音摇头并不打算将此事告知谢容宣,正准备将话题转开,那边缺了不知几个心眼的阿哲毫不犹豫应道:那群人信不过将军,关将军两年前就已经被囚禁起来了,师姐现在这么拼命,不就是为了替将军平反,让他们将人给放出来。
关将军他……谢容宣喃喃说着,神情似有不解。
阿哲点头道:说起来谢公子你也见过将军的,两年前将军还在柳州救过你呢。
阿哲。
闻音终于开口打断了阿哲的话,摇头道:别说了。
阿哲连忙捂住自己嘴巴,不解的往闻音望去,想了想才道:刚才那些人,师姐你要亲自去问问吗?闻音沉吟片刻后道:也好,你带我去看看吧。
阿哲带着闻音转身往院外走去,闻音还未离开两步,就又回头看向身后谢容宣道:我先过去看看。
谢容宣轻轻颔首又道:你的伤……闻音低头看了一眼刚才谢容宣替自己包扎的伤口,谢容宣将那伤处处理得很好,她几乎感觉不到疼痛,她轻轻抬起手,并未影响到什么动作,于是笑到:伤没事,多谢你。
嗯。
谢容宣也笑了笑,笑意温软柔和,依然盈满暖意,早点回来,还要换药。
闻音很快答应了下来,这才与阿哲一道离开。
院中很快便又只剩下谢容宣一人,他盯着闻音二人离开的方向看了片刻,这才收回视线独自回到房中。
回屋之后,他自房中书架上挑出了不少书来,抱在桌案旁,随之一本本翻看着,低头用笔认真写划起来。
如此,竟一直到了深夜。
·谢容宣的安全问题已经解决了大半,那些想要对谢容宣出手的人已经被关押起来,就算他们还有同伙,也断然不敢在这时候再自投罗网,而是想着该如何藏身起来。
是以第二天一早,闻音便开始忙着去探查那些人的藏匿之处,谢容宣起身之后,便只看到了被闻音留在这里贴身保护他安全的阿哲。
阿哲将闻音的行踪解释了一番,这才又问道:谢公子是要去桥头了吗?谢容宣点头道:昨天因为那些事情耽搁了,下午我特地在书中找了些有用的东西记下要交给众人,若是顺利,造桥的速度应该能再快上一些。
真的?阿哲面色一喜,要知道如今不光是整个经天关都在等着这座桥修好,如今恐怕连整个大邺都在等着这个过程,只因经天关这一战实在是太过重要,若是粮道未通,结果恐怕不堪设想。
如今若是能够让造桥的速度再快起来,对众人来说无疑是最好的答案。
谢容宣笑到:嗯,应该能快上几天时间。
对于众人来说这已经是解约了许多时间,阿哲听得脸上满是欣喜,连忙道:谢公子果然有办法。
谢容宣摇头道:你们都在认真办事,我自然也不能拖累你们。
哪里是拖累,谢公子帮了我们大忙才是。
两人这般一面交谈着往桥头走去,两人又说了片刻,待将此事说清,短暂的沉默下来之后,谢容宣才终于又低声道:阿哲公子,可否告诉我一些关将军的事情?阿哲一怔,应道:当然可以。
谢容宣于是轻问道:关将军他身手过人,又有许多人相助,两年前他若是想要离开,本是有机会离开的,是吗?阿哲微微睁大了眸子,僵了片刻点了头。
谢容宣看着他,又道:但他还是没能离开,是因为其间发生了什么意外吗?谢公子……阿哲突然明白了谢容宣的意思,于是舌头打起结来,有些不知该如何回应。
谢容宣将他的反应看在眼中,终是无奈道:这意外,是因为他在那时候,出手救了一个人吗?他救的那个人,是我,对吗?这一席话让谢容宣问出,阿哲禁不住退了半步,竟有些不知该从何说起的感觉。
然而阿哲的这副反应便是已经将答案告诉了谢容宣,谢容宣默然下来,垂眸抱着手中的书册继续往前走去。
阿哲小心翼翼跟在后面,不知谢容宣会想些什么,只得半句话也不说跟在他的后面,两人就这么走了好一段路,阿哲才终于急了,开口道:其实也不全是因为这个,谢公子你……闻音姑娘从前说得不错。
谢容宣回过头来,出乎阿哲意料的是,他看起来很平静。
阿哲自然没有将谢容宣的话听明白。
两人这时候已经行到了河边,前方再过去便是人们正在忙碌着修建的浮桥,谢容宣声音轻柔,却肯定的道:那位关将军,真的是位大英雄。
我或许永远都成为不了那样的人。
谢容宣缓了些许,低声又道。
阿哲张了张口,没能说出话来。
谢容宣面上的神色却不是黯然,远处忙碌着的人们发现了他们二人的到来,于是赶紧摆手招呼了起来,谢容宣朝那些人含笑点了点头,加快了些脚步往那处走去,回头对阿哲道:好在我现在还能够替救命恩人做些事情,还能够帮得上忙。
阿哲怔了一瞬,应道:是啊。
说话间,两人也到了桥头处,谢容宣被工头带着去看了如今的修建情况,看完之后谢容宣又开始将自己昨日里所准备好的东西交给众人,继而开始商量起接下来的事情。
那边谢容宣他们认真的准备着,看得阿哲也是惊讶不已,他认识了谢容宣许久,见过对方当年的大家闺秀模样,后来纵然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也一直将对方当做柔弱的世家公子来保护着,他怎么都没有想到,那位外表娇弱的大公子还有这样的一面,能够承担这样的众人,有条不紊的掌控着这样一座巨大桥梁的建造事宜。
阿哲虽有一身武功,但在这上面却是一点忙也帮不上,只得在旁边拿目光四处乱晃,不经意间就扫到了正坐在河边树上的一抹身影。
师姐?!阿哲瞪大了眼睛,讶然道,你什么时候来的?闻音没有回应阿哲这话,她背倚着树干,隔着树叶的缝隙远远看向人群中那道最明丽的身影,若有所思道:阿哲,你有没有觉得谢公子变了不少?变了?阿哲喃喃说着,却是茫然摇头道,没有啊。
还是一样的容颜,一样的温雅柔和,阿哲实在没看出有什么变化。
闻音像是没有听见阿哲这话,依旧盯着那身影,神情透出前所未有的专注:他或许无法成为关将军,但他……已经不需要成为任何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表白必然被打断*1恭喜大家猜对了!果然没有按时完成QAQ依然发红包,直到我准(po)时()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