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2025-04-01 16:35:43

洛安城里,叶蝉成婚以来头一回如此迫切地想和其他宗亲夫人走动,因为她太想知道冬狩的情况了。

可是她对这方面的事又实在不在行,不敢贸然往别的府递帖子。

好在刘双领还能联系上从前在宫中结识的旧友,就变着法地找人家打听。

其中有一个,近两年调到了东宫。

混得倒也还算得脸,不过这回没能随驾,刘双领便隔三差五地请他喝茶,然后回来向叶蝉回话。

最初的十天,都没什么事。

第十二天,刘双领回来说:听闻陛下盛赞忠王殿下骁勇,满洛安都在说这事呢。

叶蝉对此也没上心,因为忠王跟她实在没什么关系。

她只要知道一切平安就好,只要一切平安,谢迟大概就也平安。

但又过两天,刘双领再回来时,神色有些慌:好像出事了。

叶蝉听言嚯地从椅子上坐起来:出什么事了?……还不太清楚。

刘双领紧锁着眉头,只是我那朋友说,日后不能再出来了,说东宫掌事的发了话,让上上下下都老实在宫里待着。

可太子殿下在郢山呢,东宫突然这样严查,多半是那边出了什么事。

叶蝉的一颗心猛跳起来,又强行安慰自己别太紧张。

谢迟是御前侍卫,和东宫也没什么牵扯,太子的事,应该与他无关。

然而又过三天,御驾从郢山起驾回宫,有一批御前侍卫先一步日夜兼程地赶了回来,便有人抽空到广恩伯府报了个信儿。

说谢迟被看押起来了。

这话刘双领回给的叶蝉,叶蝉脑中一声嗡鸣:你说什么?!刘双领比她大足足五岁,都愣是急出了一副要哭的样子,强自克制着跟她细说始末。

他说来报信的人叫白康,好像和爵爷很熟,先前就送爵爷回来过。

白康道,陛下盛赞忠王的事,是八九天前传回的洛安,实际上是十一二日前说的话了。

打从那天,随驾众人就都觉出太子殿下情绪不对,跟谁都沉着张脸,宫人们一个不下心就要挨罚。

当时还有宫女私下嘀咕说:太子殿下真本事不如忠王殿下,脾气倒大得很。

这样的话一句两句不要紧,说得多了,难免要漏到太子耳朵里去。

御前的掌事宦官傅茂川怕出事,防患于未然就先罚了几个人。

可是,依旧闹出了大事。

——再上山围猎时,不知怎的,太子就和忠王打了起来。

打成了什么样子、谁先动的手,这些外人都不得而知,只知道当时包括谢迟在内的七八个侍卫正好离得不远,听见动静就赶忙冲上去拉架,然后这七八人都暂时被看了起来。

叶蝉听完,脸上恢复了一点始末:只是拉架?那……那应该没事吧!可刘双领哭丧着脸说:那位白大人说,拉架是不打紧,可眼下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万一伤及天家颜面,这……先砍了知情的灭口可不稀奇!这话一出,叶蝉一阵晕眩。

夫人!青釉和白釉一同惊呼着上前扶她。

叶蝉被她们俩架着,仍觉身子在一个劲儿地往下沉,头脑也一阵阵发胀。

好生缓了缓,晕眩才淡去了三分。

她扶着八仙桌坐到椅子上,定住神问刘双领:现在怎么办?这……刘双领重重一叹,说实在的,宫中之事,府里实在做不了什么。

至于府里……府里自然一切听您的!是了,自然该是她来拿主意。

谢迟已经承袭了爵位,她是他的夫人,府里的事她还能问谁呢?叶蝉暗暗地攥拳,长甲掐了一下手心,在刺痛里又恢复了些许清醒。

她问刘双领:这些话你还跟谁说了?没了,下奴不敢耽搁,送走了白大人就直接来回您了。

刘双领说。

叶蝉点点头:好……跟谁都别说,尤其是爷爷奶奶。

现下一切都不清楚,别平白吓着二老。

刘双领点头应诺。

她又道:其他的……刘双领竖着耳朵听,夫人却顿住了声,片刻后说出的竟是,没什么了,日子该怎么过怎么过。

啊?刘双领诧然。

他觉得,虽然府里无力对宫中使劲儿,可总也该想想办法,哪怕找些门路多打听打听进展也好啊,夫人真打算什么都不干?叶蝉咬了咬牙:洛安城里太复杂了,瞎打听没准儿更招祸。

眼看着年关也近了,咱们接着好好筹备过年的事,该布置地照常布置,该做新衣的也都照做,就当不知道那档子事儿。

她平日难得一见的冷肃令刘双领诧异,可他在脑子里一琢磨,也知夫人这安排不无道理。

于是,在圣驾返京后三两天,府里该贴的窗花就都照常贴上了。

叶蝉午睡醒来便见卧房的窗上多了几许年味,三扇窗户上贴的依次是喜上梅梢、年年有鱼和马上有福。

她当时没多看,晚膳后抱着元晋在床上玩时,却不知不觉盯着三张窗花看了起来。

看了会儿,她跟青釉说:把窗花换了吧,剪三张平安如意的来。

夫人……青釉一下子鼻子酸涩。

夫人瞧着从容自若的,可毕竟年纪小,这刚三天,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爵爷可千万别出事,不然这个家可怎么办啊?夫人刚对爵爷上了心,不论让她改嫁还是守寡,都太可悲了。

.宫中,自上而下,人人自危。

太子打从回宫就一直在东宫里,三位公主也不敢去紫宸殿觐见。

皇帝连批了三天的奏章,对冬狩的事绝口不提,就好像今年也并没有去冬狩过,更不曾发生什么事情。

紫宸殿西北边一片宫人居住的房舍里,悄无声息地腾了两间屋子出来,供七八个侍卫暂居。

说是暂居,倒不如说是看押。

御前的宦官一刻不停地在门口守着,外人进不来,他们也出不去。

所有人都在盘算接下来该怎么办。

如果陛下打算将这件事就此揭过,过一阵子就放他们出去,那倒不打紧,他们出去后守口如瓶便是。

九五之尊不愿多提的事,他们活腻歪了才会四下去说。

可如果陛下叫他们去问话呢?当日之事,他们怎么说?陛下想听的是什么?都说揣测君心是大不敬之罪,可出了这样的事,没人能不揣测君心。

谢迟一连几天都睡不好,夜里最多睡上两个时辰便会惊醒,然后在紧张带来的极度清醒中,翻来覆去地思索这件事。

他们远远看到太子和忠王的时候,其实二人还没打起来。

整个始末,他们每个人都清楚得很。

可陛下如果教她们去,想听的会是真相吗?当下正值年前,是不是一切都该以和睦为上?是不是万事都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谢迟拿不准。

君心离他太遥远了,他一点都摸不清楚。

.这令人窒息的气氛又持续了好几天。

直至腊月初十的时候,忠王陆恒请求觐见。

傅茂川在御前二十多年了,皇帝对他也比对其他宫人宽和些。

他已鲜少有战战兢兢的时候,但这日进殿禀话,他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御座之上安静了许久,天子才开口:他伤好了?傅茂川死盯着脚面:是,一点都看不出了。

皇帝点点头:宣进来吧。

着人传太子来。

傅茂川凭直觉感到陛下还会有别的吩咐,就纹丝不动地又等了等,果然听到陛下声音沉沉地又说:把那几个侍卫也叫进来。

东宫比谢迟他们住的地方离紫宸殿更远,但谢迟他们到后先被挡在了殿外,待得太子进殿后过了半刻,才叫他们进去。

没有人敢在太子进殿时抬头看他,待得他们入殿,也都是一个大礼施下去便不敢抬头,所有人都屏息静听着殿里的动静。

死寂维持了半晌,皇帝先开了口:朕再问一遍,谁先动的手。

陆恒先打的儿臣!怒气冲冲的声音,显然是太子。

殿里复又静了静,忠王垂眸轻道:臣不敢行此大不敬之事。

好。

皇帝怒极反笑,很好。

接着,他看向跪在不远处的那排侍卫,你们说。

一时之间,无人敢应。

几息之后,瓷盏掷地,碎瓷四溅。

四周围的宫人连带太子和忠王都跪了下去,但在一股无形的压力之下,竟无人说得出一句陛下息怒。

一众侍卫依旧不敢应答,所有人都在心乱如麻中拼命揣摩,陛下到底想听到怎样的答案。

忠王的身份固然非比寻常的显赫,可太子是储君,而且因为皇帝只有这一个儿子,他更是不可能被撼动的储君。

谢迟在举棋不定中咬牙闭上了眼,迫着自己做了个大胆的设想——如果他是皇帝,他此时想听到的会是什么?作者有话要说:好基友三水小草看完这章说:告诉我,小螃蟹干什么了?我:???小螃蟹是什么鬼???小草:小,旁系,姓谢。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