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2025-04-01 16:35:45

二人都喜不自胜,第二日谢迟照常去户部办差,第三日终于得以休息,就与叶蝉一道去将这喜讯告诉了爷爷奶奶。

二老也都高兴不已,谢周氏留叶蝉说了好一会儿话,有着人从库里取了好几套精巧的首饰给她。

一家子一直聊到了将近晌午,眼瞧着快到用午膳的时候了,谢周氏才道:你有着孕,我不强留你一起用膳了,回去让小厨房做些合你的口的。

接着又跟谢迟说,你等一等,再陪奶奶说会儿话。

叶蝉知道这是有话不便让自己听,就先依言告退离开了。

谢周氏噙着笑目送她走远,待得看不到她的身影了,才终于一喟:唉,谢迟啊。

奶奶。

谢迟打量着奶奶的神色,颔了颔首,有什么话,您说,孙儿听着。

谢周氏笑了一笑:奶奶不想扫你的兴。

你们小夫妻,遇上这样的喜事,高兴是应该的。

可奶奶还是得嘱咐你,别光顾着高兴,也别为了孩子长得好就一味地给她补养。

谢迟不禁怔然:奶奶何意?谢周氏笑容敛去:你娘是怎么没的,要我多说么?这句话宛如晴空霹雳,令谢迟身形一颤。

谢周氏淡淡道:女人生孩子,那是鬼门关前走一道。

孩子长得不好,会不好生;可长得太好,也会不好生。

怀胎十月,更有诸多苦要她受,月份大了连身都不好翻,害喜害得厉害的连口粥都吃不下,这些你心里都要有数。

……是。

谢迟怔怔然应着,一时还沉浸在母亲难产而亡的情绪里没缓过来。

谢祷嘬着烟斗,见他面色实在白的厉害,用胳膊肘碰了碰谢周氏:你提他娘干嘛?看把他吓的。

谢周氏斜睇了丈夫一眼:现在吓着,总比日后后悔强。

说罢又继续嘱咐他:小蝉年纪还轻,又不是个多么健壮的人。

孕中身子不适,难免脾气也会不好,你要多担待她一些。

别跟她怄气,别总想着自己承担着火气也委屈——你满洛安的打听打听,多少命妇是好好的把孩子生完了,却因为孕中多思活不下去的。

?!还有这种事?!谢迟惊呆了。

谢周氏打量着他的神情,觉得一剂猛药下够了,摆了摆手:也就这些事,去吧。

你好好照顾她,别嫌麻烦,她肚子里揣着的可不是她一个人的孩子。

是……谢迟声音发虚,抹了把冷汗才长揖告退。

于是叶蝉在吃午饭的时候就发觉谢迟的情绪不对头了,总走神,跟丢了魂似的。

怎么啦?一边打量他一边给他盛鸡汤。

这鸡汤是小厨房遵医嘱给她炖来补身的,用的是从明德园周围佃户手里买来的土鸡,肉嫩味美,肚子里还有没生出壳的蛋,简而言之就是一大串橙红的蛋黄。

陈进对这道汤显然特别满意,不仅亲自端了进来,还在她面前好生夸了一番。

他感慨说,这鸡真好啊,烹调时他一点油都没放,但炖出来汤上便飘了一层色泽金黄的油星。

闻起来特别的鲜,入了口又并不腻,鲜香能在齿间萦绕许久不散,当真是好东西!叶蝉盛好汤后又舀了两块鸡肉放在碗里,搁到他面前时,他依旧没回神。

她便晃了晃手:怎么啦?谢迟局促地端碗喝了口汤,清清嗓子,看向她:那个,小蝉……叶蝉:嗯?谢迟道:你看啊,我在外面也忙,有些事确实烦得很。

所以有的时候我可能……我可能脾气不太好。

?叶蝉吃了颗汤里的蛋黄,诚恳表示,你脾气挺好的呀。

谢迟对此置若罔闻,自顾自地又说了下去:如果我在你面前脾气不好了,你及时提醒我。

你就、你就说一句你怀孕了,我一定克制住。

……叶蝉一头雾水,喝着汤又打量了他须臾,忍不住问了,奶奶跟你说什么了?谢迟摇头:也没什么,就是嘱咐我好好照顾你。

他不想把那些唬人的话告诉她。

他觉得他都被吓成这样了,她听了一定会比他更紧张。

叶蝉皱眉思索了一下,也没再问,就说:那你如果哪天心情不好,你也告诉我一声,我不给你添乱。

那行。

谢迟赶忙答应,顿了顿又道,可你若需要什么或者有什么话想说,你还是要告诉我,别委屈自己!嗯,好!叶蝉满口应下,低头看看自己尚还一点都看不出形的肚子,心里美滋滋的。

这个孩子一定会好好的生下来,再在爹娘的关爱里好好的长大!他还有两个哥哥,肯定会特别幸福的!这个消息自然很快就传遍了阖府,正院里头个个喜出望外,西院里的气氛则微妙起来。

几个侍女宦官窃窃私语了一阵,最后还是推了在容姨娘跟前最得脸的花佩去说这事。

花佩便硬着头皮进了屋,闷着头说完后,半晌没得到回音。

……姨娘?花佩试探着一唤,容萱终于后知后觉地回了几分神:啊……她咳了一声:夫人有喜了是吧?我要去道个贺吗?花佩一脸担忧地望着她,容萱被盯得不太自在,摆手道:要去道贺的话,你就帮我把礼备好,我明天一早去。

不用就算了。

她心里现在乱着呢,夫人有孕的事,她实在顾不上。

当下缠着她的事有两件,一是两个哥哥有出征去了,这回进犯的不是玛尔齐,而是玛尔齐分裂之前的罗乌,据说兵力要比玛尔齐略强一点;二,是她最近卡文卡得太凶残了。

这两件事里,第一件她左右不了,只能一边担忧哥哥们的安危,一边对罗乌这么个弹丸之地上蹿下跳的行为懊恼。

容萱觉得真是庙小妖风大水浅王八多,这大齐朝旁边的罗乌、玛尔齐如此,她原本的时空里,隔三差五在我国边境搞核试验的奇葩邻国也如此。

第二件只有她能左右,迟迟过不去这个坎儿,就让她很怨念了!她在现代时看网络小说,作者们都是拿电脑码字的,通常日更三千日更六千什么的。

她现在不是没电脑么?都是手写,而且还是毛笔,她一般一天能写出两千字。

可现下这两千字,她都卡了至少五天了。

剧情跑不顺令她夜不能寐,该睡觉的时候大脑活跃得很,感觉神经都一跳一跳的。

可晚上睡不着吧,白天还不清醒,弄得她这两天精神状态糟糕透顶。

容萱的心思便全在这上头。

她还希望自己日后能在大齐成神呢,大致的路线她都规划好了——她这个侯府妾室的身份去出书(而且还有肉),可能会惹麻烦。

她打算回头起个笔名,托人帮她匿名投稿,自己不露面,就像是阿米尔·汗拍的《神秘巨星》里一样。

所以她和手头的剧情死磕上了,说什么也要把这故事写完。

处女作不说样样完美,也至少不能是个坑吧?容萱盯着眼前的新一张白纸,一脸沉肃。

姨娘……元显咿咿呀呀地走过来,抬头看看她,双手一伸,抱我!……姨娘现在没空抱你哈,乖,找奶娘玩去。

容萱赶紧把他往外哄,叫了乳母过来陪元显。

几天之后,太子妃有孕的喜讯传遍宫中朝野,各府都陆续听说了这件事,有关没关的都得感慨一句大喜事啊!。

东宫里,各方送来的贺礼堆满了宜春殿的外殿,前来道喜的命妇络绎不绝。

只不过,没几个真能见到太子妃。

绝大多数都让嬷嬷挡在了外头,喝一盏茶,小坐一会儿,意思到了便也回去了。

寝殿之中,忠王妃坐在太子妃身边,两个人都好半晌没说话。

卫氏是被太子妃的气色吓着了,见她不开口,就什么话题也不敢说,生怕惹得她不高兴。

崔氏则是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能说什么呢?说她一点都不开心?还是说她在东宫度日如年?她知道太子近来对她好,可她也很清楚,太子为什么对她好。

他不过是想挽回在朝中的名声罢了,做出一副一往情深的样子,直让她觉得恶心。

她对他早就没了期待,原本各过各的也没什么,她巴不得一年到头都见不到他才好。

可如今呢?他要做深情,便从一个月见那么一两回面,变成了一个月里有二十日都要见面。

她心里抵触得很,无论如何也平复不了那份怨怼。

何况太子也并没有真的对她多好。

这一切毕竟是做给外人看的,他常进她的宜春殿,外人便会觉得他们的夫妻感情有所缓和。

可宜春殿里是什么样子,只有她自己知道。

他们根本无话可说,她不喜欢太子,太子也对她很不耐烦,闹得不愉快是经常的,太子冷着脸对她更是常见。

如此这般,她当真觉得,这还不如他从前贪恋美色偏宠妾室的时候。

那时虽则在她生病时、在元晰生病时,她会觉得日子很难过,但大多数时候她都至少还可以怡然自得,不用日日面对一个令自己厌恶的人。

如今……崔氏疲乏地缓了口气,跟忠王妃说:多谢你来看我,我会好好保重自己的,你别担心。

……你想开些。

卫氏艰难地劝说,我不多劝你为孩子多做打算,只求你多为自己想想,把孩子好好生下来,你也多个倚靠。

不论太子多么混账,这孩子日后都还是有爵位的。

但凡崔氏好好教,让孩子日后对她孝顺,日子便总会舒顺起来。

崔氏有气无力地苦笑了一声:我知道。

卫氏又说:你也不必太怕他。

若真心里憋屈,就叫人回陛下一声,陛下总归还是能管得了他的。

崔氏却摇了头:不必了。

没有意义。

陛下再怎么对太子恼火,太子也是他唯一的儿子,大齐的储君。

再说,就算太子被骂好了三日五日,假的情分也还是假的,只不过是被粉饰得更好看而已。

殿下,该服安胎药了。

有宫女低眉顺眼地进了屋,福着身低声吸气地禀话。

卫氏一转头,便见一股苦药汤的味儿直撞过来。

她正想说多备些蜜饯,崔氏却已面无表情地直接把药接了过来,一饮而尽,好似半点都不在意那点苦味。

卫氏一声叹息。

她知道崔氏这是心里比那药更苦,也知道这份苦自己根本没法说什么感同身受。

只得庆幸崔氏还算是个心里刚强的人,好歹没去寻了短见。

夫人,该服安胎药了。

青釉这句话传进耳中的时候,正蹲在地上陪元晋玩的叶蝉下意识地扯了下嘴角,然后慢吞吞地起来端药。

坐在罗汉床上读书的谢迟看过去的时候,她已经把药接了过去,只不过眉梢眼底都还透着一股悲愤,就差把啊,好苦几个大字写脸上了。

谢迟笑了一声,看看桌上的盛着蜜饯的小子,拣了两颗梅子出来用小刀一划把核剖了出来,然后下榻踩上鞋向她走去。

于是叶蝉愁眉苦脸捏着鼻子把药灌完后,搁下碗就发现面前跟变戏法似的多了个人。

他又跟变戏法似的向她一摊手:喏,苦惨了吧?给你吃。

两块暗褐色的梅肉躺在他手里,晶莹剔透的等着她。

……叶蝉斜眼瞥他,死鸭子嘴硬地道,不苦,我不怕苦。

不苦也吃一个。

他说着不由分说地就把梅子往她嘴里喂,然后自己吃了余下的一片,又抱起元晋,爹难得今天没事,带你出去玩吧,好不好?元晋揪着手指矛盾了一下,伸手指叶蝉:我跟娘玩。

谢迟便说:娘怀孕了,肚子里有个你的弟弟妹妹在慢慢长大,要多休息——她刚才已经陪你玩了半天了,我们让她睡一会儿好不好?元晋显然不太乐意,谢迟就又补了一句:不然娘会生病的。

元晋就点头了:那好!哎,真乖!谢迟很满意地亲了儿子一口,又扭头亲叶蝉:那你睡会儿,我陪他出府玩玩。

就在附近,你放心。

嗯!叶蝉点头,转身就打着哈欠上床午睡去了。

元晋被谢迟抱着往外走,走着走着想起来:带哥哥一起!好,那我们去接哥哥!谢迟满口答应,去西院接上元显,便带着两个孩子一道出了府。

他让刘双领找了个藤球来,就让乳母退远了,自己陪他们玩。

两个孩子感情一贯挺好,年龄也差不多,在巷子里跟他玩得特别高兴。

玩了约莫半个时辰之后,有宦官寻了过来。

刘双领眼见先看见了,便主动迎了过去,问清了事情又来禀给谢迟。

怎么了?谢迟一边举起藤球逗着两个孩子一边问,刘双领道:四王府世子殿下来了,说有要事要跟您商量。

谢逢?谢迟点点头,把藤球塞给刘双领,吩咐乳母说:带他们回去吧,别吵着夫人休息。

说罢便先一步往回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