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2025-04-01 16:36:44

晨起又是一阵兵荒马乱。

江怀雅刷着牙,一边冲卫生间外喊:你有没有充电线?帮我充一下手机的电。

洗漱完毕,又去客房里翻她当时没有带走的衣服。

这时候真感激自己不爱搬东西的个性,当时搬走的时候干净利索,寥寥几件衣服嘱咐他随手扔掉。

聂非池当然没扔。

衣橱原封不动,他甚至还往里面放了两颗樟脑丸。

江怀雅打开橱门,嘴角翘起来,偷着高兴了一会儿,抱了件最厚的衣服出去。

回到卧室,就看见聂非池半蹲在墙角,拿着白色的插头接电源。

数据线上连着她的手机,他确认屏幕显示充电,才小心放到一边。

江怀雅靠在门框上,欣赏他蹲着的模样,有种说不出来的乖顺。

没想到有一天可以用这个词形容他——乖顺。

但男人很快站直,高她大半个头,气质凛然。

他扫了眼她唇边眉角的笑影,好似被她同化,回头时自己的唇畔也染上些许笑意。

他早已经穿戴整齐,看着她肩上的单衣觉得刺眼,走过去帮她把大衣披好。

江怀雅勾唇:这是大衣,又不是斗篷,有袖子的。

得寸进尺,江怀雅的风格。

聂非池垂眸看了眼,撩起一个袖管,撑开来,向她一挑眸。

她配合地抬手,伸进袖子里,另一边重复完,她也终于笑出了声。

聂非池帮她扣了粒扣子,终于在她明显的揶揄目光里站不下去,松手:自己扣。

送佛送到西。

真把自己当金佛了。

他嗤笑一声,象征性扣了几颗就罢手。

江怀雅看着他收拾屋子的忙碌身影:你别老这样。

你这么多年孤家寡人是有原因的你知道吗?宠着点姑娘又不会掉块肉。

聂非池整理完,抽出串车钥匙,撇撇嘴角:我对穿衣服兴趣不大。

江怀雅吃了这个瘪,心有不甘,出门的时候又把外套扣子解开了。

北方的冬晨,再爱美的姑娘也很少敢这么穿。

她这样一是为了臭美,二是为了气人。

聂非池陪她吃了顿早饭,和她一起坐在露台喝咖啡。

二楼的露台迎风,上午顾客稀少,只有江怀雅露着雪白的脖颈,伤敌八百自损一千。

他忍了她一上午,到了她和谢芷默约定的时间,送她去酒店。

江怀雅昂着脖子就打算下车。

聂非池把人抓回来,脸色阴沉地帮她系好围巾,手指停顿了一秒,挪到衣扣上。

他面无表情地一个个系下去,寒声说:作的你。

江怀雅恬不知耻:那你不要惯。

你就这么进去,我待会儿能被我妈唠叨一个小时。

江怀雅没有羞耻心,只知道咯咯笑。

聂非池觉得自己这么多年放任她在天边飞,也有这一部分原因。

他自小已经对她足够冷淡了,但她还是敢把他当仆人使,百折不挠。

她还有脸嫌弃她爸是老公主,其实她才是真霸王,只有她爸这样毫无原则的男人能忍得了她。

娶这种女人无异于往家里搬一尊菩萨。

他还是不太喜欢见他妈,把江怀雅留在餐厅里等着,自己出去打电话。

江怀雅当然知道这是他的借口,然而无能为力,等谢芷默进来发现只有她一个,又开始数落他。

那些话都老生常谈,无非说他不懂礼数,不尊敬长辈等等。

凭江怀雅的卖乖能力,给他打个圆场不在话下,但怕突然改口风显得怪异,忍着一直没说话。

谢芷默终于停下了,往她领口看了眼,江怀雅下意识回缩,不动声色地拢了拢围巾,也不知道那里有什么。

姜还是老的辣,谢芷默一眼就能看出她心虚。

她微笑:围巾不摘吗?江怀雅硬着头皮取下来,发现对面的目光并没有什么变化,才知道自己进了套,脸上瞬间涌起一股热流。

谢芷默却慢慢地喝了一口咖啡:听说你老师的遗作展,邀请了你当揭幕嘉宾。

李祺生前名义上是她的导师,这件事很多人都知晓。

谢芷默的语调依然温柔,好似随口一提,然而江怀雅太熟悉她这位干妈严肃时的眼神了。

嗯。

她低敛眼睫,几乎能感觉到脸上滚烫的红云渐渐凉却。

我也是最近才听说,你老师把所有作品都赠予了你。

谈话像一条河流,水势缓慢却不由她引导。

江怀雅的心慢慢揪紧,谢阿姨给她留了最大的面子,但她显然知道李祺的财产都在她手上,并且很可能听说了一些风言风语。

她到底是聂非池的亲生母亲。

无论与她有多么亲如母女,在某些事情上,亲疏之别还是会摆在眼前。

想也不用想她会站在哪一方。

江怀雅艰难地在心里打腹稿,刚抬头吐出个我字,突然看见了迎面走来的聂非池。

他站在他母亲身后,眉头紧锁,喊了声:妈。

谢芷默慢慢回头,却等不到他的下文,气氛霎时僵硬起来。

江怀雅笑着化解尴尬:你电话打完了?谁知他生硬地命令:你出来。

江怀雅一愣,很快随口编造:怎么了,那边要我听电话吗?然后放下腿上的外衣,向谢芷默道个歉,跟在他身后出去。

走廊和室内一个温度,但却显得冷清不少。

聂非池斜倚上墙,打量她的脸:你紧张什么。

她这才发现,自己掌心出了一手虚汗:我怕你妈误会。

误会什么?他笑。

她深吸一口气,垂下颗脑袋:我打算接受邀请。

聂非池果然不说话了。

江怀雅紧接着说:你不要误会。

聂非池深深呼吸,调整了片刻,平静地问:你一会儿怕我妈误会,一会儿怕我误会。

既然这样为什么还要去?以什么身份去呢,一个普通弟子?江怀雅知道这不可能,流言蜚语容许不了她一厢情愿的米分饰太平。

然而如果连为他的作品站台都做不到,未免太辜负李祺对她的厚恩了。

有没有想过媒体会把你报道成什么样?传媒是热衷八卦的。

艺术圈的洛丽塔,一个很好的谈资。

江怀雅好似无所谓地笑笑,抬头看他:你别说,虽然你和你妈关系不好,但是你们说话的路子都是一模一样的。

毕竟是亲生的。

他流露出一丝不耐烦:不要东拉西扯。

没有。

她赧然低了下头,脚尖挫了挫地,我是觉得没什么好说的。

没什么好解释的。

她从来不撒谎,所以也不会为自己开脱。

就这样过了好一会儿,聂非池沉下脸,说:先进去吧。

他这个样子,她反而有点紧张,眼巴巴地望着他:你不要生气。

聂非池荒谬地笑:你怕我生气么?江怀雅盯着他的眼睛,用力地点了两下头。

无赖又卖乖,这就是江怀雅。

有时候他觉得自己甚至是厌恶她的。

然而他只是重复了一遍先进去,然后回到了席间。

谢芷默心照不宣地没再重提话茬,好似这就是一顿再普通不过的践行饭。

吃到最后,江怀雅搁下餐具,擦了擦嘴唇:我去一趟洗手间。

然后看着他俩的眼色,独自逃开了。

只剩母子二人,不约而同地放下刀叉,不需要言语,彼此的态度都摆在脸上。

聂非池皱眉,语气并不好:你不要质问她。

我听到的消息都是真的?就当都是真的。

他面色不善,要质问也是我质问。

谢芷默不怒反笑:你问过吗?回答她的只有沉默。

妈妈不管你跟小兔子两个人在玩什么,在我眼里你们要么没瓜葛,要么就结婚,不然我以后没法见她父母。

明白我意思吗?谢芷默的语气依然温和,然而却透出一股疲态,不解道,我以为你们两个从小一起长大,没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怎么会弄成现在这样?明明是知根知底的两个人,亲密无隙的时候彼此都是一张白纸,到底是从哪蹉跎出了一身往事。

聂非池也回答不了这个问题。

江怀雅在这时候回来了,三个人稀松平常的寒暄几句,谢芷默不用他们送,自己坐主办单位的车去机场。

江怀雅杵在寒风里,目送那辆车远去。

天色阴暗,道路灰蒙蒙一片,汽车扬起的烟尘久久难散。

不知站了多久,四肢僵冷,江怀雅指尖小心地戳了戳他手背,等他理会她。

聂非池反手握住她的手,凝望她的眼眸:兔子。

嗯。

其他事都可以惯着你,但是这事不行。

她抿紧了唇。

他把她的手放在胸前,却是一个随时可以松开的姿势,从眼神到语气都毫无温度:你自己选。

现在跟我走,就不要去揭幕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