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2025-04-01 16:45:59

晏大夫已连续三日入宫, 密奏数次,公子环那些附庸也闻风而动。

家主,可要行事了?心腹低声问道。

这几日, 谭府上下都紧盯着晏弱的动作, 连他出入田府之事都看在眼里。

接连密奏, 还煽动其他亲楚派与他共谏,怕不是要蒙蔽君上, 彻底打压支持公子彊的亲晋派, 这些人哪还能坐得住?谭炎面色冷峻, 微微颔首:明日上朝, 让诸人提一提此事吧。

没了计衡这个挡箭牌, 谭氏联络其他盟友,付出的可就要多上数倍了。

这次不动则以,动就要大张旗鼓,方能让齐侯对晏弱生出猜忌, 绝了亲楚的心思。

若能对公子环生出疑虑,更好不过!顿了顿,他又补了一句:此次专攻晏弱, 不可牵扯那田巫,以免旁生枝节。

这可是小心到了极处,下面心腹对视一眼,唯唯称是。

第二日朝会, 那田巫果真未曾上朝。

谭炎心底松了口气, 面上却更端正起来, 今天他们可是要为君上分忧的,哪能不庄重肃穆?果不其然,一上朝,就有亲楚的大臣出列:去岁楚军大胜,晋侯避之,今岁怕是要再起战端。

君上当早日择定使臣,出使楚国,互通有无,联军出战。

这谏言顿时引起一片哗然,立刻有几个亲晋的大夫出列,驳斥道:楚虽强,也不可连年作战。

去岁晋侯养精蓄锐,今岁若是发兵,怕是楚亦不能敌。

况且楚在千里之外,而晋在吾腹侧,一旦交锋怕是要长驱直入,兵临城下,岂能因小利而忘大害?此言差矣!远可交,近则攻,晋侯不仁,当初答应救宋,却一年未曾出兵,坐视宋国断粮投楚,去岁又眼看鲁卫被楚攻破,签城下之盟,如此作为,哪有半点信义可言?眼见齐侯的眉心一跳,似有认同之意,谭炎立刻出列奏道:卫侯新丧,楚便发兵,又谈何仁德?不过是两虎相争,晋近而楚远罢了。

下臣以为,朝中君子畏晋,故言亲楚,便如晏大夫一般,会盟之时也想出逃,如何成事?这一竿子直接戳到了立在一旁的晏弱,立刻让不少人看了过来。

当年先君命高固、晏弱、蔡朝、南郭偃四人使晋,结果高固逃了回来,其他三人没能逃脱,被晋人抓住,亏得有人求情,才得以出逃。

现在晏弱重新得齐侯重用,可不就有这个抹不掉的黑点了吗?然而如此尖刻的话,也没让晏弱动容,他只淡淡道:奉君命岂敢惜身,谭大夫言过其实。

谭炎可没有放过他的意思,立刻道:那你为何在君前谗言?是怕再次使晋吗?!这话不可谓不锋利,只要答得不好,必会惹齐侯动怒。

然而晏弱抬眸敲了他一眼,突然问道:谭大夫因何指吾?可是因为吾与旁人交善?他怎敢问的如此直白?谭炎僵了一下,赶忙辩解:这跟旁人又有何关系?小臣不过是为君分忧……他的话被打断,晏弱颔首:不错,吾也想为君分忧。

这话什么意思?谭炎木愣愣的转头,却见齐侯已经不善的望了过来,冲他冷声道:晏卿也谏寡人亲晋。

什么?别说是谭炎,殿上不少人都大吃一惊,连有些亲楚之人也不可置信的看向晏弱。

他不是跟田巫交善,乃公子环这边的人吗,怎会如此进言?!大殿之上,顿时嗡嗡一片,然而谭炎哪还能听到,额上汗都下来了,他结结巴巴道:这,这怕是有些误会……齐侯此刻哪还不明白晏弱刚才所说旁人又是指谁,不由勃然大怒:寡人问政,又岂是让尔等谋私的?!亲楚还是亲晋,关乎齐之命脉,寡人还没死,尔等就想作乱了吗?若不是以为晏弱和田巫亲善,是扶持公子环一脉之人,谭炎又怎可能直接猜他亲楚?讨论国事时,把心思放在两位公子之争上,不是私心又是什么?!比起这等小人,说亲晋有利于国事的晏弱,和不愿谏言,只言国事比家事更重的田巫,才是真真正正的谋国之人啊!哪还管谭炎辩解,齐侯大袖一挥:把他拖出去,若有人再敢以私心乱国,寡人必不轻饶!哪有反抗的余地,两名亲卫拖着谭炎的袖子,把他扯了下去。

站在一旁,晏弱冷眼观瞧那人冠簪跌落,惶恐不已的模样,不由心底暗叹一声。

些许谋划,却能起到如此效果,着实让人惊骇。

不过这应当只是开始,说不好田恒下来还要如何报复呢。

被人硬拽出了大殿,谭炎跌坐在地,只有余暇扶住歪斜的高冠。

他浑身都在发颤,这次可是亲身上阵,谁料想会被人阴害一把。

既然打了亲晋的主意,晏弱为何还要频频光顾田府,又为何会跟那些公子环亲信搅在一起?怕是一开始就是要引他上钩啊!然而此刻,再怎么忿恨也晚了,谭炎挣扎着爬了起来,跌跌撞撞向宫外走去。

他这次被君上厌弃,赶出朝堂,怕以回天乏术。

如今重回朝中已是毫无希望了,要不要重抄旧业,联络公子彊,对公子环下手呢?或是鼓动公子彊投靠晋侯,届时携晋国之威,入主朝堂……脑中纷乱,他攀上了车驾,浑浑噩噩向家中赶去。

还未散朝,消息就传了出来。

最为吃惊的,还是身处内宫,不理正事的声姬。

怎么晏大夫也说要亲晋,难道大巫不支持自己了?慌了神,声姬刚忙装出一副害病模样,让人去请大巫。

一看前来相请的寺人,楚子苓便知声姬是个什么心思,哪能置之不理?立刻动身赶到宫中。

见到了人,声姬就跟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样,惶急的扑上前来:大巫,为何又改了主意投晋?公子彊可是在晋国啊,若是齐晋结盟,晋侯扶持公子彊,环儿可如何是好?!被声姬抓住了的手臂,楚子苓轻轻一挣,避开几分,极是冷静的答道:夫人可忘了当年桓公继位之争?桓公?声姬一愣,就猜出了对方话中的意思。

当年公子纠和公子小白争位时,鲁国可是支持公子纠的,结果还是让公子小白抢了先手,归国登位,就成后来的齐桓公。

然而鲁国和晋国怎能相比?声姬急道:鲁弱而晋强,说不定晋侯会如当年晋襄公一般,扶持郑穆公呢?当年郑穆公公子兰就是在晋国为质,还做到了大夫,结果郑文公身死后,晋襄公就扶持他回国,以庶子之身当上了世子,继承大位。

若是公子彊也如此操作,岂不坏了大事?!楚子苓眉峰一挑:郑乃小国,焉能同齐相比?夫人何必操心外事,如今君上康健,还不知多少年才要轮到公子登位,只要公子环能安稳居于国中,自能近水楼台先得月。

笼络人心,结好卿士,讨君上欢喜,岂不比身在异国之人要稳妥许多?声姬愕然,她还真没想过大位不用争抢,然而仔细想想,似乎也有些道理?当年争位还不是诸公子都不在国中?只要她的儿子不用出国为质,自有大把时间跟君上亲近。

那如此一来,齐国的安危,似乎比争权要重要多了?那亲晋之事又当如何?声姬迟疑着问道。

晋国已有质子,亲晋便不必再交质。

若是亲楚,该送何人当质子呢?楚子苓反问道。

啊!声姬掩嘴轻忽一声,算是彻底想明白了,若是不打仗,自是最好!不错,结好诸侯,不起战端,才是保全公子环的良法。

楚子苓定定道。

声姬眼中闪出了崇拜的光芒:大巫考量果真周全!见她兴奋起来,楚子苓赶忙道:只是夫人也要恪守规矩,切不可再闹出‘心鬼’之事。

这话的意思可太明白了,声姬嗤嗤笑道:妾哪敢再犯?大巫也是,不知女子欢愉才来怪吾。

楚子苓:……姐姐,你好歹也是君侯的侧夫人,别搞得跟红杏一样四处冒头好吗?至少等做了太后,再潇洒浪荡也不迟啊。

见大巫面露不满,声姬好容易止住了笑,倒是长叹一声:说起来,吾的命就不如那夏姬,看看人家,年过四旬还能寻个甘为自己舍家的情郎,真真叫人艳羡。

夏姬?楚子苓的面色一下凝滞了,迟疑片刻才道:这位夏姬是……声姬可没料到还有不知夏姬的女子,立刻兴致勃勃介绍道:大巫怕是不知吧,这夏姬乃是郑侯之姐,曾嫁了三次,害了五人,现在又勾搭上了申公屈巫,引他出奔投了晋。

听说晋侯颇为赏识屈巫,还封了他个邢大夫呢。

夏姬这后半生也算有了着落。

八卦兴起,声姬叽叽喳喳说起了不知从哪儿听来的艳史,楚子苓木然的看着她一张一合的红唇,哪还有心思再听。

屈巫果真如历史上一般,出奔晋国,拜邢地大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