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2025-04-02 00:57:00

苏答的手机壳是明黄色,像是从浓墨重彩的油画上截取了一部分,在眼前一晃而过。

贺原足够好的视力让他看清了来电显示上的名字,不由分说,在她站起身预备走人的刹那,他眼疾手快拉住她。

干什么?苏答被拽住,不得不停住脚,眉头因他这动作不虞地皱起三分。

手尝试着挣了两下,分毫不动。

贺原一本正经,看表情像是想和她说点什么。

手里的手机还在响,苏答进退维谷,只得先接通电话。

喂?是我。

那边传来裴颂熟悉的声音,语气中略微无奈,你现在方便吗?苏答听出异样,怎么了?不小心被机动车撞了,有点小擦伤,现在在医院挂水不能走动,你要是不麻烦的话,想让你帮我打份病号饭。

他说得云淡风轻,还带点自嘲。

受伤可不是小事,苏答完全没有开玩笑的心思,一听就急了:怎么会撞伤?你把地址发我,我现在马上过来。

裴颂强调几遍,不严重,只是小问题,苏答却放心不下,闲话没多说,立刻挂断电话。

再一看,手还被贺原扯着,她的表情马上变得不太好看:松手,我要走了。

贺原听见她方才的话,裴颂的声音从听筒里也微微漏了些出来,你要去医院给他送饭?是。

苏答不想浪费时间多加纠缠,又挣了挣手腕。

贺原还是不放,他不是说只是小擦伤,应该不要紧。

顿了一下,要吃什么,我可以让人送过去。

裴颂吃不吃跟他没关系,他和对方的交情只是见过一面,如果不是因为苏答,他哪里会管。

贺原自认态度够诚恳,可苏答不是这么想的。

她看着贺原,觉得他有些胡搅蛮缠:吃什么不是重点,裴颂现在弄伤了,我要过去看看他。

裴颂裴颂裴颂,贺原对这个突然出现在她身边的人充满抵触。

一想到这一年多里,他们从相识,到熟悉,再到亲近,这一切他都一无所知,心里更是烦躁不已。

贺原拧起眉头,然而没等他说话,苏答抒了口气,脸色已然沉下来。

她觉得她说得还是不够明白:我一直认为当初我们是和平分手,所以偶尔正常接触,我也觉得没什么。

贺原,你别逼我烦你。

她冷淡不耐的语气,教贺原一刹滞顿。

苏答顺势一挣,将手腕从他掌中挣脱出来。

一刻也没多留,她转身快步朝外走。

刚到门边,响起敲门声。

随即入内的徐霖手里拎着三层木制食盒,包装得格外精美。

和往外走的苏答迎面相对,徐霖不由愣了一下,苏小姐……?苏答瞥了眼他手里的东西,猜到贺原许是特意给她订了什么,有那么一瞬间停顿。

但她还是没有留下,也没关心贺原到底给她准备了什么,点点头,越过徐霖径自走出去。

她走得快,背影转瞬远去在楼梯拐角。

徐霖朝后张望两眼,站在门边突然不知该进还是退。

最后只能硬着头皮走到桌边,徐霖将食盒呈上桌,声音因小心变得低沉:贺总。

贺原坐姿有些僵硬,视线在食盒上停留片刻,冷凝的语气听不出情绪:出去。

不敢多说,徐霖马上颔首离去,将门掩上。

茶室内寂静无声,桌上几盏杯空了,剩余的一点点茶也已转凉,香气消散在空气中。

转头看向窗外,赤黄的夕阳朝地平线压下,天马上就要黑了,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迎来新的黎明。

贺原在茶室里静坐好久,沉默地将食盒打开。

小巧精致的寿司在盒内有序排列,他随手拿起一块,沾了沾酱料格里的芥末,送入口中。

呛人又刺鼻的芥末味直冲脑门,他拧着眉一口一口细细咀嚼,直至吞咽。

这味道丝毫没有缓冲余地,刺激得甚至有些残忍。

贺原被呛得额头沁出细微薄汗,有点痛,嘴,喉咙,耳朵,喉管,或是胃,具体哪里痛说不上来。

这一股感觉,幽幽的,余韵格外绵长。

-苏答匆匆赶到医院,找到裴颂时,他正在输液大厅里挂水,左手手腕,还有胳膊,擦伤了三处,都贴着白色的纱布,其它地方倒还好。

来前苏答在途中给他打包了一份晚餐,都是很清淡的东西,裴颂一看满袋子汤汤水水,露出苦笑:我只是擦伤啊,妹妹,能咀嚼,牙没问题。

生病了就要吃清淡的,苏答跟在蒋奉林身边长大,这个观念根深蒂固,轻易不动摇:你在挂水呢,就得喝点汤补补。

裴颂拗不过她,认命地单手用起餐来。

苏答见他不方便,想帮忙,被裴颂拒绝:可别,一个小擦伤而已,被你弄得像是我半身不遂了。

苏答让他别瞎说,不过还是收回手。

裴颂吃着,随口问:你从哪来的?苏答面上闪过犹豫,没立刻回答,过了会才说:和一个认识的人在一块,接到你电话就过来了。

贺原?裴颂试探地猜测。

见她不说话,一脸了然,知道自己猜对了,又问,他就是你的情伤对象?上次见面他就觉得他们之间气氛不对。

苏答否认:别胡说。

裴颂喝了口汤,慢条斯理地笑:你还记得那次我们在萨拉广场么。

那时他们散步聊天,在听到自由演奏家弹的某一首曲子时,苏答下意识就停住脚步。

他告诉她说:这首曲子有个别名,叫《情伤神曲》。

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每个经过这里,听到这首曲子停下的人,心里都有一段情伤。

她当然嗤之以鼻,死活不承认。

当下,裴颂又好奇地问:你把他一个人扔下了?苏答不是很想聊这个话题。

走前她放了通狠话,来的路上没觉得怎么,一心赶着探望伤患。

这会儿坐在这,听裴颂说了这么几句,不知怎么忽然想到贺原,想到那张在她挣脱桎梏时一瞬间黯下来的脸。

敷衍地搪塞几句,苏答转移话题。

裴颂见她不想聊,也没再继续说。

吊完水已是八点半,裴颂没什么大事,先送苏答回去,然后才回住所。

第二天一早,半点伤患模样都没有,精神奕奕地问她打算什么时候约吃饭。

苏答正好没事,择日不如撞日,打电话给佟贝贝一问,她也闲着,索性当场定下。

约的是晚饭,裴颂提早过来,三点多就开车到楼下,接她去买食材。

佟贝贝懒骨头一枚,根本不愿意动弹,收拾好,见他们已经出发去生鲜超市,乐得自在:那正好,我直接去你房间,就不去超市了,省得跑两趟。

还美其名曰:给你们创造独处空间,贴心吧。

苏答回她:贴心个鬼。

气得一个字都懒得多说,把房门密码发给她,收起手机不聊了。

裴颂推着车,苏答和他并肩,买了肉类,海鲜,最后是蔬菜。

挑了几样叶子菜,正想看看水果,迎面走来两个人。

蒋诚铎推着推车,薛谭雅在他身旁,购物车里堆了些食材。

后者眼里闪过一丝意外,很快扬起笑:苏答?亲热的声音,听不出一丝芥蒂。

苏答想到贺原给她的那份东西,此刻面对这张温柔大方的脸,眉头不动声色地轻挑,唇边勾起一点点,薛姐姐。

薛谭雅微微笑,怪她见外:怎么这样叫,太生分了。

苏答眼神扫过蒋诚铎,淡淡解释:我一般不怎么叫哥,习惯了。

不叫哥所以也就不叫嫂子,这个理由无比充分。

蒋诚铎握着推车把手,眼神在她身上停留稍许,移至她身旁的裴颂身上,暗暗沉了几分。

下一秒,他开口:这位是?怎么不介绍一下?我朋友。

苏答言简意赅,并不想多说,当下打完招呼,也没有要和他们多说的意思,还要买别的东西,我们先走了。

裴颂笑容不变,看出苏答态度中的冷淡,二话不说跟着她走开。

将那两人远远甩开后,才问:不喜欢的人?嗯。

苏答抿了下唇,说,两个都。

没在超市逗留,买好食材回到住处,在沙发上躺成大字的佟贝贝终于起身帮忙。

三个人整治了一桌子丰盛的菜,裴颂是个很善于带动气氛的人,佟贝贝和他第一次见,不到二十分钟就和他相处得十分融洽。

饭桌吃得狼藉,三个人饱足,一人端一支红酒杯,一边小酌,一边天南地北聊起来。

裴颂说了很多在各个国家的见闻,普通的事被他一讲就变得格外有趣,佟贝贝托着腮,专注模样,比读书时听老师讲课还认真。

快十点时,散场。

苏答将他们两人送到车库,裴颂叫了代驾,顺路送佟贝贝回去。

车影渐渐消失,苏答转身往电梯走,身后不远似是有车辆开门声,她回头看了看,被突然出现在面前的身影吓得惊叫。

是我。

苏答一脸仓皇,蒋诚铎眼神凝沉,将背后远处的灯光遮住,阴影笼罩。

回过神来,苏答飞快后退和他拉开距离,你怎么在这?他是谁?蒋诚铎不回答,一心只问自己想问的。

苏答顿了一下,意识到他指的是裴颂,眉头微凝,管你什么事?说了是朋友,贺原质问她就算了,他凭什么。

朋友?什么样的朋友,大晚上随便就往住处带。

要是没有别人,是不是就留下他不走了?苏答觉得他莫名其妙:你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

不想理会他,拧着眉转身就要走。

蒋诚铎一把拽住她,将她推到墙上。

背撞到墙,冰凉的触感隔着衣物传来,苏答挣了挣手腕,没挣开,便使足了劲抬脚往他肚子上踹。

没防备她突然来这么一下,蒋诚铎吃痛一瞬,她趁势抽回手。

你大晚上不好好在家待着,跑来我这发什么疯?尤其她的住处,她并没告诉过他,他却知道,苏答想到这一点不免发寒,再想到他在车库里不知盯了多久,越发毛骨悚然。

蒋诚铎眼角泛起丁点红,凌厉的神色,执拧得吓人,你就这么不想见到我?苏答当然不想见他,他没结婚她都避之不及,更何况现在还有个笑面蛇心的薛谭雅。

她加重语气提醒他:你到这来,薛谭雅知道吗?蒋诚铎眼里闪过一丝难以形容的情绪,苏答深吸一口气,道:有太太的人,行为最好还是检点些。

你再这样我要报|警了。

他近前一步,似乎还要说话,苏答警惕地往后退,恰时,两辆车开进车库,车灯将周围照亮。

苏答连忙摁开电梯进去,提防地看着他:我要休息了,你别上来。

快速摁下关门键,待缝隙闭合,再看不见蒋诚铎那张脸,苏答立马连摁了几层楼。

回到房间,苏答长抒一口气,摸摸心口,跳得有些快。

拿起手机和佟贝贝说这件事,她看到消息的时候已经到家了,一听马上打来电话:卧槽,没事吧?苏答说没事,但下了决心:我要找个安保严格的地方,马上搬。

-拖了一两周的租房事宜,经蒋诚铎这么一闹,立刻被苏答提上日程。

裴颂的住处是他公司的人一早安排好的,初回国那几天暂住酒店,后来很快就搬进了公寓。

得知苏答这事,他遗憾她说的晚了:要是早点说,说不定咱们还能楼上楼下做邻居。

他住的地方环境不错,之前同一栋还有空置,现在已经没了。

不过想起隔壁栋还有空公寓,他道:旁边那栋楼好像还有,你要不要看看?苏答当然不会拒绝,当天就约了附近的中介去看房子。

裴颂正好有事忙,没法陪同,她到那一看,剩余的几个户型都不太好,不是太小,就是采光不够。

中介见她不满意,想了想:附近还有一个小区,环境很不错,也符合您的要求,安保方面非常严格。

您是一定要这个小区,还是那边也去看看?苏答也不是非要在这住,这一趟就是为了选住处来的,能一次办成最好,当即应下。

中介姑娘开车载苏答到一公里远的另一个小区,果真如她所说,小区环境优雅,进门安保尤其严格。

在看了三间公寓以后,苏答决定就要最后那间。

谈成生意,中介姑娘很高兴,把合同方方面面一次协商妥当,约好隔天签合同。

一同搭电梯到车库,中介姑娘提出送苏答回去,苏答不好意思麻烦,婉拒了她的好意。

中介姑娘便说送她到小区外,苏答没再推辞,上了她的车。

相隔几个车位的距离,后面一辆白色车子里,副驾驶座上的女人看着苏答的方向,问身旁同事:秋秋,那个是不是苏小姐?被叫秋秋的女人和她一样妆容精致,顺着看了眼,不太确定:不是吧?你是不是看错了璐姐……说话间,前面的车已经开走,白鹭放大手快拍下的照片,辨认一番:就是她,不会错。

徐霖作为特别助理转手交下来几次跟苏答有关的工作,她们这帮行政助理,或多或少都认得苏答的脸。

白鹭确认完,又问:刚刚和她在一起的那个是对面房屋中介的小林?好像是。

当时她们找房子也是通过那家中介。

这个车库是两栋住户一起使用的,看刚才苏答下来的电梯,好像是11栋,而她们俩就住在12栋。

白鹭想了想,给小林发消息:刚才在车库看到你带个美女下来,怎么样,谈成了吗?小林过了两分钟就回过来:哈哈,成了,明天签合同[握拳]秋秋见她指尖在屏幕上飞快地点着,好奇地凑近一看,发现她把消息汇报给了徐霖。

……你为什么告诉徐哥?白鹭妆容精致的脸上扬起一抹笑,问她:公司里那些打贺总主意的,你觉得傻不傻?秋秋愣了一下,点头。

对吧。

那些都是傻子。

白鹭收起手机,我和她们可不同,我只要升职加薪。

-傍晚时分,贺原办公室的门被敲响。

徐霖将黑咖啡送到他桌上,随后,又另外递了几张纸过去。

贺原缓缓抬起眸:什么东西?桌上堆了小山般的文件,徐霖知道自己老板,不管心情如何,一旦工作起来永远是一顶一的负责专注。

但忙完以后就不行了,这几天,他一闲下来,发呆的时间肉眼可见地增长。

作为一个好下属,自然要学会为老板分担,徐霖含蓄地笑:昨天行政助理那边汇报,苏小姐看了这个小区的房子。

贺原动作一顿,打量他一眼,没做声,目光聚起来,细细扫过纸上每一行字。

具体租住的几栋几号,标注在纸上。

徐霖知道贺原是个要面子的人,很识趣地垂眸,没有看他。

没一会,听到他问:签合同了么?签了,今天刚签。

白鹭昨天汇报过一次,今天跟进消息,说问了中介那边,合同已经签下。

虽然纸上写了,但徐霖还是暗示意味浓重地提醒:苏小姐这间,楼上和楼下都有空的公寓,上面两套,下面一套。

这么几张薄薄的纸,比他任何一份文件都要少的东西,贺原看了半天还没放下。

徐霖不着急,眼神向下,并不打量他的表情。

喉头微动,贺原终于看完,将几张纸叠在一起,放到一旁,动作慢得相当刻意。

好半天,他佯装不在意地开口,语气中却隐约透出几分不自然:户型还行,去租下来,楼上楼下各一套。

作者有话要说:  裴颂:可惜没能楼上楼下做邻居。

贺原:不劳烦你,你歇菜吧。

白鹭:升职加薪来一套,嘿嘿!——这一章还是两百个红包,十五字评优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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