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高档小区,一层两户,架子鼓放在过道并不影响通行,且旁边的邻居还是陈时礼,许萤更不会考虑那么多。
她给何霜打电话,让她安排人把架子鼓打包送走。
一并寄出去的还有沈以南的奖杯。
处理完这些事已经中午,许萤在家做饭,陆鹤过意不去,非要待在厨房帮忙。
让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陆大少爷打杂,那场面简直不忍直视。
出去出去。
许萤最后看不下去,直接把人踹出去,省得给她添乱。
哼!不识好人心,本少爷还不伺候了。
陆鹤怼了她几句,气呼呼的离开厨房,抄起扫帚开始打扫卫生,跑上跑下把那些拆开的纸盒丢了。
两人吃了午饭,许萤去音乐室玩音乐,陆鹤无聊,她走哪跟哪。
音乐室里有专业的录音棚,还有吉他、小提琴、架子鼓。
在这些乐器里,许萤最喜欢的还是架子鼓。
当然,这跟盛长决并没有关系,她只是单纯喜欢玩架子鼓时那种释放情绪的快感。
冰凉的地板上铺了鹅绒毯,又软又暖,陆鹤躺在上面,单手支着脸,姿势懒懒的,就这样望着许萤玩架子鼓。
紧凑踩点的鼓声激昂又刺激,许萤握着鼓棒,莹白的赤足踩着hi-hat,她玩乐器的时候身上带着野性,是那种可以恃美行凶的锐利。
像迷雾丛中带刺的玫瑰,更像璀璨烟火里炸开的瞬间。
随着音乐的推进,许萤披在身上的披肩因她的动作下滑,一半斜斜挂在莹润雪白的肩上,一半滑至臂弯。
她阖着眼,嘴角带笑,脸上浮现出心满意足的神情,像是已经沉浸在音乐里,沉浸在玩架子鼓释放的快乐里。
陆鹤呆呆地望着她,这副模样的许萤,他还是第一次见。
他们的交往太过短暂,短到如同昙花一现,然后许萤就成了他的小姑姑。
再后来,她消失了几个月。
没人知道她去哪了,他的爷爷告诉他,陆家不需要收养没用的人,许萤既然想得到他的认可和庇护,那就该展现她的价值。
初听时,陆鹤不懂,直到几个月后许萤回来,他的三叔、五叔以及背后盘踞复杂的势力彻底瓦解,直到那个男人被送进监狱,他才知道,许萤为了爬到顶端,为了得到钱权地位已经疯了。
疯到孤注一掷,可以不要命。
幸好,她赢了。
此时,陆鹤忍不住想,如果……如果他从一开始就不是混吃等死的陆家大少爷,而是可以帮他爷爷擒制三叔、五叔的人,那他跟许萤是不是就不会分手,她也不会阴差阳错成为他的小姑姑。
那他们是不是就可以在一起?以男女朋友的关系,或者以夫妻的关系?然而,如今什么都晚了。
许萤畅快地玩完架子鼓,一缕酒红长发贴着她的脸,斜斜地横亘,发梢沾着她的红唇。
她抬眸,扫了眼痴痴看着她的陆鹤,挑眉,笑道:你这是什么白痴表情?……所有的遗憾想法,因为许萤这句话彻底消失,陆大少爷瞬间炸毛,开始怼她:喂,女人,你骂谁呢?你呗。
许萤丢开鼓棒,五指薅了把长发,她重新拢好披肩,起身。
陆鹤一个鲤鱼打挺,跟在许萤身后,你不玩了?累了,不想玩。
两人离开音乐室,陆鹤收到短信,看到消息后,他说:小姑姑,你今天没其他安排吧?没有,怎么了?没什么,我早上不是说,今晚给你准备了特别的生日礼物嘛。
嗯,我记得。
许萤回头看了他一眼,难不成现在就要去?已经准备好了,现在或者晚上都行。
许萤:晚上吧,我有点困,想回屋睡觉。
成。
下午五点,许萤睡醒,她换好衣服,画上淡妆,和陆鹤出门的时候已经快傍晚。
冬天,南城的天色黑得快,陆鹤开着车,窗外飘着雪花,时不时被风吹着贴在车窗上。
许萤坐在副驾驶,懒洋洋靠着,还有多远?快到了。
前段时间你都这样来回跑?不然呢。
陆鹤哼哼唧唧道:那个人情况特殊,只能委屈我了。
那个人?他故意卖关子: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不然就没惊喜了。
最后,陆鹤开车把许萤带到南城海港,然后乘坐皮艇去打造的人工岛乐园。
以往的海岛乐园无论春夏秋冬都有很多游客前来玩耍,非常热闹,但今天不同,许萤一上岛,就发现岛上很安静,要不是树枝上挂着彩灯灯笼,她都要以为这是一座没有人烟的孤岛。
陆鹤摘下许萤的眼镜卡在自己的衣领上,许萤的视野顿时变得模糊。
你摘我眼镜干嘛?给你蒙眼啊。
男人绕到她身后,摸出黑色的丝质绸带系在许萤的眼睛上。
今天这里怎么这么安静?当然是我包场了。
陆鹤说:我足足包了一个月。
钱多得不知道该怎么花的陆大少爷,素来豪爽,一掷千金也不为过。
他牵着许萤的手往里走,左拐右拐,有时还需要乘坐观光车。
还有多远?快到了,也就十来分钟吧。
许萤:……敞篷的观光车行驶在无人的海岛乐园上,耳畔是呼呼的寒风,吹了十几分钟的风后,陆鹤牵着她下车:小姑姑,到了,注意脚下别踩空了。
他事事周到的模样,仿佛他俩是有血缘关系的姑侄。
陆鹤把许萤带到目的地,抬手对旁边的人比了OK,他解开丝绸系带,在许萤睁眼的时候,替她戴上玫瑰金眼镜。
小姑姑,生日快乐。
他侧身,露出背后的生日礼物,surprise!话音落下,漆黑的夜幕炸开璀璨的烟花,一束接一束,灿烂至极。
许萤的视野变得清晰明朗,抬眸,看见自己跟前有一座巨大的城堡……蛋糕。
这就是你送给我的特殊生日礼物?许萤哭笑不得。
陆鹤点点头,煞有其事:当然,每个女孩子都有公主梦,城堡蛋糕呢,你不喜欢吗?他倒想送一座真正的城堡给许萤,但是最好的城堡,他爷爷已经当做收养礼送给她了。
我没有公主梦,倒是有女王梦。
许萤笑了笑,看着面前的蛋糕,跟它一比,她显得有些渺小,不过这并不妨碍她跟陆鹤一起中二。
……哼,我为了给你准备这份礼物,求了一个人三次!陆鹤觉得自己可委屈了,竖起三根手指控诉:整整三次,我堂堂陆家少爷,什么时候求过别人。
许萤知道他别扭的脾气,拍了拍他的头,笑着安抚:大侄子对我真好,你送的这份礼物,我很喜欢。
那还差不多。
对了,你说你为了这份礼物,求了别人三次?究竟是哪尊佛,不给你这陆大少爷面子?许萤仰头参观这座巨大的城堡蛋糕,它里面应该有基本框架,不然很难撑起。
陆鹤摆手道:别提了,我先前打听到南城有个很会做蛋糕的人,他的蛋糕是出了名的漂亮,于是我就想请他来造这个城堡蛋糕,谁知道——他叹了口气,哪怕我价格出得再高,对方依旧想也不想直接拒绝。
这年头,他就还没见过哪个人视金钱如粪土。
所以你就效仿古人三顾茅庐,然后靠真诚打动了对方?错!陆鹤立马反驳。
两人说话的时候,许萤绕着蛋糕走了一圈,外面是奶油以及其他装饰,她看着觉得有点不对劲,凑近瞧了瞧,这是黑巧克力,感觉有点不像?那是黑珍珠。
陆鹤微抬下颔,昂首挺胸得意道:这里面很多小点缀,都是珍珠、钻石、玛瑙、翡翠、黄金,不然你以为我只是送你一个小小的蛋糕吗?女人,你是不是太瞧不起我堂堂陆家少爷了?许萤:……果然是他干得出来的事。
她继续刚刚岔开的话题,问:那你是怎么请动他的?我跟他做了笔交易,答应帮他做一件事。
什么?!闻言,许萤扭头看向他,镜片下的那双眼眸凛冽而锐利,她的脸色也在顷刻间变得严肃起来。
陆鹤见她这反应就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小姑姑,你别紧张,那个人不是我三叔、五叔他们的余党,我虽然不聪明,但也不至于那么蠢,放心啦。
那人在哪,带我去见他。
许萤的注意力已经全部转移,她答应过陆老爷子,只要她活着一天,就一定要保证陆鹤的安全。
他也在这座海岛上,我让人把他带来。
陆鹤派人去叫他,许萤问:那人让你替他做什么?emmmm……陆鹤皱了皱眉:帮他救他的未婚妻。
他的未婚妻怎么了?对方还没说,只说让我帮他。
许萤听着就觉得不靠谱。
陆鹤抬了抬下颔,示意道:小姑姑,人来了。
许萤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看到一个身形消瘦,穿着羽绒服的男人走过来。
他的脸色有种病态的苍白,时而握拳抵在唇边咳嗽。
小姑姑,他叫州青禾。
陆鹤介绍道:州青禾,这是我小姑姑许萤。
州青禾神情疲惫,没说话,只是冲她颔首。
你看起来很面熟,我好像在哪见过你。
许萤盯着他,不自觉皱了皱眉。
闻言,陆鹤疑惑地看着她,嗯?小姑姑你认识?许萤盯着他看了会,终于把他和记忆里的脸对上了。
州青禾,冉晚的小竹马。
当年,她跳湖的瞬间,州青禾扑过来想抓住她,但最后却没有抓住。
他跟冉晚年少时的变化都不大。
许萤:有过一面之缘。
噢噢。
陆鹤点点头,一通电话突然打进来,他摸出手机一看,来电显示陈时礼。
陆鹤吓得立马捂住手机,然后找借口离开:那……那啥,小姑姑,我去趟卫生间啊。
他慌慌张张跑了,留下许萤和州青禾。
州青禾握拳轻轻咳嗽,脸色在寒风中更加苍白:听说许小姐想见我,请问有什么事吗?*陆鹤拿着手机跑远,他站在旋转木马外围,重新拨通挂断的电话,很快对面就接了。
陈教授,怎么了?他问。
你们现在还在海岛上吗?电话里传来呼呼的寒风声,将男人清润平和的声音冲淡。
在啊。
他问:对了,陈教授,你什么时候到啊?陈时礼行走在风雪里,手上撑着一把伞,橘黄的灯光散在雪地上,拉长他的身影,男人踩进雪里,身后是一长串脚印。
闻言,他说:我还在临城,途中出了点意外,恐怕来不及赶回去。
陆鹤啊了声,下意识问他:那怎么办?这天太冷了,到时候你就先带你小姑姑回去吧,我争取今天一定回南城。
按照原定计划,他应该在这个时候赶到海岛,为许萤送上一份独特的生日礼物,但是,他在下山的路上遇到大雪阻路,被迫在山顶待了一阵。
两人聊了会,挂断电话,陆鹤原路返回,他就消失了一会,回来后,就看到许萤微皱眉头,一副凝思的模样。
小姑姑,你怎么了?没事。
对了,州青禾呢?他身体不好,我让他先回去了。
晚上海岛的风挺大的,再加上如今又正值寒冬,许萤早就过了女孩子梦幻的年纪,对这里的娱乐设施也提不起丝毫兴趣。
两人待了会,乘坐皮艇回到岸边,然后开车回家。
路上,许萤对陆鹤说:你答应州青禾的事不要多管,我会处理。
她虽然没和谢昀打过交道,但是对他也有所耳闻,狼心狗肺、心狠手辣这样的标签很适合他。
依陆鹤的个性,他要是知道州青禾、冉晚、谢昀以及整个冉家的事,只怕会冲上去多管闲事,他要是出了事,麻烦的会是她。
我不在的时候,你们说什么了?BaN小孩子别多问,好好当你无忧无虑的陆家少爷。
陆鹤哼哼唧唧:我还比你大半岁呢!哦,那也是我的大侄子。
……两人回到家已经晚上十一点,许萤在外待了几个小时,浑身冷得发颤,她回卧室取了睡裙就立马去泡澡,试图甩掉周身的寒意。
在她泡澡的时候,浴缸旁的手机响了,许萤戴着蒸汽眼罩,摸到手机后,她直接滑动屏幕接听。
哪位?她靠着浴缸,烟嗓懒散。
小长生,你还在生气吗?听筒里,男人的声线自带风流,撩人得紧,偏偏配着这副语气,又让人觉得无论他做什么都可以被原谅。
许萤立马听出这是谁的声音,轻轻一笑,盛公子这会竟然不在温柔乡里醉生梦死,还有空给我打电话,真是稀罕。
对方无奈地笑了笑,小长生,许久不见,你倒是越来越牙尖嘴利。
这副宠溺的姿态,还真是一如当初。
许萤觉得无聊又恶心,就像吃了苍蝇,要不是戴着蒸汽眼罩,她都想翻一个白眼。
她没有多言,直接挂断电话,然后继续泡澡,结果没过多久,手机又响了。
许萤以为是盛长决,想也没想果断挂断。
然而,对方锲而不舍的行为,让她觉得烦人,许萤摘下蒸汽眼罩,正准备把人拉黑,却看到来电显示是陈时礼。
她微微挑眉,接通,电话里传来男人微微喘气的声音,好似清润被揉进泛起涟漪的湖泊里。
阿萤,你终于接我电话了。
……阿萤,我就在你家门口,我想见你。
哪怕卧室距离门口没多远,但许萤就是觉得麻烦,她懒洋洋地笑道:陈教授,现在很晚了。
我知道。
男人掷地有声:但我还是想见你。
阿萤,你还没有收我的生日礼物。
陈时礼赶着回南城,在小区大门的时候就开始给许萤打电话,第一通打过去被占线,后面他又拨打了几次,结果全部被挂断。
最后一通电话,是他走出电梯时才打通的,然而,这距离今天结束只剩不到十分钟。
许萤一打开门,就看到陈时礼站在门前,男人气质清隽,身形修韧,就像一棵笔直挺拔的松竹,干干净净,没有多余的油腻。
看到许萤那刻,陈时礼浅笑,掌心摊开,露出握在手中的礼物。
他说:阿萤,生日快乐。
他曾数次缺席许萤的生日,但在她二十五这年,陈时礼赶上了。
许萤垂眸看着他掌心的小叶紫檀手串,一眼就认出那是寒山寺求来的。
因为她当年为了给陈时礼求一珠佛串,爬了数千阶石梯。
陈教授,你怎么想起送我这个?许萤笑着,指尖勾起他掌心的佛串。
你不是说,你长这么大,像这种东西,从来都没有人送给你吗,现在我送给你了。
闻言,许萤敛眸,温馨而双向奔赴的一幕被她生生撕碎。
未施粉黛却依旧美艳的女人盈盈一笑,故意扭曲他的话,拉长语调道:原来——陈教授送给我的生日礼物,是你自己呀。
陈时礼:……许萤当着他的面戴上,褐色的小叶紫檀佛珠衬着莹白的肌肤,有着别样的美感。
她踮起脚尖,双手攀着陈时礼的肩,笑得格外不着调:我很喜欢这份礼物。
许萤仰头看着他,过道里洁白的灯光洒下,像是在她眼里碎满星辰。
那我就不客气,收下了。
她啄了啄陈时礼的嘴角,笑道:谢谢我的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