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同上,他卖身二十年,给一个工作室。
这二十年中,他接什么工作,薪酬定在多少,拿到手多少,全是工作室说了算。
而他如果私下接工作,属于违背合同条款,要赔给工作室非常高额的数目。
你们设计我签订不公平合同,我要报警!他尽力保持着冷静,双手按在饭桌上,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不慌乱。
对方是个梳着中分头的中年男人。
桌上的熟人早已经离开了,只剩下中年男人和另外一个邵子秋没见过的女人。
那个女人,看上去在四十岁以上了,珠光宝气,目光带着打量,是那种让人非常不舒服的打量。
邵子秋别开视线,不看那个女人,只看着中分头的男人。
去吧,去报警吧。
中分头的男人点燃一根烟,夹在指间,很是宽和的样子,如果你觉得不合适,那你就去报警吧。
看着他的神情,邵子秋心中陡然一沉。
他一点都不害怕他报警。
要么,这份合同是有效的。
要么,还有别的坑等着他跳。
后背上冷汗涔涔,邵子秋暗暗后悔,自己居然放松警惕,别人倒酒就喝,以至于……你想怎么样?他定定地望着中年男人道。
对方设计他,一定有目的。
先摸清楚对方的目的,然后再想想要怎么办。
小邵啊,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身上还欠着一笔债?中年男人夹着烟,很是和蔼地看着他道:你条件这么好,公司很想捧你。
只要你听话,公司立刻给你安排最好的资源,连债务也可以帮你还上。
这么好的事?邵子秋不信。
他从来不信天上掉馅饼的事。
什么叫我‘听话’?他缓缓地问。
中年男人便笑了。
视线一转,落在旁边的女人身上,然后又看向邵子秋,表情带了几分暧昧:许姐在这坐了这么久,你也不打个招呼。
还不倒酒,给许姐赔罪?喝酒?又喝酒?眼眸骤然一冷,邵子秋缓缓站直身体,淡淡说道:我今天不能喝了,还请许姐见谅。
话落,叫许姐的女人顿时皱起眉头,有些不快起来。
中年男人看见了,立刻板起脸:小邵,做人可不能太不懂事。
你知道许姐是谁吗?是我们公司最大的投资方!你想不想拍戏?想不想赚钱?还不给许姐赔罪?!邵子秋终于明白了这场局的意图。
他被这个女人看上了。
恶心!我可以不拍戏。
他冷冷道,从椅子上拿起自己的包,抬脚就要走。
他不是非拍戏不可。
他只是想赚钱,还清债务。
拍戏只是他赚钱的一个途径。
他完全可以不拍戏。
只要他不在这里混了,他们能拿他怎么样?小邵,这合同上可是写着,你一年当中要为公司接多少工作。
中年男人对付他这样的愣头青,那可太有经验了,假惺惺道:如果违反合同,你……邵子秋脸色微变。
*哇哦。
灰总将这一幕汇报给韶音,语气满是幸灾乐祸,他倒霉了。
想要自食其力,靠自己的劳动赚钱,努力清清白白的男主,终于还是不幸落入了坏人的陷阱。
他想一走了之,但却顾忌对方的背景,不敢冲动地扭头就走。
于是,忍着满心的不愿,倒了杯酒,敬到了许姐的面前。
有了第一杯,就有第二杯。
许姐从自己喝酒,到让他喂酒。
他就算再坚持,再坚守底线,还是不可避免地被揩了油。
他在洗澡。
灰总的声音开始变得同情,已经洗第八遍了。
凡是被许姐碰过的地方,被他用力地搓,皮肤都快搓破了。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它不禁哼了一声。
当初蒋南音对他可是很尊重的,从来不随意对他动手动脚,只敢围着他打转,用热切的眼神巴巴地望着他。
他那么嫌弃她,心里对她厌恶到极点。
在剧本上,后来他发达了,还给了她一笔钱,希望她消失在他的世界里。
他视她为黑历史。
不要这样说。
韶音嗔它一句,我们要怀有同情、怜悯的心,做一个善良的人。
他这么惨,我们难道不该同情他吗?她甚至低垂眼眸,双手合十,祝福道:我衷心祝愿小邵老师能够早日摆脱泥沼。
灰总:……信了她的邪。
事实证明,大魔王的话是不可信的。
谁信谁傻。
次日,邵子秋登门拜访,向她求助。
她的表现是惊讶地睁大眼睛,不可思议地道:天哪!你怎么会遇到这种事?又义愤填膺地道:他们太过分了!居然这么欺负你!小邵,你一定不能妥协,绝对不能让他们得逞!邵子秋就是为这个来的。
他昨晚上,一宿没睡,洗澡洗得浑身发疼,恨不得把一层皮都搓下来,这会儿心里难受,身上也难受,满是疲惫地道:蒋姐,你能帮帮我吗?可以!只要我帮得上的,你尽管说!韶音豪爽地道。
邵子秋看着她清澈的眼眸,却是一怔。
不是感动的,而是隐隐不安。
如果是从前的蒋南音,听到他受到这样的委屈,一定气得大叫、跳脚,冲出去就要给他找回场子。
可是面前的蒋南音,现在的蒋南音,她脸上倒是气愤不已,但是眼睛里一点儿气愤的情绪都瞧不见。
她并不是真的气愤。
她也不是真的想帮他。
在听到他的不公遭遇后,她根本没往心里去。
意识到这一点,他心里陡然一紧,紧接着便是空空落落的,好像一脚踩空似的:蒋,蒋姐……他嘴唇有些干燥,声音也透着干哑,长长的睫毛颤抖着,看上去无助又隐忍,可怜极了。
韶音看得有些激动。
她第一眼见到他,就对他又是喜欢,又是想弄坏。
但是后者太邪恶了,很不好,因此她只是在心里想想。
现在,有人替她将他弄成这样,让她可以欣赏到他的这一面……你说吧,想让我怎么帮你?她的表情终于带了一点真诚。
邵子秋紧紧抿起唇,又松开,反复几次后,他用带着无助、坚强、隐忍的神情,看着她道: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办。
蒋姐,你认识的人多,你能……给我出个主意吗?他为难的样子,好像不到迫不得已,根本不会来求助她。
韶音心说,你现在还是个学生,去找你的辅导员,回学校去找老师、找领导啊!他偏偏第一时间来找她。
到底是觉得她更可靠,还是觉得她的帮助更容易、更没有成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