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的一下,像是兜头泼下一桶冷水,闻意朗瞬间冷静下来了。
他失态了。
刚刚,他不该吼她。
不,从一开始,他就不该故作姿态,扭扭捏捏,不肯说她想听的那句话。
嘴唇抿得紧紧的。
男人琉璃般的瞳仁中,恼怒一闪而过,随即被克制与冷静压下。
重新拨打电话。
都已经做了那么多,他不能在最后关头,反而功亏一篑。
嘟嘟嘟——没人接听。
闻意朗打了三个电话,始终没有人接,恼火之情重新爬上他英俊的脸庞。
本已经冷静下来的情绪,再次变得恼怒。
她居然不接他的电话,就因为他一句你说呢,她居然就不肯接他的电话了!他是不应该吼她,可是他都已经说了那么多,足够表达心意了。
不就是少了一句,她至于连他的电话都不接吗?这女人,简直嚣张得过分!浓浓的恼怒充斥心头,他收起手机,冷冷地看向前面说道:回红叶山。
吃饭?吃什么饭!气都气饱了!司机谨慎地应道:是,先生。
调整路线,开往红叶山的方向。
回到别墅后,闻意朗的心情没有丝毫好转。
阴沉着脸,上楼了。
管家不在。
其他男佣不够机灵,见闻意朗神色不佳,不敢触他霉头。
因此,闻意朗连午饭都没吃。
还是到了傍晚,管家回来了,问了下先生的情况,才得知他居然没有吃午饭。
头疼。
先生,晚上想吃点什么?上了楼,敲开闻意朗的房间,管家问道。
闻意朗正在跟人开视频会议。
抬头看了他一眼,便收回视线,继续跟人讨论。
管家安静地等在一旁。
过了十五分钟,闻意朗终于挂了视频。
揉着太阳穴,声音里有些疲惫:你刚才说什么?先生的记性,竟然差到这种地步了?管家看着他爬满疲惫的面庞,不禁唏嘘起来。
往常的先生,精神奕奕,每天用不完的精力。
可是现在,连十五分钟前的事情,他都记不住了。
是什么耗空了他的精力?根本想也不用想,管家就得出了答案。
想问先生,晚上吃什么?他恭敬地道。
闻意朗道:随便吧。
吃什么不是吃?吃什么不一样?对闻意朗来说,吃什么都没有区别,能够填饱肚子就行了。
这让管家更加心酸了。
他想起前几天,先生还会对餐点提出要求,想吃这个,想吃那个。
会点名哪道菜做得不错,让他给厨师加奖金。
先生,中午跟叶小姐的约会,还顺利吗?管家试探着问道。
一句话落,坐在转椅上揉太阳穴的闻意朗,动作顿住了。
嗯。
片刻后,他淡淡地道。
放下手,坐得挺直,两手搭在键盘上,开始敲动起来,你去忙吧。
管家的嘴巴张了张,想再说些什么,可是闻意朗头也不抬,已经开始忙起来,他只得忍着心酸道:是,先生。
转身走了出去。
关上门。
随着房门被关上,正在敲键盘的闻意朗,动作停顿了一下。
薄唇抿起。
数种情绪从他眼底闪过,又全部被他压了下去。
眼神重新变得专注,凝视着笔记本屏幕,手指上下翻飞,处理起工作。
男人脸部线条冷静理智得仿佛雕塑而成,那么沉着,巍然不动。
他就这么接受啦?灰总将他的反应汇报给韶音,有些惊讶地道。
没想到啊!闻意朗还挺硬气的!他要面子。
韶音微微笑道。
对这个结果,并不感到多么意外。
闻意朗是个很要面子的人。
如果他不是那么要面子,就不会在她说出退婚后,损人不利己,不仅不答应退婚,还用白意的身份接近她。
他要面子,所以在失利后,他表现得若无其事,好像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那你打算……灰总问道。
韶音笑了笑。
那笑容丝毫称不上良善。
闻意朗忙到半夜,终于感到浓浓的疲惫袭来。
头脑沉沉的,让他没有精力去想乱七八糟的事情。
处理完最后一项工作,合上笔记本,站起来,准备休息。
嗡嗡。
震动的声音从茶几上传来。
闻意朗一怔。
抬头看过去,只见一部手机在茶几上转动。
他又低下头,看了看桌上的手机。
略微迟钝的大脑,缓缓转动着,很快得出信息处理的结果——是白意的手机在响。
他有一个专属手机,是给白意用的,上面只有一个联系人,那就是韶音。
所以,她联系他了?脚步钉在地上,一时没有动弹。
头脑被疲惫控制,令他的理智屈居下风。
他这会儿并不想联系她。
也不想获得她的任何消息,所以站着没动。
嗡嗡嗡。
手机仍然在响动。
响第二遍的时候,闻意朗抿着唇,慢慢走过去。
弯下腰,拾起了茶几上的手机。
看着来电显示,慢慢滑动,接通:喂。
怎么不给我发消息?电话那头,传来女人娇哝的声音,似怨似怪,你之前睡觉前都会给我发消息。
她声音慵懒,带着自然而然的撒娇,好像在怪他没给她发消息,导致她等到现在。
闻意朗怎么也没想到,她给他打电话来,会说这样的话,还用这样的口吻。
可能是头脑太疲惫了,他思绪转动有些迟钝。
听着电话那头,女人懒洋洋地道:喂?你怎么不说话?说话?说什么?闻意朗什么都不想说。
她白天才气过他,那么可恶,那么顽劣,那么会气人。
理智上知道,他这会儿应该说点什么。
但是,情绪让他抿紧了嘴巴,一个字都不说。
你不会生我的气了吧?电话那头,女人似乎嘟起了嘴巴,说话的声音更娇哝了,我怎么了,你就生我的气?她怎么了?她好意思问他怎么了?闻意朗舌尖差点就涌出这句话,但因为过于疲惫,动作慢了半拍。
这一点争取来的时间,让他的理智暂时占据上风:没有。
他没有生她的气。
没生我的气吗?那你为什么这么冷淡?女人撒娇的声音传来。
闻意朗很想问她,在想什么?为什么忽然对他亲近起来了?即便思绪变得迟钝,他也渐渐意识到一件事,这个女人在玩弄他。
你不是答应别人了吗?他垂着眼睛道。
话落,电话里传来嘻嘻的笑声:怎么可能?你不是说喜欢我吗?我怎么会答应别人?他说喜欢她了吗?闻意朗清清楚楚地记得,他没说。
正因为如此,她才挂他的电话,不管他怎么回拨,她都不接。
嗯。
他淡淡地道。
他应该生气,恼怒,可是……闻意朗低垂着头,看着不自觉抠着桌角的手,他没办法骗自己,他的心情居然被她一下子搅动起来了。
她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主动找台阶下,说她没有答应别人,隐隐暗示她想跟他好……沉闷了一天的心情,陡然间阴霾散尽,拨开云雾见青天。
他讨厌这种感觉。
闻意朗讨厌这种不讲理的,不受控制的的情绪。
你怎么还这么冷淡啊?从电话里传来的声音,似乎有些不高兴了,我都主动打电话给你了,你还想怎么样?闻意朗抿了抿唇,淡淡说道:我有点累。
那好吧。
女人很快说道,那你好好休息,我也要睡了。
说完,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
闻意朗抿着唇,将手机拿下来,看着通话挂断的界面。
界面转到手机主页上。
没有未读消息,没有未接电话。
这一整天,她都没有联络过他。
闻意朗看了看时间,00:07。
他猜测着她打这通电话、选择这个时间打电话的用意。
那个狡猾的女人。
她必定没安好心。
然而,她冷冷淡淡地挂了电话,又让他原本开始回升的心情,再次低落下去。
抿着唇,他将手机关机,随意丢在茶几上。
再也不看了。
转眼,一周过去。
韶音忙碌了一周,设计和装修的事情都定下来了,进展还算顺利,她给自己放了天假,打算去台球馆放松放松。
音姐,好久不见。
几个熟面孔围上来,跟她打招呼。
韶音笑着回打招呼:好久不见,风采依旧啊。
比不上音姐。
音姐最近在哪儿发财呢?韶音失笑,摇摇头道:跟朋友合伙,打算开一家美容店。
回头开张了,请你们去体验啊。
好,到时候一定捧场。
说着话,韶音已经摸着球杆,找回了手感。
刚打了两场,忽然觉得有些不对。
直起腰,抬眼一瞧,眉头挑了起来。
身边站着一道高挑挺拔的身影,简单的白衬衫,最上方的扣子已经解开,袖口也挽到手肘处。
修长漂亮的手指轻抚着球杆,精致的脸孔上挂着冷淡的神情,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场,正是闻意朗。
他什么时候来的?为什么不去打球,而是站在她身边?都已经来到她身边了,为什么不说话?韶音一句都没问。
甚至没跟他打招呼,犹如看到陌生人一样,收回视线,继续打球。
直到一局打完,她都没有再看他一眼。
当然,也没有跟他说话的意思。
音姐的球技还是这么棒!一个年轻男孩走过来,端着一杯橙汁,递给韶音。
韶音接过,笑着道:打得不棒,就配不上你的橙汁了吗?男孩子顿时笑起来,笑容阳光爽朗,说道:如果音姐打得不棒,我请音姐喝两杯。
两人旁若无人地说起话。
听在闻意朗的耳中,简直跟打情骂俏没有区别。
他走过去,夺过韶音手中的杯子,将余下的橙汁饮尽。
将空杯递给男孩。
这……年轻男孩有些蒙,看看他,又看看韶音。
韶音不想搭理闻意朗。
但是,更不想让这个男孩难堪,于是笑道:吵架了,见谅。
男孩脸上恍然大悟,点点头,拿着空杯,识趣地走开了。
韶音等他一走,立刻拉下脸,放下球杆,抬脚就走。
等等!闻意朗拿起外套,追上去。
韶音理也不理他。
但男人身高腿长,还是很快追上了她,从后面捉住她的手腕,低声道:为什么当看不见我?谁当看不见你了?韶音回头,斜眼看着他道。
闻意朗见她终于肯看他了,还跟他说话了,心里控制不住地涌上喜悦。
他觉得自己毫无底线,但又忍不住靠近她道:那你一直不跟我说话?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想跟我说话?韶音反问道,上上下下打量他,轻哼一声:上次电话里,你对我爱答不理。
我以为你腻了,不想再理我了。
她又翻旧账。
但闻意朗已经不敢再甩脸子了,嘴唇抿了抿,他低声道: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