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于驿亭,自天子李玉接受几位御医力荐的开颅术后, 一直昏迷不醒。
御医们也是第一次行此开颅术, 即便有李皎的雪莲花花瓣护住李玉的心脉, 在李玉不醒的时候,他们也不知所措, 说不出所以然。
丞相等几位大臣日日来逼问御医陛下何时醒,御医根本不敢答。
不幸中的万幸,乃是陛下的心脉被雪莲花花瓣护住, 脉跳一直稳而有力,只是不醒。
从年前拖到年后,一月有余, 丞相的头发几乎愁白。
若天子这种状况一直持续下去, 他们不得不做好最坏的准备了。
十五祭祀时节,观烛望夜,燎炬照地。
低迷了许多日的臣子们聚在一起,喝酒聊天, 不谈政事, 不思及长安,他们的心情皆好了很多。
再想到今年在寒酸的驿亭度过,众人唏嘘不已,再敬彼此一杯高酒。
众人在前厅喝得东倒西晃, 雁莳踩着瓦,轻飘飘落到后院,进入了陛下休憩的屋舍中。
她熟门熟路地提着食盒进了屋, 屋中灯烛不燃,借着屋外的灯火微光,雁莳掀开帷帐探身,瞧了瞧床榻间安静沉睡的青年天子。
屋中无人,医工们刚刚给陛下喂了清汤后离去,雁莳大咧咧地放下食盒,盘腿坐在床榻下。
她开了食盒,把里面的喷香饭菜一盘盘端出,莼羹鱼脍,煎饼春糕,共十来有余。
雁莳口上笑嘻嘻道:陛下,看我对你好吧?他们都在外头祭祀喝酒呢,就我记得你,能想起来陪你。
你看你昔日过年过节,哪次不是一大片人跟着你,你还嫌烦。
看吧,现在没人了,知道寂寞了吧?雁莳侧过半个肩,取出箸子,端着盘子。
她望李玉一眼,再拨动筷子,将一盘子好菜绕着床榻撒了一圈。
一盘菜撒完,她再撒新的一盘。
雁小将军口里嘀咕道:也不知道你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就是看你挺可怜……我就当你死了啊,死人向来是这样祭一祭就能吃到熟食热菜了。
雁莳话锋一转:不过如果你吃不到也不必着急,这说明你还没死,应该高兴。
递来的食盒,所有的菜、饼、汤都被雁莳洒了出去。
李玉如今状况不能进食,她也就用这种方式陪一陪。
倒完酒菜,嘀咕着还得明早来清扫掉,雁莳再从怀里取出一小壶酒。
她手撑着膝,后背靠榻,跨腿而坐。
她喝着酒,朱红色发带间缀着的白玉小珠,随着她动作,一点一点。
明珠照着女郎面孔,雁莳微微眯眼。
她用手背擦过嘴角的酒渍,心里颇为惆怅地算起李玉多久没醒了。
她伸出戴着护腕的手,屈指戳一戳青年的面孔:你行不行啊?这现今算个怎么情况?你再不醒,外面就先乱了。
等你的大臣们造反了,我还得平定内乱,多折腾啊。
她说完沉默,再灌一大口酒。
烈酒烧着脾肺,神志若被冷热交加的水一激,人胸口燥热,变得又糊涂,又清醒。
雁莳喃声:别人家过个十五,还能看看灯放放火。
别人家情人,还能送个礼物表个小白。
我跟你好了这么久,就没见过你一根毛。
希望你且看在我用心看护你的份上,醒来后,对我好一点。
女郎伸指弹青年的额头,弹得兴味了,双手合十,想到对方可以如何对自己好,心里对未来又充满了期望:阿玉,我花钱大手大脚惯了,这次被你连累得几个月俸禄都不发,我已经欠丞相两车钱了。
你醒来后帮我先还钱吧!还有咱们这破驿亭的饭做的不怎么样,我就不小心出去晃的次数多了些,就有人为我风采折腰,撺掇我跟城里的恶霸们打了一架……这后果嘛,嘿嘿嘿,我现在还被禁止入城,身为天子,你应该帮我解决这个问题吧?她望着火光通照的窗口,祈祷得分外积极:来年想长得更高些,更漂亮些,更英俊潇洒些!想要钱!好多好多的钱!能把我埋了的钱!想收小弟!想丞相跟我道歉!想御史大夫被我踩在脚下!想……身后一道虚弱的男声幽幽道:你这些愿望,是否太不靠谱,太超越现实?雁莳:……!她身子僵住,后背靠着榻木的地方发麻,如被烈火灼伤般变得滚烫。
她不敢置信,她目光直愣愣地盯着窗口的方向。
啪,有缤纷火焰飞上天,明火映在她眼中。
喧嚣声,碰杯声,还有烟火炮竹的气息。
感官封闭又大开,各种各样的声音,各种各样的光华。
它们向她扑面而来,又绕过她,向遥远的未来卷去。
很长时间,雁莳都没有吭气。
她屏着呼吸,握着酒壶的手轻轻发抖。
直到身后那把声音再次响起:你在我这里洒了什么,一股子怪味。
雁儿,扶我一把,我起不来。
雁莳猛地回头,床帏如沙飞扬,拂过男女的面孔。
雁莳坐在黑暗中,看到榻上那青年睁开了眼,他手肘撑着身下榻板,眉头皱如青山。
长久的昏迷让他肢体无力,声音沙哑。
他几次欲起来,却起不来。
他扶着榻木,青丝荡在手臂间,面孔瘦削几可见骨。
然这个人,真的是李玉。
女郎的手,扶住他的手肘。
李玉微微转过头,散着发的他,没有绷着面孔的他,少了许多强势威严感,多了很多温和秀柔感。
他大约不喜自己这般羸弱,脸色不太好。
但在女郎的手按住他时,当他看向她时,他目中,渐有柔情生起。
李玉温声:怎么了?我睡的时间太久了么?雁莳冷着脸点头。
她并非要面无表情,实在是心绪大起大落,她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嬉笑怒骂吊儿郎当的表象离她远去。
她在他面前,如赤着身般透明。
雁莳眸中发热,心中激动,反而不知该作何表情。
李玉轻声:这样么?我却没感觉。
我的印象还停留在上一刻昏迷,下一刻就醒了。
倒真是让你们挂心了。
雁莳道:陛下知道臣挂心,就请陛下原谅臣一个不妥之举。
李玉蹙着眉,重心仍放在自己四体无力上。
他费劲地想要坐起,不愿以如此弱势被人旁观。
无奈他手臂僵直,虽然御医每日都会派人来为陛下按摩,到底长时间未活动,身体好像不属于他一般。
连思维,都变得迟钝。
这让李玉颇为不适应。
李玉随口道:什么不妥之举?女郎猛地倾身而来,撞上他的腰骨。
他本就无力,腰被女郎搂住,他一下子就扑得重新摔到床上,头撞上了枕头。
李玉闷哼一声,雁莳却不放开他。
她搂着他,明明在外也是威武不凡的女将军,平时也总是嘻嘻哈哈,这会儿扑入青年怀中,紧紧地抱他,她的身体在发抖。
李玉一愣,手温和地放在她肩上,宽慰地拍了拍。
雁莳从他怀里抬头,红着眼看他,问他:哪里不好,哪里不舒服?你刚醒来,哪里有问题,可要说啊。
李玉轻轻笑:没事。
虽然体质甚虚,这会儿,却是我几年来,感觉最好的时候。
头不痛,脑子里没有一根筋绷着,耳清目明,能清晰地看到自己喜欢的人眼中的红意。
他的衣袍擦过她的脸,袍下手指半屈碰触她面孔,李玉喃声:我感觉,前所未有的好。
他们说话时,一个御医推门进来,因又到了给陛下按摩的时辰。
老眼昏花的御医这会儿如见鬼般,瞪着卧在床间的青年男女。
那雁将军,竟将陛下压在身下!陛下半靠着枕头,低头搂着雁将军的肩!不可能,这绝不可能!御医惊骇之际,一下子撞上了古木架。
架子哗啦啦倒了一大排,在陛下和女将军一同看过来时,御医哆嗦着,大惊小怪地跑出了屋舍,大喊道:闹鬼了!陛下屋舍中闹鬼了!屋中的李玉和雁莳:……当夜灯火通明达旦,听闻陛下终于醒来,所有人都前来,手舞足蹈地等候。
次日,他们送出了信,告知李皎天子苏醒的事。
天子醒来后,困扰他多年的病症终除。
虽天子身体甚差,然休养休养便能恢复。
众臣浩浩荡荡,将随天子前往洛阳。
迁都洛阳的章程将议,众臣将辅佐陛下,与西方长安相对。
碍于朝局不稳,手头堆积的事很多,初入洛阳的繁琐事务更多,关中与凉国大军抗衡的事,仍需长公主殿下多费心。
待陛下身体好了,洛阳局势稳了,自会接手。
这封信刚刚发出,暂时还未传到李皎夫妻手中。
在那之前,李皎和郁明先来到了北冥山下。
夫妻二人对望一眼,抬头眺望那掩藏在白云深雾中的高山。
北冥山有五峰,主峰为北峰。
郁明夫妻站在北峰山下,徘徊不住。
二人深深吸口气。
郁明不敢上山,乃是近乡情怯;李皎不敢上山,是她心知北冥弟子对她成见颇深。
然这山,到底是要上的。
在守门弟子用奇怪眼神不停地扫过这两位俊男美女时,他二人硬着头皮上山,报出名号。
一报之后,数位守门弟子陡然大惊。
郁明于北冥的意义,近乎一个传说。
这位传说中的北冥派大师兄,六年前下了山后,再没回来。
这位大师兄和长安的李皎纠缠不清,从李皎做公主的时候,一路纠缠到了李皎做长公主的时候。
两人的恩怨牵扯长达数年之久,其中伴随着郁明违抗门派禁令去帮李皎打仗、郁明被李皎甩了、望山明丢了,郁明远走大漠。
郁明消失了四年,再出现在诸人眼中时,他飞快地与这位跟他纠缠了数年的长公主殿下成亲,快速地有了孩子。
如今郁呦呦小朋友就在北冥,日日可见。
北冥派的弟子们天天来围观一番,就会听门派的长老们绘声绘色地讲一番郁明的故事,最后颇为不耻,由此告诫他们:山下的女人是老虎。
门派大师兄栽入其中,一栽栽到了底,面子里子输了个干净,一点颜面都没有。
山中年轻一派弟子,如今只知郁明,却从未见过郁明。
一路上山,守门弟子们不停地侧头看二人。
他们的大师兄自然容貌出色,如松如竹,他们想看看,是何方神圣,把他们大师兄迷得要死要活。
长公主殿下确实风采怡人,行于男君身边,仿若仙子临尘。
她高渺无比,清冷而大气,俯眼看人时,仿若红尘落三千。
如此美人。
弟子们彼此交流眼神:难怪能把大师兄迷得非她不娶。
折腾了这么多年,最后还是跌在同一个人身上。
李皎无视众人的眼神:她早年为找郁明,来过北冥山好几次。
比起以前诸人看她的仇恨眼神,现在的好奇眼神,已经好了很多了。
郁明也不说话,神色忐忑。
他眷恋地看着山中一切,熟悉又陌生。
他越走,步履越沉重,越深知少年时的鲁莽。
刚极易折,一折便断。
那就是他的少年时期。
他在李皎身上栽了大跟头,那跟头让他痛彻心扉,若非有雁莳陪着他,开解他,他真难以撑下去。
而今他已经不再如少年时般固执任性,他愈发能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只是被李皎所误,丢了望山明,他就羞愧得不敢回山门,恨不得天下人都忘了他。
他自己那般痛苦,却没想到门派中的师父他们有多难过。
弄丢了神刀,还弄丢了一个弟子。
去年北冥派还肯派林白下山主婚,郁明更加惭愧。
他这口气,梗了很多年。
他不承认自己错了,不肯认输。
他就想拿回望山明,才有颜面回山。
而其实……对于他自幼长大的地方,他没必要一直梗着那口气。
若他当年离开长安后就回北冥,就跪在师父面前,今日也许、也许……李皎握住郁明冰凉的手。
郁明转头看她,个子才到他肩头的女郎并不转脸看他,只轻声:夫君别怕,有什么事,我陪着你。
郁明踟蹰:……我师父要打断我的腿怎么办?李皎:那我陪你疗伤。
老人家年纪大了,你总要人发泄。
郁明:我师兄妹们瞧不起我怎么办?李皎:那我们就挨家去道歉,谢谢人家对你的忍耐。
郁明:那他们要不理我们怎么办?李皎:那我们就结庐住在山下,日日上山来拜访。
铁棒磨成针,他们总会心软。
郁明低头,眉目噙笑,握紧了妻子的手。
他坚定了一下信念,深深吸口气,迈大步,往前走去。
此时,主峰北峰上非常热闹,不如郁明他们以为的那般冷清,可以匆匆道个歉。
盖因今日北冥派掌教,即郁明他师父,仓木老人出关,众弟子接来相迎。
仓木老人年已八十,白须飘飘,颜色枯槁。
他出关第一眼,便先见到被林白抱在怀里的小孩儿。
小婴儿眨着乌黑眼睛,坐在青年肩上,兴奋地跟众人一起等待掌教,口里咿呀不住。
林白笑嘻嘻:掌教,这位小郎君,叫郁鹿,小名‘呦呦’!是我们家大师兄的儿子!仓木老人眉心一跳,目光落到林白身后的窈窕女郎身上。
他不记得山中何时多了这么个不会武的女郎,诧异地盯着看了许久。
杨婴在仓木老人的注视下,往前相迎屈膝一拜,噙笑道:我是林郎临时拉来的侍女,除了不会武,其他我都能做得。
听闻此,其他知道内情的弟子们哈哈大笑。
林白面色微尴尬,在仓木老人了然的目光下,他赶紧梗着脖子把杨婴拉回来,将郁鹿小朋友交出:掌教你看!呦呦长得多像我们大师兄啊。
郁呦呦小朋友给山中带来了无数欢乐。
北冥近几年都没有小孩儿出世,且呦呦他阿父,在北冥派具有传奇性,弟子们天天过来逗呦呦玩。
眼下开席,掌教坐于上方,下方则乱七八糟地站着弟子们。
一方长榻放在中央,呦呦被放置其中,年轻弟子们都站在四周围观。
林白站得最前,兴高采烈地蹲在榻前逗弄呦呦。
江唯言拉着李明雪站在最外围,他不是北冥山弟子,他还是长公主身边的人。
北冥派弟子颇为不喜欢他,根本不怎么理会他。
李明雪着急,踮着脚尖想看被围在最中间的郁呦呦。
但是人很多,弟子们还全会武功,她根本挤不进去。
众人嬉闹,分外热闹。
而这热闹中,忽有守门弟子前来,拜见坐在上方、垂目含笑看呦呦的仓木老人:掌教,大师兄,大师兄和他夫人,信阳长公主殿下来了,要来拜访掌教!热闹的气氛一凝,所有人耳聪目明,皆伸长耳朵,转过脸,看向守门弟子。
守门弟子被这么多如有实质的眼睛看着,吓得腿一软,差点哭出声。
这些弟子们皆是内门弟子,学到了真正的北冥武功,气势齐齐威压,岂是小小一个守门弟子能承受的?众人一边看那个守门弟子,一边用诡异的余光瞥仓木老人。
所有人都不说话,只有郁鹿小朋友的咯咯笑声无忧无虑。
他尚不知道大师兄和长公主殿下是他父母,按他这个年纪,即便那两人来了,郁鹿恐怕也忘了他两人。
李明雪在众人僵凝下,终于挤到了前排,心满意足地把郁鹿抱入了怀里亲了亲。
江唯言叹着气,一动不敢动。
他眼睛盯着圈中挤进去的李明雪,自己却不好打破这种气氛。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仓木老人身上。
仓木老人做掌教这么多年,但他并不太收徒弟。
他一共就收了两个关门弟子,郁明乃第一个。
身为掌教的关门弟子,郁明在北冥的地位格外尊贵。
掌教喜欢郁明的习武天赋,自来培养这个弟子独当一面。
却不想六年前他闭关,再出来时,他的爱徒就发生了那种事。
一走数年,数年只寥寥几封书信,再不回山。
爱徒年少多情,为情所困,仓木老人又气又恨,自此也不多问。
幸得二弟子颇为靠谱,让仓木老人微微宽心。
而今,那个大徒弟,居然回山门了。
仓木老人垂下眼皮,一声不语,与懵懂的郁鹿小朋友对望。
他不着急,一旁的其他几位长老却很着急。
几个长老连声说:那快让他两个过来啊!正好大家都在,他不过来,还等什么时候?守门弟子赶紧离开,再来时,众人齐齐看去,见颜色出众的青年男女并肩走来。
男子肩宽腰健,身材高瘦如松柏。
他穿着灰色武袍,武袍衣角被风扬起。
而随着他飒然之行走来,青年眉目渐渐明晰,挺拔之身形映着英气面孔,俊俏十分。
众人纷纷咬耳朵:昔年郁明还在山上时,被人戏称是北冥第一俏。
如今一见,果然相貌出众。
而郁明那位妻子,长公主殿下,风采更是卓然。
她女子柔弱之身,在如此多的冷然打量目光下,未露惧色,比她夫君态度还要强硬些。
她往前走来,眉目明婉。
女郎广袖长裙,衣袂翩然若鸿飞。
有些年轻男弟子,只是看李皎一看,面孔染红,被她眉眼间的丽色和气度所逼,匆匆垂下眼不敢看。
夫妻二人站定,推金山倒玉柱地在垂着眼不看他二人的仓木老人面前跪下,齐齐叩拜。
一旁长老们心急,想要二人起来说话。
但是仓木老人不开口,他们也只能干着急。
郁鹿小朋友偏着头,仔细盯着那两人看。
他突然眼睛大睁,认出了这两人。
郁鹿小朋友兴奋起来,挥着藕臂,要扑向两人,口里含糊喊着几个字眼。
众弟子盯着郁明和李皎,他们看一眼郁明,再看一眼李皎。
比起守门弟子,这里的内门弟子,大多认识郁明。
他们神色复杂地看着郁明,再把目光深深落到李皎身上:多少年匆匆过去。
时光如逝水,逝水不可回。
时间永远分岔,未来永远不可知。
遇见她前光华流丽,遇见她后深陷泥沼。
而多年后,在将来的某个时刻中——郁明终究还是娶了李皎。
还是娶了最开始的那个人。
众人怔怔看着李皎,无言以对。
无人敢打破的沉默中,一把清冷女声从众人身后传来:呵,还有脸回来!长公主殿下拐走了我师兄这么多年,是否该给我门派一个交代?众人深深吸口气,脸上露出激动又惊骇的表情,他们推肩:今天是个好日子!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二师姊来了!二师姊也出关了!他们托郁明夫妻的福,能见到传说中的二师姊了!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这两天的霸王票,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