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桐淡然抬目,清冷淡漠的声音, 说着她师父留给她大师兄的话——徒儿你自小顽劣, 性格刚硬, 受不得委屈。
你自来武学天赋极佳,为师既欣慰, 又为你担忧。
想那自古以来,刚极易折,强极则辱, 慧极必伤,情深不寿。
为师颇是忧心你受不得屈辱,当年才放你下山, 原是想你多经些江湖历练。
你若改掉自己过强的性格, 于武道才能更进一步。
你与长公主殿下的事,为师并不怪你,为师早该料到,这本就是会发生在你身上的事。
幸得你挺了过来, 才有今日之夫妻恩爱, 幼子伶俐。
为师为你整理了些书籍,于你的刀法颇有助效,你当勤勤练之。
无论你身在何方,都莫忘了练武。
为师数十年, 向来放心你师妹,独独不放心你。
你禀性纯真良善,于武学上是助, 与旁人相处时,便易吃亏。
望你好生自省,莫误了自己。
行走江湖,当切记三思而行,少言少语。
勿任何事都与人说,心里毫不藏事。
此技当与长公主殿下多多学习,你整日无所事事,为师当真被你愁煞。
多读书,切莫除了刀,诸事皆不顾。
莫凭兴趣做事,为人当讲原则,万事心中有数。
为师知你不喜想这些,然你已为人夫为人父,当学大丈夫佑护妻儿,而非被妻儿所护。
你妻性格强势,你当适时忍耐,却也不可一味忍让。
……若有困难,即回北冥,莫再如往年般置气,一恼之下再不回头。
为师已嘱咐你师妹,无论何时你归来,北冥都是你的靠山,都有你一席之地。
我自希望你与长公主殿下天长地久,但若不妥,当可归来。
吾徒,识之识之,勉之勉之。
一言一语,众弟子听得打起了盹:仓木老人对大师兄的嘱咐怎么这么多?郁明跪在牌位前,低着头。
他师妹的手按在他头上,他放置在身侧的手握成拳,微微发抖。
他的妻子和孩儿就在身后站着,一众弟子也在祠堂外站着,看新任掌教如何教育大师兄……那么多目光都落在郁明身上,郁明自该顶天立地,接了师父的嘱托。
然他双目微赤,潮意涌至喉间。
他强忍着不丢脸,但他心里已无数次往前跪伏,在师父牌位前大哭大嚎,如不懂事幼子般。
那桐年轻凌厉,如剑如松,她的声音也和仓木老人完全不同,但她模拟老人说话的时候,那种震撼感如师父亲临,让郁明怔怔出神。
他师父仓木老人并不喜欢收徒,他只收天赋极佳之辈。
郁明是孤儿,仓木老人给他取姓郁,乃是出自北冥满山郁郁青青之意,一如之后给师妹那桐的取名,源自在桐树下捡到。
仓木老人不喜说话,自来除了教郁明武功,完全放任这个大弟子满山乱跑乱玩。
在郁明的印象中,他师父为人严苛,常年淡着脸,不管他做什么,师父都面不改色。
他做错了,师父一个鞭子挥过来罚他;他做对了,师父也一个掌风拍过来要他莫骄傲。
仓木老人教他颇为严厉,冬寒夏暑,郁明哪怕有一个时辰少练武功,师父都能把他打得吐血。
郁明小时候被仓木老人打得次数多了,导致日后他一面对自己的师父,就忍不住要跪要求饶;哪怕在他长大后,师父已经不打他了。
比起郁明,那桐要幸运得多。
因为那桐本身就不爱说话,正投了仓木老人的喜好。
仓木老人喜爱听话、安静、专注的徒弟,偏偏收的大徒弟废话连篇、性格活泼、整日有说不完的话,让他很头疼。
所以仓木老人教导徒儿,最喜那桐,最愿意把那桐留在身边;最不放心郁明。
仓木老人对郁明的记挂,这些年,只有常日跟在师父身边的那桐知道了。
在郁明刚回山的时候,在仓木老人此次出关的时候,老人家已经感受到身体的垂垂老矣。
仓木老人生前,依然没有对徒儿说一句慈爱的抚慰话,但他过世后,他没有说出口的那些话,对郁明的牵挂,皆由那桐说了出来。
郁明喃声:师父……他一磕到底,长跪不起:徒儿对不住你……李皎抱着郁鹿,看夫君那般伤感,心中轻轻叹口气。
她夫君禀性纯良,皆是仓木老人教导有方。
郁明最离经叛道的那几年,就是躲着不敢回北冥。
作为师父,自然生气;但更多的,却是体谅。
郁明虽是孤儿,可他有这样的师父师妹,还有整个北冥弟子的关心,他实在幸运太多。
比李皎虽有满堂亲人、亲人时时准备算计她要强得多。
李皎抱紧怀中幼儿,心想:也许亲人加倍的疼爱,耐心持之的教诲,才能教出郁明这样的郎君来。
我日后也要对呦呦疼宠无比,让呦呦知道父母疼他爱他,他永不缺后盾。
李皎低头与郁鹿的眼睛对上,看幼儿无忧无虑地打个哈欠,趴在她肩上发呆。
李皎:……她赶紧抱着呦呦出去,千万莫等她夫君难过完了、起身一回头、发现儿子居然听得睡着了。
呦呦年幼无知,尚且不知死是什么,不知道仓木老人已经再不可能抱他满山逛。
在他短短的生命中,仓木老人也许只是出了趟远门,就像他阿父阿母总带着他东奔西跑,他一会儿遇见这个人,一会儿又找不见了那个人。
郁呦呦大概在想,过两天,那个阿翁就又会冒出来,抱着他了。
但是再不会了。
且他记忆不完善,等他长大后,他会彻底忘掉自己在一岁这段时间遇到的老人。
他再不会记得他被一个老人抱坐在怀中,静默地看着他。
人间生死悲欢,在老人和孩子身上,体现得最是深刻。
郁明几日来精神不振,师父故去对他打击颇大,他整日长吁短叹,在屋中设了老人的牌位,每天三炷香,睡觉前也要跟牌位念念叨叨。
这些是应该的,李皎体谅他,也跟夫君一起给牌位烧香。
但是郁明变本加厉地开始追忆过往、走火入魔,李皎就不能任由他那么颓丧了——某日李皎牵着刚刚洗浴过后的郁鹿回屋,郁鹿小朋友走路走得跌撞,却很欢快。
但他走了一会儿就嫌累,要求阿母抱他。
李皎为了锻炼呦呦,一直鼓励呦呦。
母子二人进了屋,李皎却蹲在地上,让门口的呦呦罚站。
靠着墙,小胳膊小腿的郁鹿啜泣:我好累呀……李皎温柔又严肃道:你才站了多久就喊累?我方才有事出门,让你等着我,为何你口上答应,我一回头,你就不见了?呦呦,说过的话,要算话。
不能前脚答应我,后头玩得高兴了就忘掉。
你给我记住,人要守诺。
郁鹿眨着水滴般的眼睛,张开手臂要抱抱,可他阿母不为所动,郁鹿说话说得又磕绊又委屈:可是你都、都、都不见了!我觉得、觉得你有事走了,我不想一直等你嘛!李皎认真说:如果我有事要走,我会让人来跟你说的。
我如果不说,你就要等我。
呦呦,你要有这种认知,阿母不会不管你,不会抛弃你。
你要理直气壮地等阿母回来。
郁鹿腿站得好酸,他蹲下去,哭唧唧地抹眼泪:我知道了嘛!母子二人的交流,郁明躺在榻上喝酒时听得一清二楚。
隔着帷帐,他侧过身,看到李皎蹲在不远处,他儿子可怜兮兮地蹲在墙角,都快哭成小泪包了。
眼泪挂在幼儿脸上,珍珠般。
郁呦呦一抖一抖地,小嘴上扁。
郁鹿这么可爱,他一哭,郁明的心就软了。
郁明长长叹口气。
李皎和郁鹿一起扭头看过来,因为郁明做什么都无声无息,李皎和郁鹿进来,都不知道郁明居然待在屋中。
李皎听郁明长叹口气:我师父说得对,你性格强势,就总是欺负我们姓郁的。
李皎:……郁明幽幽道:你当年欺负我,现在又欺负我儿子。
李皎额心微跳,扬起了眉。
她和郁明早就说清楚,幼儿三岁前受母亲影响多,三岁后受父亲影响多。
所以郁呦呦三岁前的教育,李皎都要一手抓,郁明不要给她添乱。
郁明答应得好好的,现在却在她教育儿子的时候,跟她唱反调?李皎站起来,蹙着眉,闻到了屋中的酒味:你喝多了?郁明:难道我只有喝多了才敢反驳你的话么?啪!帐外的母子二人都听到了里面的酒坛摔了的声音。
青年身形一晃,走了出来。
他身形凛然高大,气势强大,冷目看着李皎。
郁鹿瞪大眼,仰头看父亲走过来的强势,张了小口,开心道:阿母,阿父是不是要揍你?要打你?!李皎:……李皎扭脸看蹲在墙根的儿子,诧异他年纪小小居然能说这么流利的话,都不结巴了:……你这么兴奋做什么?你阿父打我的话你很高兴?因为我刚刚罚了你?郁呦呦赶紧低头捂着眼睛,继续可怜兮兮地蹲在墙角反省。
他颇为识时务,小手捂住眼睛,却还狡黠地从指缝间往外偷看大人。
阳光落在他身上,他蹲在墙根,就跟朵漂亮的小蘑菇般可人怜。
李皎心里被儿子的可爱戳得软成水,好想抱着亲一口。
她克制住了这种冲动,不能给郁呦呦那种做错事不用受罚的印象,李皎扭过头,看向夫君。
郁明沉着脸,开口:我以前做扈从时,你就总是这么罚我!他伸手指郁呦呦:就跟罚呦呦一样似的,罚我!你总是欺负我!李皎反唇相讥:那是你跟你儿子一样不听话!你不知道扈从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我身为主子,教导你有错了么?郁明翻旧账:当时我还是你情郎来着!李皎:公私要分开。
你是我情郎,和你是我扈从,各做各的事,互不干扰。
哼,你当然分得清楚。
只许你州官放火,不许我这个老百姓点灯。
你倒是能随时亲我一把,把我撩得不上不下,不待见我反抗。
李皎:……她知道郁呦呦在一边津津有味地听着,她心头大恼郁明的口无遮拦,面红一瞬,冷冷道:前情郎,注意分寸。
郁明:看!你现在还跟我说话这个态度!李皎:我态度怎么了?你当众跟我拉扯,让我在我皇兄面前出丑时,我说说你怎么了?我真是瞎了眼,当年就不应该对你纵容,才让你打蛇随棍上,闹得我皇兄一直以为我和你怎么了!郁明:怎么了怎么了?你就是嫌弃我出身不好,总给我布语言陷阱挖苦我。
我当年怎么那么傻,都听不懂你在骂我……两人翻起旧账来,随口都能说出一大堆事来。
李皎以前和郁明都不翻旧账,因为一旦翻旧账,就绕不开当年关东郁明重伤离京之事。
那段悲痛过去李皎不愿意回想,郁明也嫌丢脸,不想提。
然随着两人关系越来越好,那些放不开的事情,偶尔也能拿出来说道——郁明:你肯定对博成君、对江唯言都心动过!你别以为我看不出!李皎:……开玩笑,我心动不心动关你什么事?你和我都分开了,你管我当时和谁在一起呢!且你和雁十那般要好,我说什么过么?郁明:你说雁十坏话,小心我跟你皇兄告状!李皎:……李皎大怒,走过去要抓住郁明。
郁明就提防着她冲过来打他呢,她那指甲那么长,总是挠他。
她还那么弱,扑到他怀里,他根本就下不去手,总是自己吃亏。
由是李皎一走过去,郁明就退开。
他这次真惹着了李皎,两人绕着屋子一追一赶。
李皎一把提起墙根放着的望山明,挥向郁明:有种你停下来!郁明转过身,抓过扫帚到怀里自我护卫,冲她微笑:我有没有种,你不知道么?他看他老婆提着望山明,额筋一抽,连忙道:别出刀,千万别出刀!李皎:你过来我就不出刀。
郁明哼一声:你以为我怕你?我是怕你抡起刀伤到你自己……他还没矜持完,看他老婆当机立断就要拔刀出鞘,郁明吓一跳,论魄力他真不如李皎。
但是望山明的威力他是知道的,李皎这一出刀,伤得肯定是她自己。
郁明连忙掠过来,李皎就等着他呢。
她自然不敢出刀,便就着刀鞘往她夫君身上砸去。
望山明太重,李皎挥几下就气喘吁吁。
郁明就拿着那把扫帚,跟不出鞘的望山明对抗。
他跟玩儿似的拿扫帚逗他老婆玩,与他老婆互相追赶。
李皎累得不行,手叉着腰指他。
幼儿咯咯咯咯的笑声伴随着拍掌声响起:打得好,打得好!再打再打!李皎:……郁明:……李皎黑着脸扭头,看她那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儿子。
呦呦看得高兴、忍不住喊了出来,被李皎瞪一眼,立刻醒悟过来自己正在受罚,连忙又捂着眼睛低头,作乖顺样。
李皎气笑了:我怎么摊上你们两个……她被儿子气得不行时,腰肢被身后人一搂。
身后人在她不经意时,顺手抢走了她抓着的望山明,并把她捞抱到了怀中。
李皎正要怒,郁明低头,在她眼睛上亲了一下。
李皎瞬间脸红,抿唇看他。
郁明再低头啄了一下她。
李皎后颈出了汗,怕身后郁鹿看到,立刻瞪向郁明。
郁明与她额头相抵,温声:好啦皎皎,不闹了。
跟你说正事,我们去河西吧。
李皎怔一下,心口跳起,目有微惑:去河西?郁明小声:对啊,你不就想去河西嘛。
委屈你陪我在北冥待这么久了,我已经调整好了,可以陪你去河西了。
李皎低头:……你本该待在北冥的,却老跟我东奔西跑……郁明认真道:我就喜欢跟你跑来跑去,我不喜欢被你留在后面。
我最怕被你留下了。
郁明自然没有被李皎留在北冥。
李皎现在已经有夫妻的认知,做什么都和夫君一起。
即使危险,有郁明跟着,他二人一文一武,应付得也轻快些。
只是这一次去河西,郁明夫妻商量后,决定不带呦呦,让郁鹿待在北冥山上。
河西那边的情况现今尚不知道,呦呦没有自保能力,跟他二人一起太危险,不如留在山中好。
李皎写了几封信,处理完杂事后,和背着包袱、长刀的郁明下了山。
那桐手牵着无知的郁鹿,在山头相送。
郁鹿依然不懂分开是什么意思,他乐滋滋地吮着那桐姨姨给的糖果,在山顶跟阿父阿母挥手。
他自是不知父母这一走,很长时间都会见不到了。
下了山,李皎一步三回头,看身后被留下的幼儿,心情几多惆怅哀伤。
郁明为帮她转换心情,又为了能积极地表现自我,他从包袱中取出了河西地形图,展开跟想念儿子的李皎邀功:皎皎,我以前在大漠好几年,把河西地图都背下了。
这一路你跟着我走好了,我不会再迷路了!李皎微讶:河西?我跟你说我们要去河西了?我们不去河西。
郁明:……他愣住,孤独地抱着他的河西地图。
他微懵的模样,让李皎眸子弯弯,抱了下他手臂。
李皎从来不把智力问题强加给郁明,她目中带笑,告诉夫君:我们不去河西,我们要绕过河西,偷偷潜入夏国地盘。
我们要去夏国国都统万,想方设法和夏国王子赫连平见上一面,弄清楚现在的局势。
但是河西在打仗……李皎不在意:雁莳他们都在河西,他们那些将军是打仗的一把好手,我去凑什么热闹?夫君,我们要眼光放远一些,别总想着用武力解决问题。
李皎把郁明哄走了。
一张地图,如今已是出门必备。
好多人都觉得要去陌生地方,一定要提前看清楚图。
郁明那边夫妻二人离开北冥数日后,江唯言和李明雪跋山涉水,终到了北冥一片地。
走在镇上,李明雪专心地抱着北冥的地形图,边走边念叨,口里念念有词地背诵着。
期间江唯言离开了一会儿,他买了两个包子回来时,李明雪还在边走边念。
路人不停地回头,看那个漂亮小娘子抱着一张图神叨叨地嘀咕着。
小娘子相貌这么漂亮,走路走得却一直低着头看图,在街上实在太引人注目了。
好些路人跃跃欲试,想跟这个漂亮小娘子搭话。
一个凑上来:这位小娘子……李明雪无知无觉地从他身边走过。
另一个人堆上笑脸堵住李明雪的前路:娘子这是有什么不懂……路线受到阻碍,李明雪绕过障碍,与那个搭话的人擦肩而过,继续走路。
几个人石化:……这漂亮的小娘子太有个性了!江唯言回来,便围观了这么一出好戏。
他心中轻笑,心想我们家小娘子明雪,岂是随便一个路人凑过来,她就会搭理的?江唯言走到了李明雪身边,看到这么个挺拔青年现身,几个路人顿时明白两人是一道的,当即失望走开。
江唯言温声:明雪,饿了吧。
给你买了包子,吃饭吧。
李明雪继续专心地走路背图。
取出热乎乎的包子伸出手、被李明雪无视掉走过的江唯言:……身后传来几声嗤笑,显然是笑话他自作多情,人家小娘子根本不领情的。
江唯言恼羞成怒,还从没被李明雪忽略至此。
身后的嘲笑议论让他面红耳赤,他快走几步,一把抢过李明雪手里的地图。
李明雪这才抬头,看到了他,诧异又开心道:江哥哥!女孩儿这种纯粹的喜悦反应,终于取悦到了江唯言。
江唯言淡嗯一声,把包子递给她。
身后跟了一路的众人叹气离开后,江唯言心情大好,却仍不满李明雪忽视他。
女孩儿低头小口小口地咬包子,江唯言故作无意地问:你记这个地图干什么?李明雪笑盈盈地仰起小脸:我想背下从这里到北冥的路啊。
然后我记住路了,回来的时候就不用一直问路了,江哥哥你问我就好了。
我能帮上你大忙了。
我也要变得很厉害!江唯言:……他沉默一下后,提醒李明雪:但是之后,我们不会再走这条路了。
找到你堂姊后,我们要跟着她,她去哪里我们去哪里。
这个地图,你背也是白背。
李明雪傻眼:……她抿起嘴,将地图从青年手里扯走,扔到地上:我不背了!江唯言轻笑,觉她甚是可爱,让他想要揉一把。
他想,以前怎么没觉得明雪这么有趣过呢?他想揉一揉她,但路上皆是过客,青年手指酸痒,忍了许久,最后借给她擦嘴的功夫,在她脸上轻轻掐了一下。
皮肤润而细腻,满手馨香。
江唯言淡然地将手负到了身后,在袖中,指搓了搓。
作者有话要说: 二明今天依然二,小江变成老江要开始暗戳戳的暗恋生涯23333~~~明天开河西地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