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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 1.1.1

2025-04-02 01:06:28

郁鹿小朋友没有能如愿回北冥去。

因为他被天子李玉截了胡。

谁也没想到天子不坐镇洛阳, 而是前来河西。

郁鹿小朋友被人诚惶诚恐地送去了李玉身边,而江唯言踟蹰半晌, 没敢在这时候去叩拜天子。

郁鹿小朋友哭哭啼啼想回去北冥,是因为他水土不服。

越往北走, 小孩子身体越不舒服。

然他年龄幼小不知道怎么说, 说出来的话就变成了我要回去。

李玉身边有御医随行,给郁鹿开了药。

郁鹿虽然依旧恹恹的提不起劲,到底没有再哭闹了。

因为天子明显喜欢,郁鹿小朋友被强行送去讨天子高兴。

李玉生性寡淡,他也不多管郁鹿。

郁鹿在李玉这里吃了药睡去,睡醒后趴在李玉怀中。

小孩儿手中玩着舅舅送他的玉佩, 眼睛漆黑如葡, 好奇地盯着舅舅如何批奏折。

李玉:还想回南方去?你当日哭闹着要来北方, 给人增加了许多麻烦。

若非不可忍受, 当不得朝令夕改,惹人疑惑。

怀里的小孩儿张大嘴, 啊了一声。

李玉:怎么?郁鹿支支吾吾:你说话的样子, 和我阿母好像。

他阿母也是动不动一堆大道理甩给他,这个不能做, 那个必须做。

特别的聒噪,特别的烦。

郁鹿眨眼睛, 他还是觉得阿父比较好。

从来没有大道理,不跟他讲原则。

尤其是他阿父笑起来爽朗,为人心大, 特别的好骗好欺负。

想郁鹿年纪小小,脑子里就已经开始编排他父母了。

李玉没顾得上跟郁鹿多说话,因江唯言领着李明雪前来求见。

李明雪比较怕这位堂兄。

这位堂兄和堂姊不一样,堂兄是天子,自来高高在上,俯视他们一众宗亲。

如李明雪这般身份的,昔年都没机会见过几次天子。

她见到李玉,实在是茫然无措。

江唯言也很拘谨。

他前次才被李玉那般说了,那般罚了。

今次他带着郁鹿戳到了李玉眼皮下……江唯言低头,他素来不怎么有忠诚这种品质。

但是时人忠君思想深入骨髓,江唯言每见李玉一次,便自我羞愧一次。

郁鹿非常不认生地坐在李玉怀中,看到江唯言和李明雪,立刻咯咯笑起来打招呼。

李玉淡看江唯言,微啧:江爱卿也来这边了?朕以为你迫不及待地归隐,如今如愿以偿,当是心满意足。

看你如今似是不满足。

怎么,你昔日结仇无数的后遗症已经发作了?追杀你的人太多,你应付不了。

所以回来求助了?江唯言轻声:罪臣惭愧。

郁鹿听得一愣一愣的。

他这个舅舅之前不怎么说话,但是说起话来,好能说呀。

郁鹿小朋友贫瘠的词汇,应付不了李玉这么长的嘲讽。

他傻乎乎地仰头,睫毛颤抖,看李玉平静冷清的侧脸。

李玉写了几个字,语气仍淡淡的:想挟呦呦以令皎皎?被朕撞破了,心难安吧?你也知道朕不信任你,就想去皎皎身边。

江爱卿,你什么贡献也没做出,什么好处也没提供。

旧日恩怨能供你消耗多少次?就算皎皎同意,来求朕,朕也不会给你解药,让你恢复武功如初。

江唯言羞愧无比,被李明雪轻轻握住手。

李明雪懵懂,她也如郁鹿一样发现天子特别能说,能说会道。

她不敢开口,怕越添越乱。

江唯言道:臣……陛下需要臣做什么,臣自会去做。

臣只想陛下请御医,看看翁主的身体。

李玉不意外,扯了扯嘴角:江爱卿还是如此功利,所以朕的说法还是同一个,朕不信你。

天下能人众多,朕不用不信的人。

你不信,朕便不用你。

江爱卿且等等吧。

江唯言无言以对。

李明雪怯生生:堂兄……李玉温声:你父逼宫,一众兄妹现还在洛阳禁闭中。

你最好还是不要提醒朕吧。

李明雪的智力让她不足以听懂李玉挤兑威胁的话,但是江唯言听得懂。

江唯言按住李明雪的手,摇头示意李明雪莫要开口。

李玉再没有给两人时间,因下一个人在门外等着陛下召见。

李玉挥挥手,皮笑肉不笑的中常侍便来毕恭毕敬地请江唯言二人出去。

江唯言失落地带着李明雪出去,站在雨后新檐下出神。

他想他必须拿回信这种东西,才能重回李玉眼底,心愿有成吧。

信啊……青年怅然,他昔日做杀手的时候,是要完全抛弃这种品质的。

后来几经易主,主公也没要求过他的品格。

然李玉不一样,李玉是天子,李玉手里可用的人才太多了。

江唯言想在李玉跟前拼条路,他就得把他丢掉的东西重新拾回来。

江唯言轻轻失笑,手盖住了脸。

李明雪仰头:江哥哥,你别难过。

我堂兄是天子,他谁都不喜欢,也不稀罕。

他好厉害的,我也好怕他……但是我们不要做坏事,他应该不会找我们麻烦的。

江唯言低声:明雪,我想做个好人……你觉得呢?灯笼红光下,女孩儿面容细雪般柔美。

她睁大了眼,秋水般的眼中水波荡漾:真的么?那太好了!她兴奋得小跳了一下,沿着长廊要跑出去,被江唯言拽住手拖回来。

李明雪认真严肃道:江哥哥你要改邪归正,我们一定要好好计划。

江哥哥你放开我啦,我要去写计划,我要监督你。

江哥哥,你看院子有叶子没扫。

我们要做好人,就从扫院子开始吧。

江唯言:……他被李明雪逗得噗嗤乐出声,一腔惆怅自唾被打散。

他再被女孩儿催促好几次,只能笑着去拿扫帚扫落叶。

李明雪也跑过来帮忙,还絮絮叨叨要做许多好事。

她碎碎念不住,低着头努力记忆,江唯言乐不住,心中又微敞。

他想明雪这么乖,确实是真心想做好事当好人吧。

跟着他被喊打喊杀,于明雪来说必然十分困惑。

庭院灯火葳蕤,灯笼的光在风中摇曳,照在来往人的脚下。

江唯言抬目,与进院子的一官员对视。

官员匪夷所思地看着扫院子的两人,难以理解大晚上的,扫什么院子啊。

江唯言心情好,微乐道:陛下在屋舍中接见官员,大概需要一刻钟时辰,请稍等。

官员茫然地点了点头,在院中候着了。

一会儿中常侍出来,诡异地看眼江唯言和李明雪蹲在院子里的花圃边给花浇水。

中常侍以为李玉的讽刺刺激了这两人,心中同情,想江郎的心,未免太脆弱了吧?谁不被天子嘲讽几句,那代表天子根本不待见。

比如昔日皇室宗亲……李玉就没说过一句难听的话,因为李玉根本连人都懒得见。

中常侍摇摇头,张口吩咐侍女:换盏新茶……院中李明雪抬起小脸积极无比:我去我去!中常侍茫茫然答应,不解地看着青年和少女乐着离开。

他使眼色吩咐人跟去看,自己迷茫地转身,继续回屋里伺候去了。

这短短时间,李玉已经又见完了两拨人。

天子他很忙,他不光要弄清楚河西现在的局面,他还要看洛阳发来的奏表。

丞相坐镇洛阳,盯着南方的水患。

但李玉天生是操心的命,军事政事一手抓,做天子做得兢兢业业,走到哪里,都不忘记自己的子民。

郁鹿小朋友睡了一觉,醒来后,他舅舅还在用那种波澜不起的语调说话。

李玉在跟人说新的事情——博成君在河西的话,扮作凉国人去骚扰夏国边界的事情,就交给他了。

他杨家自来和西域这边交情打得多,杨承不管凉国话还是西域话,都说得不错。

杨家那样的事发生,他要将功补过。

既已递诚,朕自要给他机会。

李玉写了手书,下面的臣子低头捧着圣旨出去了。

夜漏声凉,凉风入帷。

李玉揉了揉额头,他有些疲惫了。

郁鹿小朋友喃喃:为什么……李玉这才发现怀里的小孩儿已经再次睡醒了。

郁鹿小朋友说话说得不清楚,意思大概只有他自己最清楚。

但是李玉和他瞎猜了两句,居然听懂了郁鹿在为什么什么:江爱卿此人命途多舛,为人不重诺,不守信。

这样的人,徒有高超武艺,用起来也不顺手。

杨爱卿则完全相反。

很多时候,品性决定了一个人的上限。

江爱卿需要打磨。

他有所求,有所求便好。

他无欲无求的时候朕不用他,当他有需要了,朕要磨一磨他这把刀。

郁鹿张大嘴,迷蒙无比。

好半晌,小朋友才喃声:舅舅,你好能说……你好会说话……郁鹿幼小的生涯中,第一次接触这种厉害的人物。

李玉刷新了他对世人的认知,让他知道原来有人这么受人崇敬,走到哪被供到哪儿,还总能三言两语就把人打发掉。

郁鹿羡慕地看着李玉。

如果他能像舅舅这么会说话,他阿母再折磨他的时候,他就不会只掉泪花说不出口了吧?一岁小孩儿说话并不能逻辑清楚,每个字都清晰吐出。

郁鹿失落之余,加倍羡慕李玉这样的。

李玉低头,揉一揉郁鹿的小脑袋。

他温声:你想不想成为像舅舅这样会说话的人?想不想舅舅教你?啊?可以么?郁鹿兴奋,要的!我也要像舅舅一样!这样我阿母再逼我吃饭的时候,我就能躲过去了!小朋友精力旺盛,既不喜欢吃饭,也不喜欢睡觉。

李玉微笑,郁鹿的志向如此之浅。

李玉道:那从明天起,看舅舅如何处理政事。

你能保证一天不听得睡觉,不要吃要喝,不尿裤子,不被人逗笑,咱们就学成一半了。

郁鹿小朋友自信满满,又红着脸:我不会睡着的!我才不会尿裤子……人家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众人放下心,原本以为天子性格寡凉,不容易带好小孩子。

但谁让天子摊上的是郁鹿这样如此省心的小孩儿呢?郁鹿他不认生,跟谁都能笑得咯咯,随时能把父母忘到脑后。

他心肠甜美如父,心思敏锐如母。

这样的小孩儿,便是李玉这种冷性的人,也带得十分容易。

最大的缺陷是郁鹿依然水土不服,依然精神恹恹,依然对这个陌生地方充满了恐惧。

李玉便经常诱惑他,诱哄他,让郁鹿充满希望地觉得,等他见到了阿父阿母,就能回北冥去了。

这个讨厌的地方,郁鹿小朋友一刻也不想多呆。

李玉进入河西地段,开始接手河西军事的时候,林白那边的情况,已经糟到不行。

之前为了帮雁莳脱身,林白不得不说出了自己的身份,让自己成为了靶子。

凉军的注意力放到了林白身上,目光灼灼。

说实话,只要林白这个皇室嫡系子孙的身份在,谁会在意什么晋王,什么李玉呢?众军叫嚣着活捉林白,死死扣着林白,绝不能放过。

雁莳期间带着一群小兵试图吸引凉军的注意力,不得成功。

林白和杨婴东躲西藏,他们回了月沙河畔,救了被留在那里的百姓。

将士们顶在前,护着百姓离开。

凉军紧追不放,林白这边人越来越少,每日都在减少。

到最后,只剩下了林白和杨婴二人。

二人躲到村子烧了一半的土墙后,气喘吁吁,满面污渍。

两人刚刚与敌绕了一路,最后一个小兵也死在了逃亡途上。

现在两人坐在土墙后,知道凉军随时会来。

他们毫无形象地狼狈坐地,面面相觑,忽而失笑。

林白说:我肯定不能被活捉。

我身娇体弱可扛不住刑,被抓到了,指不定什么能说的,不能说的,全都说出来了。

我不能对不住我祖上……所以我只能去求死了。

他从怀里摸出了一直没舍得用的□□,慢悠悠道:他们再过来的时候,我就去跟他们同归于尽!杨婴笑了笑:行吧。

能走到这里,我也心满意足了。

死就死吧。

两人靠肩而坐,月光照在身前三寸地上,清凉如雪。

他们听到了将士追来的脚步声,仿佛又能看到满地尸体。

静默中,两人形象全无,痴痴看着前方。

林白忽而道:你还记得你说的将仲子兮,无逾我墙么?杨婴微笑。

她面容浸在月光中,漫不经心道:我现在想通啦。

你是大魏皇长孙,我是凉国公主后嗣,我和你身份谁也没比谁好到哪儿去。

那话实在没什么意思。

林白笑:你这样说,我就放心了。

不枉你我相识一场。

他忽然侧身,凑过来,在杨婴惊诧的目光下,他手在她胸前一划。

杨婴顾不上害羞,便先发现她身体无法动弹。

她睁大眼,看林白忽然跃起,向外围搜寻他们的凉国将士冲去。

烟雾燎烧,月色清寒青年袍袖飞扬,气势如虹,高声吼道:来吧,我们一决胜负——明月溶溶,沙漠成海,千军万马压境,吞噬青年身影。

他冲入了敌军包围,□□包在怀。

兵器撞击,宝刀在握。

最后瞥过脸,林白与墙后一动不动的女郎撩一眼。

轰——火舌吞没诸人。

杨婴眼泪夺眶而出。

她在心里疯狂喊:救他!救他!别死!别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