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皎最近挺忙的。
夏国王子赫连平和西域高手巴图跟商量好了似的,天天来她公主府报道。
因夏国和凉国多年的纠葛, 这两人还互相看不顺眼, 常常两三句话后就大打出手。
幸好哪怕巴图武功高, 架不住赫连平手下有一群武士效力,两方谁也奈何不了谁。
再说两人的第一目标都是郁明, 某种程度上目的统一,两人之间存在着诡异的默契。
两人都有认知,公主府上的事长公主说了算。
他们一个想带走郁明, 一个想拜郁明为师,全都来求李皎。
李皎心情复杂,她家郁明活了二十来年了, 恐怕还从来没有这么抢手过。
但是再抢手, 也不行。
李皎都这么烦了,郁明本人更加烦。
郁明简直受不了,他刚跟老婆关系好两天,就一大团空气天天来碍眼, 还赶都赶不走。
郁明一肚子火, 亏得他武功高,眼不见心不烦,干脆躲了出去;出去前,央求他老婆帮他处理掉麻烦。
李皎向来热衷解决各种各样的麻烦, 从来不厌烦,夫君的事,更是她的事, 她自是一口答应。
再就是两片雪莲花瓣的事。
晚上在床上,李皎跟郁明温存后商量过了,两片花瓣,他们自己留一片,以供应急;再送往北冥山一片。
李皎道:我嫁你都没有拜过你师父等长辈,他们必然对我几多不满。
郁郎你总是要回去北冥的,我们现在送上一份大礼,算作补了我迟到的嫁妆。
希望来年我跟你回去的时候,你师父他们不会太为难我。
如果他们为难我,你要帮我啊。
郁明:回北冥……呃,我帮不了你啊……我自己恐怕都要受罚呢。
郁明离开门派太久了,基本算是他当年接了平阳王的任务,便再没有回去山门过。
一开始是喜欢李皎,想和李皎日日在一起,想等两人修成正果后带妻子回山;后来他为了李皎,破了北冥不干涉朝廷的规矩,为李皎去打仗,惹得师门不喜;再后来弄丢了望山明,他找了许久都没有找到,无颜回去山门。
四年前,是郁明最狼狈的时候。
他什么都做错了,哪里都没有脸面面对。
他既无法交代自己的感情,也无法直面师门的殷切期望;他只能跟雁莳躲在河西大漠,做个缩头乌龟。
一开始是少年意气,是不甘心,是觉得丢脸。
他心中梗着那口气,这口气梗了四年多,就从来没顺过。
郁明身上的压力极大,时间越往后推,压力越大,便越不敢回去。
近乡情怯,哪怕他现在接受了自己弄丢刀的事实,想重新打一把刀还给师门,他仍然不敢面对师门。
所以他在长安成了亲,眼看林白回山,他竟是一字不敢提和林白一起走一趟。
他的师父、师妹……成为他心中难解的魔障。
郁明暂时还是解不开这个心结的。
当李皎决定将一片雪莲花瓣送去北冥时,郁明又心动,又心怯。
郎君口上说着不好吧,行动上却不加阻止。
他伸长脖颈,望眼欲穿,与妻子一同忐忑地等着回复——山门到底原谅不原谅他这个逆徒呢?他还能回去吗?李皎按照自己的想法处理了雪莲花,留一瓣在身边,她暂时没想到哪里需要这花瓣,就先让明珠好生收着了。
这样日日忙碌下来,时间到了腊月,赫连平愁得快坐不住时,终于等来了夏国的旨意,要他回国。
赫连平大喜!虽然他最后仍然没有说服李皎把郁明给他,但他托李皎的福,在半年内回国,好得到争取皇位的机会,于他已经是一桩好事!此次来长安,也不知算好算坏。
坏的一面,是他既没有跟李皎联姻,也没有推销出去娜迦公主进大魏天子的后宫;好处是,他大概与李皎建立了心照不宣的友谊。
夏国王子出长安时,指明让李皎相送。
过铜驼大街,再开城门。
骑士军士风采卓卓,美女佳人趋步而行。
日光直直照下,落在车顶华盖上,流苏若飞,光华璀璨。
李皎登车,送赫连平送出十里。
一路旌旗飞扬,厚礼装了数车,夏国王子与李皎坐在皂轮车上。
皂漆轮毂,朱丝绳络,乃大魏王公大臣的坐车规格,大魏天子用皂轮车送夏国王子,昭示大国之风。
赫连平一路与李皎相谈甚欢。
待他下车上马,回头,看到女郎站在车前相送。
赫连平骑在马上,马低头扬着蹄子鼻孔喷气,他控着马,一次次回头。
赫连平心中有难以言说的感情涌上口喉,他在长安的待遇一直不错,难说没有李皎这位大魏长公主的关照。
而他最开始,是把李皎当普通女子,是瞧不起李皎的。
李皎看赫连平迟迟不走,扬眉问:王子是舍不得我大魏吗?可以留下来啊。
赫连平一愣,哈哈笑:算了!我可不愿留在大魏当质子,便宜别人!他骑着马走了几步,又扭过头来,学着大魏人的样子,跟李皎拱手,李皎垂首还礼。
马上的青年高声道:长公主殿下,你助我良多,我对你不胜感激!日后你若有需求到我面前,我定会出手助你,还你今日大恩!谁会拒绝送上门的好处呢?何况李皎对赫连平充满信心,这位王子心有雄心壮志,想回夏国去夺皇位。
她与这么个人建立友情,倒确实给日后提供了很多方便。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李皎不妄自菲薄,但也不敢小瞧旁人。
日后情形难说,做人留一线,未必不是好事。
这场十里相送奢华繁盛,展尽大魏的风采,并把李皎这个长公主推到了明面上。
在夏国王子离京后,众朝臣们回忆几个月来发生的事情,心里一动:李皎是不是干涉朝廷之事干涉得太多了点?先前一个杨家,刺杀李皎,李皎干涉廷尉办案还说得过去;后来李皎代陛下登鹿台,有心人就留了心眼;现在,李皎还代表大魏送赫连平出京,且赫连平这个夏国王子居然只认李皎!自古女子不得干政!李皎在朝政上一步步陷得深,对众朝臣来说,绝不是好事情!于是每日廷议上,开始陆陆续续有御史大夫参长公主干政一事。
御史大夫在朝上慷慨激愤,斥天子太宠信长公主,才让长公主无法无天。
今日干涉,是否明日就要谋国了?李皎这是何等歹毒心思?她至陛下于何种境界呢?一时间,日日夜夜,满朝廷都是关于李皎的议论。
也是他们当朝的这位天子脾气看起来不错。
据说天子前些年还雷厉风行,行事狠辣不留余地;然这两年,天子脾气好了很多,大臣们与他当面叫板,天子也没怎么生过气。
大臣们感动十分,自觉陛下修身养性,终于不学前两代天子那般混账作风了,于是他们敢说的话多了,敢抨击的也多了。
不过是仗着李玉脾气好。
然李玉是不得不脾气好。
他的头痛毛病,御医们也诊断不出,只能含糊说让他少情绪波动,少发怒,多养身。
也许陛下心情平顺了,不再情绪大波动,他的头痛病就能不治而愈了。
李玉现在越来越懒得理会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越来越懒得发火,懒得训斥群臣。
他精神不振,日日心思,一个是迁都,一个是他的身体能撑到皇位继承人出生的时候,除了这两件事,其他事都是小事。
大臣们的唾沫星子都快喷到李玉面上了。
李玉没说什么,没斥没驳,豁然面对群臣高昂激烈的情绪。
回过头,他便让黄门们整理好了参李皎干政的奏折,送去了李皎府上,让李皎看着办。
李皎纵是知道朝臣们在参她,当她收到堆成一座小山、被马车送过来的奏折时,还是惊了一瞬:怎么这么多?我素日为人,没这样得罪过人吧?黄门躬身赔笑,看看左右无人,才小声告诉公主殿下:陛下说,朝臣中有人纠集一股势力,故意针对殿下您。
他大概知道是谁这么仇视您,但还没弄清楚。
等陛下看清楚对方后,才会动手。
这段时间,就请殿下少出门,委屈殿下了。
李皎相信她皇兄的手段,就是觉得她皇兄最近一年懒怠了很多。
李皎迟疑:我兄真的没什么事吗?他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黄门忙道:殿下想多了!天子天威难测,哪是小人敢揣摩的?也许陛下在计划着什么,小人们自是不敢问了。
李皎半信半疑地接受了这个说法。
李玉确实心机比她深得多,比她想得远。
他的大局观,非李皎所能比。
若说李玉在计划什么,为这个计划而筹备什么,李皎勉强相信吧。
然她想,她应该寻机会与兄长谈谈。
他实在太反常了!送走宫中黄门后,李皎让人把小山似的奏折搬回自己屋舍。
一白天的时间,她将奏折瘫了一长榻,坐在榻下地褥上拜读臣子对她的口诛笔伐。
李皎越看越生气,这些奏折说得太过分,几乎把她说成祸国妖姬了!例如她不嫁贵族子弟,嫁个江湖人,都能被说用心险恶,想把江湖势力划入自己手中,誓与天子平分秋色。
李皎冷笑:我家心甜的明明还有这种本事?我怎么不知道?她啪地将折子往后一甩。
再翻一本:此女有不臣之心,仗着陛下宠信为非作歹。
杨家或知她秘密,才被此女陷害入狱。
杨家关东大族,如今人口凋零,天下至冤!陛下三思三思,再三思啊!李皎胸闷:满嘴胡言!趁机为杨氏求情也罢,凭什么拉扯上她?她若有不臣之心,第一个就杀了这个诡辩的大臣!李皎将奏折一合,往后砸去。
这一砸,无声无息,没有听到折子落地的声音。
李皎扭头,看到那折子飘飘荡荡,砸向绕过屏风的郁明头上。
眼看郁明漫不经心地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那本折子快速地摔向青年的额头,李皎大惊失色,张口便欲提醒。
郁明仍然低着头,都没有看清是什么东西,他随手向上一拖,两指一夹,堪堪拿住了那折子。
李皎羡慕地看他:会武功的人就是厉害。
人都没看见是什么东西,本能反应就接住了。
郁明手接过折子后,才看清楚自己接到了什么。
他挑下眉,再往跪在榻下的李皎方向看来。
郁明平静的脸色微变,惊道:这什么?你把天子的宣室殿搬到我们家了么?怎么这么多奏折?这让人怎么睡觉?说,你莫非真要谋逆?李皎没好气道:连你也听说了?看来风言风语传得真厉害。
郁明笑起来,走过来坐在老婆身边。
他老婆扭着脸不高兴,郁明也不计较,他随手拿过榻上摆着的一堆小山中的一个折子,随意翻道:来,夫君我看一看,看他们都说心肝儿你什么了,才让你这么生气!李皎被他甜言蜜语地叫心肝儿,唇往上扬了下,亲自从榻上翻折子让郁明看。
郁明一开始心不在焉,后来越看脸色越差。
李皎跟他冷笑着告状:他们以为能告倒我呢!却不知道我皇兄不在意这些,我皇兄还把折子送来给我!等我日后收拾他们!郁明啪地一声摔掉手中折子,他的气势,将靠着他的李皎吓了一跳,抬头看郁明脸色阴沉:他们凭什么这么骂你?不阴不阳,老不羞!我都没这么说过你!我都没有写这么长的文骂你!他气得站起来,一脚踹翻木榻。
那李皎靠着纹丝不动的长榻,在郁明一脚之威下地摇山动,哐得掀翻,砸起了一片尘土。
李皎目瞪口呆:……她站起来:其实也不用这么生气啦……郁明气的程度,弄得她都不好意思生气了。
郁明在地上走两圈,喝了两杯茶水,一肚子火仍然消不下去。
他猛地停下步子,扭头面对李皎,扣住李皎的肩,一脸平静:把名单整理给我。
我去他们府上,好好拜访拜访,好好坐一坐。
李皎:……你打算怎么拜访?郁明淡声:能杀的给我一份名单;能揍的给我一份;能……李皎大惊:不行!他们都是朝廷命宫!郁明无动于衷,漠着脸垂目看李皎一眼:得罪我,就要做好被我登门坐坐的准备。
你就是不给我名单,我自己也能整理到。
郁明淡漠道:你就是太好脾气了,才被人欺上门。
不过没关系,你现在有夫君了,夫君疼你!他转身,往净房的方向扬长而去,准备沐浴更衣了。
李皎哭笑不得地追在他后面,但她现在双身子,追两步就追不动了,只能无奈地看着郁明转眼就走入了黑暗中。
李皎转头,与身后的明珠默默对视一眼。
明珠心情忐忑:我们郎君,真的要上门去坐坐?不、不会闹出人命吧?李皎硬着头皮,镇定道:不会的。
我与夫君一起去坐坐,我会看着夫君的。
很多事情,郁明心意一决,李皎就只能接受,无法撼动他的意志。
李皎做事讲究大是大非,不和人计较小恩小怨。
她素来走阳谋,不搞阴谋那一套。
但她就是再走阳谋,她也没有一言不合、大打出手的习惯。
然郁明有这习惯。
简单、粗暴、直接……李皎望天,自我催眠:只要有用,简单粗暴的法子,也是好法子啊。
从翌日开始,乌云笼罩在了长安朝廷大臣们的头顶上。
长公主夫妻拿着名单,一一坐车去弹劾长公主的朝臣府上做客。
长公主在长安这么多年,每家朝臣她基本都叫得出号;然此次,她不掌控话语权。
到了大臣府上,长公主往旁边静静一坐,留郁明和朝臣们谈心。
郁明指可催金断玉,掌能劈山横水。
他手在朝臣家中的假山上那么一拍,假山上石头哗哗哗往下落;他握着朝臣家中的茶杯,随手一捏,茶杯在手中化成白.粉。
大臣们心情起伏不定地迎来这对夫妻,再抖着双腿、面有菜色地送两人出门。
一家又一家、一户又一户,连关门装病都没用!因为驸马他武功盖世,他想进谁家门,除非顶全族之兵来挡,否则别想拦住他。
但长公主又默默跟在驸马身后,看起来如小鸟依人般被驸马领路,只要她的身份在那里摆着,哪个朝臣敢拦?长安贵门们一时间哀鸿遍野。
大臣们抹着眼泪进宫求见陛下,请陛下管管长公主,管管长公主那位天天威胁人的驸马。
然他们的天子不管事,不光是不管大臣们的事,他也不管李皎的事。
朝臣们如小孩子告家长般来宣室殿哭诉,李玉随口安慰他们:驸马不会真杀了你们的。
驸马是江湖人,为人粗野,行事豪放,你们都是读书人,要多担待担待。
臣子们大哭:……陛下!这不是担待的事!老臣家中妻儿夜夜梦魇,都是被驸马吓的!对极!他上次来老臣家中,恰恰老臣老母路过前厅,看到他顷刻间把前厅的博古架碾碎,还扬言要老臣小心!臣家老母直接就晕了过去,现在都还被医工们守着呢!陛下,长公主这是威胁啊!赤.裸.裸的威胁!您再不管她,老臣就要、要……只能辞官回家了!一众臣子们哭得如三岁孩童,上气不接下气。
他们还文采斐然,言语生动,若非李玉熟知郁明为人,真要以为郁明是什么三头六臂的怪物,才让这些臣子们如被强了般,饱受摧残。
臣子们威胁要辞官,李玉从奏折后抬眼,撩他们一眼,慢悠悠道:辞啊。
朝臣们被陛下冷玉般黑沉的眼神盯着,顿时噎住:……李玉唇角上扬,手叩着案面,满不在乎道:你们今日辞了官,明日朕就能寻到替代你们的人,信否?爱卿们啊,朕近日待你们太好了,然强臣环绕,朕又焉不是豪帝呢?闹一闹就罢了,莫要给脸不要脸。
爱卿们承受得起朕翻脸的后果吗?臣子们面面相觑,纷纷站起来,垮着肩拱手告退了。
待他们走后,李玉才冷笑一声。
他也不去给李皎传话,他端看李皎打算做到什么程度。
他现在对这位妹妹,算是全方位地考察,希望她能合他的心意,助他成就百年大业。
李皎这边,自是有分寸的。
威胁了数日,她已察觉火候差不多。
再这么下去,就该引起朝臣们的逆反心理了。
李皎与郁明求了一番,郁明的火也发泄得差不多了,这两日登门时,朝臣都对李皎毕恭毕敬,再不敢提什么乱国之类的话。
李皎又在床上服侍了自家夫君一把,郁明爽了后,大手一挥,同意了李皎的意见。
他们再最后去一位御史大夫的家中坐坐,便决定结束这一轮的威胁。
本着最后一家的缘由,郁明上门后,对对方并不甚凶残。
御史大夫战战兢兢,一路小心翼翼地与驸马说话。
郁明没怎么威胁他,反而与他相谈甚欢,大夫百思不得其解,只能更加忐忑。
到晌午时,大夫不安到极处,郁明夫妻要告退时,他死命拦着,一定要长公主夫妻在家中用膳。
这位大夫坚信食案上的友谊,才足够真挚,足够解决他的难题。
郁明推拖不得,只能应了。
御史大夫现在怕极了郁明,双方过假山过凉亭时,御史大夫都要拉着郁明的手,找足话题与郁明说。
御史大夫唯恐郁明一个不冷静,推翻了他家中布景。
李皎好笑无比,落了个清静。
她也不打扰御史大夫和郁明努力找话题,快步越过两人,走在最前方。
李皎在前面走得快,把郁明抛弃在后,恼得郁明一个劲地瞪他老婆。
然夫妻二人无默契,李皎没感受到她夫君的怨念。
郁明强忍不耐,被迫听御史大夫唠叨,前方遇上月洞门,转个弯,李皎已看不见身影。
他面上与御史大夫言笑晏晏,心神已经飞去了不知名的地方,翱翔四野。
忽然间,骤听到前方一声侍女的尖叫。
伴随着李皎极短的一声压在喉咙里的喘声!郁明心中一凝,神志登的回归。
身边的老臣还没察觉,郁明身子一跃,高高跳起,已如烟雾般消失在御史大夫面前。
郁明轻功不错,一个呼吸的时间,便奔过月洞门。
满园冬色,侍女环绕,郁明纵步前往,扣住李皎的肩膀将她搂入怀中,急声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有谁欺负你?!他目中暗沉起,小跑到门口的御史大夫一个哆嗦,跪了下去。
李皎红着腮帮,怔怔然看着前方。
郁明发现她身上好像无伤,才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他看到两个赤身的男女,作仆从和侍女打扮,两人衣衫不整,被长公主撞见私情后,发着抖跪下磕头。
他们只来得及披上外衫,香肩、腰腹等部位,却还流露出来。
女子肌肤呈暖色,她发着抖跪下,长发遮住一些,又若有若现地露出另一些。
冷风过墙,日光透过三五团残叶落下,照着那满园采蘩祁祁,郁郁青青。
郁明:……他立刻捂住李皎的眼睛,咬牙切齿,比自己被人撞见还羞怒:快穿上衣服!李皎一动不动,眼眸被夫君盖住,她没吭气。
郁明与那御史大夫一通发火,他气李皎居然看到了别的男人的身体!他胸中憋着的那口血,几乎要喷出!李皎对周围声音充耳不闻,她若有所思地回忆着方才所见。
她走在最前面,她撞见得更早,她看得最清楚。
对方男女藏在树后,她走来,一眼瞥到对方忘情享受的模样。
女子与男子衣着凌乱,躲于荫下隐蔽处。
枯木丛枝,满地苍苔,那又能躲得了几时?当人走过来时,衣裙簌簌曳地,冬色一转,满目柔雪般的姿容睹之甚清晰。
那男女二人如藤缠树,拥得无一丝缝隙。
本是最不堪的事情,侍女口中浅浅嘤.咛,眼中流泪,粉面渗汗,露出痴迷之色。
侍女已是混乱,冬日暖阳浮在她面上。
眸子清如水,□□荡漾池水生漪。
最是一方好风光,粗犷旖旎,原始又触人心扉。
她指甲沾着黑色泥土,低声说着什么,已听不甚清。
李皎分得清什么是假装、什么是真的快意,她心想:为什么我就没有这种感觉?我就这么难受?难道……我哪里有问题吗?她定了定神,扯下郁明的手。
此时那两人在主公的呵斥下已经穿上了衣物,御史大夫快要气疯,听到李皎清凉的声音:把她送给我,我便不计较今日的事。
众人一看,李皎手指的,是那个侍女。
侍女脸色苍白,跌坐在地捂脸哭泣。
她心中害怕,不知长公主打算如何收拾自己。
郁明对李皎的做法也不可理解,李皎却不跟他解释。
第二日,送走郁明出门后,李皎便在屋舍中四处翻东西。
她记得当日成亲前,明珠拿出宫里送来的春.宫图逗她,她心中厌恶自然不要,明珠便收了起来。
应该是放在她屋舍中的某处,这种东西必然是放在她屋舍中的。
然她不关心那本画集太久,明珠根本没告诉她藏在哪里。
李皎跪在地上翻箱倒柜,执着地自己去找,也不敢问明珠那画集在何处。
忙活了一个时辰的时间。
李皎跪在地上,从床底下翻出一个箱子,在箱中找出了她要的春.宫图。
她诚挚地捧着图册,露出释然的笑,充满期待地翻开第一页——身后一声咳嗽。
李皎一僵,回头抬眼,与郁明打个照面。
空气突然安静,一阵凝滞,李皎和郁明的目光,一起落在她手中画本里赤.身纠缠的男女。
郁明面孔红起,明显很尴尬,他眼神飘了一会儿,转过来时,非常诚恳地与李皎说话:我进屋后看你找东西找得太入神,就没喊你,好奇地想跟着看一看。
你这爱好……呃,虽然很独特……不过挺好的,真的。
青年一本正经道——我说的是真的!我真的在夸你!皎啊,再接再厉,为夫看好你!作者有话要说: 解释下,个人体质不一样。
有人破.处疼一下能忍受,有人疼得一年时间都破不了处,破了后很长一段时间还是疼得要命。
只有做多了才会渐入佳境。
李皎就是这种身体。
不是所有人体质都是一样的,然后李皎还性冷淡,她几乎感觉不到什么快感……她是心理问题引起的生理问题,需要男的照顾她的心理。
古代自然是不懂这些的,他们小夫妻就只能自己摸索着来,中间也非常好玩……放心啦,我二明会治好她性冷淡的毛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