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中气氛僵凝,雁莳眼神寒锐, 在战场上杀伐出的气势全都冲着她的情郎去。
但她的情郎是天子, 天子亢龙在天, 他的气势又岂能被人压下?当天子目光平静地看人时,臣子大多惶恐瑟瑟。
雁莳早已不怕他发威了。
她抛下她的鸟窝, 如踩着罡气般往前走。
女郎面颊紧绷,怒眉压眼,一把扣住他的手臂。
她心里一阵发凉, 甚至一瞬间大脑空白,条件反射般地反问他:你说什么?——希望他反悔。
李玉从不是轻易反悔的人。
他铁石般的意志,让他的冷言冷语更着人彻骨凉:爱卿这是闹什么?事先不是说好的么?朕从爱卿身上汲取些旧时的感情, 事后双方都莫要陷于其中不可自拔。
时间已经到了, 朕自觉朕的遗憾已经补全了。
朕会补偿卿些东西,卿需尽快返回河西。
边防不是卿看守,朕到底心难安。
雁莳被他的冷情气笑:之前要和她你你我我,翻脸时就卿卿朕朕。
他的翻脸速度真是快, 他是要把陈世美的角色演到底了?雁莳:你对我一丝感情也无?你镇日说爱我, 只是在补偿你的旧时遗憾?李玉:嗯。
雁莳怒喝:你看着我的眼睛说!李玉漫不经心的目光收了回来,落到她面上。
他眸子黑暗无底,静静看人时如吸魂夺魄,他能看透你, 你反而从他眼睛里什么也看不出。
李玉与雁莳互不屈服地看了半天,雁莳心里那股凉气让她打个哆嗦。
李玉平静道:爱卿,念你今日情绪不妥, 接受能力差,朕不与你计较你的忤逆罪。
日后卿再与朕用这种口气说话,莫怪朕治你大罪。
雁莳冷笑:治我大罪?你怎么不现在就杀了我?李玉没说话。
雁莳冷静下来:河西,我不会回去的。
你不给我一个交代,我不会离开这里。
你说我反悔也好,说我不守信用也罢,我只是要弄清楚我爱人的心。
我可以不计较他少年时口上说喜欢我,为何娶别人的事。
但当他向我坦白后,当他死揪着我不放后,我的态度,就势必认真了。
陛下,臣不是你想玩,就能玩得起的人。
李玉面色寒下。
他的手臂还被扣在雁莳手中,雁莳目中的神色让他一阵慌。
他不敢与她多辩驳,他不解她为什么非要和自己扯不清,他希望她能收就收,不是她说自己不爱他么?为什么该走的时候不肯走?李玉面上不显心情高低起落,咬着牙问:你莫以为朕现在不会治你大罪?两人近距离地瞪视,互不相让。
李玉冷笑,心想我岂是你三言两语能挟持的?他开口:来人,把雁将军——!雁莳大怒:混蛋!她声音之高,盖住了他的喊声。
被人当面喷骂,李玉的脸一下子难看无比。
然他还没发火,雁莳表现得比他更怒。
她眼中布满红血丝,她肩膀发抖,她红着眼绷着脸,伸出拳头呼啸而去。
雁莳的拳头也不是旁的女郎的花拳绣腿,她一招既出,拳风赫赫,凛凛当面。
李玉的反应哪里跟得上他,他被她一拳砸中脸!剧痛让这位天子脑子发懵,搞不清楚状况。
他从来没被人这么打过,他都没想过自己一介天子会被人打!而且对方发狠!一拳打中脸,李玉趔趄后退,跌坐在琉璃砖铺就的台阶上,口中吐出一口血。
血滴落在地上,他怔怔地捂住自己的脸颊。
继而是怒不可遏!他的颜面,他的尊严!李玉怒目而抬,下一瞬,女郎俯身,扣住他被打得出了血的脸颊。
她冷着脸,面颊却柔和,她弯身贴下来,与他唇角相挨。
她在他带着血水的口腔中一卷,熟练地开始亲吮他。
李玉唔一声,痛感和酥感同时到来,女郎另一手压在他后背上摩挲。
他腰间一麻,口中又挣扎不开,遂再往后退。
这一退,李玉直接仰面倒在了地上,腰骨撞上身后的台阶,痛得他一嘶气。
他身子微僵,雁莳便凑过来,伸手去按揉他的后腰。
两人发丝相缠,唇齿缠绵,呼吸凌乱地混在一起。
就这般,雁莳还能抽出功夫嘲讽他,热气喷于他面上:阿玉,你说你摔个跤都能伤到腰,你拿什么跟我玩跟我比?李玉气!他受制于雁莳,几次转脸,都被她强硬地转回去。
雁莳尤不解恨,张腿而跨,跪坐于他腰间。
这个姿势,让李玉身子猛弓,却又被雁莳强硬打开。
女郎的眼睛发着寒光,盯他的眼神又兴味,又兴奋。
她如饿狼般扑来,看他如上等五花肉。
发冠落了地,衣袍被掀开,气氛火热上升。
李玉推她,推不开。
他气得脸红,双眼也侵染了红血丝。
二人贴着唇,李玉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给朕、给朕滚出去——!雁莳冲他邪邪一笑。
她眯着眼,眼角向上飞,她这个勾勾搭搭的小眼神,如调.戏良家妇女般,李玉再被气了一肚子。
气火攻心,他张口哇的吐出口血来。
雁莳:……!艹这都能被她气吐血啊?李玉这压力弄得,她也有点心虚了呢。
李玉脸色苍白,吐血吐得侧身伏在冰凉地面上。
雁莳咬了下牙,心想若是这般认输,日后他真耍起天子威风,她一个臣子怎么斗得过他?她硬下心,将他外衫褪下,往后一扬,再捧住了他的脸亲他。
李玉完全躲不掉。
况且他面上发冷,他的身体却灼烫。
她一碰他,他的秘密就被发现。
雁莳揶揄地似笑非笑,李玉脸涨红,伸手挡住脸,不想看她。
他鸵鸟般的行为雁莳岂能接受,她弯下身趴在他身上,笑眯眯:阿玉,认输么?说你不赶我走了,我就放过你!李玉冷笑:绝不。
雁莳被他一气,热血上脑,心里也涌起了狠意:我还不信我睡不服你了!她千万理论知识,她与情郎正热火朝天。
两人滚在一处,李玉能还手就尽量还手。
帷帐被撕扯掉,木架被撞倒。
乒乒乓乓,叮叮咣咣,殿外的中常侍一个劲儿地嘀咕,热着脸心想:里面那两人也不知道消停些,这也太激烈了吧?雁莳:认输么阿玉?!李玉不认输。
他素来能忍,他素来心性强狠非常人能比。
他对旁人狠,对自己更狠。
满身是汗,男女痴缠一处,骨肉似都被对方一口口吞入腹中。
李玉脸上红一片,眼里布满血丝,他眼神时有迷茫痴色。
雁莳来逗弄他时,他反应激烈无比,喘得让女郎跟着他一同身体烫起。
可是他就是不肯说。
就是不肯屈服。
雁莳亲他发红的眼角,对李玉又气又爱,她就没碰上过意志强成这样的人。
和这种人谈情,如她以前想象般可怕。
不想谈时对方若即若离,她动心了他又开始冷面无情了。
她在李玉身上泄愤,不忍心打他脸了,便在他身上又掐又咬。
近乎施虐施暴。
偏二人身体紧密相贴,酸酸的颤栗感,更深的畅快感,让他们一阵哆嗦。
到后来,雁莳已经顾不上问李玉认不认输了。
她急切地亲他,她的心跳声加快,她同样听到了他更为剧烈的心跳声。
两人已经做不来置气,当情爱与公事混在一处时,当臣子是情人时,情意总是高高胜过一切。
大汗淋漓。
酐畅淋漓。
帷帐掀飞若扬沙,里面痴男怨女紧紧相依。
喘口气的功夫,耐不住回头寻对方的口舌,相濡以沫。
中常侍在外殿听着,心跳一时急一时缓。
开头还能听到二人的吵架声,雁将军气势挺足的,李玉声音高度不到,不过冷冰冰的话每砸下去一个,雁将军就被气个准。
那两人闹的架势,中常侍以为他们要拆了宣室殿。
然后来,那种争执就没了,变成了另一种让人面红耳赤的声音。
旖旎,狎昵,缠绵,温存。
中常侍面孔赤红,站得远了些。
他竖着耳,听里面什么时候结束了喊水。
很长时间,臣子们来宣室殿求见陛下,都被中常侍以殿下身体不适的理由挡了回去。
中常侍心跳狂烈,想象不到他们陛下还有这般忘情的时候。
殿内的乱象,终于结束了。
李玉躺在地上,赤着身喘气。
他精神恢复后,慢慢坐起来穿衣。
一室的混乱他当看不见,他只低着头,淡淡整理自己。
雁莳盘腿坐在他旁边,看着他垂下的英秀面孔,嘴角有血渍,被打了的脸这会儿已经肿起来了。
雁莳担忧问:你的脸,还是赶紧上药吧?不然明日都没法廷议了。
李玉淡淡嗯了一声。
静谧片刻。
他听到女郎一声假咳。
雁莳一连咳了好几声,李玉没好气:说!我听着呢!雁莳笑起来:真好,她阿玉对她的称呼又改回来了。
雁小将军吊儿郎当地站起来找衣服,斩钉截铁道:陛下,我就是通知你一声,你不给我个明确交代,我是不会回河西去的。
就算你治我延误军机的罪,就算你把我抓进大牢,我死也要死在长安。
不信我们试一试,看谁能说服谁。
李玉沉默。
雁莳穿好衣装,随便梳了把长发,跨步扬长而去。
她走出殿门的时候,听到身后李玉无奈又复杂的声音:你为什么就是不肯接受我不喜欢你的设定?就是不肯接受我变心的设定?雁莳扭过头,英目定定看着身后仍随便坐在地上的天子。
天子面容俊美,可惜脸颊肿青,显得滑稽。
雁莳看不到他的滑稽,她越来越了解他那颗被寒冰封起来的温热心脏。
她笑一下,温柔又认真道:因为你不是。
陛下,你总想在我这里扮个坏人,想让我接受你只是玩弄我。
但你不是那样的人。
她想举个例子,半天想不起来好例子。
因为李玉没什么破绽,她还真没能从他眼神举止中看出他迷恋她。
雁莳尴尬了一下,却不服软,简单粗暴地结束讨论:反正你就是爱我!就算我没想到证据你也爱我!李玉无语地看着她:……雁莳双目炽热地看着他,严肃道:阿玉,我不知道你什么毛病,但我不会放任你自甘堕落的。
今后,我一定会想办法感化你那颗铁石心,定会使尽手段让你敢于面对自己的真实想法!我会拯救你那颓废的感情观的!李玉脸青了。
这就不用了吧?就让他自甘堕落下去吧……他真不想被雁莳感化。
而且她又能有什么正确的感情观?她说不定还不如他……这个设想太可怕,李玉开口想拒绝。
雁莳就怕他拒绝,说完后小跑着跳出了殿,李玉追赶不及。
而只要李玉没法真狠下心送雁莳去牢里受罪,他就注定拿她没办法。
他当日招她的时候,也没想到她这么死心眼啊。
她看着,明明应该是不把感情当回事的浪子型啊。
李玉嘶一声,捂住了他那被打得肿起的脸,又开始头疼明日怎么上朝。
次日上朝,群臣见陛下全程侧着脸,不肯把脸露出来。
大臣们诧异无比,散廷后议论纷纷。
有猜陛下落枕的,还有猜陛下脸上起了疹子的,最夸张的认为陛下的脸是在某种时刻被女人抓破的。
各种传言越传越不靠谱,李玉的脸色也一直难看着了。
只有雁小将军坐在靠殿门的方向,低头耸肩,一阵狂笑。
她笑得要羊癫疯倒在地上了,被天子狠狠瞪两眼。
雁莳与李玉之间的遭遇,李皎那边也听了一耳朵,大概知道了。
缘由是雁莳在长安玩耍的兄弟很多,能谈心的却没有,能和她讨论她情郎古怪脾气的更没有。
她只和郁明能有些共同话题,毕竟李玉和李皎是兄妹,兄妹二人就遭他们手里,兄妹的毛病肯定都有些共通性。
雁小将军提着酒来公主府找可以临时充当她好闺蜜的郁明,抓着郁明的手摇晃,对郁明佩服无比:好兄弟啊,我可算明白你这些年是怎么熬过来的了!那兄妹二人欠揍啊!咱们摊他们手里,太倒霉了啊!我怎么意志这么不坚定,随随便便就能动心了呢?郁明对雁莳的遭遇不敢苟同。
他已经过去了感情最艰难的时期,他站在满院子尿布下,嫌弃地推开雁莳的手。
郁大侠正沉浸于爱河中,正每日甜蜜不可方物,他孩子都有了,他一点都不觉得他不幸。
当李皎问他与雁将军整体嘀嘀咕咕什么时,郁明随口出卖了雁莳,李皎顿时知道李玉和雁莳的矛盾了。
虽然她也不解兄长在闹什么脾气,然情人之间的问题,旁人插手只会越插越乱,李皎便静待其发展。
再说,李皎也并非整日有那个好心情。
她坐月子时,比较无聊,不能看书怕伤眼,不能出门怕见风。
她整日除了吃就是睡,连她这样喜静的人都憋得慌。
她的好处是,她有个好动的丈夫。
郁明会陪她说话,陪她在屋里打发时间。
她从郁明口中听外面那些事,也当故事般听得兴致勃勃。
就是有哪里不对。
月足后,能下地后,李皎晚上与夫君一同逗弄他们家的小阿郎。
她想起来了:夫君,你是不是一直没有给我们的孩儿取名字?郁明皱着眉,在给怀里小子换尿布。
闻言,他心不在焉:以前不是取了那么多么?我倒是有最好的腹稿,你看你喜欢那个,就用哪个好了。
李皎心有不好预感。
但她选择相信自己的夫君。
女郎嘴角勉强挤出一丝笑,手放在膝上坐得端庄,侧耳聆听,看夫君要说出什么好的腹稿来——郁明开始给怀里睡着的小阿郎包襁褓,小声说道:我选过了。
‘郁鹿’这个名字我最喜欢了,小名‘呦呦’也好听。
李皎脸僵了僵。
她笑道:有点女性化呢……郁明随口道:不喜欢?没关系,我还有别的可筛选的腹稿。
李皎高兴了,鼓励地看着夫君的宽肩窄腰,期待他说下去。
郁明:郁瑾这个名字我也挺满意。
李皎:……更女性化了。
郁明:郁馨也好听。
李皎打断他,委婉地提醒他:我们家是位小阿郎。
郁明的兴致被打断,他滞了下,沉默地把小阿郎抱给姆妈带出去。
姆妈看他夫妻二人间气氛不太对,忙抱着怀里小阿郎一溜烟跑了。
等屋中侍女们都下去了,郁明起身,坐到李皎榻下的地茵上,笑了笑:我知道。
你觉得我虐待我们家阿郎,对我们家小郎不上心。
所以我忍痛割爱,也取了几个适合男郎的名字。
李皎惊喜。
又自我唾弃:她居然觉得郁明不爱孩子,她太对不住她夫君了……李皎手搭在郁明肩上,搂着他肩,要给他安慰一番。
郁明靠着她胸口蹭了蹭,笑眯眯道:皎皎,你觉得‘招妹’这个名字怎么样?李皎:……李皎都要石化了。
郁明小心看一下她僵硬的脸色,他警惕地往后退了退,提防她大怒。
郁明有些委屈,有些不甘心,他小声为自己争辩:这就是男孩名字啊!我只是借此表达下我的美好愿望。
招妹,招妹,多吉利啊。
而且我听人说名字普通点好养活……李皎忍怒:明明,你还是否记得,我们是贵族。
我也不是说我等比平民多高贵,但是平民取双字名,是因为他们认的字不多,不知道世上不重复的字很多。
世上字眼那么多,单字名那么多,你要我们孩儿从小就背负歧视长大?!郁明:……他心想:幸好招鹿他没说,不然李皎更该气死了。
李皎与郁明发了通火,郁明认骂不吭气。
他也不愉快,但他更怕他一反驳,李皎更生气。
医工都说李皎现在情绪不稳定,要保持好心情。
他怎能因为一个名字,跟李皎吵架呢?算了,随她吧。
不就是一个名字嘛!就算被剥夺了取名权力……郁明乐观地想:我还有个女儿可以期盼啊。
李皎训了郁明一通,见他乖乖伏在案上,额筋直跳,却沉着脸不吭气不反驳。
她骂得累了,又有点心疼郁明了。
她自我反省,怪我没生一个我家郁明喜欢的女孩儿。
他都很委屈了,我还训他……他也没有别的意思,他就是特别想要个女儿而已。
李皎软下口吻,去搂自己夫君入怀了:叫‘郁鹿’吧。
郁明抬头,惊讶看她。
李皎道:听你的。
咱们家你做主,你说叫什么就叫什么。
仔细想想,我夫妻二人都常梦到林中小鹿,我差点落胎那晚,更是看见了那只鹿……说不得这真是好预兆。
而且比起你的其他名字……郁鹿也挺有男子汉气概的,哈哈。
大名‘郁鹿’,小名‘呦呦’。
就这样定了吧。
郁明开心于妻子顺着他,心情大畅,看自家小郎越发顺眼。
他不断地自我麻痹,不断地从自家小阿郎与自己相似的面孔上寻找慰藉。
他慢慢也接受了自己孩儿是个男郎的事实,他也能呦呦呦呦地喊小郎;生气时也会板着脸斥郁鹿你有什么不满。
然事后,他们家郁鹿长大后,不,都不必长大;晓事后,郁明会怀疑,是不是因为自己坚持给小阿郎取这么个女性化的名字,他们家郁鹿才怎么都不像他,性格跟他距离十万八千里,男子汉气概他是一点都没看出来!出了门,他简直不想认郁鹿这个儿子!他盼女的心,因为郁鹿的存在,重新熊熊燃烧。
不过现在郁鹿只是个整日睡、只知道吃乳的小婴儿。
日后万般事迹莫问,此时的呦呦一派天然纯真,睡于母亲怀中,不问世事。
现今时日无愁,李皎夫妻开始商量着离京去北冥的事了。
他们被天子打断。
李玉特意跟李皎说,让李皎先去一趟洛阳。
李玉把兵力、财力,甚至一些能干大臣都不同程度地转去了洛阳;洛阳十一月要仿长安,开办小太学。
李玉自己无法出京,但为了表示天子的重视,他要李皎代他走一趟,查看下洛阳现今发展到了什么程度。
李皎对皇兄交代的事情,都当做自己的责任般看待。
虽然她不是臣子,但李玉安排她去,应该自有理由。
回去与郁明相商,说起此命令的古怪。
隆冬腊月,要李皎出京去洛阳,有诸事交代。
为何是她呢?李皎百思而不得知,郁明对她的想法无法感同身受。
他听说天子要李皎去洛阳,第一反应是问李皎:带我去么?李皎点头:当然,你跟我一起去。
哦,呦呦年纪太小,恐怕离不开我们,呦呦也要跟我们一起去。
这般算下来,为了照顾小呦呦,公主府去洛阳的人必是不少。
……这就快要把公主府搬空了。
李皎沉思。
郁明听说带自己去,重新开心了起来,返身出去安排出门事宜。
他心思向来简单,李皎看他那般诸事不管只问今朝的态度,也有些被他带得乐观,想她也许想多了。
大概为了自我安慰,李皎硬是没有搬空公主府,在府中留了些人手。
哪怕为了照顾呦呦,一些姆妈还是被留了下来。
出城队伍浩荡。
不光长公主府上的人出行,雁小将军也来了。
雁莳解释道:陛下令我带兵随行,一路护送你们去洛阳。
李皎心里一突。
郁明回头看她,疑问地扬眉。
他们一起回头,看到天子带领百官,站在城墙上相送。
旌旗飘扬,面容模糊。
前路万里扬尘,将士铁甲泛寒。
李皎夫妻抱着年幼的呦呦坐在车中,在车马辚辚声中,在雁将军等将士的护送下,行向未知远方。
李玉站在城墙上目送他们。
他看着自己的妹妹和妹夫远去,看着自己的爱人远去。
他心中默声:再见了。
这便是最后一面了。
李玉反身扬袖,走下城墙。
群臣让路,看天子面色淡漠地从他们身前走过。
日光折射,光华照肩,旒下玉珠在阳光下晃动,青年面孔一时亮,一时暗。
李玉抿起了唇,扣紧手指。
天子玄袍飞扬,威严若虎狼。
黄门们撑着大伞,跟随在天子身后。
李玉下台阶,身子忽然一抖,直愣愣向下摔去。
众人惊恐:陛下——!陛下!车马远行,今朝喧嚣。
时光长河开始快速流淌。
波涛汹涌,大浪扑天!作者有话要说: 我玉哥哥的眼光长远,意志坚定……不过不能让他任性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