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战火连城,消息却因战机而不外传, 满城闭门戒备。
已离开长安往洛阳而去的李皎一行人进入了关中地段。
黄土漫坡, 枯枝残草, 飞雪窸窸窣窣。
雪后气候变寒,众人又不赶时间, 雁莳建议长公主在当地歇养两日,待被雪封住的官道清扫出来,再上路不妨。
清晨, 日头刚暖,李皎于驿亭起身。
洗漱用膳后,问起驸马与家中幼儿, 明珠嘴往外努努, 示意李皎看窗外。
李皎立于窗前,看到她夫君郁明怀抱着襁褓中的孩儿,正站在院中,不厌其烦地教小孩儿咿呀学语——青年严肃认真:呦呦, 来叫声阿父!怀里幼儿眉目清朗, 轮廓日渐清晰,他拍着小手跟着学舌:呦呦!……不是叫你自己,是叫我!你昨晚不是说的挺好的么?呦呦!……再不喊我就揍你了!呦呦!李皎听着噗嗤乐出声,她家呦呦已过六月, 开始会爬、会喃喃嘀咕大人听不懂的单音节。
这激发了郁明的兴趣,他日日跟在郁呦呦身边,言称要教他快点儿长大, 教他喊阿父。
然也许是呦呦这两个字朗朗上口,小郁鹿最先学会的,是自己的名字。
郁呦呦每日呦呦喊得高兴,郁明日日跟李皎嘀咕:他是不是太自我了?他没毛病吧?世上还有比现在更好更快乐的时日么?夫君与孩儿都在身边,大的小的都能随时随地逗她笑。
李皎站在窗边,看到冬雪后的日头也暖热,院子里虽草木枯萎,然驿亭诸人日日清扫,这里环境也称得上清雅。
远方有青山隐在云中,黄河冰封无水,近处仆从往来如云,百姓安居乐业无大困。
李皎嘱咐明珠:拿纸拿笔,我要作画。
郁明陪郁鹿玩了一会儿,混小子听不懂他说话,倒是自个儿乐得很。
不过郁明带着自家小郎跳上树,那轻逸上下的动作,让郁鹿黑曜石似的眼中迸发出光彩,他双手相合,本能地张开小口,仰起头,喊出一声哇。
如果郁鹿这时候有思想,他大约会想:这个抱着他飞的男人,太英俊潇洒了。
郁明微得意,他衣袍掀飞,重心向下,轻飘飘落于地上。
怀里小孩儿发出咯咯笑声,郁明回过头看向身后的窗畔。
他早察觉李皎在屋舍中看他,他回头便是要跟她自夸自己带孩儿的本事。
不过他一回头,看到李皎坐在窗下,提笔垂手,画宣如白雪般铺陈而下。
郁明侧脸僵了僵。
他抱着呦呦的手臂一紧,恰时李皎抬头,往这边方向看来,似与郁明打个照面。
郁明才要扬起笑跟老婆打招呼,他老婆就低头,继续画了起来。
郁明:……一会儿,他发觉李皎是画一会儿,抬头往他的方向看一会儿。
郁明抱着孩子要走开,他在院中走来走去,听到屋舍中李皎的话:你能不能别动?虽然她没抬头,虽然她没看他,但她的话就是对他说的。
周围一众仆从立于廊下旁观,噙着笑看驸马又被长公主落面子。
然郁明没生气,他看着她的样子,心中一动,继而是磅礴涌至的满腔惊喜感:皎皎不许他动。
莫非皎皎是在画他?他一下子激动,浮想联翩:他知道自己老婆学富五车,琴棋诗画无不精通。
但李皎不卖弄,他没怎么见过李皎作画。
他更没见过李皎给谁绘像了。
他再紧张:我今日衣裳好像穿的是旧袍,我早上刚出门练武练了一身汗,我发丝好像乱了,我面上应该有尘土。
我的形象会不会很糟糕?入画会不会不成个样子?怀里呦呦被人箍抱得疼,皱着小眉小眼拍打父亲的肩膀,咿咿呀呀地喊郁明。
郁明垂目,面容肃冷。
他长腿劲腰,多年习武养成的立姿如院中亭亭玉树。
日光落在他眉眼上,睫毛掀起再落,因太浓长遮住了眼中神情。
众人只见他侧容英朗,鼻梁高挺,眼窝深邃,脸上线条流畅得让人心动。
而青年站在院中一动不动,虽然俊俏无双,却也不知何解?郁呦呦好烦,猛咬父亲肩膀,咬了青年一脖子口水。
他被郁明呵斥:嘘,小声!你阿母在给我……我和你绘像,你安静些好不好?他本想说自己一人,看到郁鹿纯澈干净的眼睛,心一软,不甘不愿地加上了郁鹿的名字。
郁鹿趴在青年肩头,探着身往回看。
他看到了屋舍窗口跪坐的美丽女郎,小呦呦眼睛发光,张开手臂想讨个拥抱。
郁鹿被他父亲三下五除二地重新搂回来,挡住了小脸,挡住了视线,什么都看不到了。
呦呦仰头,呆呆看这个自称是他父亲的青年。
他万万想不到大人如此恶劣,剥夺他的乐趣。
他呆了片刻,扯动小嘴,拉开嗓子就要用哭泣来抗议。
郁明一看这却是坏了,连忙与怀里宝贝儿商量:莫哭莫哭!一会儿带你出门骑大马!郁明抱着他孩儿,在院中僵立了一个时辰。
他常年练武,站桩几个时辰都是正常。
他站得心平气和,苦了他怀里娇气的小孩儿。
日头越升越高,郁鹿注意力分散,睁大眼睛,一会儿想看这个,一会儿想玩那个。
他拍着手大叫,但他就跟罚站似的,莫名其妙地陪着他父亲。
半上午的罚站,郁鹿满肚子委屈说不出口。
当郁明终于动了,当李皎起身,郁鹿张开手臂,眼中噙着清泠泪花,准确地扑向他母亲的怀抱,并喊了一声:阿母!李皎惊喜相迎,没料到郁鹿能在正常情况下咬字清晰地喊出她。
她抱起郁鹿,郁鹿绞尽脑汁还想跟母亲告状。
小孩儿窝于母亲柔软馨香的怀里,与他父亲的坚硬硌人完全不同。
郁鹿手忙脚乱,一边搂着母亲的脸亲了一脸口水,一边回头指着郁明跟李皎告状。
郁鹿小朋友满脸涨红,话到口边方恨少,他急得不行,最后只说出来几个字:阿父……啊!李皎乐得不行,欣慰于郁鹿能说这么多字了,真了不起。
她要夸郁鹿一番,听到旁边阴沉沉的男声:这就是你一早上画的画?!郁明手提着宣纸,指骨颤抖,眼眸瞠大,不可置信地侧脸去看李皎。
他迫不及待地来围观妻子画的人物画,却发现妻子画的是风景画。
满园冬色,风光捕捉得细腻精致,连冰湖上的倒影她都画的惟妙惟肖。
独独没有画院里站着的人!郁明怒:我那么大个活人戳你眼皮下,你还叫我不要动!你画的什么乱七八糟的?!李皎抱着孩儿往后退,闻言诧异。
她对着郁明火冒三丈的样子,脑子一转,立刻猜到了郁明的怀.春羞涩心意。
李皎一愣,然后戏谑道:本来画的就是风景啊。
让你莫动,是你走来走去,颇为挡光。
我一早上都在画风景啊……夫君你误会什么了?郁明脸色青青白白,伸出手指戳上李皎的额头。
李皎被他戳得倒仰,往后退两步。
郁明脸色僵硬,却拉不下脸说自己误会她想画的是自己,才那般配合。
他捏着鼻子,干干道:我没误会啊,你画的多好……夫妻二人在此地玩闹,倏而一阵冷风过,廊下走来一红衣女郎的身影。
她走得极快,腰挎长剑,披风扬沙。
她如疾影般走入了众人的视线中,站在屋舍窗外看到李皎,雁莳面上肃严,断无旁日玩笑时的那般随意:殿下,长安有人来找你!言长安出了大事,陛下被困长安,出而不得!李皎面色微变,明珠上前,从她怀里接过玩闹的郁鹿。
李皎立刻跟着雁莳出去,郁明随后,听到李皎问雁莳:谁来寻我?消息可靠?长安出了什么事?雁莳也不甚清楚,对方不见李皎,不肯明说。
她烦道:洛七郎,殿下记得吗?就那个爱你而不得的家伙!郁明脸顿时沉下。
李皎:……谁?她茫然的态度,一瞬间就取悦了郁明。
郁明跟在两人身后,没有多话问。
他老婆连人是谁都想不起来,他又何必吃飞醋呢。
李皎侧头,掩了掩眼中神色,微带笑意地庆幸:幸亏她机智,幸亏她反应快,才能糊弄过去了郁明。
然等见到洛七郎洛槐,对方风尘仆仆,端无长安贵族郎君雍容华贵的风采,李皎再笑不出来了。
洛七郎一身衣袍玄黑,破破烂烂带着血污,他素日多么的瞧不上下等人,但他现在如饿狗般趴在地上喘气,将士们看他可怜找来饭食。
洛七郎不管给他的是什么,胡乱用手刨进口中。
他如此狼狈,如此不在乎形象,等听到长公主到来的消息,他猛地一僵,扔开盆大的大碗,慌慌站了起来。
他看到阳光下众人簇拥而来的妙龄女郎,依然羽袖长裙,腰间丝带若飞。
她快步走来,腰肢娉袅,步履款款。
女郎如云中仙般高贵不可求,她立在云端,就没往下看过他一眼。
洛七郎心中陡然一阵酸楚,没想到李皎认真看他的第一眼,竟是在这个时候。
他满心羞愧,低下头颅,不自在地跟李皎请罪。
李皎认得洛七郎。
洛七郎是皇后娘家的兄长,为人不羁,在长安胡闹不是一两日。
洛女旧年给自家兄长求过婚,还没传到李皎这里,就被李玉无情驳回。
李玉不光驳回,还跟洛家管事的会昌伯态度友好地交谈一番,事后洛七郎就被洛家关了禁闭。
洛七郎和李皎不是一路人,甚至李皎颇为看不上对方的无所事事。
且洛七郎在她成亲当日大闹她婚宴,她事后听闻,更为厌恶此人,连看都不想看到。
洛七郎也许见过李皎很多面,李皎这却是第一次认真看洛七郎。
挺陌生的。
洛七郎定定神,当着众将士的面跪下:殿下,晋王反了!洛家出了洛女这个败类,不得不被拉上晋王这条船,他们跟着一起反了……我从家里逃出来,一路看到的都是战火……殿下,我走的时候,陛下他昏迷不醒!朝廷大乱!晋王把持朝政,封锁消息,不让您知道……晴天霹雳!洛七郎语气惨痛,说起长安发生的事,他热泪盈眶,满面沧桑。
洛家要跟着晋王反,洛七郎想到了李皎。
如果晋王当政,还有李皎的活路么?他素来没本事,素来无法忤逆家族,他唯一能做的,就是逃出来,告诉李皎这个消息。
他心中还抱着一线希望,洛家谋逆,若事后清算……自己建功,也许清算时会网开一面。
公与私同时到来,洛七郎左右为难。
他跪在李皎面前时,泪流满面,知道洛家要完了。
一切都完了。
雁莳面色越来越凝重,怒拍高柱:他们竟敢幽禁陛下?!众将士跟随将军一同大震,群愤激起,讨论纷纷。
短短半个月,长安已深陷战乱,而关中这边一无所知。
晋王当真胆大,竟敢行此乱招。
天下若说对天子的忠心,打仗的将士们应该是最忠诚的。
由此洛七郎一番话,激起众人的血性,众人吵闹着,要雁莳带领大家回去勤王。
雁莳一边安抚众将,一边看向李皎。
李皎神色微妙,眼眸水光轻轻漾荡,折射着阳光,短暂空白。
她抿着唇,收起自己的表情。
李皎侧过身,往外径走。
她招呼洛七郎过去,要再问洛七郎详情。
雁莳看出她状态不妥,跟上去询问。
雁小将军追问数遍,咬着牙忍怒:他除了是天子,也是我情郎。
你看出了什么却不告知我,难道我连知情权都没有?!雁莳有知情权。
李皎声音空荡,飘于雁莳耳边,不吝于另一个晴天霹雳:我皇兄不可能是被幽禁的。
他还让我们出京……我皇兄此生,最关心在意的人,也就这么几个。
长安就留下我祖母,我皇兄没安排我祖母离京,一是若祖母也走了,未免引起众人猜疑;二是若是晋王谋反,晋王绝不敢伤害我祖母,我祖母就是留在长安也无妨。
雁儿,他把我们都调走了。
这说明他算到了这一步!我皇兄素来眼光长远,大局观非我能及。
他都算到了这一步,我担心长安的问题,比洛七郎说得更严重……甚至有更糟糕的情况发生……雁莳怔怔看着李皎。
李皎面色雪白,雁莳的脸色也跟着空白。
郁明在旁沉默听了一路,此时看她们双双心神不宁。
他伸手,在二人面前打个响指,打断她二人的踟蹰惊乱:世上哪有算无遗策的人?就算布置再多,事情发生时必然会出现纰漏。
若长安当真变乱生起,那便回京帮忙好了。
他有难,我们就去救!他做坏事,我们就去拦!他就是拧着脑筋非要干你们不赞同的事,不是还有敲晕这条路么?只要他还活着,哪有那么多做不成的事?雁莳与李皎满眼怔忡地看着郁明。
郁明面色平淡,语气凉淡。
他思路向来简单清晰,坦荡磊落。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郁明不慌不乱,世上最麻烦的困难,到他面前,都能分解成一步步般简单。
只问当下,莫管去往。
青年立在人前,腰杆挺直,不急不缓。
他垂着眼,专注看二女。
他如此的百摧不折,坚定不移,让人信赖无比。
郁明定了李皎和雁莳失落的魂魄,二女在他的淡然干脆下,定住了心神。
李皎蓦地回头,看向长安的方向。
她下令——分兵。
一部分留守此地,等候作支援。
我们行路慢,若是快马加鞭,长安到这里,也不过两日功夫。
呦呦也留下,公主府侍女们跟着留下照顾呦呦。
无论出什么事,都要保证呦呦的平安。
另一部分由雁将军你带路,与我一同回长安勤王。
李皎神色坚定,喃喃自语——不管他在想什么,我都要保我皇兄平安!她思路深远,当洛七郎出现一刻,当洛七郎口吐长安情况,往事历历在目,一件件疑惑被挖了出来。
李玉心思的冰山一角横空出世,震得李皎讷讷不能言。
非但不能言,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测。
她宁愿她的猜测是错的,可是李玉露的破绽那么多了!他总是急着迁都,他总是把朝政交给她,他压下臣子的质疑,他比郁明更期待她腹中孩儿的诞生,他坚信她腹中胎儿定是男儿,似乎只有男儿郎才能慰他之心。
他好几次脸色不好,他连鹿台都让她登,他还刻意问她出了月子后想做什么……李皎在心中尖叫:你想做什么?!皇兄!你想做什么?!扬身上马,快马加鞭,风驰电掣,日夜兼程!战火连绵,将士苦战。
他们如浩大游龙,穿梭于中原黄土大地间,披星载月。
李皎手握长缰,心中一遍遍默念:快些!再快些!皇兄——皇兄!皇兄!尖锐女郎喊声从梦中响彻,将李玉震醒。
他身子一颤,起身坐于榻前。
他睁开眼,眼前仍然黑雾雾一团。
天黑天亮他完全看不清,他需要问中常侍,才能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
李玉眼睛看不见了。
然这种状况,他连御医都懒得看了。
御医苦口婆心要陛下休养身体,否则陛下坚持不了几日。
他们怎么知道,李玉根本就没想着坚持。
他眼睛都看不见了,他如何再当大魏的天子?靠听么?可笑。
李玉淡着脸坐在床榻间,后背皆汗,他垂着眼皮,目中露出微晃的柔意。
他梦到了李皎,梦到了李皎哭喊着扑向他。
他好久没见到妹妹了,也再见不到了。
算算时日,李皎他们已到了关中地段,他们离八百里秦川近,离长安,却要有些距离。
只要他们平安到洛阳,长安这边就可以结束了。
改朝换代,历来如是。
想来李皎不会让他失望。
但是长安这边的情况,也确实比洛七郎以为的更糟糕。
洛七郎把晋王当成大敌,以为一个晋王,能让李玉慌了手脚。
但李玉若非生病,十个晋王,也不是他的对手。
就算李玉现在这样的状态,他也没把晋王放在眼中。
他放在眼中的,是晋王的背后——凉国。
一切的祸端,早在很久前就有了端倪。
陛下、陛下!凉国的兵马冲到长安城下了!李玉在床帐中坐一会儿,听到外头慌乱的黄门通报声。
李玉扯了扯嘴角,着人点灯,令众将进殿。
数日前,他活擒与皇后偷情的晋王。
但那不过是一个开始,最先叛变的,与长安这边叛变同时发生的,是河西。
凉国人经营多年,筹谋多年;李玉等候多年,想看他父亲当年埋给他的隐患到底是哪些……在晋王当政的消息传出后,凉国大军十万,横扫河西,一路往南来。
一路上,大魏守将守臣们,有叛向对方的,也有死守大魏国土的。
尘烟滚滚四起,战火烧了半边天。
此时通讯不便,又因大魏某些朝臣通敌,狼烟也不肯烧。
等大凉军队打到长安十里外,长安才等到了耽误的战事情报。
刚刚收拾了晋王,又有大军来袭,使人身心俱疲。
长安百官与名门贵族们得知大军压城,几要崩溃。
有胆怯的,当即生起退出长安的心,偷渡往南往东,不肯留在长安。
天子没有理会这些跳梁小丑,也给了留下的人一计安慰:连天子都没有走,他们走什么呢?问天子话。
李玉与朝臣们分析了战局,谈及长安守城战。
李玉语气淡淡,平静得如讨论日常吃食般。
天子这种轻描淡写的态度,给了留下的朝臣们说不出的信心。
天子根本不把凉国大军当回事,有天子在,有四方诸侯勤王,长安不会乱的!李玉的勤王令,背着朝臣,却暂时押着,还没发出。
谈及长安的战争,李玉似笑非笑道:朕早就说过,长安的地势优势已与往年不同。
长安无论是距离张楚凉国,还是距离大夏国,都实在太近了。
再加上连年降雨洪涝,长安做国都的优势,已经被消得差不多了。
臣子们被陛下说得羞愧。
天子早就想迁都,却直到现在也没迁,就是他们不肯。
丞相给双方解围:陛下说的极是。
待此战胜了,我等再准备迁都事宜吧。
李玉但笑不语。
他不过是最后敲一敲这些朝臣们,迁都之事已是必行。
这场战争带给长安不可磨灭的损伤,叛贼们一心盯着长安。
不管他们肯不肯,迁都之事,李玉早就开始做了。
能做事的、能生产的、能打仗的,他都迁去了洛阳附近。
而今的长安,这些名门世家,也能给某些人吃一壶。
长安不是那么容易进的,想进来,就势必要留下什么——李玉彻夜与将士们再讨论战事,大凉兵马不断推进,朝臣们皆有些恐慌,只李玉淡定无比。
朝臣们开始劝天子离京,李玉却要他们送百姓离开,李玉自己要死守长安。
天子的气节,让百官折服。
名门世家们各有心思,或迎合陛下,或迎合叛贼,日日朝廷吵得不可开交。
李玉不怒,放任他们吵。
他给这些人迷心计,想让这些人替他做事,他的面子功夫,就得做足。
那些叛贼,如洛家,如晋王,如那些帮着凉国的大臣,绝不会得到好处!与他作对,就得承受这种后果!长安一战,若他全力一试,当可挡得凉**队。
到时勤王兵马到京,兵临城下,长安之危可解。
需要作出的牺牲,不过是天子与将士们同在长安,一步也不离罢了。
众将士们下去,按照陛下的吩咐作战。
好的消息,坏的消息,一同传入宣室殿。
大臣们住进了未央宫,黄门们皆去伺候他们。
宣室殿灯火通明,然李玉看不见,有没有光对他无所谓。
他手撑着额头,又陷入假寐中。
昏昏迷迷段时间,猛地惊醒,他在黑暗中已经坐了很久了。
李玉想了会儿,吩咐道:押晋王和洛女进来,朕与他们聊聊。
晋王和洛女被关押三日,心神惊惶,不知李玉要如此裁决他们。
当此后半夜,长安彻夜不宁,火箭飞入城墙内,城内火浆也在炼制。
晋王和洛女瑟瑟缩缩,被带往宣室殿,双双跪于御前天子面前。
天子沉默不语。
半晌,得中常侍提醒,李玉才知道这两人到了。
他不知下方二人满面惊惧苍白,但他想得到。
李玉唇角上扬,语气温和:何必这样怕朕?你二人偷情快一年,朕从未过问,也不让人打扰。
洛女,你更应该感谢朕没有杀你,默许你在朕的眼皮下给朕胡来啊。
李玉青目微扬,他分明在笑,落在晋王和洛女眼中,却如恶鬼般。
晋王惊怒:你早知、你早知……你却当做不知?!李玉微诧:朕为何要当做知道,坏你们的好事呢?他面朝向洛女的方向,下巴扬了扬,温和而残酷道:朕从来就没喜欢过你。
你做错事,朕为何要拉你一把?为何不等着你跳入深渊再也洗不干净了,再将你一网打尽呢?他和气道:洛女,朕厌你至深,你是知道的吧?作者有话要说: 啊我玉哥哥是精神上的巨人~~啊谢谢霸王票,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