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顾梦紧忙点头:我昨天还给疗养院那边打了电话,听说那边的情况很好,爷爷过得也很舒心。
司序東笑笑,点头应了,将电话接了起来。
爷爷?嗯,对,我和顾梦在一起,您的声音稍微有点小,嗯?听顾梦的声音,好……爷爷?爷爷您那边……他的声音陡然一顿,像是被什么卡住了似的。
过了一会儿,他的脸色愈发凝重,点头应下:好,好,我知道了,我这就过去。
将电话放下许久,他方才开口道:他们说,昨天爷爷还去了海边,带着奶奶一起去的。
顾梦没说话,只是觉得说不出的心焦。
爷爷这一辈子都在忙碌,后来老了也是,没有人陪了,他一直一个人,我们这些小辈偶尔过去,但是爷爷也很少依靠我们,因为在爷爷眼中,我们都有自己的生活了,他还硬朗,没必要依靠我们,平白给我们添麻烦。
司序東平静地开口,只是声线微微的颤抖泄露了他的情绪:爷爷从来都没有对我们说过,他一个人会不会寂寞,他会不会想要去大海看看,我们就理所当然地以为,这并不是爷爷的需求。
还好,爷爷还是如愿了。
顾梦的心底有种不好的预感,她忐忑地看向司序東。
司序東的唇角苦涩地塌下去,低声道:刚刚那个电话,是爷爷打给我的,似乎就是想要听听我的声音,后来电话被疗养院的人接过去了,说是爷爷已经……走了。
顾梦霍地睁大眼睛:怎么……走得很平静,甚至还是笑着的。
司序東顿了顿,道:或许就是了却了一桩心愿,也算是了却了奶奶的一桩心愿吧。
明明是那么简单的心愿,他们离大海明明不远,即使身体不行了,明明他们也可以用专机送他去的,可他却从来都不曾说过。
司景深这个人刚强了一辈子,从前在战场上没有受过旁人的照顾,年纪大了也是,总是为儿女操心劳神的。
他似乎已经习惯了,不管什么事情都不会去麻烦儿女,从来都不会。
直到最后一刻。
顾梦沉默良久,这才轻轻拥住了司序東:爷爷他……临走的时候听到了你的声音,也带奶奶看过大海了,走得没有痛苦,别难过了。
司序東微微垂眸,他没有流泪。
太久了,太久了不知道流泪是种怎么样的感觉。
明明心底酸涩地厉害,可是他已经不会落泪了。
司序東沉默良久,这才深深吸了口气:今天太晚了,明天一早,我再启程。
我和你一起。
顾梦毫不犹豫地说道。
嗯,五天之内赶回来,在晏雁离境之前,应该来得及。
司序東平静道。
他的神色依然冷静万分,甚至连手都不曾微颤半点。
没有平常人的歇斯底里,也没有悲痛欲绝。
顾梦看向司序東,却是觉得那种悲伤几乎溢满了周遭的空气。
她的心都跟着酸楚了起来。
……那天晚上,司序東睡得很晚。
顾梦几次三番开门去看,就见书房的灯依然亮着。
顾梦微微垂眸,看了一眼时间,终于还是忍不住了。
她轻轻敲了敲门,司序東开口道:进。
顾梦走进去,司序東便是一怔:我以为是绍钧。
顾梦笑笑,将手中的东西递过去:这个给你。
司序東接过来,一勺一勺慢慢地喝着,喝着喝着,心都跟着暖融了起来。
谢谢。
他珍惜万分地又尝了一口,抬眼看过去。
顾梦看向司序東,道:在找什么吗?司序東想了想,道:刚刚在想,要带什么过去。
他顿了顿,没有给顾梦看,只是平静地将屏幕合上了,道:走吧,回去休息。
需要我帮忙吗?顾梦问道。
司序東摇摇头:不是想要将你隔绝在外,只是……有些事情亲手做了,就觉得像是亲自送了爷爷一程似的,也是个心安。
顾梦的心有种说不出的难过。
谁都知道,生老病死本就是人间常情,但是真正面对离别时,谁又能那样泰然处之?司序東笑笑,笑意却没有抵达眼底,只是轻轻拉了一下顾梦的手,道:走吧,回去休息。
顾梦知道,那一夜司序東几乎没有睡着。
她半夜迷迷糊糊地醒来,司序東总会下意识地放轻呼吸,不知道为什么,顾梦就是觉得很难过。
她清清楚楚地记得,那时候司序東来美国带她回去,司景深依然不认同他们之间的感情。
司序東是那样毫不犹豫地护在了自己的面前,顾梦什么都记得。
他曾经为了自己做了那么多,甚至连自己最尊敬的亲人的意愿都可以违逆,她都清清楚楚地记得。
她不会让他后悔自己的决定,永远都不会。
顾梦摸索着探向他微凉的手指,轻轻握住,这才迷迷糊糊地重又睡了过去。
她不会知道,司序東惊诧地转头看了过来,看到她懵懂的睡颜,登时就是一怔,旋即难得地微微弯唇笑了。
他的生活还会继续,万幸的是,不管经历了怎样的事情,他都有顾梦陪着。
第二天顾梦醒来时,就听到楼下的声音很大。
顾梦微微蹙眉,走过去时就听到彼端是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你什么意思?你是要阻拦我去葬礼是吗?司序東我告诉你,我平时是懒得搭理你,我怕是你父亲,你尊敬过我半点吗?现在你真是本事了,我知道你爷爷没了,那是我爸!我去他葬礼怎么了?啊?你不嫌丢人吗?到时候我都没去……司序東的脸上写满了毫不掩饰的不耐:爷爷生前,你做过什么?为人子女在你眼中难道就是一个称呼吗?除了让爷爷为你劳神,你为爷爷尽过心吗?爷爷从前就说过,不希望你出现在他的葬礼上,我只是遵行爷爷的意愿罢了。
他的心情不好,语气更是无比强硬,丝毫不带有回旋的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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