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2025-04-02 01:13:15

《侯爷他只想以身相许》作者:龚枂文案:林雪芙生得莹肌玉骨,殊色无双,在回京认亲的路上,她救下了身受重伤的宁江侯。

可这侯爷却是缠上她了,三天两头夜里潜入她的闺室寻她治伤。

起初一次两次三次的确是重伤,可后来……林雪芙看着他指头上那道破了皮的小伤口:侯爷,这伤口再不及时包扎,它就愈合了。

面对着拆穿,沈从白只勾唇一笑,看着面前娇媚女子,慢条斯理地伸出大手,捂着胸口:三姑娘再帮再瞧瞧这儿,我这胸口最近总疼。

林雪芙十分认真地从药箱里拿出了一包银针在他面前晃了晃:侯爷莫慌,扎一针便好了。

……初春夜凉,烛火晃动,听闻她在议亲的沈从白深夜俯身,将那容貌秾丽的娇软美人压在了椅子与他的胸膛中间,眼神幽沉:听说三姑娘看上了刘家那位举人?林雪芙瞧着他那虎视眈眈的眼神,咽了口水:没,没有的事。

那便好,本侯素来有恩必报,三姑娘曾救我多次,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只能以身相许了。

林雪芙惊得差点儿摔到椅下:侯爷也曾帮过雪芙多次,这就抵消了。

面前男子眸色潋滟,肆意经一笑:抵不了,今日不是你以身相许报恩,便是本侯以身相许报恩,三姑娘且选一个。

……可他却不知,林雪芙对沈府避之不及。

上一世,父亲为了权势,迫她以二房外室子的身份回家,回到府中她又被假千金设计陷害嫁给那暴戾断袖沈家五郎沈从良,那沈五郎不是个东西,为了外头的小倌,毒打她,欺辱她,婆母苛刻,娘家不管,她被害得最后疯癫死去。

沈家是她的恶梦,这一世,她只想拿回她真嫡女的头衔,再寻一普通人家,平安顺遂一生。

内容标签:宫廷侯爵天作之合重生甜文搜索关键字:主角:林雪芙,沈从白┃配角:ABCD┃其它:一句话简介:重生后被侯爷娇宠上天立意:努力拼搏,创造美好未来第1章 冰肌玉骨,面若傅粉梦里,她从入京到……姑娘,刚刚大公子让人给姑娘送了些过冬的衣物来,还让人传话,说是他近两日有事不能过来,过几日得了空就会来接您回府。

传话的是庄子里的杨大婶,她的丈夫是尚书府里的总管事,在林府也算得上是靠得住信得过的人,是以对于林雪芙的身份,杨大婶大概知道一些,是以对林雪芙也格外尊敬。

林雪芙缓缓抬头,面容平静,有劳杨大婶给捎句话给我大哥哥,就说让他不必挂心,我在这儿一应都好。

面前的女子,冰肌玉骨,面若傅粉,皓齿明眉,一双似会说话的眼儿望过来的时候,直把人的心都瞅得砰砰儿响了。

纵然是这几日里天天见着,杨大嫂还是见一次惊叹一次,果然这才是大人家的千金,身上仅是荆钗布衣,却难掩丽色,气质也如此从容不迫,这样好看的姑娘儿,便是夸一句仙子也不过为。

府上那几位姑娘虽也是十分端丽,但比起这一位来,那也犹不及半分,只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原本那日大公子送过来后说的是隔日就来接人,但这眼下都十数天了,那边也没得消息,高门大户素来规矩多,这种事情一拖,只怕就难了。

这位姑娘,也是个命苦的啊!杨大婶心里如是想着,嘴上连连应下就离开。

丫环小菊是打小跟在姑娘身边的,素来是个直性子,说话也直接:林家究竟是怎么回事呢?这把姑娘接过来了,却晾在庄子里十数日不理,这是打算不认了吗?小菊,休得胡说,方才杨大婶也不说了,大公子过几日就来接姑娘。

环儿性子沉稳懂事些,她知道姑娘内里定是委屈伤心,但眼下这事情姑娘也没有办法,说这些话没半分用,反而徒增了姑娘的伤心,所以她只能往好的方向安抚着:姑娘别难过了,都说大府里规矩多,认亲是件大事,高门大户关系杂规矩也多,想来肯定是要好好地筹划的。

我并不担忧,也未难过,林府是大户人家,总有许多顾虑。

林雪芙停下了手里的针线活儿,声音轻缓而淡恬:且就算再差,也总归比在许州家中处境要好许多,不是吗?一句话,让面前两个小丫鬟都默默地低下了头,小菊情绪来得快,又不能忍,直接就是红了眼眶。

可眼下,也确实是比在许州白家处境要好上百倍了。

十五年前,林大人外放期满调任回京途中遇了流寇,一众家丁护卫全力抵抗流寇,虽成功击退了流寇,但是车马俱损,当时正好遇上了护送布料进京的白家商队,林夫人身怀六甲不能奔波,便搭了白家的马车一同进京。

但是林夫人受了惊吓,动了胎气,提前生产,在半路上生下了二姑娘,当时白家琴姨娘也正好生了个小庶女。

白家大爷是个风流性子,家中妻妾无数,庶子庶女众多,琴姨娘担心女儿在白家过不好,于是动了歪心思,胆大包天地把自己生的庶女与林家二姑娘给调换了。

林雪芙在许州白家以庶女的身份生活了十五年,直到今年年中,林大公子去许州办差,念及当年白家对家中的的救助之恩,前往拜见,却意外撞见了与母亲神似的林雪芙,一查之下,这桩事才被拆穿。

原本林雪芙在白家倒也过得倒也不差,白家虽说家大,庶子庶女加起来虽有二十好几,但白老爷经商有道,家中富余,一应吃穿倒也从不曾短了这些孩子。

又因着白老爷对庶子庶女都漠不关心,少了争宠,反倒让一大家子庶子们表面上都过得平和,就连大夫人,也懒得搭理这些不受宠的庶子庶女们。

可事情坏就坏在两年前白老爷有一次无意间遇见了长大后的林雪芙,惊讶着自己竟有着这么一个姿色无双的女儿,于是动了攀高枝的心思儿,竟是想让林雪芙送去给许州知府当填房。

也幸得林大公子来得恰是时候,若不然,林雪芙那个时候都准备好了银两,筹谋着打算私逃了。

是以这一刻,虽说被晾在这庄子里,内心失落,但林雪芙也只得自己宽慰自己,总归好过一个人逃亡又或者嫁给那年过半百的许州知府当填房来得强。

如果林家当真不愿认她倒也没有什么,她从白家出来的时候带了些银两,她都盘算好了,就在京城支个小铺子,绣些双面绣,再做些女子用的胭脂膏粉,也能养活自己。

眼下,反而是另外一件事情,让她颇为苦恼。

那人醒了没?一提起那人,环儿的脸色都白了,紧张地看了一眼外面,见外面没人,这才摇着头小声回道:尚未。

我去瞧瞧吧!姑娘,咱们要不报官吧……一旁的小菊紧张地直接转身跑过去一把将院门给关上了。

那人在我房中留了半天半夜,此时再去报官,便是事情说清楚了,但我的清白却是说不清了。

待人醒了,再悄悄把他送走便是。

林雪芙说着,站了起来:我进去瞧瞧,你们在门外守着。

那人是昨天夜里闯入林雪芙闺房的,当时那人一身黑衣,手里持着一把长剑,那剑尾寒光一闪,却是沾着血色,一来就架在了林雪芙的脖子上,说是要来这儿躲一躲,天明就走。

这一处是林家在城郊的庄子,庄子里都是做工的农工,她住的院子是留着主人家来踏青住的,离着庄子农户住的地方有些距离,遇上这样的贼人,饶是林雪芙喊了,只怕那帮工们还没赶来救她,她就被这剑给割破喉咙了。

而且不仅是她,她外屋子里的两个丫鬟只怕也性命难逃。

林雪芙当时就打定了主意,如若对方真的只是避难,天明就走,她便不声张,若是对方敢做什么,她也顾不得性命安危了。

只是没有想到,她后半夜竟是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且还做了一个很长梦。

梦里,她也是被大哥哥带回京城认祖归宗,也同样是才到了京城南城门就被守在城门的林家小厮拦下,告知林家出了些事情,暂时不能直接将她带回林府,然后也是被安置在了京郊的这处庄子里,就连到达京城时那天下的毛毛细雪也是一样无二。

也是在这个夜里,这个黑衣男子闯进了她的房间躲难,只是这男子伤得极重,第二日一直高烧昏迷,林雪芙害怕极了,因事情已经过了一晚,她也是如这般顾及到名声,也不去报官,于是便盼着这个男人就这么高烧不褪病死过去才好。

结果这男子到了第三天早上又醒了,且看着似乎熬过去了,虽然伤没好,但是竟然能撑着离开了。

后来,又隔了些时日,林雪芙终于被认回了林府,只是,却不是以林家大爷尚书嫡女的身份被认回去,而是以林家二爷流落在外的外室子的身份被认回去。

原来白家那位与林雪芙互调了身份的姑娘林仙之,与朱国公家的世子朱岩情投意合,朱家已于月前来提了亲,两家已经过了纳吉之礼。

朱国公乃当今盛宠德贵妃的兄长,又曾在战场上立下过赫赫战功,是当今极为倚重的肱股之臣,朱世子也年轻有为,早在年前中了进士,可谓是京中炙手可热的乘龙快婿。

林家祖上也只出过一个恃郎,林德才全是靠着自己的才干升到了从二品尚书,但他这样的身份,在京城这种遍地王侯公爵的地方,实属根基浅薄,若能攀上朱家这门亲事,林家在京城的地位也会抬高一阶。

这不仅于林尚书而言十分重要,对于林氏一门都极为重要,到手的富贵权利,没有人舍得不要。

所以林尚书不仅不能认回林雪芙,还不能让人对林仙之的身份起疑心,是以便只能委屈林雪芙了。

为着不让外人起疑,她不仅不能以林大爷的嫡女身份回去,就连外室子的身份,也只能是二爷家的外室子身份。

概因林尚书为人清贵端正,从不在外沾花惹草,年轻时更是与林夫人伉俪情深,外面绝不可能有人。

林家二爷就不同了,年轻时就是出了名的浪荡公子哥,是以他若是在外面带回来一个外室庶女,也没有人会疑心。

更为重要的是林雪芙那一张脸,肖似其母,以尚书之女回去,人家一瞧便猜个透了。

倒是林二爷当初恋慕长嫂的丑事,今日倒是很好地为林雪芙这个外室子身份打了掩护。

只需对外说一声林二爷当初在外面遇上一个长得像长嫂的女子,便养在了外头,这事儿也就说得过去。

林家人为了让林雪芙心甘情愿,竟是一味哭惨,说了许多迫不得已的理由,甚至还编出了这事是朱国公府要求的,若是捅出去了,林家得罪了朱家,林尚书官位不保,林家在京城便无法立足这样的理由。

梦中的林雪芙初入京城,简单纯善,被哄得团团转,总是心善地觉得祖母父亲有百般难处,为了顾念祖母父亲家族,虽受尽委屈,却也从未声张。

可自打她入了林家,便开始了噩梦般的日子。

因着这事情不宜张扬出去,除了林家老夫人,当家的两位爷和夫人外,其他人一概不知。

二叔家庶子庶女不似白家多,但是事儿却比白家多多了,姨娘之间明争暗斗,拈酸吃醋,这些个庶子庶女们也跟着学了个十成十,个个明争暗斗。

她们妒忌着林雪芙,于是不停地给她使绊子,起初有大哥哥在,有大哥哥护着,她们也不敢放肆,可后来大哥哥外放扬州当差,家中无人护着她,她的日子渐渐难了。

她的祖母父亲虽有血亲,但是却更看重权势,她的身份注定与白家女林仙之不能同好,但家中人觉得林仙之未来能倚仗,不想让林仙儿误以为他们看重她,于是在明知她受欺负的时候却争一只眼闭一只眼。

直到后来,她在林仙之婚宴上被人算计落了水,让沈家那位庶出的断袖沈五公子沈从良给瞧了个正着,最后被迫嫁给了沈从良。

那沈从良不喜女子,且在外养了个相好的小倌,被沈夫人逼着下药逼着同房,不敢恼怒自己母亲,于是迁怒在了林雪芙的身上,对她动辙打骂。

再一次回忆那个噩梦,林雪芙还是忍不住惊得打了个寒颤。

不管那是真的,还是个梦,她都不能让事情发生。

林雪芙打起帘子进了内屋,却见床上空空,并没有人。

她脸色一变,只道对方定是醒了离开了,正暗暗松了口气,却听到屏风后砰地一声,竟是有人重重摔落在地。

守在外面的环儿小菊闻声,急急地喊了一句:姑娘?没事,你们守在外头。

那男子应是醒来的时候听到她在与杨大婶说话,这才躲了起来,可是伤得太重,没撑住又摔了。

男人伤在背部,此时摔倒趴在地上,背上那伤便露了出来,折断了的箭早被血染红,他人也如梦里一样,起了高烧。

其实,梦里,她与这个男人,后面又遇上过好几次。

他是沈家世子沈从白,她名义上的大伯。

也是沈家,唯一一个帮过她,给过她温暖的人。

沈从良从不把她当人看,为了向那男相好表真心,对她动辙打骂,沈二夫人怨她长得漂亮却无法留下沈从良,无法为沈家繁衍子嗣,处处怪责,身边的下人惯会看人眼色,见她不受重视也是对她百般怠慢。

初时,她还天真地以为林家人会帮她,于是回林府求助祖母与父亲,求他们救她出火坑,但是他们每每只是叫她忍着,诉说着林家各种艰难。

而林府唯一一个还照顾她的大哥哥,偏偏那个时候正好被外放三年。

她心知求助无望,便不再上门求助。

而是决定私下逃离。

但是她的计划并没有成功,可笑的是,她竟然是被林仙之给送回沈府。

因为私下逃跑惹怒了沈二夫人,沈二夫人不顾她哭求,下令打杀了小菊和环儿。

小菊和环儿的死,终于成了压垮林雪芙的最后一根稻草,她的神智开始恍惚了起来,深夜里总是像个无主的游魂一般在侯府里一个人游荡。

而那个时候,沈家,只有个沈从白,还会照应她一二。

梦里,他曾在磅礴大雨的夜里,为她撑起一把伞,将她送回房间。

梦里,他曾在寒风大雪夜里,将穿着单薄衣裳,僵坐在井口的她抱下,并用宽厚的斗篷为她披上,将她送回房间。

梦里,他还对她说:林雪芙,得活着,才有希望。

可是沈从白不知道,活着有时候也可以是无尽的绝望。

梦里,她从入京到嫁入沈家到死,总共两年的时间。

这两年,忆起每一刻都是噩梦。

第2章 直勾勾地凝视着她你不怕我伤害你?……如若那梦是前世,那么,面前的沈从白,她是一定要救的。

就当是报了他的恩。

林雪芙出生后琴姨娘从不管她,就直接把她扔给院子里的老嬷嬷带着,那些老嬷嬷见姨娘不管,对她自也不上心,天冷不知加衣,肚饿不知喂食,导致她小时候体弱多病,时常请大夫。

后来久病成医,自己倒是看着医书,跟着府里的老大夫,学了些医术。

后来她屋子里就常备着各种药物,这一次跟着大哥哥来京,因担心舟车劳顿路上遇伤遇病找不着大夫,是以把屋子里的伤药病药都带上了。

这会儿倒是派上用场。

她直接找出了药箱,将里面一应的创伤药,还有补血的丸子都取了出来,就在这时,沈从白又醒了过来,他脸上蒙了黑布,只余一双眼睛森冷森冷,如一只遇敌的兽物一般,带着警惕直直地盯着她,仿佛她若是敢有所不轨,他便当场结果了她。

林雪芙看了他一眼,并未说话,只转身走到了桌子那儿,把针线笸箩里的剪子拿了出来,回头的时候才对他说道:你发着高烧,背上的伤须得尽快处理。

我这儿有治外伤的药,都是从前家中老大夫秘制的,我从前用过几次,效果极好,只是我没有亲自帮人处理过箭伤,但从前见过几次大夫处理伤口,倒也知道怎么做,我刚看了你箭上没毒,想来处理不难,一会儿我会帮你把箭头□□,再给你上药。

男人不置一辞,只拿着那一双冷沉如寒潭的眸子带着审度,直勾勾地凝视着她,似那冷夜鹰般,仿佛要将她看穿,乍一看有些骇人,但说不上来为什么,总之林雪芙就是不惧。

许是,上辈子见过这个男人,最良善的一面。

隔了许久,她才听到男人沉哑的声音应了一声:好。

我这儿没有麻沸散,一会儿会很痛。

嗯。

男人的声音沙哑得仿佛磨着沙子般。

他说完,就闭上了眼睛。

那模样,便是任由她处置了。

林雪芙明眸微微动了动。

他伤得很重,拖不得,林雪芙拿起剪子,打算先把背上的衣服剪开,只是这事情从前看是看了多次,真的自己处理,才发现并不容易。

那衣服染了血混了伤口外翻的皮肉,此时血水干固了,竟是与皮肉粘连在了一起,一碰就连着皮肉,看着让人发毛。

沈从白等了片刻也没动静,便睁开了眼睛看她,就见小姑娘小脸煞白,柳眉紧蹙,一双杏眸圆亮圆亮,死死地瞪着那伤口,像极了那些头回上战场的将士。

沈从白素来寡言,但也不知怎的,便开了口:不痛,你只管处理。

那你忍忍。

眼下也不敢叫人帮忙,小菊环儿胆子比她还小些,只怕也是不成,看来,只能硬着头皮来了。

林雪芙咬咬唇,深吸一口气给自己壮了壮胆子了,这才仔细地一点点挑起布料剪掉,好一会儿,才看到了那外露出了伤口,此时伤口已经红肿一大片,有些化了脓。

许是有了刚刚的开始,这会儿倒是不那么怕了,她将防身小匕首用烧开的水清洗干净,又拿火细细地烧烫,一咬牙就着伤口就切了下去。

这一刀下去,那血就跟断了口般涌了出来。

林雪芙吓得手一顿,差一点儿就坚持不下去了,但是一想到这事情已经做了一半,这会儿停下来就是对人的二度伤害,于是只好用力地咬着唇,强迫自己加快了速度,破了口子,然后就着帕子,把那箭头给拔了出来。

拔出箭头的伤口,血水涌出,血肉外翻,她连忙拿着止血的药粉,也不管多少,整整一瓶子就都给撒了上去,再拿了自己做帕子的布料盖上。

也顾不得男女有别,轻翻着他的身体,把伤口给包扎起来。

折腾完伤口,她已经是渗出了一身的细汗。

再看沈从白,见他从刚刚连吭都没吭一下,连动也未动一下,连睫毛都没有颤一下,心想着不会是死了吧,犹豫了一下,伸出食指往他鼻尖前一送。

却在这时,他猛地睁开了眼睛。

猎鹰般的眸子,就这么直直撞入了她的眼底。

我,我……以为你死了。

林雪芙忙急急收回了手指头,扭着手里的帕子,慌得有些不知如何解释自己的行为。

小姑娘本来青葱般嫩白的手指头,沾满了血水,这一扭帕子,那帕子都成了血色的。

去洗把手吧!嗯,你没事吧?没事。

沈从白虽看起来十分虚弱,但是眼神锐亮,确实不像是会死的人。

林雪芙放了心,这才站了起来,走向了窗边的水盆那儿,仔细地把手给洗了。

洗好了手后,她从药箱里把补血的丸子拿了出来,倒了十数颗,递给了他:这是补血的。

沈从白接过了补血的药丸子服下,又闭上了眼睛。

这次行动出了些问题,对方似是早有所提防,他带去的十数名护卫俱都折损,他也是拼着重伤逃出来,逃到这儿的时候已经没有体力再前行,只好暂时在这庄子里缓歇脚。

他的伤本就重,再加上这一路逃亡未处理,反复拉扯流血,导致的虚脱。

初时,他还一直撑着所有的精力警惕四周,但是这一刻,伤口处理过,他只觉疲累之极,不知不觉便沉沉地睡过去。

窗外的雪依旧在下着,絮絮扬扬,铺了一片的白。

这庄子后方有一大片的桃花,每逢春日,林家都会邀了亲友一同前来庄子住上些时日,是以这后院的几间主子的屋子里都装了火道,此时烧着地龙,也不太冷。

林雪芙把地上收拾整理了一遍,把那些煎出来的布料,还有粘了血的帕子都扔到炉子里烧掉,又把洗手的水隔着后窗倒入了旁边的杨树里。

做完了这些,她让小菊去跟杨大婶说一声,中午她想吃些清淡的粥食,一边又让环儿在屋外头守着,一有动静立刻通知她。

林雪芙也是头一回照顾病人,起初还信心满满,觉得自己这处理法子跟从前白府的老大夫一样,可是瞧着沈从白一直高烧不褪,且脸色越来越白,连唇都翻起了干皮,渐渐心里也没了底了。

救人就得救到底,虽然沈从白身上的箭伤处理好了,但是他身上的烧一直不褪,也很危险。

冰雪透凉好止烧,林雪芙拿着干净的盆子,装了一盆子雪回屋里,把帕子在雪水里打湿后,也顾不得那手被冻伤,拧干了帕子,然后贴在沈从白的额头上。

如此周而复始,也不知隔了多久,他身上的烧才是慢慢褪了。

沈从白昏昏迷迷,只觉得身体一会儿被烧烤着,一会儿又似被扔到了寒冰雪地里,冷热交替,头疼身重,想醒却怎么也睁不开眼皮。

再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就见到那女子正拿着条冰凉的帕子往他的额头敷着,那双白嫩嫩的青葱指尖,因为碰了雪水,冻得发红。

沈从白的眼神,幽沉了几分,他盯着她看:为什么救我?林雪芙愣了一下,垂眸,将手里的帕子放回了盆子里,而后抬头轻声问了一句:见不得有人在我面前死。

她总不能告诉他,在她的梦里,他曾经帮过她。

你不怕我伤害你?林雪芙抬眸,杏眸清亮沉静,浅软的声音回了一字:怕。

沈从白突然就笑了面前的女子,嘴里说着‘怕’字,但她眼底,却静得像春夜里宁静的湖面,半分瞧不见惧色。

喝水吗?林雪芙问他。

她不提还好,这一提,沈从白才发现自己的唇干得仿佛动一下都扯伤唇皮,喉咙亦是火辣辣地干烧一般。

我给你倒水。

林雪芙站了起来,走向了桌前,拿起水壶倒了一杯温水,走过去递给了他。

沈从白艰难地伸出了手,接过了水杯,慢慢地喝了起来。

林雪芙就在一旁候着:你若是能起来了,就赶紧走吧,我不是这儿的主人,你留在这儿也不安全。

她眼下自身难保,也帮不了他再多了。

……门外,传来嘈杂的脚步声,随后便听到老嬷嬷的大嗓门响了起来:芙姑娘,我家二姑娘让我给您带了些礼品过来,有劳您亲自出来接一下!来的人是侍候在林仙之跟前的张嬷嬷,她原是服侍了林老夫人几十年的妈子,前些年老夫人特意把她拔到了林仙之的院子管事,因着老夫人这层关系,她在府中声望极高,等同于半个主子。

对方领着几个丫鬟小厮进来,环儿小菊见状紧张又不安,齐齐地拦在了屋门,就怕这位看着不好相与的嬷嬷领着人就直奔冲屋里。

张嬷嬷好,我家姑娘正歇着呢!要不您把东西交给我们,我们回头转交给姑娘可行?张嬷嬷眼里透着精明,见两个丫鬟神色慌张,而且就堵在屋门外,再想到这林芙雪又未得病,这白日里怎么就在歇着,再想到刚来的时候院门都是紧闭着,心下有些疑心。

她这一次过来,是特意来瞧一瞧这姑娘长什么样,是否上得台面,再者呢,也是最主要的,她是替二姑娘来给对方一个下马威。

她现下是二姑娘的人,自是要护着二姑娘,再者老太太可是说过,这眼下什么事情都不及二姑娘的婚事重要,所以她家二姑娘贵命在后头着。

面前屋子里这位就算长得再是好看,就算是真真千金,那也是不顶用了。

若是这一次能让她查出点儿这姑娘的什么不好的事儿,那事情就更好了。

张嬷嬷吊着一双细长的眼睛,睨了一眼两个丫鬟:这青天白日里,姑娘歇什么歇呢?莫不是病了?你们这些年轻小丫鬟都不懂事,可别耽误了姑娘的身子,让老奴进去好好地瞧一瞧。

张嬷嬷说着,就走了过去要直接推门进入。

张嬷嬷,我家姑娘只是困了会儿,您这未通禀就进去,不合规矩吧!环儿说着,整个人贴着门挡住。

张嬷嬷见惯了这些小贱蹄子,只给旁边的几个小丫鬟使了个眼色,那几个小丫鬟接了命令,于是冲了过去推门。

环儿小菊哪敌得过这四五个小姑娘,而管着庄子的杨大婶就站在一旁,可也不敢插手,眼见着张嬷嬷就要冲进去。

第3章 很痛吗?这一瞧就上不了台面,白瞎了……房门,从里面被人拉开。

林雪芙从屋里徐徐走了出来,她身上就着了一件暗蓝色的素色袄子,一头乌发绾了个螺髻,素净如雪的面上,未施薄粉,便是如此,却也掩不住那冰肌雪肤,娇丽绝伦的容颜。

她站在门口,气度沉静,淡淡的眸子越过了张嬷嬷,看了一眼被推挤到了边角的环儿,眼色冷了几分。

何事如此吵闹?芙姑娘,我是奉了我家二姑娘的命,来给您送些礼品的。

张嬷嬷她是猜到林雪芙肖似已故的夫人,必然生得姿色上乘,却不成想如此绮丽绝伦,比之已故夫人还胜了好几分,这一时间也有些愣神。

但是一想到这自古女子命好不好,跟长相可没太大关系。

瞧着她家二姑娘那才是命好,虽是商户庶女,可出生就被调包,成了尚书嫡千金,眼见身份被拆穿要被换回去了,又遇上了国公世子这门亲事,这摆摆着注定了就是富贵的命。

自家二姑娘眼见就是国公府世子妃了,而这林雪芙接下来未必能有好前程。

张嬷嬷这么一想,越发觉得自己需得把二姑娘交代的差事给办得漂漂亮亮才行,她赶忙让人把二姑娘送的东西抬了上来,又亲自走过去把两个大箱子打开,将那里面贵重的物品都摆了出来。

她心想着这就是个商户里养出来的小庶女,眼界定然极低,没见过什么好东西,于是她端出了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介绍了起琮:芙姑娘,这些物件都是我家二姑娘从她自己的小库房里挑出来的,这一箱里装的全是上乘布料,皆是京城达贵近两年流行的布料,一匹就顶寻常人家一年的开销了,尤其是这两匹流光锦锻,那可是宫中贵人都用的!还有这一箱里,装了有两副金头面,一副红宝石头面,还有这一尊红珊瑚树,那可是北海那边的稀罕货,便是有钱都买不着的!还有这一对镶着金的玛瑙镯子,是请了京城名匠打造的,极为贵重。

对了,我家二姑娘有几句话让我悄悄转给芙姑娘听。

张嬷嬷说着,向前了两步,而她身旁的丫鬟们,都识趣地退后了几步:我家二姑娘为人最和善,她本是想着把错给纠过来,把林家二嫡女的身份还给您,只是眼下她眼下已经与国公府的世子过了纳吉之礼,这亲事已经是板上钉钉,就是她愿意,只怕尚书府,国公府也是不答应的,以后,怕是要委屈芙姑娘了。

所以啊,我家二姑娘说了,这些俗物芙姑娘若是喜欢只管开口,她库房里还有着许多许多,可以再挑些过来送你。

就当是姐妹之间的见面礼了。

张嬷嬷说完,看向了林雪芙,就等着这从小商户里养出来的姑娘露出贪婪又或者是委屈不甘的神情。

可是没有,什么也没有,面前的女子,面上挂着淡淡的笑,瞧着像在笑,但那眉眼却疏离而清高。

张嬷嬷那本是得意的眉眼,一下子就给压住了。

林雪芙面容不变,淡冷地扫她一眼:张嬷嬷说完了?芙姑娘就没有什么想说的?林雪芙淡淡看她:东西都放着吧!张嬷嬷一听她这话,心里暗暗嗤了一声:果然是贪婪商户养出来的,装得再像,还是不舍得这些宝贝!这一瞧就上不了台面,白瞎了那张脸!她让人把东西都放下了,正打算回去复命,可是人才行至院门那儿,就听到林雪芙那淡脆的声音说道:杨大婶,这些东西我瞧不上,你拿下去给大伙儿分了。

瞧不上!!张嬷嬷那脸,当场一变,回头就看向林雪芙。

就见她站在那儿,身姿笔挺,傲似那院墙角落里迎着雪的寒梅,正对她露出了一抹轻蔑的淡笑。

林雪芙说不清自己这一刻是什么心情,委屈?不甘?愤怒?也许都有吧,但更多的其实是心中的震惊。

那梦,是真的在发生!梦里,也有这么一出下马威,就送礼的人,带的物品,连张嬷嬷说的那些话,也是一字不差。

看来,那不是梦!那也许就是即将会发生的事情!如若这般,她便需得好好筹谋了!林府,那就不是个好去处,林府的人,那更是个个不简单,且不说二房那些庶子庶女们,单单是那林仙之,便是个心计极高的人,她人前一派清丽高雅,温婉不染世俗,但实则却是心机深沉,步步算计。

梦里,林雪芙因为这一场下马威,心里委屈不甘难过,她觉得自已受了那么多委屈,终于要回到亲人的身边,可最后,她满心满眼都期盼见面,盼着能承欢膝下的亲人长辈们,却认了白家之女做女儿,还让她只能以二房外室子的身份回家。

她因此心里生了怨气,还闹了一场,但是最后却只得来了一个气量狭小,不明事理的泼妇罪名。

林仙之人前惯是装腔做势,她表面上一副心中愧疚,动不动就是自责哭泣,又每每打着的也是弥补,求林雪芙原谅的旗子,内里干一些让林雪芙更愤怒的事情。

可因着她与国公世子的婚事,众人有意地抬举着她,再加上她惯会演,也没有人看得出她的本质,于是林仙之倒成了无辜之人。

这种暗亏,这一回她是绝不吃了!那张嬷嬷出去后,环儿想去把院门给关上了,林雪芙轻轻地摇了下头,示意她不要关上院门。

林雪芙折返回了房间。

刚刚张嬷嬷来的时候,她费了劲才把沈从白推到了床底下了,刚刚张嬷嬷分明是猜出了什么,她担心张嬷嬷再来一出,也不敢让沈从白出来,只悄悄地小声提醒他不得出来,而后自己就稳稳地坐在了雕花紫檀拔步床边,恰恰挡下了床下的沈从白。

林雪芙猜了个正着,张嬷嬷是个精明的,她刚刚就看出她要进屋子时林雪芙身旁那两个丫鬟有些紧张,觉得那屋子里必有蹊跷,出了院子后,就招了身后的小厮过来,悄悄附耳吩咐让他打探打探。

那小厮会点儿拳脚功夫,越了院墙从后门悄悄地凑近了雕窗的缝儿偷窥。

却见林雪芙坐在拔步床上,手里扯着一张帕子,正低低地泣着,小厮又瞧了一会儿,见屋子里也没有什么情况,便回去复命了。

太阳西斜,怕是那小厮都没有想到,他虽躲在窗边,那影子却被晚阳映在了雕窗上,林雪芙看着那影子消失,又隔了好一会儿才放下心来。

行至雕窗,她推开了窗,看了一眼窗外。

小雪纷扬,小厮踩过的脚印,已经被雪覆盖得快要瞧不真切了。

林雪芙将雕窗关得严密,转头正想把沈从白从床底拉出来的时候,就见他不知何时,竟已经自己爬了出来,他背上的伤口只是简单地包扎,他这一动,背上伤口的血就又流了出来。

林雪芙眉头蹙了蹙,却也未说什么,只是走向了药箱,打开箱盖,从里面又取了一瓶创伤药散为他重新上药。

林雪芙为他上好了药散后,又找了一块干净的布料为他包扎。

先前包扎的时候,沈从白发着高烧,伤口又痛得麻木,整个人迷迷糊糊,只任她摆布着折腾。

但这一回,他虽依旧伤着,人却是清醒着。

当女子那泛着凉意的指头轻轻地扣住她的肩膀,要抬起他的肩膀好包扎伤口,他的身体颤了一下,随后更是直接一僵。

林雪芙一直很小心,察觉到他身体一僵,便紧张问了一句:很痛吗?沈从白只觉得肩膀处似被冰冻着了一般,那一处地方,麻麻的僵僵的,向着手臂漫开。

男人眼神幽幽漆如墨,就那么看着她:不痛。

林雪芙却觉得他肯定是疼又不好说出来,于是像哄孩子一般说道:我这儿没麻沸散,痛你也只能忍着,我会很轻很轻,努力不弄痛你。

她说着,动作果然更轻柔了。

只是这一轻柔,为不牵扯到伤口,动作不免放轻,变得繁复起来,本来抬着他的肩膀一绕就能成的事儿,偏偏给分成了三步,先抬抬肩膀,再弄个小枕子垫住,而后再抬另一处的手臂。

幽室静寂,只有取暖的炉子里时不时发出的响动。

沈从白抿着唇,一言不发,唯那紧紧地握住的拳头,证明着他此时内心的起伏。

鼻间,兜头兜脑全是那带着荷香的味儿,陌生却又不让人反感,一阵一阵,时重时轻,夹着热气入了鼻息,脑子也给熏得嗡嗡乱响。

迷糊间他脑中就想着,这气息也不知道是哪家的胭脂,倒是好闻,且……总觉得从前在哪儿闻过?但思来想去,也没想出来。

又想到方才她在屋外发生的事情,瞧那阵势,只怕她遇到了些难处,他看着正在忙碌的她,问了一句:你想要什么?沈从白开口的时候,林雪芙已经为他重新包扎好了,正拿着沾血的布子扔进碳炉里。

闻声回头看他。

而后真的认真地思考起了这个问题。

对方是当朝侯爷,她是不是可以向他讨要一个庇护呢?但她,如何提出来呢?对方蒙着面巾,她可不应是知道他的身份之人。

如若她什么也不求,沈从白倒还有些疑心,见她认真地思考,倒是放了心,他伸手,从怀里取出了一方玉佩,放在了一旁:如若有难处,可拿此玉佩到京城福来客栈,会有人为你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