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刺耳的声音不知从何而来, 伴随着强烈的风声在耳边炸响。
顾祈霖压在地上,只见余光之中银光闪烁,秦缘从腰间抽出小刀黑暗中一甩而去, 划破寒风猛然扎入一个地方, 只听皮肉破碎的声音。
那鼓怪声响起一瞬, 很快就没了声息。
宁怀赟捡起灯笼点上烛火,一时间视线恢复作用,勉强能看清方寸之地。
秦缘提着刀踩着轻盈的步子往前走,她拿走了点火用的火折子,半晌挑了一只模样古怪的大鸟从角落里走进光明之中。
那大鸟浑身漆黑, 爪子锐利,被一刀毙命。
宁怀赟给顾祈霖拍灰尘的动作一顿, 拍去最后一处灰尘起身主动将怪鸟纳入黑暗之中。
那怪鸟落在灯下, 便也明了了。
这是一只渡鸦。
渡鸦的声音并不陌生, 但许是这屋子破旧, 风从破洞涌进来模糊了声音, 也就显得尖锐怪异。
秦缘把小刀拔出,随手把渡鸦丢在角落。
我方才看了, 屋里子除了几个木箱, 角落里堆着很多尸体。
尸体?顾祈霖惊讶一瞬,他们尚且在门口,不似秦缘往里深入。
听闻里面堆着很多尸体,便走进去瞧瞧。
诚如秦缘所言,屋里面堆了不少尸体,看衣服布料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之人, 应该只是村中村民, 那几个木箱破开里面都放着尸体, 头上贴着镇尸符,嘴里塞着东西。
盖子一打开,一种很奇怪的,混杂着药草与油腻的味道直冲鼻腔,摸着尸体是能摸到一手的尸油。
顾祈霖指挥着灯笼给自己照明,翻出之前特意寻来的羊肠套在手上,她垫着脚探手进去在尸体头下摸了摸,摸到了凹凸不平的痕迹,像是字。
她摸着感觉不清楚,猜测是生辰八字,没敢把镇尸符揭了,就这灯光看了看,掰开嘴摸了摸就让他们把盖子盖上。
像是赶尸人养尸的手法,底下刻着生辰八字,画符的符文是赶尸人惯用的那种。
但这些尸体是怎么回事?顾祈霖的目光落在角落,那里堆着不少尸体,有一些已经沦为了骸骨,堆在一起已经分不开了。
还有些许血肉的尸体,身上也有些古怪被撕咬的痕迹,已经分不清是什么原因死亡。
这个数量,可不只是死了一两个人那么简单。
顾祈霖想不清楚,沉默着把湿漉漉的羊肠从手上取下。
不得不说,这种经过特殊工艺之后浸泡在水中的东西真的很好用,韧性十足不容易破,质地比较轻薄,摸尸体都能少一点负担。
尤其经过仵作之手改良成手套之后,更是好用加倍。
秦缘没在意她的动作,而是双目晶亮:你是说这里有赶尸人?可能。
顾祈霖没有说死,看尸体的痕迹,就算有也可能已经走了。
有就好。
秦缘心里高兴。
只是面上没什么表情,一如既往的凶,颇有异域风情的五官深邃端正,此刻晶亮的眸子更称得她如狼似虎,十分危险。
秦缘一路是追寻着赶尸人的痕迹走,她不知道自己带着的小姑娘是谁,从哪里来叫什么名字,她只知道自己要送她还乡。
她问过顾祈霖,但顾祈霖今年春时才下山,并不认识这个姑娘。
宁怀赟打量完那些堆在一起的尸体,在旁边说:找人的事暂且先不提,这里这么多尸体夜里恐怕不安宁,只是进村看看能不能投宿一夜,顺道我问问这里的管事,这些尸体可能是她处理的,或许会认识赶尸人。
这村子离义庄那么近,或许能收留他们一夜。
宁怀赟心中叹息,出去时感觉身后有动静,回头一望与一具骸骨对上了眼。
那骸骨眼眶钻出一只红眼老鼠,转瞬就消失不见。
他并没有在意,在最后关上了门。
太阳彻底落下,分明是夏日,但此地寒风不止,阴风阵阵,莫名还是感觉一股凉意直冲心头。
原以为只是义庄诡异,但几人上了车,黄昏分明能瞧见村中炊烟,可进了村子却一片黯淡,村中并无行人,亦无灯火。
家家门户紧闭,不见光亮。
寒风吹过泥地,卷起一团枯草,呜呜咽咽的飞过几人视线。
叮叮当当的铃声在空旷的街道反而变得诡异,不知名的薄雾不知从何处而来,袅袅间升起薄薄一层覆在地面上。
这村子好似死城一般,薄雾涌动其中,不见任何活物。
虫鸣、鸟叫,便是渡鸦的叫声也不见踪影。
秦缘默默掏出腰刀,翻身上车棚,登高望远只见整个村子寂静无声,昏暗无比。
村子中间有一户青砖瓦房,倒是院门敞开。
几人路过这间屋,商量了一下,还是把车驶进院中。
方一落地,薄雾覆盖鞋面,遍地凌乱的器具被弥漫着的雾吞没。
宁怀赟总有不好的预感,他踩着雾走上石阶,总算把脚从雾中拔出。
他们看门户紧闭,试探着敲了敲门,没有声音。
现在怎么办?秦缘皱眉,看着逐渐攀升的迷雾有些难办。
按理夜间是不会有那么浓郁的雾气,偏生被他们赶上了,若要离开,最好现在趁雾气还未蒙住视线就走。
宁怀赟也是这个想法,他往远处看了看,扎了扎袖子说:你们等一下,我去把车拉过来。
他冲下石阶,方攀上车座,就见两人身后的大门突然打开,内里伸出一双形如枯槁的双手。
他瞳孔一缩,还未大喊让她们防备,那双手极快速度的捂住顾祈霖的口鼻掐住她的脖子,直接把她拉入黑暗之中。
秦缘立在旁边,亲眼看着顾祈霖被拉进去,迅速反应过来想要去拉,结果反被一只手抓住手腕猛然拉了进去。
那扇木门就这么在宁怀赟面前关上像是张开嘴的怪物,吞没两个人之后心满意足的合上了嘴。
秦缘猝不及防被拉了进去,抓着她的手形如枯槁,像是一只只剩下骨头的鬼爪,牢牢拉着她的手腕。
妖兽别人早就叫出来了。
但秦缘能忍吗?她外表那么狠一姑娘,反手就把人给抓住了。
踢腿就是一扫,趁那人失力跌倒,顺着抓住的手腕摸到胳膊,直接来了一个过肩摔。
随着嘭的一声,骨折的声音瞬间响起,抓着自己的手也疼痛般卸了力道。
她动作迅速,被拉进去也不过瞬间,正要去寻顾祈霖,就听到几声闷哼,一个脚步声缓缓朝她走来。
秦缘抽出腰刀,没有退缩直接一刀扫过,那人动作迅速,凭风声躲过一刀,随后竟是直冲她面门而来。
秦缘抬刀抵挡,就听铮铮一响,似有风从面前撩过,薄纱浮起瞬间。
那人落了地连退几步,轻声开口:秦缘?顾姑娘?顾姑娘!因木门被人踢开,外面的月关照落而下,入户此间,对峙的两人这才发觉刚才与自己对峙的正是对方。
宁怀赟挑起纱幔,背后的雾色早已没过台阶,正涌动着往屋中涌来。
关门……快关门……痛苦的呻吟从地面传来。
几人低头一看,就见一骨瘦如柴的老人正趴在地上,蠕动着伸手指着大门,浑浊的眼中透露着难以言明的畏惧。
但这人形如枯槁,浑身只剩下皮包骨,露在外面的手脚细的惊人,面上布满了难看的老人斑,一双眼坠在面上显得怪异至极,活像是山野志异中出现的精怪。
加上他们一开始就袭击人的举动,几人并没有动作,只是默默的看着他们。
看着几人不动,老人急了,咳嗽着怒吼:你们想死吗?快关门!快!咳咳……他嘶吼着,随后挣扎着往门口爬,一边爬一边疼的发颤。
他们可能想不到,两个小姑娘下手那么黑。
宁怀赟只顾低头与顾祈霖说话,看她有没有受伤,秦缘也只是冷冷的看着他们。
等这两人近到门口时,秦缘才动手把门给拉上,把所有人都关在了屋里。
拉上门,他们明显松了口气。
但随之亮起来的烛火差些被把他们气过去。
快,快把火熄了!宁怀赟点上烛火,把火柴上的火给吹灭了,闻言只是懒懒的掀了掀眼皮,并没有照做。
这个村子处处都透露出古怪,不管义庄里多到古怪的尸体,就是方才这俩人招呼不打就把两个姑娘拉进黑屋,若是换两个大汉,外边人瞧见估计就是强抢民女的人贩子了。
他们尚能沟通说话,看起来精神还行。
宁怀赟拂袖扫出一块干净的地方拉着身边的小姑娘坐下,与趴在地上的两位老人家说:为什么要绑架小姑娘?什么绑架小姑娘!我们这是在救你们!形如枯骨的老人愤愤不平,捶地怒斥。
救我们?这话实在可笑,宁怀赟指了指遭受无妄之灾的两人,嘴角扬起讥讽的弧度:我们敲门的时候,你们分明在屋里却不吭声,只等我一走就给两个姑娘家动手,说没有问题谁信!神情愤愤的老人正要说话,被一旁一直保持沉默的人捂住了嘴。
他神色惊恐,侧耳似在倾听什么,探身吹灭了烛火,随后与同伴埋头不语。
猝然陷入黑暗之中,几人都站了起来,还未发出声响。
只听嘭,一声巨响。
大门颤动一瞬,似有什么砸在了门上,正顺着大门缓缓落在地上,蜿蜒出腥臭的痕迹。
浓稠的液体渗透缝隙,缓缓蔓延进来。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