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惨烈而惊恐的呼声几乎穿透木板, 回荡在空旷的走廊里。
出现在众人面前的,赫然是方才进过的拍卖会场,中间的破洞大咧咧的敞开, 水流在黑洞下潺潺流过, 带来一丝冷意。
分明是走下了楼梯, 可不知为何,又回到了这个地方。
有人受不了了,跌跌撞撞的往前跑出,他数着步子,终于在前方不远处, 发现了一间大开的房门。
房门内,一具断头的尸体赫然陈尸于此。
所有人都惊了。
这是什么?鬼打墙?!我就知道, 我就知道, 他不会放过我们的……对不起对不起, 我真的错了, 我妈也是迫不得已, 去捐钱我为你积福,求求你不要再纠缠了, 对不起!!……众人崩溃哭喊, 所谓众生百态。
赵津文在背后露出冷漠又戏谑的表情,那双眼仿佛看透了一切,夹杂着恨意与快意。
宁怀赟抱臂站在一边,冷眼瞧着这些人发疯。
半晌不知这些人联想到了什么,突然有个人站起了身。
他跌跌撞撞的往前,走进一间房间。
宁怀赟怔了一下, 眼见他神情癫狂, 顿时心生不安。
喂……!口中的话语还没有说完, 就见这人从房间里拿着一把大砍刀走出来。
脚步虽是虚浮,但面上已然有了杀人的狠意。
呵呵呵,呵呵呵,悲家的复仇,他是来复仇的……拍卖的物品只能有一个人可以得到,既然代价是人命,杀了你们,我就可以逃脱了吧!如果只能活下一个人,那你们都给我去死,去死!……那人语句癫狂,手拿砍刀没有章法的乱劈乱砍。
其他人的眼神除了畏惧,在一瞬间添了新的情绪,他们打量彼此,目光中透露出待价而沽的冷意,似在权衡利弊。
宁怀赟瞬时咬紧腮肉,下颚紧绷,微挑的眼尾危险缩紧,勾勒出几分冷意。
你知道那是谁?南州做酒楼的富商,背靠皇亲国戚,仗着自己的女儿与大官联姻肆意打压同行,但凡是与他不对付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家破人亡不过寻常。
偏偏是这样的人,敛财无数,莫说是南州,旁边禹州的土地都有千亩,犹如土皇帝一般重收租金,逼的百姓食不果腹……赵津文眼神冷漠戏谑,看着手拿砍刀面露疯狂的男人,他语句平淡,在宁怀赟耳边低语。
这样的人,就算是死了,也不过是为民除害罢了。
藏在袖中的手瞬时攥紧了,宁怀赟抬眸眼底冷意凌然乍现,富含杀意的目光扫过众人。
有人鱼肉百姓,是这个国家的问题,不应该有你来审判。
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赵津文低咳两声,笑得肺腔都发疼。
国家?指望这个国家?你指望那高高在上的官家替你申冤,还不如指望自己。
这狗皇帝就是最大鱼肉百姓的人,死了他一个又会有下一个!不得不承认,之前的太子殿下是不错,办实事为民请愿,可惜好人都是活不长久的,他注定成不了明君,冤屈也注定只能我们自己申!宁怀赟面色紧绷,像是被戳中了什么,他难堪的闭上眼,语句艰涩,眼尾飞起难过的绯红。
……你说得对。
正难过之时,眼角余光瞥见一丝冷光,宁怀赟心中一紧,连忙将身边的赵津文拉到身边。
小心!他抬臂挡下,刺啦——鲜血从伤口溢出侵染了整条胳膊。
宁怀赟反应迅速,一脚把动手的富商踹开,他不顾手臂上的疼痛,拉着呆滞的赵津文跑路。
那商人被狠踢出去,手中的砍刀叮当落地,落在另一个人的脚下。
那人低头看了看染血的刀,抬头露出一个凶残的笑容。
啊!!剧烈的惨叫声从身后传来,宁怀赟拉着赵津文跑到楼梯边,随手撕下一片衣角将手臂上的伤口随便包起。
眼角余光一直留意着前方那群疯狂的商人。
赵津文像是失语一般,哑言许久才开口:你为何要救我?宁怀赟沉默一瞬,自嘲的笑了笑:你就当,是你说废太子是好人的报酬吧。
话未说两句,只见两个人从走廊另一头狂奔而来。
那些人早已杀疯了,手里有东西就像是得了什么可以活下去的筹码,动手杀人又有何惧。
他们都想活下来,所有人都是他的敌人。
宁怀赟忍痛包扎完,站起身偏头低语:你要想活下来,就不要再耍那些手段了,我们去二楼。
走!他一声急呼,在那些人跑过来之前转身下了楼梯。
先前他们在楼梯打转几回,次次回到原点。
但这一次……赵津文看了看为自己挡刀的宁怀赟,目光复杂难辨。
这一回,两人顺利走到了二楼。
与三楼不同,二楼除了走廊,里面的布置敷衍至极,连张凳子都没有。
不过而今也不求这些东西,在确认过二楼的房间里没有危险物品之后,宁怀赟踉跄着步伐继续往下走。
他奔波逃命了一夜,身心俱疲,只与赵津文保持着距离,沉默的往下走。
走到一半,他突然开口:我师妹你送到哪了?……你放心,她不会有事。
赵津文沉默一瞬。
我会把她送出去的。
宁怀赟呼出一口浊气,自得其乐的笑道:那真是多谢了,就是可惜,我忘记告诉她家里钱埋哪了,叫她白跑一趟。
希望几十年后,她不会到地府里讨债,我可没钱赔她。
赵津文眼神复杂:你不怕死吗?人固有一死的,早死晚死都要死,就是可惜生前没娶个媳妇。
宁怀赟撑着围栏随口乱说,索性都到这个地步了,他随口瞎说也没人管了。
哎,我这么风流俊俏的美男子都没得媳妇没人暖过被窝,还没人烧纸,下去了不知道要过什么苦日子,不知道下面缺不缺搬砖的,好歹混口饭吃。
实在不行,只能牺牲我这俊俏的脸找个富婆包养混口饭吃。
宁怀赟一路瞎说,实则手臂上的伤疼痛难忍,鲜血不断的从伤口溢出,他身子发冷,只能痛通过说话来保持清醒。
赵津文搭不上话,他闷头走着,身后突然传来急促的奔跑声。
两人对视一眼,不再不疾不徐的走,而是加速往下跑。
正待两人要跑下楼梯,面对迎面而来的烛火,却不想下一秒刺啦利刃刺进皮肉的声音。
一道人影逆着光,出现在楼梯口。
赵津文弓着身子,口中发出嗬嗬的声响,他捂着肚子突然从倒下,从楼梯上滚到了下一层。
宁怀赟脚步微顿,身后的人也跟了上来,他腹背受敌,好在是不动声色,先前表现出来的武力过于强大,叫人不敢动弹。
你们发现了机关?他不动声色,嘴角勾起一抹不含情绪的冷笑。
意外而已。
逆着光的那人开口。
看来,你们是合作了。
就是不知道,活下来的最后一人是谁。
这就与你无关了……身后那人话还没说完,宁怀赟突然反身撑着围栏一个横腿将身后那人扫落。
他动作迅速,从怀中拔出匕首几个健步跳下楼梯,没待逆光那人反应,手中匕首一闪而过,划破那人手腕。
那人惨叫一声,手中的刀就落了地,宁怀赟毫不迟疑,干净利落的抹了脖子。
随着一声倒地的声音,宁怀赟偏头,与即将从地上爬起来的人对视,他微挑帷帽,语句轻松:看来,最后活下来的是我。
那人咬牙,拎着长刀凶狠上前。
宁怀赟虽受重伤,但行动不变,迅速又恣意。
他且战且退,将那人引到光明处,手中的西域小刀在手中如臂使指。
几次格挡,在一次破绽之中英勇上前干脆利落的抹了喉。
他杀人轻松,且没有负担,一双眼锐利如鹰。
确认两人已死,他走下楼梯,赵津文孤独的躺在那里,气息奄奄。
你想活吗?宁怀赟抓着他的肩膀,趁他意识清晰,抓紧询问。
你这伤还有救,我们回原来的船上,我师妹……他话语未尽,被赵津文抓住了手臂。
赵津文吐出一口鲜血,艰难开口:不、不必了,我本来……本来就要死了。
你…你……他艰难的咳出一口血,费力的斜指拍卖房的方向,气息微弱,急喘口气。
谢……他话未说完,便彻底断了呼吸。
所谓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与此同时,顾祈霖随着人偶的指向一直往前,在前方她看到一点萤火,微弱的光芒中明月模糊可见。
她面上一怔,竟是丢下蜡烛,跳入水中。
迫不及待的往前游去,那一点萤火犹如指引的灯盏,为她引路。
人偶立在上方,沉默的看着她离去。
海水逐渐高涨,悄无声息的将他淹没在无声无息的深海之中。
伴随浮台的坠落,这艘船轰隆轰隆的,发出难以支撑支离破碎的声响。
海水从四面八方倒灌而来。
作者有话说:宝贝们元旦快乐!!怀赟他的经历有点像公子扶苏,其实是个好太子,真的有心为民,就是可惜了(ノ_?。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