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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女嫁殇·四

2025-04-02 01:19:48

顾师傅,这事我们老爷说了,还是麻烦你这些天留下来帮忙做事,到底是死者为大。

夜幕初消散时,管家满脸堆笑的找上门,说话也直接,要顾祈霖麻烦些每天做一次防腐。

顾祈霖没有意见,一贯保持沉默。

倒是宁怀赟做出一副不满之态:何须日日做事?只消按顾师傅的法子泡上一夜,便可一劳永逸。

你们老爷觉得这事对死者不敬,那日日叨唠难不成就颇有敬意了吗?这到底是你们老爷的子侄,还是你们叶家的仇人。

宁怀赟故作嘲讽,说话尖锐又难听,又暗含试探。

他目光紧盯着管家的脸,见他面上神情不太自然,又掀起几分怒意,不由挑唇兴致盎然。

这位师傅怎么能这么说,我们老爷自然有他的打算,何况这把人浸水里确实不太体面。

管家被他说的面上抽搐,但还是好言好语。

没有要撕破脸皮的意思。

宁怀赟呵笑一声,抱臂转而聊起其他的事:说起来你们府上到底是有什么喜事,这秘不发丧我这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的,别不是你们家宅阴私吧。

管家:……管家面上抽搐的厉害,他几次张口,差些一个没绷住破口大骂。

这赶尸人怕不是有什么毛病,初瞧见还是个善言的普通人,这一日嘴巴可越发厉害了,在人家家里就敢这么说,也不怕被人套了麻袋暗害了。

师傅请放心,断没有你所说的那些事。

撂下话,管家袖子一甩,迫不及待的走了。

背影十分气愤。

宁怀赟又是呵笑一声,摸着下巴饶有兴致道:有意思。

一旁的顾祈霖默默移开步子,不想和他凑一起。

却不想被男人一把拉住。

顾姑娘,走呗,我们去用早膳。

顾祈霖不情愿,被拉出门时整个人都散发着颓丧的气息,像是角落里自闭的小蘑菇,被一只无情大掌捉到了阳光底下。

宁怀赟恐怕真有那什么毛病,他拉着顾祈霖出去,全然不在意他人厌恶躲避的目光,大大方方的坐到了一个老人家的摊位上。

那摊位摆在正中,只有一个老人家忙活着卖些粉面,见了两人坐下擦了擦手,远远问了一句:两位师傅要用些什么?一碗桃花面,顾姑娘呢?报了名,宁怀赟偏头问身边的少女。

顾祈霖局促的拉了拉头上的黑纱,确认自己遮的严严实实才肯罢手,从坐下为止拉了不下三次,可谓是坐立不安。

听闻此她只是摇头,期盼宁怀赟可以起身走人。

但宁怀赟就是不走,还自顾自的给她点了碗桃花面。

等吃食端上来的时候,宁怀赟抽了筷子分与顾祈霖,话语亲和的与摊主道谢。

好香啊老板,我之前可从来没吃过这么香的面。

老人家憨笑一下,局促的擦了擦手。

您喜欢就好,喜欢就好。

喜欢,喜欢,特别喜欢。

宁怀赟一顿夸赞,又转了话题:说起来,我与师妹初到贵地,需要买点东西,不知老板可知道哪家的木匠最好?老人家有些犹豫不知道要不要搭话,他没忍住看了看阴沉着气场横握着筷子一动不动的顾祈霖,再看看一身道袍的宁怀赟。

比起气质着装诡异至极的少女,仪态得体又十分亲和的宁怀赟看起来就不像是个做白事的,反而像是观里出来的师傅,风姿仪态好似立刻就能坐地讲经。

又见没有影响其他客人过来,他心里的忌讳淡了一些。

木匠啊,师傅是要做什么?做点木牌之类驱邪的,最好啊,要家中有喜事的木匠,沾点喜气。

宁怀赟刚说完,老板还没开口,刚坐下来的客人没忍住开了口。

那就是姚木匠家了,他家女儿刚定了亲事,没几日就要嫁到叶家享福去了。

叶家,哪个叶家?观鹤城的首富吗?宁怀赟好奇。

客人:是咯,是咯,就是他家。

宁怀赟:那姚家莫不是什么商贾富贵人家,说来惭愧,我与师妹出门囊中羞涩,恐怕无力支付报酬。

嗐,什么商贾人家,就是个穷木匠,生了个貌美如花的女儿,攀了叶家的高枝。

客人摆摆手,不乏羡慕。

那也是人家有本事,他姚家的那个女儿生得漂亮,提亲的媒婆都快把门踏破了。

有人没忍住插嘴。

哦?那叶少爷应该是很喜欢她了。

宁怀赟颇有兴致。

别说叶少爷喜欢,这观鹤城里的大小伙子就没有不喜欢她的。

宁怀赟:也难怪定了亲事,高攀了叶家,想必定是两情相悦。

客人摆摆手:说什么呢,那叶少爷风流成性,原听说是要把人纳为妾室的,不知怎么突然就变了主意。

姚木匠又是个贪财的,这不就答应了。

咦?一开始没打算娶做正妻吗?宁怀赟挑了挑眉,心说这倒是意外之喜。

宁怀赟又与客人拉扯了几句,顺势要到了姚家的地址。

那地址说来也不远,在城北,先前住的客栈就在那里,具体在什么方位还要去了那里看了实况才知道。

一转头,看顾祈霖横握着筷子一动不动,不由疑惑:顾姑娘怎么不吃?黑纱轻轻摆动,是顾祈霖在看向他。

唯有顾祈霖知道自己的目光是有多么哀怨,她缓慢的低下头,将碗拢在袖子后面,微微撩起一点点头纱,艰难的吃起了桃花面。

她低垂着头,黑纱落在桌子上,只能听到黑暗中窸窸窣窣的声音,看起来像是一张大口将汤碗吞下,瞧这还有几分诡异。

宁怀赟觉得有趣,撑着头看她默不作声吃完,那碗又被推了出来,里面吃的干干净净只余下汤汤水水。

回去的时候,宁怀赟没话找话。

顾姑娘以为叶家这事如何?顾祈霖走在他的身边,安静是她的常态,听到问题她慢吞吞的开口:不正常。

那木西施听起来是个美人,突兀从纳妾变作娶妻实在奇怪,就是不知我们的尸主在这其中又是什么个情况。

宁怀赟寻思着,还是没有什么头绪,只觉得这叶家奇怪的很。

顾姑娘你说,有没有可能是两男争一女闹成的大事?他兀自猜测着,自然有几分道理。

若这叶老爷的子侄当真是突发疾病死亡,本不应该秘不发丧才是,又偏托人做防腐的手段,再一联系到那烧去的白双喜字,总难免联系到这场婚事。

能因花柳而死,这子侄恐怕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莫不是什么贪财好色的登徒子罢。

说不准是瞧上了木西施的美貌,兼之叶大少也喜欢她,少不得得闹出什么两男争一女的龌鹾事来。

叶大少爷如今闭门不出,思来想去定然是脱不了干系的。

然诸事种种不过猜测,还须其他验证。

见到人就知道了。

顾祈霖未发表意见,颇为沉稳的回答。

宁怀赟便笑了,顾姑娘说的是。

他盈眸沉思,又觉不对,思来想去叮嘱顾祈霖一句:万小心叶家。

若此事真有不妥,叶家此举便是在留下我们,顾姑娘千万小心。

他低声说完,自然的直起背脊礼貌退后一步,主动拉开距离。

见那黑纱轻摆,似是顾祈霖在看自己,宁怀赟点头示意笑容温和,藏在帷帽下的眼闪烁着精明锐利。

那温热的气息在耳边萦绕一瞬,退去时接触到清冷的晨风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顾祈霖本能的觉得紧张,直到他退去才松了口气,细想宁怀赟的说法,她亦觉得有几分道理。

她自是识人好歹,闻言点点头,纠结着开口:我知道了。

他们出去一趟,回来时天光大亮。

且不说顾祈霖熬了一宿,宁怀赟中途还睡了一觉,日夜颠倒这几日这会儿也早已困倦。

管家在门口等着他们,瞧见两人回来笑盈盈的迎了上来,好似忘记了先前的不愉快。

只是目光在两人身上绕着,莫名有几分不怀好意。

两位师傅方才去哪里了?怎么你们叶家连我们出个门都管,是不是还要找个人跟着,免得我们跑了?宁怀赟犯着困,颇有几分漫不经心,散漫的说着话,见管家脸色一变,又笑吟吟的打起圆场。

瞧我,不过是开个玩笑,管家不会在意吧。

管家听见他开口就面上抽搐,没忍住抽了抽嘴角,眼神难□□露出些许,但在两人面前还是选择忍气吞声。

师傅说的哪里话,都是玩笑话,都是玩笑话。

是了是了,都是玩笑话,你们叶家家大业大想来也不会做出这种没品的事,对吧。

管家干笑两声,没有回话。

顾祈霖没忍住又往旁边走了两步,目光游离深怕被牵扯进去。

宁怀赟笑盈盈的看着管家,话锋一转,毫不客气的支使起人来。

方才我同顾师傅吃膳去了,正巧你在,让人备些热水让顾师傅洗洗,歇息好了,夜里我们也好做事。

管家好声好气的答应:诶诶,我这就让人去准备热水。

宁怀赟满意点头,看着管家离开的背影眼尾收紧,显露出几分精明玩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