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危机时刻, 宁怀赟丝毫不慌,他再拱手,直道。
老爷有所不知, 在下正是汶苏郡龙马观弟子, 先前游历四方于数月前返回汶苏郡, 一路行走皆有痕迹,怎可能是在此地滥杀半年之恶徒?若官老爷不信,可将我们暂且关押,送信与汶苏郡询问,谭郡都自会为我正名。
汶苏郡!那是南洲府城, 城中势力分一都三将,谭郡都兢兢业业多年将南洲治理的风生水起, 就连在陛下跟前都有话语, 他若肯担保, 定然不会有错。
官老爷瞬间就动摇了, 这人如此信誓旦旦, 说不准还真不是他做的。
而此时,一直没有开口的顾祈霖突然道:王英锐死了, 怎么死的?在哪里死的?你们仵作验尸了吗?她一连几个问题, 直把官老爷问到失语。
……仵作还未来。
最后他只能回答这一个问题。
也就是说,你们没有确定死因,连现场都没有看过,仅凭一具尸体,一份控诉就判断我们杀人,这怕是不妥吧?宁怀赟瞬时反应过来, 笑吟吟的与官老爷对视。
你们应该去看看现场, 他们家有一间密室, 里面摆着剥皮的工具,很多血迹都没有洗干净。
我们说话并非信口雌黄,我们可以去指认。
顾祈霖在一旁提醒。
她在旁边看了许久,这王夫人敢报官不管是有什么倚仗,顾祈霖并不清楚,但她知道自己并未杀死二人,她力道控制的极稳。
这一路走来路途还算遥远,王夫人即便是有办法在苏醒后超他们先到镇上,恐怕也没有办法把现场完全收拾干净。
致命的外伤通过仵作验尸来判断,动手时间的差距是能看出来的。
封死密室是没用的,掘地三尺总能找到,是不是第一现场根据血量也能分辨。
两人说话有理有据,逻辑自洽,且同意自己被关押等待汶苏郡的回信。
官爷看看双方,王夫人正捂着脸哭得的令人头疼,他索性一拍惊堂木,把三个人都留了下来。
在被衙役押去地牢的路上,顾祈霖低声开口:我没下死手。
不是你。
她这样意思宁怀赟一听就知道,安抚的拍了拍小姑娘的头,没有丝毫的犹豫。
顾祈霖下手是有方寸的。
不过王英锐居然真的死了,还真是让人意外。
他思索着,凶手指定在了王夫人的身上,但现在情况不明,他们也没有再贸然出头。
汶苏郡距离此地不过三四天的路程,以飞鸽传信只会更快,宁怀赟并不担心。
而他所言,官爷半信半疑,招来衙役前去王夫人家寻找,又令仵作即刻验尸。
仵作验尸之后,明确表明王英锐是被重物重创而死,所用的东西据王夫人所说是一块墨石,里面有着暗色的斑块,被水一冲能磨出黑红的颜色。
那颜色只需一点,落在面上就足染红唇瓣,妆点双颊。
但味道奇怪。
王夫人脸色微红不好意思的表示:这是我家独门秘法,可以让气色更好,用的是鸽子血、曼陀罗等一系列药材。
半真半假。
顾祈霖彼时在一旁听着,闻言睫羽微垂,遮掩眸中思绪。
这墨石上确实有血,应是人血,但她半真半假说着,也没有人能分得清楚。
王英锐死在屋子里,并非是在密室之中,似是从背后偷袭死的时候他面朝地,一击不中又添一击,一连数下连顾祈霖砸出的痕迹都抹没了。
顾祈霖看过尸体,原想去找密室,但密室仿佛凭空消失一般,并未找到丝毫痕迹。
他们逃出的痕迹、王夫人二人走出的痕迹,一并消失的完全。
官老爷听了回报,看两人的目光隐隐不对。
你们说的密室呢?跟着你们去的人可什么都没找到。
官老爷双手环胸,居高临下的看着两人。
汶苏郡的回信还没到,但王夫人不可能杀夫报官,两人定然就是凶手。
他一拍桌子,也不客气,直接招呼外面的官兵进来:来啊,快把这两个信口雌黄的江湖骗子给抓起来押入大牢。
他说话的时候,顾祈霖瞧见了王夫人躲在人后,抿唇得意又恶毒的笑了,仿佛在说看吧,我就知道。
面对围上来的官兵,宁怀赟十分镇定:官爷且慢!你还有什么好说的?你说我们杀人,真假暂且不论,便说王英锐与我们无冤无仇,我们为何要杀人家?又为何敢以赶尸人身份入城中招摇?官爷,我们并没有杀他的理由,且汶苏郡的回信还未到,您就不怕错杀好人惹谭郡都怪罪?他微微一笑,从容不迫。
直让官爷变了脸色:你这是在威胁我?宁怀赟:不敢,只是提醒您罢了。
哼,那便等汶苏郡的回信,把他们押入大牢!官爷一甩袖子,不悦冷哼离开。
府中的师爷派人押送两人,一边笑吟吟的打探:两位说王夫人是画皮鬼,可有证据?你们恐怕不知,王夫人一家一年前来到这里时还曾因路遇劫匪而丢失钱财,可谓是十分狼狈,不像是能杀人剥皮的练家子。
何况那些死者有很多是逃命路上被杀,尸体横尸,凶手手法迅速,他们二人身无神力,并不具备这等能力。
而你们二人……师爷一早听说两人的实力,微微一笑,话未道尽。
不外乎是觉得他们对王夫人的指控不太合理,更像是脱罪之言。
宁怀赟也微微一笑:我若是画皮鬼,王夫人貌美如花,而王公子姿色平平,又为何只杀王公子而让王夫人苟活?你也说了,王夫人手无缚鸡,又如何从我们手中逃脱来官府告官?王夫人是不是画皮鬼并不重要,于我而言证明王公子并非你们二人所杀才最重要不是吗?师爷同样微微笑着。
宁怀赟不由感慨:总算遇到一个聪明人了。
那个县太爷实在是太蠢了。
一门心思想把他们往画皮鬼身上引,但实际上他们从汶苏郡而来,又与谭郡都有旧,此话牵连郡都与龙马观绝不可能说谎,从时间来看并非在此地横行半年的画皮鬼。
可要怎么证明他们并未杀死王英锐,可就是一个大难题了。
不过比解决办法最先来的,是汶苏郡的来信与又一死者出现的消息。
死者死于薄刃割破喉间,伤口极小血线慢流,凶手动手很快,从细线剥下皮囊的动作十分专业,血色的肌理暴露在外叫人看一眼就觉得恶心,但是衙门的仵作看过半年,已然麻木。
他们为这位无辜的少女白布裹身,利索的抬入衙门。
宁怀赟与顾祈霖二人因此洗清画皮鬼的嫌疑。
汶苏郡的回信也从空中而来,带来了二人智破牡丹案的消息。
官老爷病急乱投医,直冲二人牢中,急声道:这画皮案你们能不能破?宁怀赟看了眼信,信中对他大力吹捧实属不必,而官老爷病急乱投医显然没有反应过来他们二人还深陷另一命案之中。
顾祈霖在这时开口:我想去看看尸体。
官老爷一点头,招来仵作带她前去。
在路上,她问过师爷受害者的性别,若有所思。
怎么了?顾祈霖略偏头与宁怀赟低语:从来只有少女遇害了,而且……王英锐的脸,没有被动过。
最后一句她声音压的极低。
她其实对这些并不了解,但从五官肌肤之中她是能看出细微的差别的。
王夫人外表很漂亮,非常非常的漂亮,倾国倾城不外如是。
漂亮的五官融合在一起,形成了美人面。
但不同人的肌肤是不一样的,眼睛的轮廓再怎么变化也脱离不了原来的现状,她从一开始就发现了些许不对,王夫人是很美但也不自然,骨相与外表不融合,微小的差别汇聚在一起,在她眼中暴露无遗。
王夫人应是爱美的,她贪婪的想要更美的容颜,可她的丈夫,王英锐却从未动过脸。
太奇怪了。
宁怀赟深思之后亦觉得奇怪,王英锐的表现不像是不想要变好的模样。
他思索着,瞥见一旁的师爷,斜睨过去,眼尾危险的收紧。
师爷,当初王夫人他们一家来的时候,王夫人就是现在这个样貌吗?你这话是什么问题,人的样貌自然是一样的。
师爷有些莫名其妙,但认真想想又摇了摇头:王夫人的身体不好,她初来的时候从来是王英锐在外边主事,她很少露面,露面也是蒙着面纱。
那么漂亮的夫人出门在外不得更谨慎些,要我家夫人有王夫人一半漂亮我可舍不得让她出来抛头露面。
一个衙役忍不住开口:样子肯定还是那个样子,不过她的眉眼确实比一年前更精致些,那双唇我瞧着莫名眼熟。
呵。
宁怀赟一声轻笑,哦了一声,重复道:更精致啊。
他眸中戏谑,神情颇有深意的意有所指道。
可能这就是画骨美人吧。
作者有话说:还有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