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瑜起来时已经快到吃晚饭的点了, 刘勤书换上一身见客的衣裳,催方瑜也快些准备好。
今晚的家宴是郑家为他们接风洗尘的,方瑜也在正院饭桌上第一次见到了乐平县极有名气的郑举人。
郑源待两位亲师弟那自然相当亲热温和的, 红光满面的谈天说地, 席面上的笑声就没有断过。
只是举手投足间会不经意地显示出朝廷官员的通身气派, 与方瑜之前见过的同进士出身的知县冯大人又很有不同了。
不过两者之间还是有一样神似的地方,那就是将军肚挺得老高,一看就是个成日享福的老爷。
而且郑家的孩子很多,听说大半都是后院姨娘丫鬟生的。
不过,这都和方瑜没什么关系, 在郑家安顿下来后,他就开始锁在客院里与姐夫一起用功。
等春天溜走了, 夏日的天是一天比一天更闷热。
这宣义城比县城和府城都靠南, 天气自然就会更热了。
方瑜又恢复起备考院试时的战略,天天关窗关门闷着学习,刘勤书也觉得这样准备很有道理, 便跟着一起。
一日,学了一上午的习, 方瑜从闷热的房里出来透气, 顺道在院子里慢慢跑圈。
跑着跑着头脑就开始放空,而后又在想要怎么提前适应一下三天两夜不拉粑粑的感觉呢。
也不知怎么的, 好像是在平地崴了一下脚,等方瑜回神的时候就已经趴在地上了。
刘勤书坐在屋里只听外面噔的一声, 他连忙起身出去察看, 就看到方瑜龇牙咧嘴从地上爬起来。
你这怎么还摔了!刘勤书是真挺急的, 他叫小厮赶紧去叫郎中。
方瑜在现代下台阶时看手机没留神也摔过几次, 都摔出经验来了, 知道这次也没什么事就连忙拦着去叫郎中的小厮,对姐夫说他起来走两步就好了。
刘勤书拿出做师兄和做姐夫的威严,沉着脸扶起方瑜,说道:你这孩子!还有三个月就要乡试了,现在你身上一点小事就够让人紧张的了。
刘勤书不让方瑜自己走动,就让三个有力气的男仆过来把方瑜抬到床上去。
郑夫人听到方瑜在院子里摔倒的消息也立刻小跑了过来,等郎中看过之后说没事才放下心。
等到晚上,郑源师兄一听到消息也是官服都没换就直接过来探望。
如此这般兴师动众,让方瑜十分不好意思,下定决心以后要走道锻练绝对不能分神,要不然真是太麻烦别人了。
方瑜这次崴脚其实一点都不严重,要是在现代根本就不妨碍走路。
可在古代大家都很在乎他,硬压着他在床上看了三天的书。
之后刘勤书也不许他晨起跑步,说是伤筋动骨一百天,看起来好了实际上还不能用力。
方瑜接受了大家的关心,但锻炼身体不能停,毕竟乡试考得最重要的还是身体素质,他索性就把锻炼项目换成了室内的广播体操和俯卧撑。
等到农历六月份,头茬薄荷下来了,方瑜拿出银子派郑府下人出去买了不老少,然后趁着午休的时候亲自捣出新鲜汁液,兑进早就泡好的薄荷香水原液中。
方瑜做了不老少,把香水原液再密封严实喽,看着剩下的薄荷汁子,心里头又有了别的主意。
方瑜问伺候他的郑家丫鬟,问府里有没有会做饴糖的厨娘。
饴糖就是硬的麦芽糖。
丫鬟点点头,方瑜让她拿着薄荷汁子和剩下的薄荷叶子去找那厨娘,让那厨娘用这些做薄荷味的饴糖,薄荷味越重越好。
一刻钟后,那丫鬟回来说,要是现做麦芽糖就要先把麦粒发芽,需要四五天的时间,如果少爷着急的话,还可以直接去外面买现成的麦芽糖,拿回来热化再兑薄荷,这样晚上就能做好了。
方瑜自然是选了后者,拿出不少钱,交待多买些回来。
下午时,那厨娘就亲自送来了加工好的薄荷硬糖,方瑜当时就尝了一块,薄荷味十足,原本有些昏沉的大脑瞬间清醒,果然是相当不错的备考神器。
方瑜又赏了这厨娘几十文钱,厨娘高兴地退下。
等到晚上时,方瑜就把薄荷硬糖分给姐夫和郑家人尝尝。
这糖用来提神真不错,夏天吃着也消暑。
郑源笑着对妻子说:让下人多做点,我以后荷包里也备着几个,省得天热再中暑。
刘勤书对此薄荷硬糖更是喜欢,说:乡试时我多带些进去,到时候连饭和茶都不用多吃了,实在是方便。
两个月的时间也就是一眨眼的事。
八月初九的后半夜,方瑜和刘勤书就已经提着考篮在考场门口排起了大队。
因为考篮地方有限,方瑜和刘勤书所能带的东西都是精简之后再精简的。
除了早就准备好的薄荷香水原液和薄荷糖外,方瑜还把油茶面给苏了出来。
虽然他从前也没做过,不过这玩意技术含量也是不高,稍微说上几句,厨娘就给试验出来了。
剩下的就是驱蛇驱虫的药粉,还有就是管风寒的成药丸子和用来吊住最后一口气的参片。
这么看来,去乡试的考生大概都有一个拼死考试的觉悟吧。
方瑜和刘勤书来得还算早的,排在中部靠前的位置,进入考场正门的时间还算早的。
可惜进去了还要在里面的大院子里按照地域排好队,再进行一次分配和搜捡。
方瑜穿好衣裳,看几个小吏正在翻看他考篮里的吃食。
油茶面从瓷瓶子里又被整个倒在油纸上,被人用小刀来回扒愣一遍,确定里面没有夹带东西,才又被装了回去。
等到方瑜被领进狭窄的考巷中,刘勤书已经不知道被领到哪里去了。
方瑜被分进考巷中部的一个号房里,这号房果然比院考时还要小上一些,就连方瑜这个十三岁的小孩身体都有些施展不开。
进到号房,他就把考篮放在坐着的那块木板上,从里面拿出驱蛇驱虫的药粉,仔细把所有的地面都撒满,就连三面墙壁也不放过,用袖子沾上药粉擦上一遍,这样才算心安。
这时太阳还没有出来,考巷里的灯火也亮,方瑜就趴在桌子上闭目养神,静候开考。
等到太阳完全升起来时,考卷才发下来。
方瑜展开所有考卷,把试题先都看了一遍,有了个大概印象,方才开始着手解答第一道四书题。
等在草稿纸上写好了答案,方瑜写字的手感也上来了,他才在正式试卷上谨慎落笔誊写。
顺利答完第一道题,方瑜就抬起头来歇一歇,刚活动完颈椎,方瑜就无奈地感受到了尿意。
唉,在号房里小便也是挺尴尬的,毕竟过道上总有兵丁在来回巡逻,说实在话,在这样的环境下方便也挺不方便的。
可考试规则就是这样,你也没办法。
方瑜把试卷压好,从座位下面拿出小马桶,谨慎站立转身,小心别碰到桌子。
方瑜背对着外面,解开裤腰带,掏出那东西,对准马桶方便,同时还要注意力度,省得液体再溅出来,那号房的气味可就不好闻了。
方便完,也没多余的纸来擦——考场是不许带进来任何纸张的,而且还不提供除了试卷和草稿以外的纸张——所以,方瑜也就只能把那家伙事凌空抖一抖了,权且当做干净了。
中午时,方瑜烧了水来冲油茶面喝。
这水就是考巷尽头的大水缸里提供的,看起来水质就不怎好,刘勤书之前就特意嘱咐过,这水必须要烧开后才能勉强入口。
等晾凉后,方瑜才谨慎地小口抿着喝,一边喝心里一边还在祈祷,千万不要被这水给放倒了,要是因为水不对头再导致腹泻,他这三年可就白费了。
如此战战兢兢地喝完小半碗的油茶面,等了两刻钟,见肠胃一切正常,方瑜不免有种劫后余生的错觉。
午休时方瑜眯了一刻钟,心里还着急答题,也休息不好,索性就站起身原地举起手向上伸展,然后又含了一块冲脑门的薄荷糖,在额头上抹点薄荷香水原液,瞬间就清醒过来,又开始投入到答题事业中。
到半下午时,中午喝的那点液体又要出来,方瑜只能起身放水。
乡试的题目很有难度,方瑜思考得认真,不注意间就到了晚上,直到看不清试卷上的字,方瑜才发现天色已暗。
考场每天晚上都会发一根蜡烛,同时再把考生们的尿盆给清空。
方瑜估算了一下他的答题进度,觉得不用开夜车,就没有点起蜡烛,一是看到火苗就觉得热,再一个就是怕蚊虫都顺着光亮聚到身边,给他咬得浑身都是大包。
他把试卷和文具都稳妥地放进考篮里,再把当桌子的木板抽出来,卡进和座位等高的凹槽中,这样两张板子就合成了一张不大的憋屈床。
方瑜年纪尚小身量又不高,斜着还能勉勉强强躺下。
呼。
方瑜把头枕在手臂上,侧躺着,实在是又热又累没有心情吃晚饭,就喊着糖块闭眼假寐。
作者有话说:我去年崴了三次,今年一次,大家下楼梯一定要全神贯注啊!我家傻边在家重拳出击,在外胆小如鼠……遇到一只八个月的罗威纳,直接趴地上尿了一大泼,然后躲我身后。
遇到一只骂骂咧咧的六岁比熊,她怂得低头,然后又把我当做了盾牌。
今儿早上看到一只德牧,隔着一条小马路,两狗距离两米多,她又躲我后面去了……指望傻边看家护院,我还不如指望我家小博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