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这名字我就来气了,我把打着火的车又拧灭,恶狠狠地说:我说你既然叫和天斗老折腾我干什么?你不是有钱吗?跟美国买卫星买导弹直接往天上轰啊!要不给中国人民每人买一辆奥拓,洗澡上厕所都开着,加快破坏大气层让天上那帮丫都掉下来。
何天窦笑眯眯地说:也是个办法。
项羽小心地捧着那棵诱惑草,纳闷地看着我。
何天窦说:你们从我家里偷了一棵‘诱惑草’是吗?它也该熟了吧?……你怎么知道?我怎么不知道?那草是我从天上带下来的!你和项羽现在要去找虞姬是吗?我警惕地四下张望。
何天窦好象知道我在干什么,说:不用看了,我是猜的。
小强啊,本来送你棵草没什么,但是你也知道这东西得之不易,我这也是一个萝卜一个坑,你能不能把它还我?听他说得一本正经的,我不禁乐道:行啊,是你派人来拿还是我给你送过去?项羽也微微冷笑。
何天窦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口气道:算了,知道你也不会同意,可那药我是准备用来救人的,你把它拿了去……啧啧,不好办呀。
我骂道:你少他妈蒙我,这药能治病吗?难道是嫪毐(史记里着名的大JJ)这辈子举而不坚了?何天窦嘿嘿笑道:和这性质差不多,一代枭雄,现在过得生不如死——你去看看就知道了,这是地址……我忙叫道:等等,你怎么不去?我已经没多少药了。
你小子别不知好歹了,如果不是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们的花荣骨头渣子都炼出来了。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项羽是想把手上的草给虞姬吃。
可你们就不怕没有经过加工的诱惑草有副作用吗?他这句话说得我和项羽都是一愣,何天窦趁热打铁留下一个地址和一个名字迅速挂了电话。
我看着项羽,问:怎么办?项羽盯着手里的诱惑草道:不妨先去看看这个人是怎么回事——但是这棵草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拿出去的。
我点点头,打着火照那个地址开车赶去。
那是一个接近城乡结合部的一条大街,马路很宽,但是人口稀疏。
再往远走可以看到庞大的垃圾场,大车司机不管是去是回,一般都在这里加水买饮料什么的。
马路边上,露天摆着一个大大的冷饮摊,足有十几张桌子。
穷乡僻壤的,买卖居然不错,从城里卖完菜的年轻农民有不少都习惯在这里拎瓶啤酒喝完再走。
在冷饮摊儿的边上,三三俩俩的后生无所事事地游走着,看样子都是些小混混。
一个稍微有点驼背的半大老头低着脑袋在来回逡巡,一见有人丢下的可乐瓶子或者锡罐立刻上去一脚踩瘪,仔细地收进背上那个油汪汪的编织袋里。
何天窦说的地方就是这里了。
项羽下车后皱着眉头道:这是什么地方?污七八糟的。
一个上来招呼我们的伙计立刻小声嘱咐我们:不想惹事小声点。
揍你!说着冲马路边上坐着的那帮痞子努努嘴。
项羽哼了一声不说话了。
这些个小混混当然不在话下,但他现在手里还拿着宝贝呢,碰了丢了都得防着,所以霸王今天不想节外生枝。
我冲小伙计笑了笑表示感谢,问他:这儿‘人’怎么这么多呀?小伙计瞄我一眼,大概是听口气觉察出我也混过,知道我在问什么,远远的一指说:还不是因为前面新开了一家有‘货’的歌舞厅,晚上有营生的主儿全跟这儿歇着呢。
两位只管自便,他们一般不会骚扰普通客人,我们老板跟他们都熟。
我跟项羽要了冰糕和啤酒,就挨个打量那些小混混。
这地方的痞子也很有城乡结合的特色,一个个鼻子上打着环儿,染得跟鹦鹉似的,可里面还穿着带虫眼儿的红秋衣呢,裤子上吊着铁链子,脚上穿着胶皮鞋。
项羽笑道:难道这些人里还隐藏着什么绝世英雄呢?我横了他一眼,他这辈子吃亏就吃亏在眼高于顶上了,谁也瞧不起。
他不就被这种人打败了吗?利用伙计送啤酒的工夫,我跟他说:劳驾跟你打听个人。
说说,这儿的人我还算都认识。
我把刚才在车里写的纸条掏出来又看了一眼,说:你们这一带有个叫……王腊极的你认识吗?伙计摸着下巴望天:王腊极……名字这么酷?我说:有这人吗?伙计使劲想着:王腊极……王腊极……嗨!你说的是王垃圾吧?那不就是吗?说着他一指那个只顾低着头满处溜达着拣垃圾的驼背老头,笑道,都慕名欺负到这儿来啦?我纳闷地问道:什么意思?伙计笑盈盈地不答,冲王垃圾的背影一探下巴:看着吧。
我和项羽都不明所以,只好向王垃圾看去。
我现在才明白那会儿何天窦跟我说的不是什么王腊极而王垃圾,顾名思义,这应该只是他的外号。
王垃圾大概50岁上下年纪,本来个不高,加上驼背,只能到一般人胸口那里。
穿的那身衣服大囫囵套着小囫囵,离着老远就能闻着一股馊味。
再看脸上,油腻蒙面不说,眼屎都成了堆了。
但即使这样,他还是带着满脸谦卑的笑,往前走的时候不住地微微点头,好象在跟谁客气似的。
王垃圾走动勤快,不一会儿就把刚走的几个客人喝完扔下的瓶子收入囊中,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这时一个红毛痞子喊了一声:王垃圾,今天收成怎么样?过来!王垃圾一怔,但马上又恢复了笑脸,驼着背一步一步向红毛走去,把肩上的编织袋卸下来墩在那帮混混面前。
冷饮摊上的伙计一拉我,兴奋道:快看,好戏来了。
红毛踢了一脚那编织袋,里面的各种瓶瓶罐罐顿时散了一地。
红毛夸张地叫道:吓,王垃圾你要发财啦!王垃圾连连鞠躬:说笑了,说笑了……红毛脸一阴:说你妈个腿,老规矩——可乐瓶一声爷爷一个头,矿泉水瓶三个抱头蹲。
自己数吧!我和项羽都莫名其妙,只得继续看着。
只见王垃圾还是带着笑把垃圾袋里的瓶子都摆出来,可乐瓶8个,矿泉水瓶子12个。
然后王垃圾毫没来由地跪在了红毛面前,大叫一声:爷爷!站起身,拿走一个可乐瓶。
又跪下,再喊一声爷爷,再拿走一个瓶子……项羽面色阴沉,说道:可恨这些杂碎,欺负他干什么呢?我小声提醒他:知道何天窦为什么叫咱们来这儿了吧?就是要让咱看看盖世英雄现在的这个样子。
项羽把那片诱惑草护在两手之间,小声问:你没问问那姓何的这人前世是什么人?我说:忘了这茬儿了,起码得是个响当当的人物吧。
项羽见我的眼神有意无意在诱惑草上飘着,断然道:你想也别想,这草我是要给阿虞的!我讪讪道:我又什么也没说……这时王垃圾已经磕了8个头叫了8声爷爷。
他擦了一把汗,把所有的可乐瓶都拾掇好,双手抱头直挺挺地蹲在地上,又摸了一下地皮,这才站起来,大声报数:一!然后又照做一遍,二!……12个矿泉水瓶子,那就是36个抱头蹲,等王垃圾做完,已经是气喘吁吁。
他仔细地把他的垃圾都收拾好,最后还冲红毛那帮人笑了笑。
当他如释重负刚要走的时候,红毛旁边的黄毛踩着袋子把里面的东西又都揉出来,嘿嘿坏笑着说:这就想走呀?王垃圾像是已经习惯了别人的蹂躏,点头哈腰地说:还有什么吩咐?黄毛踢腾着几个瓶子说:这绿茶怎么算?红茶怎么算?学个王八!王垃圾二话不说马上在地上爬来爬去,一边叫:我是王八,我是王八。
黄毛一干人笑骂:妈的,哪有王八说话的?王垃圾见有人对他的表演不满,只好拿出十二分精神来。
看来这王八也早就不是第一回学了,这一认真,马上把王八那种有条不紊慢腾腾的样子学了个十足十。
黄毛拿起一块小石头丢在王垃圾头上,王垃圾立刻像王八受了惊那样一缩脑袋。
黄毛他们放肆地大笑起来,王垃圾小心地陪个笑,试探着站了起来。
这时,马路对面一个满头绿毛的混混又领着一帮人冲了过来,把王垃圾好不容易再次收拾好的东西一通乱踢。
我们边上的伙计说:看见没?这是好几拨人,每天竞赛欺负王垃圾呢,谁能欺负出花样来谁才有面子。
项羽重重拍了一把桌子,一句话也没说。
可是我知道,这是羽哥真生气了。
王垃圾的麻袋在地N次被踢散以后,他表现出了一种比狙击手更为优良的心理素质。
只见他不急不躁,见到可乐瓶,也不管谁在前面,趴下就是一个头,然后叫声爷爷,再自觉地把瓶子收回来。
见到矿泉水瓶就抱头蹲三个。
见到别的,自然不用说——学王八爬。
红毛和黄毛得意洋洋地看着绿毛,那意思是:看王垃圾被我们调教得多懂事,下面该看你的了。
王垃圾自己并不知道他拍马屁拍在马腿上了,还殷勤地做着各种怪样。
绿毛脸色越来越阴沉,突然用尽全力一脚踢在王垃圾屁股上。
猝不及防的王垃圾被踹得惨叫一声,像只离弦的箭般窜了出去,在200米以外的地方蹦跳了半天这才慢慢踅回来,脸上居然又挂上了笑。
一个小混混装模作样地看了看说:嗯,不错,破了刘翔的记录了。
引起一片大笑声。
绿毛多少得回了些面子,笑着冲王垃圾招手道:过来!爷赏你个好活儿——王垃圾忙不迭地跑过去。
绿毛抓着他的脖领子指着马路对面一个时髦的女郎,恶狠狠地说:去问问那个女的里面穿什么颜色的内裤,问回来有赏。
王垃圾的笑容凝固了一下,但又点头:是是。
说着就要往对面跑。
几个痞子同时坏笑着问:怎么验证啊?绿毛放肆道:王垃圾,你要问不出来我们可就只能自己去看了。
王垃圾飞快地跑到那女郎面前说了一句什么,女郎愣了一下,随手甩了他一记耳光。
绿毛他们看着哈哈笑了起来,他们毕竟只是小混混,太出格的事还干不出来,也就任由那女的走了。
项羽这时已经气得微微发抖,指着王垃圾道:这种人任他上辈子是什么盖世英雄,沦落到这种地步还有必要去管他吗?我笑了一声道:羽哥,话不是这么说呀,张冰不知道自己是谁以前也就是一个小女人。
项羽重重地叹了一声:英雄迟暮,英雄迟暮啊!王垃圾见痞子们笑得很欢畅,知道自己这回立了功,也志得意满地踱了回来。
绿毛大声道:过来,赏你一个。
这小子居然就肆无忌惮地拉开裤子往一个瓶子里尿了起来,然后把瓶子交给了走过来的王垃圾。
王垃圾倒是很自觉,举起来就要喝。
绿毛一把拦住他,坏笑着说:这不是给你喝的,是给他喝的。
说着他一指一个刚从大货车上下来的强壮司机。
这小子借刀杀人玩上了瘾,看样子是想再让这壮汉揍王垃圾一顿他们好看热闹。
那汉子足有一米九多高,满脸横肉,看着就不是个善茬儿。
绿毛他们仗着人多势众当然不怕他,倒霉的只有王垃圾了。
要把这汉子惹毛了,揍他个半身不遂那是很方便的事。
王垃圾也知道厉害,端着那半瓶子尿再也笑不出了。
绿毛一瞪眼:快去!王垃圾忽然直挺挺地跪在绿毛面前,哀求道:你们饶了我吧。
你们想怎么玩我都可以,可别让我害人呀!绿毛他们一愣,一起笑道:妈的,觉悟还挺高,原来不是怕死。
绿毛一脚一脚踩在王垃圾脸上,连声怒骂:你去不去,你去不去……项羽这时终于抹了一把脸,把一直拿在手里的诱惑草扔在我面前,好像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毅然说:拿去,快点!省得我改了主意。
我一把抢在手里,高声叫道:王垃圾,你过来!绿红黄三毛一起瞪我,但是看了看我和项羽的架势,谁也没第一个站出来,保持了小混混见了老混混应有的礼教。
王垃圾察言观色,很快判断出了局势。
他一溜烟跑到我面前,照旧谦卑地笑着:爷爷你有什么吩咐?我和项羽忍不住仔细打量着王垃圾。
很可惜,我们没有看出这个老盲流有什么绵里藏针的气质,他已经完全被捏成了一团面。
我把那片诱惑草扔在他面前,只说了一个吃字,我都担心再过一会儿我会改变主意。
王垃圾捡起那片草,陶醉地闻了闻,但还是赔着笑不失警惕地问:这个吃下去不会出事吧?项羽不耐烦道:那你还想怎样?你觉得你这么活着有意思吗?王垃圾听了这句话,终于和项羽对了一眼。
我发现他的嘴角苦苦地咧了一咧,我敢发誓,那绝非觉醒前的顿悟——他是怕项羽站起来揍他。
王垃圾一咬牙一闭眼,把诱惑草抛进嘴里嚼了几下就咽进肚子。
我和项羽定定地盯着他看,等他身上缓缓散发出王八之气。
可是等了半天也没动静。
那边红黄绿三毛又大喊起来:王垃圾,完事没,快给老子死过来!王垃圾又连滚带爬地跑过去。
这时那个大车司机已经走了,绿毛他们意兴阑珊。
绿毛撇开腿说:算了,今天便宜你,再钻个裆就放你走。
王垃圾忽然放慢了脚步……我紧张得连呼吸都忘了,我似乎已经看到一个英雄在渐渐复苏,我似乎已经闻到了即将到来的腥风血雨——然后,王垃圾扑通一声就跪在了绿毛面前,他伏低身子,向绿毛两腿间钻了过去……我和项羽面面相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愣了好一会儿,我才想起了什么,跟项羽说:妈的,吃了老子的宝贝再去钻人裤裆,这位盖世英雄,难道是——项羽跟我异口同声道:韩信?第一百章 一世枭雄我和项羽看着王垃圾向绿毛爬过去,均感愕然,项羽手按脑门道:难道单吃诱惑草竟然不起作用吗?我一个激灵:你说那姓何的不会诓咱们吧?为了把咱手上的药给弄掉,随便支出来一个看着可怜兮兮的拾破烂儿的?项羽也是一愣,随即道:即便如此,这人上辈子是骡子是马总该现个形吧?说话之间,王垃圾的头已经探进绿毛的两腿中。
眼看就要爬过去的时候,王垃圾忽然一伸手攥住了绿毛的裤裆。
绿毛正叉着腰脑袋望天,全无防备之下被攥得尖叫了一声。
王垃圾缓缓爬起,沉声道:叫爷爷!绿毛惊怒交加,最让他意外的应该不是被人攥住了裤裆,而是攥他裤裆这个人居然是王垃圾。
他的脸因此而严重走样,嘶声道:你给我放开!黄毛和红毛他们愣了一下,都失笑起来。
绿毛的人想上去帮忙,但事关小绿的子孙后代问题又不敢轻易出手,在边上纷纷骂:找死啊你!我问项羽:历史上哪位英雄善攥人裤裆?项羽哭笑不得,连连摇头。
王垃圾背对着我们,所以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听他很轻柔地跟绿毛说:叫声爷爷就放你,快点。
绿毛张开嘴刚想骂,大概是王垃圾手上加了几分力,一句脱口而出的脏话就此变成一个看上去很疼的吸气。
黄毛红毛他们依旧笑嘻嘻地看着,他们知道,今天这事开始有意思了。
王垃圾这时显然已经失去了耐心,忽然冷冷道:算了,你不用叫了,本来你还能给我当孙子,现在只能当孙女了……绿毛在反应过这句话的意思的第一刻就歇斯底里地大叫起来:爷爷,爷爷!王垃圾笑道:真乖。
说着居然真的放开了绿毛,用刚刚攥着他裤裆那只手在绿毛脸上亲昵地拍了两下。
这下我也糊涂了。
本来我以为王垃圾会挟持着绿毛一直等他安全了再说,他现在把人放了不是找死吗?乍得解放的小绿浑忘了报复,就那么呆呆地看着王垃圾——人就是这样,如果你被一只狗咬了,第一想法就是捡根棍子打死它;但如果一只看上去又乖又可爱的小白兔扑上来就咬掉你二斤肉,你就得想,我这是碰上兔子精了还是在做梦,所以愣一下是难免的。
王垃圾再不看绿毛一眼,转脸跟黄毛和红毛说:我孙子叫了我一声爷爷,你们要是不叫他以后大概也就没法在这一带混了,为了不让我孙子说我不知道疼人——你俩也叫我一声吧。
他这番话说得理所当然,就像老师在给小学生讲道理一样,有点连哄带吓的意思。
红毛和黄毛的笑僵固了。
他们笑是因为绿毛本来不是他们一伙的,是幸灾乐祸,但他们也绝没想到祸事这么快就降临到了自己头上。
红毛伸出一根手指指着王垃圾,大概是思维短路,平时口头禅都带脏字的他现在连一句骂人的话也想不出来。
王垃圾快如闪电地把右手食指顺着红毛的嘴角插进他的腮帮子里,然后使劲往下一勾,红毛不由自主地侧弯下身子,双手下意识地去护嘴巴。
别动!王垃圾用劲往下一褪,威胁道,是不是想让我给你把嘴撕在耳朵后头?那样你以后吃馅饼就不用卷了。
项羽纳闷道:为什么以后吃馅饼不用卷了?我给他解释:嘴要咧在耳朵后头,一张馅饼刚好能整个放进去。
项羽:……王垃圾就那样用一根手指勾着红毛,大声道:叫爷爷!红毛痛苦地歪着身子,嘴角的血滴滴嗒嗒地掉下来,可是他完全没法反抗。
如果他一个直拳把王垃圾打开,那他嘴角还得裂,虽然可能不至于像王垃圾说的那么夸张,但是真要开了偏门最少是吃饭抽烟两不误了。
和他一起的人不敢轻举妄动,绿毛和黄毛也不方便管,现在要往上冲绝对有趁人之危的意思,最后得罪的还是红毛。
王垃圾的性情不知什么时候变得格外急噪,他往上提了提红毛,喝道:叫个爷爷这么难吗?红毛鼻涕眼泪一起掉,闷声道:哑哑——王垃圾专注地把耳朵支上去,眼睛看着地问:你说什么?红毛吸着冷气调整了半天口型,才又叫道:爷爷……王垃圾把指头伸直使红毛掉在地上,把手指上的口水在红毛身上擦着,笑骂道:话都说不清,有你这样的孙子也够丢人的。
红毛趴在地上,看王垃圾的眼神里充满了恐惧。
这时王垃圾擦着手,像在寒冬里刚吃了一顿涮羊肉似的舒坦。
他把上衣撩起来展了展额头上的汗水,笑着跟黄毛说:该你了,叫吧。
这会儿红毛和绿毛本来都已经自由了,两帮人要一起冲上去王垃圾绝不是对手。
但人就是一种很奇怪的动物,这俩人在王垃圾手上受了奇耻大辱,现在就剩黄毛安然无恙,这俩人反倒不急了,默不作声地站在后面看着。
黄毛也分析出了目前的状况,他往后退了一步,勉强笑道:……老王,以前兄弟好跟你开个玩笑,你可别在意呀。
王垃圾根本不搭理他这茬儿,把手虚支在耳朵上探过去:快点叫,我等着呢。
黄毛拍着王垃圾肩膀故作豁达地说:哈哈,老王就爱开玩笑。
王垃圾执拗地说:叫爷爷!黄毛终于再也憋不住了,他从后腰上拉出一把一尺多长的匕首来,勃然道:别给脸不要脸!王垃圾看了看,失笑道:哟,还带着刀呢。
你会玩吗?他一伸手猛地抓住了黄毛的胳膊,黄毛不禁一抖,刀险些掉在地上。
王垃圾探出另一只手来把黄毛的指头都捏在刀柄上,笑模笑样地说:别怕,我教你怎么杀人。
王垃圾把黄毛拿刀的手架在自己脖子上,然后歪过头,拍着暴起的青筋说:看见没,这有一根最粗的血管,一刀割断,神仙难救。
黄毛的刀磨得极其锋利,一片雪白的刀光映得王垃圾的脖子也亮堂堂的。
黄毛几次手软都差点把刀扔了,都是王垃圾帮他重新拿好。
王垃圾看了一眼已经有点哆嗦的黄毛,讶然道:怎么,看不起割脉呀?那我再教你一招。
王垃圾把黄毛的手顶在自己的左胸脯上说: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对,是心脏。
捅在这儿也一刀就死!王垃圾把黄毛空着的手拿过来捂在自己胸脯上划拉着,摸着肋骨没?第一刀知道怎么捅吗——别使太大的劲儿,扎在肋骨上不好往出拔。
要揉着往里扎。
王垃圾一边说一边拿着黄毛的手给他示范。
黄毛此刻已经变成了一个木偶,傻傻地任其摆布。
王垃圾教完黄毛,往后退了一步,说:都教给你了,来吧,你不是想杀我吗?黄毛举着刀,纹丝不动地站着。
王垃圾驼着背,抬头看着黄毛,但那气势简直就是一个举人在鸟瞰天下。
王垃圾催促道:快点,你倒是杀不杀?我那儿还有朋友等着呢。
项羽看了半天,跟我说:这人功夫并不甚高,只不过是有股狠劲,我还真想不出历史上谁是这副品性。
我鄙夷道:你当然想不到,你之前才有几年历史?项羽道:哦,那你知道这人是谁?……我也不知道。
我最了解的历史是去年。
场上,王垃圾催了几次,黄毛都不动手。
王垃圾用恨铁不成钢的口气说:那我帮帮你?他忽然抱住了黄毛拿刀的手,我们都以为他要夺刀,谁也没料到他照着自己的心脏狠狠地扎了下去……最后还是黄毛吓得手一歪,刀子深深地扎进了王垃圾的肩膀,鲜红的血一圈一圈慢慢洇湿了王垃圾的衣服。
黄毛已经整个瘫成了一堆了,然后捂着脸像个小姑娘一样尖叫起来。
王垃圾暴喝一声:叫爷爷!黄毛带着哭音忙不迭地喊:爷爷爷爷爷爷!所有的痞子都呆若木鸡,别说上去动手,连跑的力气也没有了。
王垃圾满意地笑了笑,挨个指着他们的鼻子说:你们要想拿回面子我随时奉陪。
但是记住,要来就把我弄死,只要给我留一口气,你们和你们全家的命就不是你们自己的!王垃圾说完这番话,再也不看他们一眼,满面带笑走到我和项羽的桌前坐下,冲老板一挥手:给这儿来瓶啤酒。
老板端着啤酒一溜小跑过来,恭恭敬敬放在王垃圾面前。
王垃圾一指我们:这两位兄弟的帐我结了,多少钱?老板点头哈腰地说:瞧您说的,认识这么长时间了跟我说这个……王垃圾一拍桌子:恶心不恶心,老子巴巴地白喝你瓶啤酒?多少钱?老板畏缩道:一共9块……王垃圾解开红腰带,从裤子里掏出一大把臭烘烘的毛票来数了10块钱扔在地上:不用找了!老板捡起钱逃荒似地跑了。
王垃圾用牙咬开瓶盖喝了一大口,痛快地打了个酒嗝,笑看我们:两位什么人?我指了指他肩头上的刀:能不能把那个拿下去再说话,我眼晕。
王垃圾把刀拔下来随手扔在桌上,嘿然道:见笑了。
他伤口处顿时血流如注,王垃圾撕开衣服裹了两下,毫不在意。
我现在最好奇的是面前这个老变态的身份,于是问:怎么称呼?王垃圾大概知道我在问什么,很直接地答道:柳下跖。
我挠着头道:柳下跖?这姓儿耳熟。
柳下惠……柳下跖道:那是我哥。
我吃惊道:坐怀不乱的柳下惠是你哥?打死我也没想到著名的君子有这样一个弟弟。
柳下跖不屑道:提他干什么,一个伪君子。
我小心地问:那女的你见过没?柳下跖愕然:哪女的?就是坐你哥怀里那个,是不是因为她长得太丑……柳下跖有点生气地打断我:干吗谁见了我都先跟我说他呀?我也有名有姓啊!说到这王垃圾自豪地说,我是一个恶人呐!我赔笑道:看出来了。
项羽一直冷眼打量王垃圾,他好象始终有点看不上他,这时忽然道:你是不是有个绰号叫盗跖?柳下跖一拍大腿:有明白人!正是在下。
你是哪位?某乃项……算了,跟你说了你也不知道。
柳下跖脑子很快,笑道:看来你还在我之后呢?我介绍说:这位是项羽,羽哥。
柳下跖道:是了,柳下跖确实不知道项羽,可王垃圾就再没文化也听说过西楚霸王啊。
项羽淡淡一笑,指着柳下跖跟我说:这人就是当年大名鼎鼎的盗跖,领着千把人横行诸侯无恶不作,还把去跟他辩论的孔丘给骂跑了。
我几乎惊得站起来:孔丘?是孔圣人吗?柳下跖道:就是那老家伙。
我是看他跟我哥不错才没拉下脸折腾他,谁知道这老东西罗哩巴嗦没完没了。
当时要吃中午饭了,我就喊了一声‘把那盘清蒸人肝端上来’,这老家伙夹着尾巴就跑了。
说到这儿,柳下跖放肆地大笑起来,孔老二生生给老子恶心跑了,哈哈。
我满头黑线。
这是够恶心的!一个激灵之下,忽然脱口而出:天地也,只合把清浊分辨,可怎生糊突了盗跖颜渊——盗跖,我想起来了,上学那会儿学关汉卿的《窦娥冤》里有这么一句。
那这么说你是坏人啊?柳下跖愣了一下,说:老子不是英雄也不是坏人。
对了,老子是枭雄,一世枭雄!采访一下,由王垃圾一下变成一世枭雄有什么感想?柳下跖道:对了,还没问你呢,古怪是不是出在你刚才给我吃的那东西里?我点头,简单跟他说了几句诱惑草的事。
对这种人,有些事情已经没有保密的意义了。
柳下跖听完感慨良深,最后叹道:我算看明白了,人善被人欺,当人,就要当恶人!我和项羽对视了一眼,苦笑不已。
这位被人欺负了大半辈子的昔日大盗,看来已经告别正确的人生观世界观了。
我问柳下跖:盗哥,你以后打算怎么办?不行先跟着我随便干点什么,不能再跟破烂儿过了吧?柳下跖豪气干云地说:在哪儿跌倒就在哪儿爬起来。
他指着黄红绿三毛道,看见没?那就是我的生力军。
看见那家夜总会没?最多再过一个月那就是我的!这个啤酒摊儿,我的!我急忙跟他握手:祝你成功。
我见也再没什么话可说了,就站起身道:盗哥,那兄弟我就告辞了。
反正你干什么都悠着点,警察哪天找你谈话可不敢吓唬人家——柳下跖跟我握了握手:兄弟,感谢的话我就不说了。
咱虽然是恶人,但心里都明白,谁对咱好咱十倍百倍地还呐,这就叫盗亦有道——对了,这句话还是咱的首创呢!就在我们刚要离开的时候,柳下跖忽然一眼扫见了自己肩膀上的伤口,像是吓了一跳的样子,慌张地捂着那里渐渐委顿了下去。
我忙问:他这是怎么了?失血过多?项羽说:这么点儿血不至于。
柳下跖抬起头看了一眼四周,艰难地说:我这是怎么了?我怎么流血了?我心说还不是你刚才装B装的。
你看我小强装B,一拳把段天狼打吐血了;你倒好,自己插自己玩,该!柳下跖一屁股坐在地上,茫然道:我是谁?我急忙上前:盗哥你这是怎么了?你不是柳下跖吗?柳下跖使劲盯着我看了半天,勉强笑道:哦,是小强兄弟,还有霸王,你们还没走呢?就要走了……哦哦,路上小心——那瓶儿还要吗?柳下跖指着我们喝空的啤酒瓶子问道。
……不要了。
柳下跖颤颤巍巍地从地上爬起来,仔细地把桌上的瓶子收进他的编织袋里,最后还冲我们谦卑地一笑。
等他背对我们离开的时候我才发现他的背驼得更厉害了,刚才那种逼人的气势早已无影无踪,看着又是一副窝囊可怜像。
我纳闷道:这一世枭雄怎么回事?难道这样的人还晕血?项羽忽然在我耳边低低地说:是副作用!我随即恍然。
没经过加工的诱惑草果然有着致命的副作用,那就是:会间歇性失去药性,完全遗忘了上辈子的情景。
就好比柳下跖,他收服小混混的时候是柳下跖,可就在刚才,他又变成了那个谁都可以凌辱的王垃圾。
最后一点药性还使他认出了我和项羽,如果现在过去再问,他肯定已经不记得我们而且也忘了自己上辈子是谁了。
不知在什么时候,他会再次变身那个大恶人……在车上,我自言自语地说:这样的柳下跖怎么调教‘三毛’?能成功占领夜总会吗?项羽白我一眼道:你替他操的什么心?我笑道:我觉得盗哥挺好的,至少不虚。
你怎么老看不上他呢?哼哼,捏人裤裆,拉人嘴角,也敢称自己是枭雄?我早知道是他的话,说什么也不会把诱惑草拿出来的。
我鄙夷地看了他一眼,这叫典型的得了便宜卖乖。
诱惑草的副作用并不是那么好接受的。
拿宝金来说,他只是轻微的性格分歧,而且自己都明白。
可这诱惑草一吃那就是绝对的人格分裂啊!这要给虞姬吃了,这会儿跟你甜蜜蜜得不行,两人顺水推舟宽衣解带,到了关键时刻虞姬陡然变脸大叫强奸,能说得清吗?(第二卷终)※※※注:柳下惠本名展获,柳下是他的食邑,惠是谥号。
当世的人只会叫他柳下季,他弟弟更不会称呼他为柳下惠。
再一,柳下跖(即盗跖)被很多历史学家认为只是一个虚拟人物。
第三卷 史上第一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