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嘿,小姐。
听说有个可怕的家伙在给人下毒,是吗?吉纳把头发从前额捋开,听见有人用嘶哑的声音低声和她说话,把她吓了一跳。
她脸颊上擦上了颜料,裤子上也是。
她和她挑的帮手正忙着为下次戏剧演出收拾背景幕布,是日落时分的尼罗河。
其中一个帮手在和她说话。
他叫厄尼,曾教过她摆弄各种锁的好办法。
厄尼的手指在整理幕布地毯时同样妇熟,他是最热情的戏剧支持者之一。
他的一双小眼睛很亮,像对小珠子,带着一种快乐的企盼。
他闭上一只眼说:宿舍里到处在传呢,但是,小姐,你听着,不是我们当中任何一个人。
我们不会干那种事。
没人会对塞罗科尔德夫人干什么坏事。
甚至连詹金斯也不会用棍子打她。
好像也不是那个死老太婆佣人。
没人会毒害她,我肯定不会。
别那么说贝尔维小姐。
对不起,小姐,随口说的。
是什么毒药,小姐?斯垂克莱毒药,对吗?让人驼背最后死于剧痛,真的。
那是氰化酸毒剂?我不懂你说了些什么,厄尼。
厄尼又眨了眨眼睛。
你的确什么也不懂!他们说是亚历克斯先生干的,他从伦敦送来巧克力。
可那是谎话。
亚历克斯先生不会干这种事,对吧,小姐?他当然不会。
吉纳说。
很可能是鲍姆加登先生。
他付我们工钱时脸色十分难看,多恩和我认为他不正常。
把那盒松节油拿走。
厄尼照办了,一边自言自语:这儿的生活怎么了!昨天老古尔布兰森被人枪击,今天又一个秘密投毒者。
你认为是一个人干的吗?如果我告诉你我知道其中与谁有关联,你会听吗。
小姐?你什么也不可能知道。
咳,我就不知道吗?想想我昨天晚上在外面看见了一些事。
你怎么会出去?七点钟点名后学院就锁上门了。
点名……我什么时候想出去就可以出去,小姐。
锁对我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我的确出去四处走了走,散了散心。
吉纳说:希望你不要再撒谎了,厄尼。
谁撒谎?你呀,你老撒谎还吹牛说自己干了一些并没干过的事。
那是你的话,小姐。
你等警察们来了问问他们我昨晚看见了什么。
好吧,你看见什么了?哈,厄尼说,你不想知道吗?吉纳朝他冲过去,他狡猾地往后退。
斯蒂芬从剧院另一侧过来找吉纳,他们讨论了一些技术问题,然后肩并肩返回家里。
看来他们都知道了关于外婆和巧克力的事,吉纳说,那些学员们。
他们怎么知道的?就像什么密探之类的内线吧。
他们还知道亚历克斯的卡片。
斯蒂芬,他计划要来这儿却还把他的卡片放进盒里,真是太傻了。
’对,但谁知道他要来呢?他一时突发奇想就跑来了,只拍了个电报。
也许盒子是那时寄的。
如果他没来,在盒里放个卡片还真是个好主意,能骗了人。
因为他有时的确给卡罗琳寄了一些巧克力。
他慢慢说:我绝不能理解的是——是为什么有人要毒死外婆吧?吉纳插了一句话,我知道。
大无法想象了!她那么令人尊敬——每个人都绝对崇敬她。
斯蒂芬没答话。
吉纳严厉地看着他。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斯蒂芬!我不明白。
你在想,沃利不尊重她。
但沃利不会毒害任何人,这个想法太可笑了。
忠诚的太太!别用那么嘲讽的语气说话。
我不是故意讥笑你。
你的确很忠实,我为此佩服你。
可是亲爱的吉纳,你知道,你不能老这样下去。
你是什么意思,斯蒂芬?你很明白我是什么意思。
你和沃利不是一路人。
这只不过是一个失败,他也明白。
现在随时有可能分手,到那一天你们双方都会更幸福一些。
吉纳说:别犯傻了。
斯蒂芬笑了起来。
算了,你们不可能装着彼此很适合对方,或者沃利在这儿很幸福。
噢,我不知道他怎么了,吉纳大声说,他总是闷闷不乐,几乎不开口。
我——我不知拿他怎么办。
他在这儿为什么不开心?我们在~起那么有趣——一切都有趣——也许他现在变了。
为什么人会有这种变化?我改变了吗?不,亲爱的斯蒂芬,你总是斯蒂芬。
你还记得那些假期里我是天天跟在你身后吗?那时我觉得你那么烦人——讨厌的小吉纳。
现在风水转了一圈。
你到哪儿我跟到哪儿,对吗,吉纳?吉纳马上说:呆子。
’没赶紧接着说,你认为厄尼在骗人吗?他装样说他昨晚在大雾里四处游逛,还暗示他能说出有关谋杀的事。
你觉得会是真的吗?真的?当然不会是。
你知道他是怎么吹大话的。
只要让他显得重要,他什么都敢说。
噢,我知道。
只是我不知道——他们肩并肩一起走了下去,再没言语。
2落日映红了这幢房子的西侧。
柯里警督打量着它。
这大约就是你昨天停车的地方了?他问。
亚历克斯·雷斯塔里克往后退了一步好像在琢磨着这事。
差不多,他说,因为有雾所以说不准确。
对,我觉得大概是这儿。
柯里警督站在那儿四处打量了一番。
沙石铺成的车道有一点弯度从这儿拐上去,旁边是一簇簇杜鹃花,从这儿一下可以看见房屋的西侧面,有平台,紫杉木篱笆栅栏和连着草坪的屋前台阶。
再往上的车道转弯上行,弯行穿过一片树丛,再经过人造湖与房子,最后车道的尽头是在房屋东侧的一个大砾石坡地。
道奇特。
柯里警督说。
道奇特警士早已做好了准备,他马上行动了起来。
他沿着一条对角线穿过中间的一片草坪地冲向房子,上了平台从侧门进去。
片刻之后,一个窗户的窗帘剧烈抖动了一下。
然后道奇特警上就又从花园门冲出来,返回到大家身边,喘得上气不接下气。
两分四十二秒,柯里管督一边喊一边用力按停了计时表,没有多长时间就能干这些事,是不是?他的语气很放松,是交谈性的口气。
我可没你们的警上跑的那么快,亚历克斯说,我认为你所记录的时间是我的假设动作所用的时间吧?我只不过指出你有机会做案。
就这些,雷斯塔里克先生。
我并没指控你——至少现在还没有。
亚历克斯·雷斯塔里克很友好地对正在喘粗气的道奇特警上说:我没你跑得快,不过我相信我比你训练得努力。
那是因为我从去年冬天以来一直得支气管炎。
道奇特警士说。
亚历克斯转身对警督说:不过,说正经的,尽管你们让我觉得不高兴,还观察我的反应,你们得知道我们这些搞艺术的都有些太敏感,都是脆弱的人!——他的话音有些挖苦的味道——你该不会真以为我与这事有关吧?我不会寄一盒有毒的巧克力给塞罗科尔德夫人,再把自己的卡片放过去,对吧?对方是想把我朝这个方向上引。
有些事是将计就计,雷斯塔里克先生。
懊,明白了。
你们太聪明了。
但顺便问一下,那些巧克力真有毒?六个塞罗科尔德夫人最爱吃的风味的巧克力上面一层放了毒,是的。
里面有泻头叶毒物。
那不是我偏爱的毒药,警督。
从个人角度来说,我更喜欢马钱子毒叶。
雷斯塔里克先生,马钱子毒得送入血液中而不是肚子里。
警官们的知识太渊博了。
亚历克斯钦佩地叹服。
柯里警督悄悄侧眼瞥了一下这个年轻人。
他发现他有一双略显突出的耳朵,一张与英国人不太一样却像蒙古人的面孔。
那双眼睛带着恶作剧的嘲讽神态快速地转动。
任何时候都很难判断他在想什么。
他是个色情狂还是个好色之徒?柯里警督突然想,是个肆无忌惮的好色之徒,这个想法令他很不高兴。
一个奸诈而狡猾的家伙——这就是他对亚历克斯·雷斯塔里克的评价。
他比他兄弟更聪明。
他母亲是个俄国人,或者说柯里听别人这么说。
对柯里警督来说,俄国人就像是十九世纪早期的波尼人,或二十世纪早期的德国兵。
在柯里警士的眼里,任何与俄国有关的事都不是好事,如果真是亚历克斯·雷斯塔里克谋杀了古尔布兰森,他正是一个柯里想象中的凶犯。
但遗憾的是柯里根本不相信他干了这件事。
道奇特警士平定下喘息后开口说:我照你吩咐的那样摇了一下窗帘,还数了三十下。
我发现窗帘的上边掉了一个钩子,就是说有一个缝隙,从外面可以看进去。
柯里警督问亚历克斯:你昨晚发现屋里透出亮光了吗?因为有雾我根本看不见房子,我和你说过了。
雾是一团一团的,有时会清晰一下。
怎么清楚我也看不见房子,那是主要的部分。
近在眼边的运动馆在雾里时隐时现,十分模糊,特别像存货的仓库。
我说过,我要上演一个《石及房》芭蕾舞剧,还有——你告诉过我。
柯里警督表示认可。
你知道,我习惯了从舞台设计的角度来观察事物,不从现实的角度出发。
我也同意。
不过舞台造型也是真实的,对吗?雷斯塔里克先生?我不太明白你的确切意思,警督。
嗯,它也是由一些真实的材料组成——布景、木道具、颜料、纸板。
幻觉只存在于观众眼中而不是造型本身。
像我说的,这足够真实,幕前幕后同样的真实。
亚历克斯吃惊地看着他。
你知道,这番话太精辟了,警督。
它启发了我。
又一出芭蕾剧?不,不是芭蕾……我的天呀,我们是不是都太傻了?3警督和道奇特穿过草坪返回屋里。
(亚历克斯以为他们在我脚印,但他错了。
那天一大早警方就检查了脚印,但没结果,因为凌晨两点下了一场大雨。
)亚历克斯慢慢沿着车道往上走,脑子里考虑着一个新想法的可能性。
但是,他的注意力被吉纳吸引住了,她正在湖边小路上散步。
房子略高一些,从砾石铺的车道上往湖边有一个斜坡。
湖边有不少杜鹃花及其他灌木丛。
亚历克斯顺坡下去找到了吉纳。
如果能把那幢难看的维多利亚式建筑这起来,他说话时眯起了眼,那这个场景再加上你就是一出很美的《天鹅湖}),你就是天鹅美女。
不过我认为你更像白雪公主。
你却一意孤行,没有同情心,不发善心,也没有一点热情,太无情了。
亲爱的吉纳,你特别、特别有女人味。
你太坏了,亲爱的亚历克斯!因为我拒绝上你的当吗?你自己对自己很满意,是吗,吉纳?你对我们是招之即来挥之即去。
我,斯蒂芬,还有你那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丈夫。
瞎说。
噢,不,我没瞎说。
斯蒂芬爱钱,我爱你,而沃利为此痛苦万分。
一个女人还要什么呢?吉纳看着他笑了。
亚历克斯用力点着头。
你还有一些诚实感,我很高兴。
那是因为你身上有拉丁人的成分。
你没费心去伪装自己不吸引男人——而且如果他们被你征服了,你还十分内疚。
你喜欢让男人爱你,对吗,残酷的吉纳?既便是可怜的小埃德加·劳森也包括在内!吉纳平静地看着他。
她用很严肃的语气说:你知道,这种情况不会持续太久。
女人在这个世界上的日子比男人艰难得多。
她们容易受伤害。
她们有孩子,她们十分关心孩子。
一旦她红颜不复有时,她们钟爱的男人便不再爱她们,背弃她们,抛弃她们,不再理她们。
我不责怪男人们,换了我也一样。
我不喜欢老人,长得五的人,病人,整天呼叨自己麻烦事的人,也不喜欢像埃德加那样荒唐可笑的人,他们四处乱撞,装出一副大人物自命不凡的样子。
你说我残酷?这是个残酷的世界!它迟早会对我残酷起来!不过我现在还年轻,漂亮,人们觉得我有勉力。
她又露出那种独特而灿烂的笑,整齐的牙齿很好看。
对,我喜欢这样,亚历克斯。
干吗不呢?这究竟是为什么?亚历克斯说,我想弄明白你到底要怎么样。
你要和斯蒂芬结婚还是会嫁给我?我和沃利结了婚。
暂时的。
在婚姻上每个女人都可以犯一个错误——但没必要沉溺于此而不能自拔。
这出剧在别处已经上演过了,现在该轮到西区的人了。
你就是西区的人?这毫无疑问。
你真的要和我结婚吗?我没法想象你也会结婚。
我一定要结婚。
婚外情在我看来太过时了。
用护照有团难,不是夫妻住旅馆也不方便,一大堆事。
如果不是正当途径结合,我永远也不要情妇!吉纳清脆地笑了起来。
你太有趣了,亚历克斯。
风趣是我主要的资本。
斯蒂芬比我好看。
他十分英俊,而且热烈,这深得女人欢心。
但在家里太热烈了令人疲倦。
吉纳,和我在一起你会觉得生活妙趣横生。
你不说你疯狂地爱我吗?不管那有多么真,我也不直说。
如果那么做就抬高了你降低了我。
不,我所准备做的一切就是像做生意一样给你提个方案。
我得想一想。
吉纳笑着说。
这很正常。
另外,你首先得让沃利摆脱痛苦。
我很同情他。
对他而言,和你结婚,再被你的战车俘虏着带到这个慈善之家沉重的气氛里太痛苦了。
你太坏了,亚历克斯!一个明事理的坏人。
吉纳说:有时我觉得沃利一点儿也不关心我。
他的眼中早没了我。
你用一根棍子敲了他一下,他却没反应?这让你十分恼火。
吉纳飞快地抬起手掌在亚历克斯光滑的脸颊上打了响亮的一耳光。
哎哟!亚历克斯叫了一声。
他迅速而老练地一下子把吉纳抱到怀里,她都没有来得及抵抗,他的双唇紧贴在她的双唇上。
一个漫长而热烈的吻。
一开始她还挣扎了一下,后来便放松了下来……吉纳!有人大叫。
他们迅速分开。
是米尔德里德·斯垂特,她脸通红,嘴唇发抖,盯着他们,十分生气。
好一会儿她急切地要说什么,但却说不出来。
恶心……太恶心了……你这个没人要的坏丫头……你就跟你妈一样……太坏了……我早就知道你很坏……一点儿羞耻感也没有…··称不只是一个好妇还是个凶手。
对,你是凶手,我知道?你知道什么?别那么荒唐,米尔德里德姨妈。
哦不是你姨妈,谢天谢地。
我和你没有一点儿血缘关系。
算了,你甚至不知道谁是你妈,她从哪儿来!但是你知道我的父母是什么样。
你以为他们会收养什么样的孩子?一个罪犯的孩子或一个妓女的私生子!他们是那样的人。
他们早该记住环人本性难移。
不过,我敢说是你身上意大利人的血缘让你会用毒药。
你怎么敢这么说呢?想说什么我就敢说什么。
你没法否认,对吗?有人企图给我母亲下毒?谁最有可能干这事?她去世后谁会发一大笔财?是你,吉纳,你放心,警察不会忽略了这个的。
米尔德里德迅速转身离开时还气得发抖。
病态,亚历克斯说,绝对的病态。
太可笑了。
真让人纳闷,那个老斯垂特主教是怎么回事……他们都信教吗?还是他没男人气概?别恶心人了,亚历克斯。
嗅,我恨她,恨她,我恨她。
吉纳握着拳头,愤怒地挥动着。
多亏你手边没刀,亚历克斯说,不然的话,亲爱的斯垂特夫人将从被害人的角度知道什么叫谋杀了。
镇静些,吉纳。
别显得那么戏剧化,像意大利歌剧一样。
她怎么敢说我要毒死外婆呢?好吧,亲爱的,的确有人企图毒死她。
从动机上来看。
你的嫌疑很大,对吗?亚历克斯!吉纳吃惊地盯着他,警察们也这么看?很难说他们怎么想。
他们一点儿信息也不透出来。
你知道,他们可不是傻子。
这倒让我想起来——你去哪儿?去想出个点子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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