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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阿金的恐惧(1)

2025-04-02 05:33:33

永恒的诅咒。

永恒的绝望。

什么是咒语?为什么咒语会起到让人无法解释的效果?一个古老的咒语,纠缠一个家族,族人会面对何等恐怖的遭遇。

幸存者侥幸逃生,背井离乡。

却在挥之不去诅咒的笼罩下,精神趋于崩溃。

99年我二十出头,在三峡一个商场里当保安。

半年前,我经历了人生最诡异的一件事情。

随着时间的流逝,几个月过去,我对那件事情的后怕,渐渐消磨。

不再每天做噩梦,重复当时的恐怖场面。

我在当地也出了名,很多人都知道我曾经在墓地撞过邪。

幸好他们不知道我后来的遭遇,不然,要比现在更迫切的询问我,撞邪的经过。

开始的时候,我什么都不肯说,但现在,我已经心平气和,开始在旁人面前吹嘘我当时的经历。

我是个喜欢吹牛皮的人,把当时在墓地上的场面,描述的无比夸张,说的天花乱坠,花团锦簇。

说的遍数多了,我甚至会把握故事的情节,让桥段跌宕起伏,引导听众的情绪。

但我对在望家发生的事情,只字不提。

我每天最重要的事情,就是给那些好奇的人诉说经历。

有时候我会有意讲的很慢,或者故意编造些无中生有的情节,拖到吃饭的时间。

那些想听我讲完的人,就会大方的请我吃火锅。

睡不着觉的时候,我还是会仔细回忆当时的场面。

我并不是想靠这点回忆来寻求一点刺激。

而是我这么长时间以来,总觉得这个事情并没有完全了结,隐约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还没弄明白,可到底是什么事情,我又想不起来。

我想去问那个通阴司的望德厚一个究竟,可我实在是不愿意再见到他。

我更不想去望家坪去找,我发誓,这辈子我拉尿都不朝着那个方向。

我一直隐隐觉得莫名担忧的事情,还是被一个人给挑出来了。

那个人就是阿金。

阿金不姓金,其实他姓陈,黑黑瘦瘦,长得丑,个子很挫。

他在商场的大门附近,租了爿小地方,支了个桌子,干打金银首饰的营生。

桌子前面的用牌子写了四个字:阿金首饰,所以大家都叫他阿金。

阿金的生意不错,这个行当全世界估计都不愁没生计。

阿金很少自己熔金打首饰,天天守生意的,是他的媳妇。

阿金每天没事情做,到处打牌,每天他老婆还要在工作的间隙,做好饭,给他送到牌桌上。

阿金还喜欢找小姐。

一次嫖妓被派出所抓了,他老婆拿钱赎人的时候,阿金当着警察的面就打了他老婆一嘴巴——嫌他老婆送的迟了。

娶妻当娶惠安女。

这句话,太正确了!我不止一次的问阿金,能否给我介绍个跟他老婆一样贤惠漂亮的惠安女。

阿金就嘻嘻的跟我说:我们惠安女不是那么好娶的。

我们惠安女不嫁外人。

阿金和他媳妇是福建人。

阿金有个女儿,四岁。

阿金很不喜欢她。

打骂是家常便饭。

都是他老婆边做生意,还带着小孩,生意忙的时候,就免不了疏忽。

有次她女儿在商场的楼梯上玩,不知怎么的,把头伸过铝合金的栏杆缝隙,却收不回来。

就在楼梯上哇哇大哭。

我和我的同事,想了好多办法,都扯不出来。

铝合金没有让性,看到小女孩的头被夹的厉害,我们就不敢再往回拔了。

正在一筹莫展。

阿金来了,他看见自己的女儿被夹住,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冲动,上去就踢他女儿的屁股。

然后抓住女儿的肩膀,使劲往后一夺,女儿被拽出来了,可两只耳朵豁豁的流血。

我看不下去,冲上去要揍阿金。

阿金还没挨揍,就给我求饶。

别看阿金对老婆女儿这么凶,对外人却怕的要命。

阿金看来是不喜欢女儿,福建人的重男轻女思想很严重。

好像他老婆也不能再生育,于是他买了个小男孩。

那个小男孩刚2岁,阿金从人贩子那里花两万块钱买的。

其实以上的文字一句话就可以概括:打首饰的阿金,福建人。

我不知道为什么要花这么多篇幅来慢慢交代阿金的身份。

也许我故意把讲故事的情节放缓,是我的习惯了吧。

不讲废话了。

说正题。

那段时间,我喜欢讲我见到鬼的故事。

经常身边围一群人,我在人群里手舞足蹈。

或者对那个漂亮女孩有意思,就单独约出来,吃了饭,晚上到坝区的公园里看长江。

夜深人静了,就讲鬼,事半功倍。

可阿金什么时候才听我讲这个鬼事,我还真不记得,反正他听了不止一次。

每次讲的时候,他还给我递烟。

出事的那天,我不记得,是阿金第几次听。

有一点我可以确定,阿金只在那次听我讲的时候,说过话。

我当时正讲到,我看到一个胖子坐在椅子上望着我笑(我不敢说出望老太爷的名号,我答应过望德厚的)。

忽然就听到一个很熟悉的声音:坎大猪……这个口音,就是当时望老太爷的口音。

好接近。

而且我也蓦然想起,我一直隐隐觉得不对劲的事情——就是望老太爷对我说出的那几句听不懂的语言。

望家的事情过后,我把这小细节早就忘得一干二净。

我自己曾经无意识的说过这话,也忘得烟消云散。

但现在我一听到这个词语,我的记忆如洪水一样涌进脑海。

当时望老太爷说的诡异语言,我又清晰的想起来了。

我心里豁然开朗——原来一直隐藏在我心里的小芥蒂,就是望老太爷说的语言。

这个细微的蹊跷,很隐蔽的潜藏在我的下意识里。

由于我本能的不想去把自己和望家坪的事情再加以联系,所以,我忘了。

我扭头寻找着音节的来源。

是阿金,因为阿金又说了一句:无半撇……阿金就说了这么两句话,我仿佛又看到了望老太爷对着我念叨那些语言。

边念边开心的对我笑。

我经过望家的事情后,心理有了点变化,幻想到望老太爷了,竟然没有害怕的情绪。

甚至望老太爷的笑也感染了我,我心里莫名地觉得很开心,一开心,我也笑起来。

望老太爷念的那些古怪语言,虽然我听不懂,但我却又无比熟悉,我不由自主地跟着望老太爷念起来:比开幺贵……出山代普……活跳跳无失……乍浦桃……因某比米米索寞……尽归看目连……四散枝骨死绵……呵呵,念得我好开心,心情好愉快。

这时候,怪事发生了。

阿金突然从屁股下面,抽出木凳子,举起来,对我狂殴。

我还沉浸在无来由的喜悦中,对阿金的暴力毫无防备,被阿金用木凳子砸了好几下,头都流出血了,自己都不知道。

平时懦弱孱瘦的阿金,此时完全变了个人,两眼发红,眼眶像是要滴出血来。

拿着木凳子,疯狂地打我。

嘴里喊着:叫你咒,叫你咒,叫你咒……以上都是后来旁人说给我听的。

我当时也昏头昏脑,估计比阿金好不了多少。

听说阿金后来被人拉开,还在地上打滚,手脚抽搐,口吐白沫。

衣服都被自己扯烂了,然后就躲到厕所里,在厕所里怪叫。

像是哭,又像是笑。

原来他是个间歇性的精神分裂患者。

从头至尾,他老婆都没说话,只是把他守着,等他闹够了,替他收拾。

我知道阿金的突然疯狂,必定和我学望老太爷的语言有必然的关联。

就不太介意阿金打我的事情。

相反,我对阿金说的两个词有很大的兴趣。

因为是他说的这两句词,才引出我回忆起望老太爷说的诡异语言。

我找了个机会,没人的时候,我把阿金请到我的值班室。

阿金对当天的事很抱歉,说不好意思,他从小就有癫痫。

就是我们宜昌人说的母猪疯。

我没单刀直入的问他。

就故作轻松地跟他闲聊。

问他,坎大猪是什么意思。

阿金说,这是我们福建话,就是傻瓜的意思。

我呵呵的笑,那你就是说我是傻瓜喽。

阿金也笑:谁叫你讲得那么假。

每次说的都不一样。

我又问:无半撇呢?阿金说:就是没得用的意思,跟傻瓜差不多。

我又说:那我当天讲的话,是不是也是福建话。

而且是不好听的福建话,你才打我。

阿金沉默了,掏出烟来抽,手抖得很厉害。

半天点不上火。

阿金缓缓说:其实我听不懂。

我看见他的眼睛又开始变红。

心想不好。

连忙跟他扯别的:你昨天看见你到百乐门去了,听说里面的小姐很漂亮哦。

阿金一听到我说这些,马上就来了精神,两眼放光,那是那是,你想不想去看看。

我给你好介绍,我请客。

我打了个哈哈。

找个由头走了。

这事总是个疑问,老是憋在我心里,想去问阿金,但又怕把他的母猪疯搞发作了。

那段时间,一直闷闷不乐。

刚好商场附近一家人的女儿吸毒死了。

那家人觉得自己的姑娘死的很怪。

请了望德厚来做法事。

我本来不想再跟望德厚有什么来往。

但我还是在望德厚路过商场的时候,跟他打了个招呼,然后问他:我当时中邪,嘴里叫的那些话,你听得懂吗?望德厚说:我听不懂。

你没骗我?我还有甚么道理骗你呢?我把阿金的事情说了。

望德厚抽了一口冷气。

说:你带我看看他。

可我们找不到阿金,不知道他到那里****去了。

不过望德厚看见了阿金的媳妇,隔着很远看了一眼,就拉着我走开。

望德厚对我说:不用看他本人了。

望德厚脸阴得很重,光看他媳妇就够了,这两口子,你离他们远点。

我好奇心大增,忙问望德厚怎么回事。

望德厚说:他媳妇身上有股黑气,蛮浓。

望德厚想了想:估计你说的阿金,身上的黑气更凶。

我把望德厚看着,很疑惑,我看阿金的老婆一点问题都没有么。

望德厚说:黑气在头顶,这种邪好治,我整的好。

可是这个女的,黑气就围在腰间,不上不下,不是一般的邪,蛮凶。

我还要问望德厚,望德厚摆摆手,你莫问我了,你命很硬,自己去打听去,不要拖上我,我没几年好活了,不想多事。

我见这事情连望德厚都不敢掺和,心里的担忧就弥漫起来,惴惴不安,毕竟阿金发疯和我讲的那些古怪的话,还是有点联系。

我不强求望德厚了,我们这种人,最好是不要在一起,这个我们都明白。

看着望德厚轻飘飘的走了,这么大太阳,连个影子都看不清楚。

这个事情,又闷在我心里半年,郁闷的很。

平时看见阿金了,总觉得怪怪的,也许是听了望德厚的衷告,先入为主了吧。

这时候,我读书时候的同学王八因为一件事情,专门从市内过来找我。

要我跟他去市内,帮点忙。

(这个忙不好帮,我以后再讲。

)王八读书比我强些,懂得很多,以前在一起的时候,都是我跟个学生一样的向他学习。

我们好久不见,我就把自己说鬼话的事情对他说了,也把阿金的事情说了。

王八听了,大骂我:你这个暴 比!怎么不早点跟我说,这么浅显的事情,都想不清楚,当年上学时,不好好读书。

跟个苕一样,没得文化。

你狗 日的当年学习好,学习好怎么每个学期还要跟我一样挂科啊。

我回骂他:再说这个事情,跟学习有什么关系,跟文化有什么关系?王八说:你个二球还犟,这个事情还不明白吗,那里什么邪事,你狗 日的,叫你读书,你非要去放牛。

我喊道:你再跟老 子打马虎眼,老 子就不跟你回去帮你忙哒。

王八说:你所说的阿金两句话,坎大猪和无半撇是福建话是不是?是啊那好,我告诉你,你讲的那些鬼话,的确不是福建话,但和福建话有关系。

你听得懂啊!我真的有些后悔没早点问王八了。

听不懂。

妈 比的你听不懂,在老子面前拽个什么!我是听不懂,但我知道,你说的话,肯定是跟福建话差不多,福建话也分很多种类,你说的那个福建人也许是真的听不懂你说的话。

那他妈 的听了打我干嘛。

我都说了有可能你说的不是福建话,但和福建话有点关系,你在听什么,你耳朵长着出气的啊。

你在逗老子玩是不是,什么又是又不是的。

我晕了,被王八说的二黄八调。

福建话是汉语最古老的语言,王八顿了顿,我们现在讲的是变化了千百年之后的汉语。

虽然都是汉语,但发音已经完全迥异。

我身上一阵冷气冒起:你是说,我听鬼讲的语言,是古汉语。

从福建传过来的古汉语?不是。

王八皱着眉头说:正好相反,福建的古汉语是从我们这边传过去的。

而且很古老了。

应该是的。

比福建话还要古老,所以阿金听不懂……你变聪明了嘛。

王八虽然在笑,但气氛却变得更阴郁,古汉语在福建也会演变。

古老的语言,只能一种人会讲……不是人会讲。

王八纠正我:是鬼会讲,而且是存在了很长时间的鬼。

鬼讲出来的话……肯定不是好话。

王八帮我接上。

所以阿金也听不懂,但他知道不是好话。

因为,他曾经听过。

王八接着说:我想,他以前听到的时候,受了很大的刺激。

所以他犯病了,才打你。

也就是说,我说道:那些话,是……邪咒!我和王八同时想到。

这种对话,我当年和王八经常发生。

我们两个常常就在某个晚自习,在图书室里,坐在桌子上讨论一些古怪问题。

旁人都听不懂,把我两个当疯子,在胡言乱语。

跟从前一样,两个人对这件事情慢慢地梳理。

汉语的文字两千年来,从小篆之后,没怎么改变。

王八这方面的确很强,他接着说:可是古汉语的发音,肯定已经变得面目全非了。

是现在的新汉语发音变得面目全非才对。

我抓住了王八说话的漏洞,总算找到机会日 噘他:你个苕古汉语的发音,现代的人,谁也没听到过,所以也无法推测古时候究竟是什么发音,有的学者根据文字上变革的蛛丝马迹,推断古汉语的发音,也只能推测到唐宋,更往前,就很难了。

推测到唐宋的语言发音,也不见得正确。

反正那些教授有人发工资给他们胡诌,说什么是什么,一厢情愿以为我们都会相信。

的确,声音信息能被记录下来的历史太短,只有百把年,可文字和图像却一直能够保存,信息基本不会丢失。

古汉语真的是怎么说的,谁也不知道,除非坐时间机器回到过去,去亲身听一听。

可让我听到了。

我忍不住逞能:而且我还会讲——丢普……扣波……停。

王八打断我: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丢普……扣波……歹狗……王八做了个手势,我停了。

扣波……扣波……王八沉着声音说:我听过这个话,前年。

你怎么听到的?我听一个老道士做法事,在一个凶宅里说的。

是一句咒语中的词。

你知道什么意思吗?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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