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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诡道算术之听弦(4)

2025-04-02 05:33:37

我啊的叫了一声,把身前的赵一二狠狠的推开。

我对赵一二喊着:你们诡道,到底是个什么邪教?为什么允许这种伤天害理的修炼方法存在!赵一二说道:他在荆门被我逮住了。

离一百个,还差十二个。

他是人吗?我问道。

赵一二沉默半响,说道:当然不是……正说到此处,头顶的瓦突然想起一阵噼里啪啦的爆豆声,我心想,天气还真怪,说下雨就下雨,来的好快。

可是我净听见雨点打在瓦上的声音,却听不到山乡里下雨落在旷野上的沙沙声音,甚至也听不到随雨而来的风声。

头顶簌簌的落下灰来,迷了我眼睛,我揉了一会,勉强睁开眼睛,看见赵一二又被上身。

赵一二的眼眶在睁大,表情渐渐凝固,楚大又折回来了。

我手中的收音机开始放出音乐,不是金旋子放给我听的古曲,变了个曲目,曲调柔和的多。

我没什么闲情雅致去欣赏曲调,耳朵随着曲调的变化轻轻颤动,我在努力捕捉曲调的音律,将每一个音阶和心中计算的水分对应。

可惜我对音乐没有任何兴趣,不然,会容易得多。

我现在可以清楚的看到楚大在什么地方。

楚大现在就赵一二的胸前蹲着。

好奇的看着我。

我甚至能看到楚大的样貌,一张长长的马脸,眼睛很小。

嘴巴上红酽酽的,嘴唇上下是一片青色。

楚大嘴巴一咧 ,屋里传出了昆曲的唱腔。

原来一路上依依呀呀的,是楚大的所为。

楚大的声音尖细的很,又拿捏的委婉,甚至他脸上的表情,都努力做出凄楚的神色,这应该是很滑稽的样子,但我只觉得无比的怪异和恐惧。

面目滑稽的鬼魂,最是凶恶。

楚大走的阴伶的路子,自古伶人就是阴气最重的一类人。

王八和我在学校里,甚至还争执过,某些朝代的宫廷伶人,其实就鬼魂。

那些在台上,穿着戏服的生旦净末丑,随着二胡堂鼓 的节奏摆出步伐,唱出悠长腔调的伶人,你能分辨的出是人或是傀儡么?我走上前去,用手去抓楚大的身体。

我计算好了他会往什么地方跑。

楚大以为他能躲开我,可是我比他想的要快。

我捉住了楚大的胳膊。

楚大拼命的在我手里挣扎,他想进入我的意识,来控制我。

可是马上就尖啸着退回去。

楚大在我面前变幻出很多形状,我一时觉得手里拿着一把滑腻的巨大蚯蚓,一时觉得手里又变成一把血淋淋的动物内脏,腥臭无比。

无论楚大怎么变幻,我都不去看他。

他现在幻化成我最恶心的鳝鱼,在我手里扭曲,我感到手心全是滑腻腻的粘液,我都强忍着恶心。

不肯松开。

但楚大仍旧是赢了,他是我见过最凶狠的鬼魂,他敏锐的感知到,我最不愿意面对的东西。

我手上的感觉又开始变化,手心冰凉,一条蛇开始往我的手臂上缠绕,蛇吐着信子,一直延伸到我的肩头。

我忍不住扭头看过去,我知道我会看见什么,但我还是看了。

草帽人的脸直愣愣的对着我的鼻子。

我大叫起来,忙不迭的把手上的长蛇扔开。

楚大化作黑影,消失在屋内。

赵一二看着我,对我说道:患得患失,优柔寡断,你……不是学道的料子。

我向赵一二看过去,你不也一样,你放下了你心中的负担了吗?赵一二被我说的无言以对。

多看看那本曲谱吧,师兄藏了十几年都不示人,你捡大便宜了。

我没有说话。

我在仔细的回忆楚大留在我脑袋里的记忆。

他在牢房里被人打,打的很厉害。

牢房里挨打最惨的就是强奸犯,跟何况是这种冒犯尸体的行为,就是同牢房的犯人,也觉得无法容忍和这种人呆在一起。

他们憎恶他,对他又惧怕。

于是他们就变本加厉的折磨楚大。

我对赵一二说道。

我们诡道的确有这种修炼的法门,但是太邪……我警告过他……赵一二说道:可他已经疯了,他想成仙。

他在牢房里吃了很多苦头,那些人甚至用马桶里的秽物淋他……赵一二静静的听着。

他死的时候吞了十一支筷子,他搜集了很久,才凑齐这些筷子。

吞下去的筷子都被他磨的尖尖的。

每一根都刺穿了他的肠道,最后一根从他的喉咙里戳出来……他忍受这么多痛苦,就是想死后找你报复。

他不是吊死的,他是疼死的……监狱的人隐瞒了他的死因。

我边说,身上的开始发麻,他恨你,恨金师傅,他恨每个人……除了金仲。

怪不得金仲对赵一二很冷漠,虽然帮助赵一二还魂,却老大不愿意。

金仲和楚大师兄弟感情深厚。

他也认为是赵一二多事,害了他师兄,而且还骗了金旋子的螟蛉。

我不说话了,但我还能看到。

牢房里的几个犯人都不敢动弹。

牢头是第一个,牢头自己慢慢地走到马桶边,把自己的头慢慢伸进去。

身体因为窒息,在剧烈的痉挛,可是头颅还是浸在尿矢里。

一个犯人跑到铁门,用手拼命瞧着铁门,凄厉的喊着:管教——管教,他的手被砸的鲜血淋漓,可他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手背的骨头,白森森的露出来,可他还在拼命的捶门。

他疯癫了,用头拼命的去撞铁门,只撞了三四下,就软软的瘫倒在地。

楚大在牢房的正中唱着昆曲《贵妃醉酒》。

走着轻盈的莲步。

其余的犯人都缩到床脚,那些犯人的身下都流出了骚臭的一滩液体。

他们都看着楚大的表演,这世上没有比这更恐怖的《贵妃醉酒》。

牢房里换了个死刑犯进来。

死刑犯在睡觉的时候,楚大在他耳边轻轻的蛊惑。

死刑犯站了起来,走到床边,镣索的声音在黑夜里清晰可闻。

那个死刑犯,轻轻地把头伸到另一个犯人的喉咙处,其他的几个犯人又开始蜷缩起来,他们都没睡,包括那个喉咙暴露在死刑犯嘴前的犯人,他也没睡。

可是他不能动。

眼睁睁的看着死刑犯咬开自己的喉管。

一声不吭的死掉。

死刑犯被枪决的时候,第一枪打在后心,没有死。

法警在他的后脑补了一枪,死刑犯竟然站起来了。

脸上因为子弹的冲击,没有了五官,脸庞的地方是个巨大血窟窿。

法警都惊呆了,观看的群众都尖叫飞奔跑开。

一个武警,沉着的对准死刑犯的心脏开了一枪。

《牡丹亭》的唱腔****婉转、柔曼幽怨,在刑场上久久不散。

法医很久都不敢上来检查尸体。

医院来收尸体的救护车,里面两个见习医生,已经吓得惊慌失措。

牢房里的剩下的几个犯人,都死在床上,两个心肌梗塞,一个脑淤血。

时隔多年,农场里还有人在争论,死的犯人是否楚大的作为,最大的蹊跷,便在于,犯人死掉的时候,死刑犯在公审大会上。

那个牢房到现在,都隔三差五的死犯人。

预警不得已把牢房空出来。

牢房里一到半夜就传出隐隐的昆曲声。

我知道,那个牢房就成了楚大魂魄修炼的地方。

他在牢房里伺机而动,等着赵一二失魂。

楚大被我治了一次,好像就没有再现身。

赵一二没有被楚大纠缠,身体好了很多,甚至还有村民又陆陆续续的找他来看病。

小病小灾的,他都能应付。

疑难杂症,他就面露难色,奉劝病人家属送病人到山下的大医院。

驱邪镇鬼的事情,他就更干不了。

附近的村民,看到我,有的还私下说着:这个好像是赵先生的二徒弟……楚大好长时间都没有回来,我希望他永远都不要回来。

时间长了,看见赵一二一直没有再发生什么怪异的表现,我想着,楚大也许已经回到了他该去的地方了吧。

再过了一段时间,我很想渐渐的把楚大忘了。

彷佛他从来没有出现过。

我现在就守着赵一二,等着王八回来,然后下山,回到宜昌,去过我该过的生活。

送牛奶也罢,当保安也罢。

无论怎样,那才是属于我的生活啊。

是的,我就是这么打算的。

我早就不用金旋子的那个破旧收音机了,看了金旋子给我留下的曲谱。

开始看的很不明白,但渐渐的就看的懂,那个曲谱,除了最开始我看的开指,后面还有正声、乱声、后序几个部分,每个阶段都有曲调的起伏变化。

我不懂音律,但我看得懂五行的生克变化。

当我看到正声的反魂第七的部分,我就知道,我可以不需要收音机的帮助了。

现在我无论在什么时候,身处什么环境,耳朵都不受控制的去聆听身边的所有动静,然后内心里就开始飞速的计算这个声音,是从宫弦跳到羽弦,还是从地弦到商弦,根据弦声的变化,应证出五行的生息,这个信息,在我的运算下,分别对应到水分的时刻,和卦象的方位。

听弦其实很有趣,非常有趣。

我也明白了,楚大的阴伶路子,其实也是听弦的一个变种,只是他对京剧昆曲有着超常的爱好,走了另一条路径而已。

原来他刨人坟墓,扯出女尸,干那种伤天害理的勾当,是在消磨自己身上的阳气,他想做一个纯阴的伶傀儡。

历史上好像有这种法术的记载。

不止一个伶人,能够蛊惑那些高高在上的掌权者,但他们好像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最开始我对金属器物的声音特别敏感,后来觉得金属的声音太过于清脆。

我转而倾听流水的声音,计算着流水的变化,我乐此不疲,常常躺倒山间的泉流旁,静听泉水流淌。

这个时候我不禁哂然失笑,当年在学校里,专业老师教我们流体力学,我可是一窍不通,挂了科。

没想到现在又来学这个。

我能计算出雨后屋檐的水滴,掉落的时刻和方位,在旁人看来,那些从屋檐往下滴落的水滴,数量庞大繁复,如同一个水帘。

但在我眼里,每一滴水珠的变化,都在我的预料之中,无一例外。

树木生长的抽动,虫豸在地下沉眠、风从什么方向吹来、木炭燃尽的那一点余叹……半年的时间,不算长,也不短。

我没有告诉赵一二和任何人我的变化,我怕他们给我起外号,我可不想被人起个外号:徐旋子,不好,太难听,还是疯子好听。

山上的冬天比城市里的冬天来的早。

刚进腊月,山上就下了第一场雪,大雪把通往山下的道路给封住。

家家户户都在准备年货,寂静的山村,掩藏不住山民的喜悦。

我和赵一二什么都没有准备。

这半年来,找赵一二看病的人越来越少。

赵一二本就没有什么积蓄,靠治病的钱,只能勉强维持生计。

幸好附近的村民看到赵一二和我的窘境,时常招呼我到他们的菜园子里去摘点新鲜菜蔬。

小徐,没事的,你多摘点回去,我们也吃不了,烂在田里,也是烂了……那些纯朴的村民心意我很清楚,但是,他们太不会措辞了。

我听着总是郁闷。

我和赵一二都不喜欢求人,别人也不会老是主动来叫我去摘菜。

最多也是我买菜的时候,多塞点给我。

日子这么紧巴巴的过着,勉强能支撑。

我每天里就想着,王八,你个死狗日的怎么还不回来,我要撑不住了,在这样下去,我和赵一二饿都饿死了。

最难熬的不是吃,而是喝酒。

酒坊是一个村民自家开的,酒是粮食酿造,在山上比蔬菜还金贵。

我赊的次数多了,酒坊的男主人还好,他堂客的脸上就有点难看。

可是赵一二现在每天里就靠酒给撑着,他几乎不吃饭,就每天里喝点酒吃点小菜。

若是酒壶见底了,赵一二根本就不上桌子。

我没招,只好厚着脸皮去打酒,若是手上有点钱了,也是先给酒坊。

眼看就要过年了,王八还是没有音信。

我掏出那个夷陵通,想给王八打电话,却发现早就停机。

我不禁破口大骂起来。

董玲又来了,我以为是王八叫她来看赵一二的。

可几句话一说,我就知道了,她没王八的消息,也是过来打探。

董玲很失望,走的时候,塞给我五百块钱。

我不客气的收了。

我的确是差钱,没底气跟她客套。

我兴高采烈的去酒坊把欠账付了,又提了好大一壶回来。

跟赵一二商量,是不是找别人买个几十斤腊肉,我们也要过年啊。

赵一二不置可否。

我就自行做了。

离过年越来越近,年味渐浓。

天上又在下雪,赵一二天天在灶房里烤火。

我也坐着没事,耳朵听着屋外已经下到第四十四万九千六十一片雪花,落在稻场前保坎的牙子上。

忽然我想起,这场雪一下,我肯定是不能下山,爹妈是不是在等着我回去过年。

想到这里,就叹了口气。

赵一二知道我在想什么,对我说道:想家了?我笑笑,觉得很不好意思,问赵一二:赵先生,你的家人呢?赵一二脸色沉的死死的,我爹因为我当年的事情,丢了公职。

我又好几年不在家里,他们都当我死了。

等我回家,才知道父亲在我出事的第二年就去世。

我弟妹都恨我,他们都受了我的影响……我就没脸再回去。

我正想问,赵一二失踪的那几年,到底经历了什么遭遇,让一个年轻气盛的大学生,变成了一个神棍。

一个汉子,突然来到屋前,对着赵一二喊道:赵先生,走,今天我家杀猪,到我家去吃新鲜肉啊。

我和赵一二相互对着笑了笑,村民还是没有忘记他。

我还在担心赵一二不愿意到处走动。

赵一二却问道:烹不烹大肠。

当然烹啊!那汉子大声说道:谁不知道赵先生喜欢吃烹大肠。

下雪,山路很滑,赵一二走的踉踉跄跄,那汉子急了,背起赵一二就走。

说道:快点,再晚了,猪子就杀完了。

山间的规矩,家里杀猪,请人来吃猪肉,都是以帮忙的名义的。

既然是帮忙,当然不能在猪杀完之后才到。

走了半个小时,绕了一圈的山沟,到了那家门口。

刚好就碰见那汉子请的帮手,把一头猪从圈里牵出来,让那头猪,在稻场四周随意吃草,让猪在临死前,感受生命中仅有的一点自由。

稻场的另一角,一个土灶上架着一口大锅,锅里正烧着水。

那汉子,连忙走到堂屋,放下赵一二,赵先生,小徐,你们自己招呼自己啊,我去干活去了。

汉子的堂客,连忙从里屋端出一盘炒花生和糖果,递到我手上,招呼我们坐着,然后也去忙碌去了。

我站到,门口,看着帮忙的几个人,已经在把那头猪揪起,往长条凳上摁。

猪已经知道要发生什么,发出嗷嗷的叫唤。

我愣住不动,心里冰冷。

因为赵一二在我身后,也发出了类似猪嚎叫的声音。

我飞快的扭头看去,果然,赵一二正靠在椅子上,满脸流泪,嘴张的大大的,发出嗷嗷的声音。

我大惊,拼命的呼唤旁人,可是大家都沉浸在杀猪的喜悦中,所有的人,都团团把杀猪的场面给围着。

没人听得见我的叫喊,也没人听得到赵一二痛苦的叫喊。

我连忙去听,是的,楚大,又是他。

可我现在拿他没办法,因为他已经跑了,却把猪的意识放置在赵一二的身体里。

赵一二的魂魄早空了。

楚大很容易做到这点。

甚至躲过我的耳朵。

一群人把猪狠狠的摁住。

赵一二在椅子上开始扭动身体,狂乱的挣扎。

我冲上去,把赵一二死死抱住,醒醒,醒醒……赵一二拼命的哭嚎。

声音停顿一下。

我回头看去,屠夫正把一把一尺来长的屠刀捅入猪的颈部,直没刀柄。

赵一二又开始嚎叫起来,猪喉咙上的伤口涌出鲜血,汩汩喷出。

这家堂客欣喜的端了一个木盆去接猪血。

所有的人都是一副喜气洋洋的神色。

除了我和赵一二。

赵一二的喊声持续了两三分钟,越来越弱。

这个过程非常痛苦,因为从赵一二的眼睛里,我看出,他并不仅仅在承受剧痛,同时也在承担死亡带来的恐惧。

那种绝望的恐惧,赵一二完全的承受了下来。

可是赵一二没有死,虽然他经历了一次死亡过程,但他还是活着。

死掉的猪,被放进烧了热水的大锅里。

我知道,赵一二又要忍受开水的折磨。

我对着屋外的人喊道:求求你们,别干了。

停下!有人听到我在呼喊。

惊讶的把我看着。

我指着赵一二,他受不了了。

怎么啦,赵先生怎么啦?这家的汉子问道。

好烫啊!赵一二一声大喝。

屋外的人都惊呼起来,那头已经死透的猪,竟然从大锅里蹦了出来。

这是非常不吉利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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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