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冷镜寒的办公室,韩峰坐他对面,潘可欣坐在一旁。
冷镜寒道:说吧,成立个专案组可不是件小事,告诉我们,你发现了什么,怎么就从一起骗保案,变成一起谋杀案了?韩峰看看潘可欣,她是来找韩峰的,因为骗保案还没有结论。
韩峰道:我们从开头说起。
深夜,一个醉酒的司机,驾车时突然发现前面有人在路中。
那种情况下,稍有经验的司机都会拐向一旁,而正巧一旁有条小巷,这样司机就有足够的时间来刹车了。
谁知道,小巷里有另一个人,不巧被撞了个正着。
那人当场殒命,卡车司机报了案。
现在的问题是,那个先出现在路中迫使卡车司机改变方向的人,到哪里去了?冷镜寒道:或许那人是背对着卡车的,所以没有注意身后发生的事。
韩峰道:除非那人又聋又瞎,否则不会不知道身后有大卡车冲来。
那种情况下,正常人都会去事发当场看一看的,可事实是,那人突然出现后,就再也没露面了。
潘可欣道:原来这就是疑点。
韩峰道:不错,我就是从这个人想到梁兴盛的骗保手法的。
我到现场第一眼,就在梁兴盛可能站立被撞的地方,一条线望过去,可以看见路灯的横杆,对面的衣服店,以及对面五层的楼顶。
这样,利用假人制造车祸的骗保手法就很清晰了。
而事后我去楼顶,也发现了我想要的东西,我几乎已经认定这就是一起骗保案了。
潘可欣道:可你当时并没有说什么?冷镜寒也道:是啊,你只告诉我说没有发现啊。
韩峰吐吐舌头,对潘可欣道:你还记得我让你带我去看死者亲属的事吗?潘可欣点点头。
韩峰道:当时你那么紧张,就是怕我知道那母子俩的窘境吧?潘可欣道:梁兴盛出事后,我们需要第一时间找到受益者,了解他们的基本情况。
我见过卢芳后,感觉别人恐怕也会同情这母子俩,这对我们的骗保调查取证很不利。
韩峰道:我正是被他们的情况所感染,五十万对你们保险公司来说,只是小数字,可对那母子二人来说,就是改变一生的转折。
冷镜寒道:那你为什么又反悔了呢?韩峰看着潘可欣道:还是因为潘小姐。
昨晚她向我致歉,邀请我参加了一个盛大的晚宴。
我第一次见卢芳时,她身上有一股清新的体香,那种香味很能吸引男性。
我当时没有在意,可是昨晚,我在一名外籍女士身上,闻到了同样的味道。
我当时就回忆起来,这是法国的巴蒂斯香水,市场售价已高达四十九美元一毫升,试想,一位用比黄金还贵重的香水的女子,怎么可能是居住在贫民区的弱势群体?冷镜寒与潘可欣面面相觑,没想到韩峰是从这样的细微处发现了破绽。
韩峰继续道:虽然她身上的香味很淡,但是还没有完全消散,我断定,她停止使用那种香水,不会超过三天,也就是梁兴盛死后,他们才去到那小破屋的。
而在他们身上发生的一切,我们都是听卢芳告诉我们的,事实上没有任何取证,对不对?潘可欣道:这样的事,谁也没理由去怀疑呢。
韩峰道:他们正是利用了我们同情弱者的心理,好让我们不去怀疑。
而今天上午,我再去那里时,已经人去楼空了。
我马上赶到保险公司,正好看到了那位林律师与潘小姐商谈协议。
试问,一名文化程度不高的女士,靠捡垃圾为生,她怎么知道并且能聘请一位资深律师来帮她办理交接协议呢?这又是另一处破绽。
冷镜寒道:这只能说明他们精心设计了一起骗保案,也不能与谋杀扯上关系啊?韩峰道:若不是我去再看尸体,恐怕我也想不到这是一起谋杀。
尸检报告上,与实际撞车的情形有很大出入。
从死者的遗物中发现的烂菜叶,使我想到了路旁的垃圾胡同,我去现场时,在那小弄里发现了血迹。
这说明什么问题?冷镜寒想了想,怒道:好小子,你有话就一次说完,干吗老吊人胃口!韩峰道:看看这个!他将三份血型报告单摆在桌上。
冷镜寒又问:怎么回事?韩峰道:三份血型,分别来自衣服店的碎玻璃,死者躺过的地面,以及死者本人。
冷镜寒眉毛拧在一起,韩峰道:这只说明,砸碎衣服店的是一个人,地上留下的血迹是另一个人,而梁兴盛,只是在那里躺过一次。
潘可欣一脸苦恼相,嘟囔道:都说的什么啊?听得我头都大了。
韩峰快语连珠道:从这一点,就可以推翻我前面的所有推论,这是一起精心设计的谋杀。
我甚至可以追溯到吴志光与他的好朋友见面。
如果凶手事先就知道吴志光要运钢材,而且知道他走的路线,那么事先安排他一名好朋友与他见面,让他醉酒,然后在丁字路口安排个人突然出现,让司机改变方向,将小巷里的人撞死。
这样推论的话,那么这名凶手必须准确地把握司机出现的时间,以及小巷里的人刚好走到那路口的位置。
任何一个环节出了差错,都无法进行得如此精确,这与计算导弹航线相比,丝毫不差。
他扳着指头道,疲劳驾驶,酒后驾车,开夜车,超载,这些都是容易出现事故的因素,这样就会让事故发生起来更自然,更不容易引起人怀疑,这个计划很巧妙啊!冷镜寒疑惑道:为了五十万的保额,至于嘛?韩峰咬牙切齿道:你怎么还没听明白,那天晚上被撞的是另一个人。
当时吴志光返回路口,去公共电话亭打的电话,那时他是看不到出事这个地方的。
而这一段时间,尸体被人换了。
这就是小弄里出现血迹的原因,而地上的血迹与尸体不符,也是这个原因。
五十万的保额,他们根本就不放在眼里,他们这样做,只是让我们以为吴志光所撞死的,是一个想骗保的人。
而我也被他们留下的线索误导了。
冷镜寒道:他们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韩峰道:现在还不知道。
不过我知道,要设计这样一个完美的计划,需要的人力物力,他们所图,绝不会只五十万这个数。
若这一切如我所说,那么我们看到这个简单的骗保案,只是冰山一角,一定还有事20故发生,大事故!对了,你准备的专案组怎么样了?冷镜寒道:我已经成立六人专案组,把三名在休假的骨干人员也调回来了。
现在我还没说是什么事,要是这只是一起普通的骗保案,他们回来了,我就让他们找你。
韩峰摇头道:相信我,能组织这么精密的谋杀,他们肯定还会有更大的行动。
冷镜寒思索道:不对啊!他们为什么处处留下线索呢?在领尸体时,为什么故意留下死者衣物,卢芳为什么又故意派姓林的律师去与可欣交涉,她自己为什么不去,难道她知道你已经有所怀疑?韩峰道:这是他们在挑衅。
幕后的凶手很狡猾,一方面不让我们抓到任何把柄,另一方面向你们警方宣战。
他就是要告诉你们,这次的所有线索,都是他故意留下的,而下一次,你们将抓不住任何线索。
冷镜寒道:既然确定了是谋杀案,那我们得马上着手调查。
韩峰道:基础的你做,去查梁兴盛的公司和他身边的人际关系。
我去查被车撞死的是谁,以及他被杀的原因。
潘可欣兴奋起来,道:原来这是个大案子,那可太好了,这次你们一定要请我做独家专访。
我要亲自参加你们查案,取得第一手资料呢。
冷镜寒尴尬笑笑,明显碍着潘可欣父亲的面子,不好意思直接拒绝她,只是向韩峰道:忘了告诉你,可欣也是华新社的兼职记者。
潘可欣噘起嘴道:现在不身兼数职,怎么能体现新青年的时代特性。
冷伯伯,你就答应我嘛。
冷镜寒看看韩峰,询问他的意见,韩峰道:我同意。
冷镜寒心想:是你同意的,以后有什么事可与我无关。
接下来韩峰又补充了一句,他问潘可欣道:事成后,可不可以陪我上床?潘可欣正举着茶杯,突然身体就僵住了。
而冷镜寒则噗的一声,喷了一桌茶。
他知道,韩峰的老毛病又犯了,忙起身道:你出来,我有话对你说。
门外,冷镜寒小声道:你知道她父亲是谁吗?韩峰道:知道啊。
冷镜寒道:知道你说话还这样——你这样——你……韩峰道:这有什么问题?冷镜寒痛苦地抱着头道:这不是什么问题的问题,而是你这个思维,你这家伙,没有人像你这样追求女孩子的。
韩峰看着刑侦处一旁的犬舍,道:你看那些狗狗,相互见了面,就闻对方的生殖器,要是到了发情期,就可以交配。
这很正常吧。
冷镜寒道:那是狗,我们是人!韩峰一脸茫然道:有什么区别呢?冷镜寒指着韩峰道:我跟你说不通,但是我要告诉你,绝不可以打可欣的主意,否则有你好瞧的。
韩峰道:不可能,美女在前,让我不为所动,绝不可能。
我管她是谁的女儿,她是雌性,我是雄性,我只认这一条。
你要阻止我,除非杀了我。
冷镜寒哭笑不得,道:我不杀你,我阉了你!韩峰倒吸冷气,退了一步道:这怎么可以,这是我智慧的源泉,没有它,我什么灵感都没有了。
冷镜寒还待说什么,一人大步走来,行礼立正道:报告冷处长!侦查员李响前来报到!李响身体很健硕,身高有一米八八,从特种部队退役后,成为刑侦所骨干侦查员。
他有刀削一样坚毅的脸庞和铁铸一般古铜色的肌肉。
韩峰看着李响,发出惊叹道:哇,肌肉!冷镜寒道:回来啦,在北戴河玩得可好?有没有遇到生命的另一半?李响扔下包,黝黑的脸庞露出健康的微笑,给冷镜寒来了个拥抱。
在处里,每个侦查员都像尊敬父亲一样尊敬冷处,只有韩峰,时常惹各种麻烦。
韩峰拍拍冷镜寒肩膀,道:你把专案组搞定,我去把那个小姐搞定。
李响看着韩峰高而瘦的身影,问道:冷处,他是谁啊?新来的?冷镜寒苦笑道:韩——峰——李响斜睨一眼,道:韩峰?李响想了想,他觉得在哪里听说过这个名字。
他忽然想起,冷镜寒曾推崇过韩峰,他说:咱们海角市又多了一名侦探了,有了韩峰那小子,以后我们可就没多少不能破获的案子了。
李响再看看韩峰,一身灰土色皮肤,头发杂乱,除了一双眼睛尚还有神外,别的地方,根本就像流浪汉嘛,他不由怀疑道:他就是韩峰?冷镜寒带李响到另一间办公室,道:好了,这次你休假半个月,却提前把你叫了回来,成立这个专案组。
我还通知了刘定强和林凡,加上原留的张艺三人,我们共有六名成员。
李响动容道:什么案子?这样大阵仗。
冷镜寒道:这个……心中却道,事实上,案子还没发生呢。
冷处长,有大案。
侦查员张艺扬了扬手中的便条。
他是个相貌极其普通的小个子侦查员,身高只有一米六五,似乎时时都在微笑着。
啊!冷镜寒没想到来得这样快,忙问,什么案子?张艺道:刚接到报案,林政在去天涯市的路上,发生了车祸。
林政?哪个林政?恒福银行那个啊。
啊!冷镜寒一声惊呼,道,走,马上去现场。
李响道:冷处,你可真是未卜先知啊。
将包一放,跟着冷镜寒出了门。
冷镜寒心中不安道:可别给韩峰那小子说中了,那事情可就严重了。
二人走出来,正好碰到韩峰与潘可欣也走出来,两人有说有笑,看来他已经搞定了。
冷镜寒招呼道:又有一起事故,要不要去看看。
韩峰道:什么事?冷镜寒道:刚刚得到消息。
林政死了。
韩峰道:林政?去年被评为十大杰出青年那个?冷镜寒道:就是他。
潘可欣道:那太好了!我也要去!三个男人同时盯着这位娇姑娘,又同时无奈地摇摇头。
警车在路上飞驰,冷镜寒让张艺简单地说说情况后,问韩峰道:你说,这件事与那件事有没有关系?韩峰道:现在还不能定论,不过我很奇怪,去天涯市的路路况平稳,怎么他就出了事故呢?张艺道:还不清楚,现场的交通被阻断了,据目击者称,发生了大爆炸。
李响道:说不定是被人安置了炸弹。
他在特种部队待过,对炸弹十分熟悉。
韩峰不以为然地撇撇嘴,要是炸弹做的,那这件案子就普通之极,也没有什么好查的了。
冷镜寒见路程还远,话锋一转,问韩峰道:你是怎么摆平那个丫头的?他特意安排潘可欣与另一名女警龙佳坐后面一辆警车,这辆车只有他们四人。
张艺开车,冷镜寒坐了副驾,韩峰和李响坐在后面。
韩峰失望道:很简单,我答应她跟进那起骗保案。
只是上床改作了亲一下,我可亏大了。
冷镜寒一竖大拇指,道:很好。
李响不知道他们聊什么,问韩峰道:听冷处说以前你破了不少大案,是不是?韩峰睨视冷镜寒,没好气道:是啊,我是做了不少大案。
他说的是做而不是破,但在车上,除了冷镜寒,李响和张艺都没听出来。
李响明显来了精神,反复追问都有哪些大案,韩峰有一句没一句跟他搭讪。
离事故现场只有一公里了,韩峰突然开始注意车窗外,向李响道:你看,这条路是不是很奇怪?李响看了半天,道: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啊?冷镜寒也马上看向窗外,回头道:是有些不一样,到底哪里不对呢?韩峰指着马路道:你们不觉得,这条路太干净了吗?连一条车辙都没有,就像刚刚扫过一样。
这时李响才注意到,果然,灰色的马路十分干净,只有他们的车开过留下了车辙,前面的路却十分干净。
他不解道:这说明什么问题呢?韩峰露出了他一贯的坏笑,道:这说明,现场的情况一定出乎我们意料。
车祸现场,这里已被封锁。
自从有了高速公路后,国道上的车就少了,封锁也很容易。
刘定强居然先他们一步赶到现场,他本就在天涯市休假,回来路上正好这里堵车。
他稍微有些矮小,身体微微有些发福,带着金边的眼镜,但他的检验检查技术,绝对是刑侦处的第一把手。
韩峰与他站在一起,一个高而瘦,一个矮而胖,正好一对。
潘可欣从另一辆车里风风火火地出来,一下车就问:怎么样?你们有什么发现?冷镜寒道:可欣,我们都还刚刚开始,你在一边去喝点水,让我们检查完了再过来好吗?潘可欣嘟着嘴道:我知道,你们是怕我破坏了现场。
但她还是停在了路旁,远远观望。
另一名女警从车上下来,韩峰的注意力马上被那女警完全地吸引了过去:那笔挺的警服下,有着近乎完美的身材,一头黑色的长发盘曲在警帽内,螓首皓额,娥眉凤眼,挺直的鼻梁,两片红唇。
那女警陪着潘可欣,潘可欣立刻就给比下去了,她每走一步都精神抖擞,她的一颦一笑,都洋溢着青春的气息。
韩峰手肘撞击着冷镜寒道:喂,我不要潘可欣了,我要那名女警。
冷镜寒顺着韩峰手指一看,怒道:什么要不要的?你怎么说得这么难听?韩峰道:那好,我换一个说法,我可以,和那位漂亮的警察姐姐,认识认识吗?冷镜寒没好气道:她叫龙佳,前年调到我们这里来的,武警干校毕业,是个电脑专家。
你知道,现在什么都离不开电脑的。
韩峰马上就要朝龙佳那边走去,冷镜寒一把拉住他,道:别慌!看了现场再说!现场检测的结果果然让人感到意外,别说炸弹,连一颗子弹的痕迹都找不到,唯一的解释便是,这奔驰自燃自爆了。
车身完全变形,车中有两具人形的尸体。
刘定强拿着变形的车牌号,这是证明林政身份的唯一东西了。
冷镜寒问道:有没有可能是别的人,坐了林政的车呢?要知道,林政的死,在海角市的影响会十分巨大。
刘定强摇头道:电话证实了,林政是坐这辆车离开海角市的。
开车的是司机小王。
冷镜寒喃喃道:这次麻烦大了。
政界、新闻界、商界,都将掀起惊涛巨浪。
李响奇道:居然没有任何痕迹,这样的现象倒是少见。
冷镜寒苦笑道:汽车出了意外,自己爆了,说出去谁信啊?韩峰问刘定强:你就可以肯定,一定没有爆炸装置吗?刘定强道:只是一个初步判断,许多具体细节还要拿回所里研究,比如这汽车的油缸、刹车、点火塞。
但是我有个疑点,我乘车从天涯市来的时候,有一辆警车从海角市方向开来,从时间算,它应该看到了爆炸现场。
冷镜寒道:是什么时候?刘定强道:大概是我抵达现场前半个小时。
冷镜寒道:那不一定,国道上天涯市的巡警车,只开到市区边界就会折返。
韩峰突然出现在两人中间,举起手来,道:帮我查查这个。
刘定强奇怪地看着韩峰,他手里拿着一撮黑色的灰迹,像一撮煤渣。
刘定强问道:这是什么?韩峰将这些煤渣装在塑料袋里,道:还不知道,不过我可以肯定,这是谋杀。
韩峰话音一落,所有人的目光全都集中过来,冷镜寒颤声问道:你可不要乱说,你知道这话的分量有多重吗?有人谋杀了林政,这和谋杀了海角市市长几乎没有区别。
韩峰冷冷道:还记得我告诉你们在来路上的奇怪事情吗?冷镜寒和李响同时道:马路?韩峰道:这犯罪现场,已经被人打扫过了,所以才一点证据都没有留下。
林政是什么时候离开海角市的?刘定强道:早上十一点以后。
韩峰道:谁第一个接到报案?刘定强道:是我,我报的案。
因为这车牌我很熟悉。
我是乘从天涯市到海角市的公车走这条路的,因为便宜。
韩峰道:那你到这里是什么时候了?刘定强道:两点。
韩峰道:这种奔驰的车速,最快时速二百四十公里,若按平均时速六十公里计算,他们从海角市到这里,也只需要一个小时,也就是说,爆炸发生在中午一点左右,这中间有一个小时现场无人,他们可以做很多事情。
韩峰举目看看,马路两边是低洼的沟渠,远处是连绵的山丘,他马上道,派人去远处的山头看看,每个山头都仔细检查,如果发现大量的烟头或足印,那就说明我的想法没有错。
冷镜寒派出人手,问道:这是怎么回事?韩峰道:这条路被人扫过,扫地的范围——他左右望望,道,至少三公里,这样大范围的劳作,不是一两个人就可以完成的。
他们是一群人,就躲在山头,一旦汽车爆炸,马上就清理现场。
他们到底扫掉了什么呢?冷镜寒道:你是说?韩峰道:我现在怀疑,他们或许是先用其他手法杀了林政和司机,然后再放了汽油,点火炸车。
要是他们这样做的话,就不知道他们在路上做了什么,让车停下来。
韩峰想了想道,他们怎么敢如此明目张胆?难道他们就不怕路过的汽车和人发现他们吗?冷镜寒无奈道:他们不怕,因为这条路现在走的车少极了,只有从海角市到天涯市的老公车还在走这条路,每三小时一班车,他们若是有意行动,有非常充裕的时间。
但是我不明白,林政为什么要走这条路呢?韩峰道:有两种可能。
第一,他本来就是要来这条路的某个地方;第二,有人命令他走这条路。
冷镜寒道:命令?有谁能命令林政?他为什么要命令林政走这条路?韩峰笑笑,道:因为他才好在这条路上杀了林政啊。
冷镜寒问:你说这件事,与骗保案有没有什么关系呢?韩峰道:这个不好说,不错,骗保案的幕后凶手是暗示了我们,他第二次下手,就不会留下什么证据了。
而且,调动大量人力物力,算无遗策,手法似乎也很像,可是,我们不能就认定这两起案子便是同一伙人做的。
现在的问题是,我们对他们的目的毫不知情。
若是绑架林政,或许是为了钱,那么杀了林政,又是为了什么呢?你可以去调查一下,林政死了对哪些人有好处。
杀了梁兴盛,又是为了什么呢?真正被车撞死那个人,尸体又去了哪里呢?我们的疑问实在太多了。
凶手完全躲在暗处啊。
冷镜寒看见,韩峰的眼睛,又开始发出像狼一样的光芒,也只有这种毫无头绪的案子,才能让他的眼睛亮起来。
没多久,张艺带着一队警察回来了,手里拎了一大袋烟头,用手指着山头道:我们至少在四个山头,发现了大量烟蒂。
真不可思议,他们藏身的地方,距离这里至少有一两里远。
寻常搜查,不会查这么远的,范围太大了。
韩峰看着袋中烟头,道:全是四块钱以下的普通烟,看来像民工抽的烟。
这个凶手有自己的厂,手下有一大批工人。
冷镜寒喃喃道:真是有预谋的谋杀吗?这太可怕了。
我们必须马上报告上级。
你跟进这个案子吗?韩峰一脸怪笑,他是想查大案,可也没想过查这么大的案子啊,破这样的大案,太容易露脸了,他却是个不想露脸的人。
他拍着冷镜寒道:现在这个案子,有几点需要确认:第一,死者是否确实是林政;第二,他们的车究竟是怎么爆炸的;第三,他为什么要走这条路;第四,他死了哪些人会有好处;第五……冷镜寒道:够了,我们会处理的。
你要不要参加?哦,对了,卢芳和那小孩,同你说的一样,失踪了,就像从空气中蒸发了一样。
韩峰道:不如这样,我们分作两批,你给我一个人就够了,我去查骗保案,你和你的专案组来查这个炸车案。
如果我们的线索碰了头,再把它合并为一个案子来处理。
冷镜寒道:也只好这样了,你要谁帮你,哦!你该不是想让龙佳帮你吧?韩峰大力拍着冷镜寒背部道:知我者,冷处也!放屁!冷镜寒脸色一沉,道,龙佳是我们调查骨干,不能给你,其余五名男同事,你随便选一人吧。
韩峰手指着冷镜寒道:姓冷的老头,算你狠。
老子一个人去查,我带我的可欣去,这回不碍你的事了吧。
他后退着走去,同时道,告诉那个胖胖的调查员,那堆煤灰查出什么来,马上通知我。
冷镜寒看着韩峰的背影,摇头道:这个乌鸦嘴,真被他说出一个大案来。
转而又想到报告不知道该怎么写,头都大了。
一名警员开车送他们回市里。
潘可欣自然又问了一长串问题,韩峰一一作答,潘可欣忙用随身携带的笔记本电脑记录在案。
最后,她问道:现在我们该做什么了?韩峰道:我要找吴志光再问问,还有很多问题。
你可不可以帮我一个忙?潘可欣满口答应道:说吧,什么事?韩峰道:你去火葬场帮我查查,最近五天所有火化的尸体资料。
啊!潘可欣张大了嘴,半天说不出话来。
韩峰鼓励道:你不是记者吗,你知道该怎么去查的。
潘可欣都快哭出来了,韩峰还得寸进尺道,对了,最好你能给我弄一份资料出来,怎么?你该不是想告诉我,连这点小事你都办不到吧?我的大小姐。
这最后一句话很管用,潘可欣都快掉下的眼泪突然止住了,哼道:谁说我不行,明天就把资料给你。
韩峰独自与吴志光取得联系,这名取保候审的倒霉司机还在抱怨那天真不该报警,酒后驾车、超载、人命官司,这些够他受的了。
韩峰问道:我想,你不是和你那名哥们儿把手机拿错了吗?你们有没有再联系过啊?出了这种事,他总该安慰安慰你吧?吴志光哭丧着脸道:别提了,那天我们不是都喝高了吗?我驾车撞了人,还算运气好的,我那兄弟,他驾车翻山下去了。
哎,酒害人啊,我一定要戒酒,一定要戒!韩峰告辞后,暗自佩服起这幕后凶手来:太完美了,要完成这样的案子,必须事先就调查吴志光的行车路线,半路用他的旧友拦住他,灌酒灌得半醉,乘机用没有电的手机换掉他的手机,等他撞人后,发现手机没电,必须用公用电话拨打,才有机会换掉尸体,人在那种情况下根本不会注意到尸体的相貌的。
整个计划,就像计划导弹轨迹一样精确。
不过,他想你既然碰到我韩峰,只要你留下一根头发,我便要让真相大白于世。
韩峰想了想,再次向那片贫瘠的待拆房屋走去。
随后,他又通知冷镜寒,帮忙重新查看梁兴盛的所有亲属资料和社会关系。
冷镜寒的专案组正忙得焦头烂额,又要对付社会媒体,又要对付上级,而上级也承受着各方的压力。
最关键的是林政的家属认定林政是被人谋杀的,要是找不出凶手,后果可想而知。
冷镜寒表示,会请派出所帮忙调查梁兴盛的。
晚上,他们交换了相互得到的信息。
冷镜寒的手下查出,梁兴盛在未发迹前,与妻子关系不错,发迹后,就变得和大多数暴发的男人一样,酗酒、聚赌、找新欢,这就是他前妻离开他的原因。
而他的原妻并不是卢芳,另有其人,因为数年前便带着儿子与梁分居了,所以一时还查不出是谁。
而卢芳,则是梁兴盛一年前新认识的情人,两人一见面就好得如胶似漆,也难怪梁兴盛会在保单上填卢芳的名字。
两人探讨后,都觉得掌握的信息太少了,还需要更深入的调查。
第二天,在保险公司办公室。
潘可欣真的把一份五天内的火化尸体资料放在了韩峰面前。
韩峰每一份都仔细察看。
潘可欣问:这里面会有什么发现?韩峰道:梁兴盛既然不是被车撞死的,那么被车撞死的那个人呢?啊,潘可欣道,你不是认为,凶手傻到要把被车撞死的尸体火化吧?他们难道不会随便找个地方,挖个坑把尸体埋掉?韩峰道:这件事很蹊跷。
首先,要是死者有亲属,那么亲属为什么这么久都不报案?如果死者没有亲属,他们为什么要用这样的手法杀害死者?他们这样做,想掩盖什么?如果想掩人耳目,最好的办法不是挖坑埋掉,而是火化,如果我是凶手,我一定会这样做的。
正规渠道,合情合理,谁也不会怀疑,而且烧成灰以后,什么证据也查不到。
潘可欣吐吐舌头,道:你这人想法真够古怪的,好像你能猜到凶手在想什么一样。
韩峰笑笑,道:你怎么不怀疑我就是凶手呢?咦——潘可欣从他脸色中,知道他已经发现了什么,忙凑上头来看,材料上写着:曲明生,男,五十四岁,死亡原因,车祸,生前是彗星理财公司的一名老员工,做的是会计。
后面是亲属和普通简历。
潘可欣奇道:死于车祸的材料有七八份,你怎么就选中了他呢?韩峰道:你知道理财公司是做什么工作的吗?潘可欣道:帮助银行和别的公司理财的啊,就是一个中间投机商嘛……银行!你是说他和林政——韩峰摇头道:不对,我选他出来不是因为林政。
因为理财公司是替别人管理财务的公司,对他的员工要求是十分严格的,一位在理财公司工作多年的老员工,肯定会养成处处谨慎小心的习惯。
你看他的照片,这是他生前的照片,看到他的牙齿了吗?这人不抽烟,不饮茶,看他的眼睛,这人也不喝酒,而且,身体健康,精神不错,容易满足现状。
这样的人,就是人们平时所说的老好人,为人老实、勤恳。
一个连烟酒茶都不沾的男人,又在理财公司做理财工作,这样一个谨小慎微的人,居然会死于车祸,你说这不奇怪吗?潘可欣眼睛都瞪圆了,韩峰是怎样从这普通的资料中,看出这样多信息来的?不过她仍不服气道:这是他生前的照片,那你知道是他什么时候照的?他以前不喝酒,说不定后来就喝了呢;他以前身体健康,说不定后来身体就虚弱了呢。
资料上只说过他在理财公司工作,又没说他是否犯过错误,你凭什么断定他又是谨小慎微呢?韩峰笑道:我又没说他就是被撞死的那人,只是他有疑点而已,我们可以去登门拜访他的家人啊。
问一问就知道了嘛,而且,我本来是打算选出几个有嫌疑的人,但其他人的可能性都不是很大。
我们不妨去试试。
曲明生的家里,他的老伴和一双儿女还未从悲痛中清醒过来,对韩峰他们的来访很是奇怪。
他们把韩峰和潘可欣当记者了,十分不配合。
当韩峰诈说他们是警察后,曲明生的家人顿时就慌了,他老伴聂夫人道:我们可什么事都没犯,我们家老曲该不是犯了什么事吧?我们可一点都不知道啊。
韩峰淡淡说道:别着急,我们只是问些简单的情况。
我相信,曲先生是没有问题的。
聂夫人,我们想知道,曲先生是什么时候出事的?聂夫人一惊,迟疑道:这个……潘可欣问道:怎么?聂夫人道:这个……韩峰道:如果你知道情况而没有说出来,被我们查实后,那事情就很严重了。
聂夫人这才道:其实,我们一直觉得这件事很蹊跷。
那天晚上,都十二点了,突然有人打电话来,把我们家老曲约出去。
那一晚我都没睡安稳啊,第二天早上——韩峰打断道:哪天晚上?聂夫人道:前……前天。
韩峰点头道:请接着说。
聂夫人道:第二天早上,就来了一群人,说是……说是我们家老曲……他……他……说到伤心处,聂夫人又抽泣起来。
曲明生的儿子曲正接着道:第二天,来了四五个人,称是理财公司的经理和高管人员,说我爸爸出了车祸,当时就不行了。
他们怕我们伤心,所以没有打电话,而是特意来告诉我们,并带我们去医院看了爸爸的遗体。
他们说,晚上在公司开了一夜的紧急会议,因为我爸爸是公司骨干人员,所以请他也去参加。
没想到我爸爸身体不好,开了一夜会后精神有些恍惚,早上一出公司就被车撞了,当场死亡。
我们去看了爸爸,他……他被撞得好惨!曲正说到这里,声音也有些激动了。
韩峰忙问道:那几个人什么样子?曲正大概描述了一番,韩峰失望地摇摇头,他说的那些人,闭上眼睛在街上一指,也有十来个。
韩峰又道:哦,这么说,你们见到你们父亲时,他已经死了。
你们为什么没有追查肇事司机呢?聂夫人哭道:他们公司的人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是我们家老曲自己撞到车上去的,要追查责任,与司机没有什么关系。
而且,他们给了我们三十万抚恤金,又答应资助正儿五年大学的全部费用,并且表示,今后可以接纳正儿去他们公司工作。
我们还能要求什么呢?韩峰点头道:是啊,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好了,我们已经了解到很多情况了,你们请节哀。
说着,带着潘可欣离开。
聂夫人独自送他们到门口,韩峰这才突然问道:夫人,你是早就知道这件事有问题的,对吧?聂夫人一惊,道:我不明白……不明白你的意思。
韩峰道:其实,我们了解一些情况,我们需要你的协助,因为,你们家老曲,很有可能是被人谋害的。
聂夫人瞪大了眼,道:谋害?什么人?他们为什么要谋害我们家老曲?我们家老曲平时可什么人也没得罪啊。
韩峰道:这正是我们要问你的啊。
难道你们家老曲,在出事前就没有什么异常的举动吗?聂夫人与韩峰对视片刻,才低下头道:我想,有些信息,或许对你们有用。
老曲在出事前几天,他有些反常,我看得出,他有心事。
可问他,他却什么也不肯说,再问他,他就烦我。
在睡着后,我有好几次听到他说,‘这是违反规定的’,就只有这么一句。
韩峰道:你别急,再好好想想,你先生,他有记日记的习惯吗?他还有没有可能告诉别的人这事儿?他在公司里有比较要好的同事吗?聂夫人沉思。
韩峰道:不用慌,你可以慢慢想,想起什么就告诉我们。
这是我们的联系方式。
他把冷镜寒的电话号码写了下来。
聂夫人道:我们家老曲没有写日记的习惯,他也是很能保守秘密的。
有什么心里话只会对我说。
要是连我他都不肯说,那他也不会对别的人说。
在公司里,他好像和一名叫胡金诚的员工关系不错,他好几次提到那人。
其他情况我就不太清楚了,他们公司里的事,你是知道的,对家人也要保密。
警官先生,你们一定要找到害我家老曲的凶手啊。
韩峰道:你也这么认为吗?聂夫人。
聂夫人点头道:老曲那公司一向很抠门,平时在公司用点纸都要从员工工资里扣,这次怎么会突然这样大方。
而且这么多年来,他们也从来没有深夜开会的习惯,哪会有这样的事情。
韩峰道:你们为什么没有去他公司确证,他们公司那天晚上是不是在开会呢?聂夫人一愣,道:我向来不过问老曲公司里的事,我想,既然经理都来了,而且钱也送来了,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吧?韩峰道:好了,如果你家老曲是被人害死的,我们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记住,想起什么或是找到什么,给我们打电话。
路上,潘可欣道:我算服了你了。
那曲明生是晚上十二点离开家的,而车祸发生在一点后,时间上完全能做到,而事后理财公司举动异常。
那个被撞死的人,不是曲明生又是谁。
韩峰道:只是运气好罢了。
潘可欣道:可是临出门的时候,你怎么知道聂太太还有隐情没有说呢?韩峰道:这很简单,她一听到我们说是警察,马上就说他们不知道他们家老曲的事。
这说明,她是知道一些事情的,这就叫欲盖弥彰。
我用言语套一套,她就自己说出来了。
再做几个简单的调查,就可以证实那天被撞死的人是不是曲明生了。
现在的问题是,老曲所做的违反规定的事,到底是什么呢?说不定正是那件违反规定的事,要了他的命。
潘可欣正想说什么,手机响了,拿起接听,随后道:冷伯伯说,让你过去一下。
韩峰道:肯定没线索。
你呢?你不去了吗?潘可欣道:我还要回保险公司,然后整理今天的材料。
冷伯伯查的大案子,他没说让我去,肯定有什么秘密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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