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065.《但愿长醉不复醒》 > 正文 第四十一章 侠义之道

正文 第四十一章 侠义之道

2025-04-02 08:01:58

司马昂委实没想到今晚会在这里遇到旧友,忆及少年往事,不免多喝了几杯,听着齐烈与钟无风说这这些年的事,他的话却随着美酒入腹而越发地少。

钟无风是豪爽汉子,终究想的少,那日在宫中与司马昂交好,便视其为亲兄弟一般,今日再相逢,也不想他是什么身份,仍旧想什么说什么,当日是怎样的如今还是怎样。

司马昂倒喜欢他如此。

钟无风说了自己这些年在江湖漂泊的种种,又说起父亲来,爹爹出了京城,与江湖中几位高人交手之后才知道自己的武功已经独步天下,昔日争强好胜之心虽然平了,可不知怎的,他老人家却越发觉得凄凉难过。

可在外这几年爹的武功却又有了大进益,又创了新的功夫,却不再与人比武,爹说我因资质有限,他的武功我学不到六成,倘或他因逞一时之快而得罪天下武林,在他身后必然有人来寻我们兄妹复仇。

爹曾说过,倘或王爷不是王爷,倒能学得他的十成功夫,他也有了传人,也可自立门派了。

可我想,还是宫中那人之死,让爹爹难以释然——罢了,也不提那人了。

我接着说,后来,有一日全家行到江边,恰遇一位道人,他与爹爹讲了几句话,我是粗人,不知道他那话里含着什么高深的道理,但自那以后爹爹竟像看破红尘一般,也不像从前那般难过,对世间事也一概不闻不问。

不多久,爹就离了我们。

司马昂听到此处,未免也心中不畅,想到当日师傅在自己身上花的心血,又有些惭愧。

想了想便问道,后来你们兄妹又是如何在这里落草为寇的呢?说到这节,确实有个缘故,唉,这缘故真是要把我气炸了肺。

钟无风一拍大腿,王爷,如今穆家……唉,我是直性子,说话不绕弯,见了好便说好,见了坏便说坏,若是得罪了王爷,王爷千万要饶恕我。

司马昂道,无风,要是连你都要想三句说一句,那我不如也去出家,跟着师傅走倒罢了。

强过在这儿憋闷。

说的钟无风笑了,那我便说了。

穆文龙那老儿虽然不是个东西,可也算有些本事,排兵布阵那是古往今来的名将中都少有的,北边的蛮子也忌惮他几分,不敢随意侵扰——这是良心话。

可是他的儿子,那个什么猫贲将军,实在他妈的不是个人。

齐烈听钟无风把虎贲将军说成是猫贲将军,忍不住笑了出来,又忙掩住,等他往下说。

半年前我跟我妹子游玩到此,见天黑了便想在这庄里借宿一夜,谁知道半夜里一队官兵约莫二十几个,来锁拿一家人,上至八十岁的老人,下到尚未满月的婴孩,竟要全带进京里下到大牢里。

我想这连老带小都要带走,这是抄家吧。

就打听这家人犯了什么罪,结果一问才知道这家的儿子是门下省的一个谏官,不知怎么得罪了猫贲将军。

这我就一肚子气了,再一看带队来拿人的人我又认识,就是那猫贲将军的心腹,叫孟凡义的。

旧日在宫里的时候,就是他替猫贲将军管着我们这些侍卫,最他妈是个口蜜腹剑心里歹毒的小人。

我这肚子里的火气就更胜,再见他指使人把那家人的儿媳妇另绑了放在一顶小轿子上,我心里就明白了半截,那厮是个色中恶鬼,定然是看中了那个穷京官的媳妇儿,才有这么一出戏。

谁知那家的老头看见儿媳妇被抢走了,竟然扑过去要跟孟凡义拼命,被他推在石头上摔死。

看到这儿,我实在受不了了,我知道孟凡义认得我的脸,便用一块汗巾子蒙了脸,跟我妹子两个把那些官兵揍了一顿,把那家人也救了下来。

该着那孟凡义命大,骑的马又好,他一见有人阻拦,丢下兵士就先跑了。

我们也不敢久留,护送那家人连夜逃走。

可谁知……唉!钟无风狠狠一拍桌子。

把桌上碗碟儿都震了起来。

一个月以后我跟妹子莫雨再来这里……唉。

全庄子地人。

一百余口人。

除了一个小男孩被他娘藏在菜窖里躲过这一劫……其他地人全死了。

王爷。

你说。

就为了这么一点事……一百多口人命啊。

你说这穆建黎。

他他怎么就这么不是人。

司马昂听说这庄已是座死庄。

不禁心下骇然。

默默喝了一杯酒。

想着这就是自己地江山。

自己地子民。

心口里便有说不出地沉痛羞愧。

钟无风继续说。

我想这也怪我处事不周。

才给这庄子无辜村民招来无妄之灾。

我就留在庄里。

召集了四方勇士。

堵在这易守难攻地要隘。

想寻找机会给这庄子人报仇。

我想他穆建黎总有从这条道出京地时候吧。

谁知那孙子竟然跟个王八一样缩在京里轻易不肯出来。

我连劫了穆家几次商货。

穆建黎竟都不理会。

我想他大约也知道自己在这滥杀无辜。

现下有人在这儿劫他地钱物。

他只以为恶鬼作祟不敢上前了吧。

今年南边几处水灾泛滥。

我便想干脆不拘谁家地钱。

只要是富户。

便劫他。

拿富人地钱来赈济灾民。

也是我辈侠义之士该做地。

谁知今天晚上昏了头了。

竟劫到王爷头上。

司马昂微微笑了。

钟无风看出司马昂有话要说。

连忙说。

王爷。

若想骂我只管骂。

钟无风是粗人。

就得给人骂着才知道正道在哪。

一句话说得齐烈也笑了。

抡起大巴掌拍了钟无风一下。

你看你。

真是属牛马地。

非得给人打着。

司马昂摇摇头。

倒不为你劫我地事。

我是想。

你劫穆家地货。

穆建黎都不加理会也是可以想见地。

穆家地生意一向都不是他打理。

只怕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地货被劫了。

想来是主管穆家生意地那人。

知道穆建黎动不动就要大开杀戒。

所以一向能忍则忍。

并未向他说明。

钟无风恍然大悟,啊了一声,若非王爷说明,我还在这儿跟他穷耗着呢。

只不知,穆家这么大的家业不是穆建黎打理,难道还能交给外人么?此人若像王爷说的这么宅心仁厚,度量倒真不小,也是难得人物,我倒有心一见。

不知王爷是否知道此人是谁?司马昂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眼光却投在别处,仿佛在看窗外黎明的微光,钟无风是憨直汉子,只知道一味追问,司马昂才低声道,那人是我新婚的夫人。

一句话说完,钟无风愣住了,齐烈赶忙低头忍笑,钟无风讪讪地笑了几声,王爷,我……我孟浪了,您可千万不要怪罪。

实不知是王妃在打理那么大的家业,我我……唉……钟无风这莽汉唉声叹气拍大腿画圈圈的模样也着实好笑,连司马昂也撑不住笑了,何必如此,我又怎会怪罪于你。

倘或我不姓司马,也浪迹江湖,只怕咱们早已是结义弟兄,我怎会因为这些小事便动怒。

钟无风听王爷言辞恳切,也有些感动,我这些年,也着实想念你们,常想小时候的事,咱们天天一处读书,一处射猎,那时是何等光景。

如今我在外边听到不少京城里的事……实在不放心,生怕穆氏一族会暗害了王爷。

司马昂似笑非笑地看着钟无风,我若只想着我自己是死是活,那还不如自己一掌劈死自己,倒也省心了。

我听你说这些年在外边做了不少侠义之事,倒也是男儿该有的义举。

只是,如今天下倾颓,以你一人之力到底杯水车薪,纵然你武功高强,可你就算一辈子扶弱济贫,能救者至多不过几百人,余下那千千万万的黎民苍生你还救得了么?一番话说的钟无风无言以对,自这庄上一百余人皆因他的义举而死后,这也是一直缠绕在他心间的问题。

司马昂略微仰起头,眼里熠熠生辉,大丈夫志当存高远,我辈男儿当轰轰烈烈做一番事业,哪怕马革裹尸而还,到底名垂千古。

说到这儿,后面的豪言壮语又止住了,若说到功名上头又无意趣了,怎能动你这样大侠的心。

只是待重整了这旧河山,再博得个河清海晏,那时节咱们再煮酒长醉,是何等的畅快。

一席话说得钟无风和齐烈都来了精神,钟无风一阵血气上涌,一干豪气都被司马昂勾了起来,好,王爷,我便跟你走,等辅佐王爷荣登大宝,万里江山河清海晏了,我再归隐江湖,继续做我的大侠。

司马昂抬起右手,咱们击掌为定。

钟无风也举起右掌,与司马昂连击三下,他只觉得自己选择做了一件极好的大事,只是一时间却不知该说什么话,齐烈也在一边高兴地摩拳擦掌。

就在这当,钟莫雨跑了进来,哥不好了,有大队人马奔袭而来。

钟无风一惊之下站了起来,从哪个方向来的。

钟莫雨摇了摇头,哨探的兄弟回报说四面八方都是马队,不知是从哪里来的,只知道最近的一队为首的似乎是个女子。

司马昂本来端起一杯茶来正要饮一口,听到钟莫雨的最后一句话,差点把喝到口里的茶吐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