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2025-04-02 09:52:13

若系写到第十五章时,停了下来。

沿着石阶走下阁楼。

坐在河边的凉棚里,思绪停滞。

风拂过的水面,褶皱层层叠叠,水下的鱼儿若隐若现的浮现在眼帘。

鱼?这里有闻名京城的虹鳟鱼。

她也曾亲切的称呼他鱼。

那个双鱼座的男人。

已好久不见。

泉涸,鱼相与处于陆,相以湿,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庄子始终是最聪明的。

所以,还是忘记的好,转身离去,消失在人海。

或者高傲如斯,凉薄如斯,不如相忘于江湖。

周末到山里消暑的人成群结队。

周围很热闹。

也很吵。

搅醒了若系最后的一点残梦。

曾经日日纠缠她坠入瓶颈的梦,终于在车子抵达巴克公社的一瞬,拨云见日一般的消褪了,像是奇迹在慢慢诞生。

请不要埋怨她的矫情,这或许就是宿命的所在。

生活和文章一起行进到这一刻,若系必须来到这里。

这便是不可抗拒的宿命。

因为若系的心里残存着他影子,因为文章里有他的影子,解铃还须系铃人,唯有他才能安抚若系难产脆弱不着边际的梦境。

怀柔山里的虹鳟一条街是个有着美丽回忆的替代品。

没有他在身边,若系只能回到这里,才能嗅到过去的气息。

这里曾是他们常常约会的地方。

因为安静,也因为远离喧闹可以避开是非。

他们经常一起牵手攀越箭扣,一起骑马,残损的城墙曾见证了他们最恩爱的时光。

若系曾经想过永远不再回来。

因为故地重游,总会有物是人非地凄凉。

可是为了在腹中膨胀难产的文字,为了打破瓶颈,若系必须回到这里,这里家家都有虹鳟鱼。

却早已看不见她的鱼了。

那个双鱼座的男子真的是好久好久没见了。

这就是命运。

即使不愿不甘不肯,却没有人拗得过去。

即使是拿破仑。

也照样遭受滑铁卢地惨败。

若系跟刘孜影说要到山里地时候,心里是又喜又怕。

矛盾的不可开交。

喜得是文章打破瓶颈,可以顺畅地继续,怕的是处在那情那景中,她又会情不自禁地一头扎进过去,不能自拔。

现在与程孟津费心经营起来的甜蜜又会瞬间的崩溃。

不过,若系竟会很少想到他。

即使想到,心像是钝了,再也没有那么痛。

女人有时候就是这么奇怪,当口上那么在乎的事情,那么的伤了她地心,时间却永远能够治好,其实也不是治好了,只是打了一针封闭。

谁都不想让心再痛。

和过去一样。

若系还是喜欢住在巴克公社那些建筑在山腰上的小阁楼里。

阁楼里的装修没有什么变化,床还是很硬。

晚上洗澡的热水还是很凉,电视也依旧没有几个频道,门锁也常常坏掉。

也依旧是静静地,推开窗户,还是能闻到风的味道,傍晚的时候,风也会带来山下凉棚里诱人的饭菜香,和人们的嬉戏声。

她一个人待着阁楼里写作。

很少吃东西。

也很少同人讲话。

她喜欢这种陌生的熟悉感。

她写地很快,文章读起来也明丽通畅。

开始地几天,刘孜影还会不放心的常常打电话进来,问若系地近况怎样,每次若系都指若游龙的敲着键盘,渐渐的,刘孜影也不打电话过来问了。

乔灿打电话约若系去北海看荷花展的时候,若系正好写完第二卷的最后一个字。

对着电脑太久,若系已经头晕眼花。

若系揉着太阳穴问乔灿,在干嘛呢?周围那么吵吵?宜家看床呢!乔灿的声音里有些不耐烦,好烦,我喜欢的圆床没有好看的,就已经够烦的了,嘉禾却偏偏要买个方方正正的床。

吵架了?若系问道。

也没有,乔灿说道,就是不知道嘉禾怎么了,从小到大都让着我的,今天总是跟我对着干,像是故意在找茬。

那是一直被嘉禾惯得,一不惯你你就不习惯,若系揶揄道,你说是不是吧?别是不是的了,你先来不来吧?乔灿打断若系的话说道,到底来不来呀?你在山里,肯定不知道,北海的荷花现在已经是映日荷花别样红,美极了,乔灿巧舌如簧的说着。

若系揉揉了疲倦的眼睛,拿着话筒,懒洋洋笑了笑,说道,骗小孩子呢?北海的荷花明明要再过些日子才好看。

再说了,我真的是很累的。

真的是很好看的,骗你是小狗,总行了吧?出来嘛,就当是散散心,换个环境,写的不是更快吗?再说了,你我还有琪雅都已经两个礼拜没有见过面了,乔灿终于开始她最擅长的软磨硬泡。

若系太了解乔灿不达目的决不罢休锲而不舍的个性了,只要她想要拉你出门,就算是要烦死你嘴巴磨起水泡也要啦你出去,若系吁了一口气,乔灿还在电话那端絮絮叨叨个不停,便只能耸耸肩妥协,那好吧!什么时间?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到电话那边乔灿的欢呼了一声,笑嘻嘻的说道,别急,下午我要嘉禾去接你。

那我到了给我电话,我现在去睡会觉,一宿没合眼,眼睛已经睁不开了若系说着就打了个呵欠,顺势倒在了床上。

千万别睡过头了啊,要不就我自己带小侄女玩,你知道的这个小妮子淘气着呢,她刚从西安回来整天粘着我,前天,天呀,她居然拿番茄酱涂在我的白衬衫上….,乔灿还在一惊一乍的说着,没有注意到电话那端已经悄无声息。

喂,喂,喂,不是吧?这么快就睡着了?乔灿皱皱眉,正要挂掉电话时,就听到电话那端若系突兀的笑声,搞了半天,想让我们陪你看小侄女啊!嗯?乔灿一愣,接着笑嘻嘻的说道,就是妞妞呀?你以前没见过的。

挺可爱的一个小姑娘。

嗯,若系淡淡的应了一声,我有些困了,下午见吧!挂掉电话,若系的睡意早已经全无,坐在床沿发了一会呆,嘴角浮出一抹笑容,似乎又有了思路,打开电脑,又开始奋笔疾书。

她敲击着键盘,抬头望了一眼窗外,心里还念叨着,必须快些写完,必须快些写完,快点结束这揪心的情绪。

不过,王嘉禾倒是比若系想象中来的早的早。

若系往外走的时候,忍不住抱怨说,怎么这么早呀?乔灿不是说你下午才过来的吗?下午很忙,所以早过来了,嘉禾很绅士的帮若系打开时车门,伸手擦了擦额头的汗珠,抬头望着头顶白花花的太阳说,山里怎么也这么热?还以为山里会好点。

是啊,若系随声附和了一句,就赶紧钻进了车子。

回去的路上,王嘉禾和若系只是偶尔闲聊几句,虽然若系和乔灿很相熟的闺蜜,但是王嘉禾倒是有几分生疏,一则是因为若系不是那种热闹的性格,二也是因为王嘉禾和若系一样的是老实人。

但差不多两个小时的车程,总是不讲话,气氛多少还是会有些沉闷和尴尬。

开始两个人都是在没话找话。

王嘉禾说,听乔灿说,你最近在忙着新书稿子?若系说了一句是呀!又及时的回问了一句,你呢?轻松地把大雪球又踢回了王嘉禾。

我还是和往常一样,陪客户吃饭拿单子做案子,来来回回这么多年都差不多。

广告公司也就这么点事。

说着说着,两个人也就没有话说了。

若系把广播拧开,听FM90.0。

车厢里有些音乐声,气氛也就没有那么沉闷了,若系就靠在椅背上眯了一会。

渐渐的进了东四环的时候,若系觉着自己像是快睡着了的时候,王嘉禾的话突然多了起来。

你和乔灿最近倒是不怎么见面呀?王嘉禾扶着眼镜架,轻描淡写的说着。

若系迷迷糊糊的应了一声,说道,我都在怀柔待了快一个礼拜了。

那上周三还一起喝酒?王嘉禾上周三一起喝酒?若系靠在椅背上,半睁着眼睛,听得有些迷糊,上周三她在巴克公社写东西的,难道是乔灿自己偷偷跑出去玩然后跟嘉禾说谎说和她喝酒去了,便信口说道,是呀,周三,我们仨去后海玩去了。

若系说完眯着眼睛,说了声,嘉禾,我有些困了,到了你叫我哈。

王嘉禾听完若系的话,脸色突然变得很差,他说了一句,好!紧拧的眉头,若系没有看见。

那天聚会,琪雅没有去。

乔灿说,最近琪雅和周为忙的焦头烂额,因为乐之前的调酒师和灯光师是周为的朋友临时帮忙,现在他们正四处奔波,忙着广发英雄帖,招纳贤才。

王嘉禾也很忙,他把若系送到北海公园后,一溜烟就走了,说是公司有会要开,走的时候,也是一脸匆忙。

好像所有人,在这个盛夏到来的时候,都开始变得忙碌,气温越来越高,脚步也越来越匆忙。

同行的只剩下乔灿、若系,还有乔灿那个五岁的小侄女。

太阳炙烤的大地,地面上的一切都宛如饼铛上的食物,都热得发烫,湖边的石板凳让人不敢轻易坐上去。

说是到北海趁闲乘凉的,可是放眼望去,能看到的树荫底下,都被人挤得满满的,他们或是三三两两的站着,或是一脸烦躁的坐在湖边的石头上,擦汗扇扇子。

天气真的是太热了,就连湖面上的荷花,都无精打采的低着脑袋,全然没有的娇柔和朝气,也丝毫不像乔灿吹捧那样,映日荷花别样红。

不过,此时荷花还没有到盛开的旺季,湖面上只有零星的几只荷花孤孤单单的开着,碧绿的荷叶塞满了整个湖面,铺天盖地一般,翠生生的碧绿,在刺眼的太阳光下,有些晃眼。

风吹过的时候,仅有的几只荷花便在这片无限的翠绿中孤独的摇摆,万绿丛中一点红,看起来甚是单调。

沿着湖边走了一会,乔灿的小侄女便开始喊渴。

乔灿撇撇嘴,无奈的哀叹一声。

便顶着大太阳去买水。

若系和乔灿地小侄女便插进树荫的人群的缝隙中等乔灿回来,可能是因为太渴了,小女孩终于不再叽叽喳喳。

若系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荷田背后那个沐浴在白花花太阳光下的白塔,她们都没有讲话,一张嘴就觉得口干舌燥。

更何况对陌生人。

若系一直很少有话。

即使她只是个五岁地小孩,可真地要把她当成陌生人吗?若系苦笑。

如此烈日炎炎。

她头晕眼花,已经快要中暑、仿佛有人在拽着她的衣角。

若系蹙眉警觉起来,低下头,却看着乔灿小侄女正一脸灿烂朝她微笑,她宛若黑葡萄地眸子里闪烁着疑惑,长长的睫毛一眨一眨地。

像是闪烁在夜晚的霓虹灯,姐姐,你不喜欢我吗?那么澄澈的眼神,若系有些看愣了,姐姐,小女孩伸出小手在若系的眼前晃了晃,姐姐,你不喜欢我吗?小女孩又奶声奶气的问了一句,她地脸颊粉嘟嘟的。

让人有一种伸手去捏的冲动。

若系恍然回过神来。

笑嘻嘻的抓住小女孩伸过来的小手,探过脑袋在她粉嘟嘟的脸蛋上轻轻的啄了一下。

你怎么会认为姐姐不喜欢你呢?你这么漂亮,姐姐很喜欢你的!那你路上为什么都不理我,不跟我说话呢?小女孩撅着嘴巴,有些不理解的问道。

看着小女孩忽闪忽闪满是疑惑地大眼睛,若系竟想不起该如何回答,这个,这个….若系抓耳挠腮地时候,小女孩已经仰起头,小手背在身后,郑重其事的问道,今天是我们第一次见面,不如我们先做个自我介绍?小女孩背着手一板一眼说话地样子,把若系逗乐了,好啊,你先来介绍,好不好?刚刚我听你小姑姑叫你妞妞的。

我叫乔晤歌!听着若系叫她妞妞,小女孩竟生气了,她撅着小嘴,一跺脚,瞪着圆溜溜的眼睛,郑重其事的重复了一遍,我叫乔晤歌,乔晤歌的,爸爸说我的名字有来历的,取自《诗经》。

乔晤歌?若系脸上的表情瞬间一滞,嘴角的笑容还没有收回,就一下子被定格住了,那一霎那竟喜极而泣,像是在家侍奉双亲的媳妇终于等来了多年戍边在外的丈夫。

若系转过身,偷偷拭去眼角突如其来的泪滴,又转过头,又问了一句,你真的叫晤歌?对啊,我叫乔晤歌!小女孩高高兴兴的朝她点头,看着面前这张粉嫩透明的脸,若系胸口一阵发热,竟不忍对视,匆匆忙忙的别过眼,眼前的荷田和远处的白塔渐渐模糊起来,像是笼罩在一层薄雾里,彼美淑姬,可与晤歌的乔晤歌?姐姐知道!姐姐居然也知道啊!不知道小女孩为什么那么高兴,竟拉着若系的衣角,兴高采烈的跳了起来,她欢快的说道,彼美淑姬,可与晤歌,爸爸说这是《诗经》里的句子,爸爸说好美好美美的!看着乔晤歌快乐的在自己的面前蹦蹦跳跳的样子,若系心头滚烫的喜悦竟又慢慢的降下温来,矛盾的交叉路口,流淌成一条悲伤的河流。

这或许也算是一种乐极生悲吧?若系苦笑着自问。

原来他真的把自己女儿称作晤歌。

晤歌,晤歌。

你喜欢这个名字吗?若系低下头,笑着问道,眼神里流露出一丝的落寞。

乔晤歌撇撇嘴,踢着脚边的小石头,一脸沮丧的说道,喜欢!不过,好少有人知道啊,连妈妈都不知道这是《诗经》里的句子。

她仰着肥嘟嘟的小脸,穿着白底黑点的小裙子,憨态可掬的样子,像极了一只可爱的国宝熊猫。

可是姐姐不是知道吗?若系捏着乔晤歌的小脸,安慰的说道,姐知道整篇的,姐姐背给你听好不好?好!乔晤歌破涕而笑,鼓起白胖胖的小手欢呼道,好啊!好啊!东门之池,可以沤麻。

彼美淑姬,可与晤歌,东门之池,可以沤。

彼美淑姬,可与唔语。

东门之池。

可以沤菅。

彼美淑姬,可与唔言。

美淑姬,可与唔语。

彼美淑姬,可与唔言。

彼美淑姬。

可与晤歌。

彼美淑姬。

可与唔语。

彼美淑姬,可与唔言。

彼美淑姬。

可与晤歌。

彼美淑姬,可与唔语。

彼美淑姬。

可与唔言。

如此普通的几个短句子,竟反反复复在若系脑海里回旋。

若系怔怔看着满塘的碧绿,思绪飞扬,一丝笑意也爬上了她地嘴角。

我们生个男孩叫唔言,生个女孩就叫晤歌。

好不好?一个遥远而低沉的声音竟在耳边响起,像是情人间咬耳的情话。

他搂着她的腰,在她的耳边轻轻地呼气,一阵热浪,痒痒地。

若系紧抿着嘴唇,双颊竟浮起一丝绯红,像是滴进了一杯清水的墨一样淡淡地泅开,浸染了整个面庞。

乔晤歌又一次伸出小手在若系的眼前晃了晃,说道。

奇怪。

姐姐说起话竟然很像像妈妈,声音都懒懒地。

像是要睡着了,她说话的声音打断了若系的梦境。

若系恍恍惚惚的回过神来,心里隐隐有些遗憾,她垂下眉头,漫不经心的接了一句,我知道!话一出口,便觉得不妥,却已收不回来。

五岁地乔晤歌却紧皱着眉头,机警而敏感的看着若系,你怎么会知道?你认识我妈妈吗?听着乔晤歌的话,若系心里咯噔一声,像是扔进她心里的一块石子,一时的激起了千万层涟漪,和无数晶莹剔透的水珠。

若系看着乔晤歌玄黑的眸子,心竟有些慌了,只得假装不在意的口吻说道,不认识啊!姐姐猜的!你妈妈是谁?只听乔晤歌低低地哦了一声,听起来无比地轻松,像是得到了安全警报,绷紧的神经一下子松弛下来。

要不要吃糖?若系摇了摇手袋,朝乔晤歌眨眨眼睛,笑着招呼道,快来看看啊!姐姐有好多好多地糖的。

糖果是转移小孩注意力的最好武器。

果然乔晤歌打开若系的手袋时,眼睛登时一亮,哇塞!包里居然有这么多糖!乔晤歌忙着挑糖的时候,若系的眼睛不时的望向分岔的路口,却一直没有乔灿的影子,若系的心里暗暗的着急了起来。

乔灿怎么还不回来呀?这个小孩子她已经有些应付不了!我是拿这个呢?还是拿这个呢?两个我都想吃,乔晤歌还在挑挑拣拣的自问自答中,姐姐你怎么有这么多糖啊?若系目不转睛的看着岔路口,明知故说道,多吗?怎么会不多呢?她的包里除了糖还是糖。

巧克力,酥糖,太妃糖,蜂胶糖,奶糖,茶糖,跳跳糖,等等,各种口味各式各样的都有。

朋友都知道若系嗜爱吃糖,每一次出差或者好久不见,都会给若系带一袋糖。

虽然糖带给她的除了蛀牙之外,什么都没有,但她喜欢吃。

就像是吸毒一样,这也是一种瘾,也是一种依赖。

她爱吃糖,嚼糖时嘴巴里甜甜的,内心的饱实感能麻痹神经,就像是那藏在云朵上的甜蜜蜜,让若系总是忍不住想伸手去摸。

姑姑,是不是丢了?乔晤歌把挑好的糖放进口袋时,终于想起了自己的姑姑乔灿,打个电话给姑姑吧?若系还在纳闷乔灿怎么还不会来,乔晤歌的话倒是提醒了她,还可以打电话给她的,我怎么就没想起来呢?电话刚拨通,若系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就听着电话那端,乔灿风风火火的声音传来,若系,你们到门口来吧!琪雅在老地方等我们呢!一路上,乔灿还是轻松的说说笑笑,一张脸看起来怡然安静,只是眉眼处涌出惨然黯淡的神情,却像是即将迸发的火山,任凭怎么按捺,都已经掩饰不住。

问她此行缘由,乔灿搪塞的说道,聚会呗!喝喝咖啡聊聊天,等会再去胡吃海塞一顿,说完乔灿拍着若系的肩膀,一阵长笑,咱仨可都好久没有见面了!笑声诡异之极。

若系的心里禁不住发毛。

隐隐觉着像是那里有些不太对劲。

若系料想,在公园里琪雅肯定给过她电话,否则买一瓶水地时间怎么会比吃一顿饭还长?只是为什么要瞒着自己呢?难道又如过去一样?生活已经开始出现一些她措手不及的事情,正在竭尽全力的瓦解着生活表面的平静。

否则为何脸爽朗的乔灿都支支唔唔不肯多说?若系想着想着,心里不由紧张地怦怦直跳。

她不愿意有任何意外发生。

此时地生活虽不够完美。

但现世安稳。

岁月静好,母亲大人健健康康。

恋人虽不是最深爱,但清晨醒来枕边亦有微笑。

她的书也一如往昔般热火朝天地卖着,于其他,她已经不再奢望。

对了,孟津最近都在做什么?好久都没有见到他了,乔灿问道。

若系似乎没有什么心情说话。

加上天气又热,就淡淡的说道,他最近很忙,连我都见得很少。

若系看见乔灿地脸色有些不对,便问道,怎么了?没事,天气太热,乔灿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太热!太热!说着就扭头看着车窗外。

若系听着乔灿一遍遍的说着热。

心里就更加烦躁不安。

妥协再妥协。

怎么还是这么多的变化?一种强烈的挫败感竟慢慢地在心头蔓延开来。

前方的目的地仿佛不再是昔日相熟的澳菲尔,而是龙潭虎穴。

若系脑袋里一根弦绷得紧紧的,随时准备着伺机而动。

箭在弦上,或是一触即发,或是弦断箭殁。

她已经不再是那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如果变化莫测的命运之箭,又一次对准自己,这次她要懂得保护自己。

一颗忐忑不安的心,总是会觉着时间缓慢的无可救药。

路口一个个红灯挑战着若系容忍地极限,她不时地把脑袋探出车窗四下张望,车道上各色的小车,充斥着整个视野。

天气很热,虽已经是傍晚,但夕晒地厉害。

若系虽在不停在擦汗,但汗水还是不断的沿着发根流到脸颊,整张脸湿湿的,心里也湿湿的。

若系开始有些觉着,她这个桀骜不驯的海藻长卷发似乎真的是不太适合这个烈日炎炎的盛夏。

或许程孟津说得对,她该去做做头发了,无论是把它做直,还是剪断,都会清凉一些,心里不会燥热的厉害,汗水不会流的这么肆意。

等到若系和乔灿赶到澳菲尔的时候,琪雅刚刚喝完了一杯热可可。

若系一脸平静的去推咖啡馆的门,手竟软弱无力。

自己是在紧张吗?若系扪心暗问。

二十六岁了,青春已经黯淡过半。

似乎不应该再为情感花容失色。

即使是崩溃也要伪装足够体面,保留尊严。

若系抬起头叹了一口气,推开门,嘴角已经泛起微微笑意。

她似乎总是这样的女人。

十六岁岁离开外婆是这样,二十四岁失恋亦是这样。

哭在心里,满脸毫不在意,心里却已经是血流成河。

找我有事?低头浅笑,眉眼处还是这样的淡然。

哦?是,琪雅的表情一滞,看着若系的眼神有些发愣愣,是,有事。

哦,说吧,怎么了?若系说着话还扭头跟服务生要了一杯拿铁,笑着揶揄道,这么神神秘秘的。

若系的表情轻松,琪雅却做不到。

琪雅永远都不会演戏,她做不到若系的那般临危不惧,临变不惊。

我?琪雅咬着嘴唇,不不停地揉着手心,有些欲言又止我,那个,….到底怎么了?若系歪着头抿了一口咖啡,握着杯的手轻轻一颤,怎么不说了琪雅缓缓的抬起头,眼角偷偷的瞟了乔灿一样,乔灿像是没事人一样,在和小侄女玩快乐拍拍手小游戏。

琪雅的心里叫苦不迭,该死的乔灿!可恶的鲈鱼头!这种事情怎么能让她一个人说呢?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呢?恰恰在琪雅左顾右望不知如何开口时,乔晤歌若无其事的抬起头来,她咧嘴笑着。

视线与琪雅相接的一刹那,琪雅脑袋突然灵光一闪,感觉到尴尬之中已经有人施施然地出来救场了。

琪雅不无邪恶的嘿嘿干笑了两声,扭过头看着乔灿,粲然微笑道。

这是你的侄女啊?乔灿。

长的好可爱啊!对了,乔灿。

你不是说有话要跟若系说吗?乔灿听到琪雅醉翁之意不在酒的话,抬起头瞪了琪雅一眼。

不好发作,无力地嗯了一声。

自己费尽心思抛给琪雅地难题,竟又被琪雅像踢皮球一般轻松的踢了回来。

该怎么告诉若系呢?乔灿地心里暗暗的盘算道。

看着乔灿和琪雅磨磨蹭蹭,欲言又止地样子,若系的心里有些急了。

就像是有一只小手在她的心里挠啊挠啊,她那银贝壳般单薄的声线里竟有一丝颤抖,到底有什么话怎么不直接说啊?听到若系的话,琪雅和乔灿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乔灿刚想张嘴说出实话地时候,忽然听到琪雅一声哀叹道,若系,你说我们怎么这么倒霉啊?到现在了,我们还是没有找到合适的调酒师。

我看乐是趁早关门大吉算了!就这个事情?若系一脸怀疑的问道。

还应该有什么事吗?琪雅蹙眉假装不解的问道。

我可是把老爸给的房子首付的钱全投进去了!若系轻轻的哦了一声,说了一句。

那我也爱莫能助,又低下头翻着手边的杂志,不一会,又抬头问道,你确定没有事情了吗?琪雅。

琪雅一愣,嘴角轻松的微笑就像刮在墙上地劣质石灰粉,有些绷不住了,天气一热都簌簌都掉了下来,她咬唇苦笑了一下,若系,其实我……说吧!简单地两个字一说出口,像是注射一针镇定剂,若系惊诧的发觉她地心竟不那么颤抖了。

该发生的挡也挡不住,又有什么好怕的呢?即使什么都没有了,自己也迷失了,又有什么关系?总归还是有文字的。

明白了自己的所持,便不会惶恐不安。

其实,也没有什么,琪雅低头抿了口咖啡,断断续续的说道,今天上午我和周为去万达广场附近见一个台湾的调酒师,我们谈的挺好的,中午还约了一起吃饭。

然后呢?若系问道。

然后,我在万达电影院门口,看到了…….,琪雅又顿住了。

看到了谁?若系的心一紧,呼吸紧促起来,却还是淡然的笑着。

琪雅吁了口气,在胸前画了个十字,狠狠的一咬牙,鼓起勇气准备和盘托出,那我可说了啊?说吧!磨磨唧唧的,一点都不像你,若系还是保持着刚才的微微笑,连她自己都没有想到,自己居然还有心思打趣。

临危不惧,临变不惊,看来她已经修炼到足够的火候。

我看到程孟津和一个女的,他们拉着手从电影院门口出来,起初我不大相信自己眼睛,后来仔细一看竟真的是他,琪雅的声音越来越小,后面的几个字像蚊子哼哼的似的,听不清楚。

琪雅不安的看着若系的表情,想说的话终于倾吐出来,心里却没有丝毫的轻松,压在她心里一中午的大石头压得更紧了,不过,也说不准啊,没准是我真的看错了呢?是不是,乔灿?琪雅使劲的朝着乔灿眨眼睛。

对啊!对啊!乔灿像是回过神来,跟琪雅一唱一和的说道。

看着琪雅和乔灿紧张的样子,若系竟噗哧一笑,你们俩这是干嘛呢?不就是跟别的女人看个电影吗?我又不会因为这个自杀。

你们紧张什么啊?若系温柔的笑着,声音听起来云淡风轻,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乔灿总觉着有哪里不太对劲,不放心的又扭头看若系一眼,若系已经低下头,正翻着杂志,头发从双耳垂下,盖在双颊上,看不到表情,只是听到她翻杂志的速度却是越来越快了。

就是,就是。

你不知道,若系,我就怕自己好心办了坏事,让大家都不开心,说着琪雅像小孩子似的轻轻拍了拍胸口,不,琪雅从来都像个小孩子,她长叹一口口气,又说道,一脸的轻松,本来周为不要告诉你的,他说现在什么都没搞清楚,万一我说错了,你们还会因此有矛盾。

那我的罪过就大了!琪雅顿了顿,喝了一口咖啡,又继续说道,他还说啊,那个女人或许是孟津病人呢?女病人心血来潮的要医生陪她看电影,为了配合治疗,孟津也是不得不去的!我也是这样想的。

若系漫不经心的附和着琪雅的话,别过眼,望着窗外,晚上去那里吃饭?你们看外面天都黑了,我有点饿了。

起身往外走的时候,乔灿轻轻的拍了一下若系的肩膀,眼神里全是关切。

我没事,不是二十一二岁了,若系淡淡的说着,说的也确实是实话。

乔晤歌强烈提议晚饭去吃韩式烤肉。

晚上吃烤肉?太腻了吧!琪雅和乔灿都禁不住蹙眉。

烤肉就烤肉吧!若系随声附和道,其实她对烤肉也不感冒。

不过人家是小孩子嘛!当姐姐的总是不好意思去拂一个五岁小姑娘的兴致。

若系只是很疑惑,吃肉,五岁的小女孩牙齿能那么锐利吗?不过,乔晤歌似乎对这个若系姐姐心生好感了,出门的时候,乔晤歌竟推开乔灿想拉她的手,蹦蹦跳跳的跑到了若系的身边。

若系得意的看着乔灿,一脸的不怀好意,谁叫小孩子恩怨总是这么分明呢?乔灿有些心有不甘,明明刚刚还腻在她身边的丫头,一眨眼功夫就临场叛变,跟人家才认识了一个下午便不要姑姑了?这也太伤自尊了吧!乔灿赧然叹了口气,扶扶鼻梁上快要滑落的眼镜架,打算向前质问,脚才向前迈了一步,便听到乔晤歌稚气的声音传来,姑姑,姑姑,她有糖的!恍然大悟!居然是因为糖?乔灿朝若系眨眨眼睛,一脸的坏笑。

过马路时,乔晤歌抬起头问若系,姐姐,刚才姑姑他们是在说你的男朋友吗?是啊,若系轻快的答道,脚下的步子却不由自主的慢了下来,怎么了?快到烤肉店门口时,乔晤歌又问道,那他应该很帅喽?这个?若系眉心低垂,额头竟密密麻麻的渗出一层小汗珠,张嘴结舌苦笑着说道。

那个,算是吧!哥哥挺帅的!我猜也挺帅地,乔晤歌撇撇嘴,哼了一声,一脸的不悦说道。

我就知道。

不帅的话,怎么会偷偷跟别的女人去看电影呢?现在的小孩都这么早熟吗?若系擦汗时暗暗思忖道。

不是我早熟啊。

电视上不都是那样演地吗?乔晤歌像是看穿了若系地心思,扭头说道。

烤肉店人满为患。

乔晤歌却坚持要等座。

一干人等只能双手一摊。

无奈且认命的坐在门口地沙发上。

不知道等了多久,终于听到前台的小姐清脆地的声音叫道,二十六号,二十六号,乔晤歌眼睛一亮。

欢呼雀跃跳了起来,使劲的挥着手中的号码牌,叫道,这里!这里!漂亮的女服务生摇曳生姿地在前面引导,各位,这边请!满室肉香萦绕。

若系觉得嘴巴里口水泛滥的不可思议。

直到肚子里咕咕乱叫时,她这才想起,自己一整天竟只是胡乱对付几片奥利奥饼干,别的什么都没有吃。

早上一睁眼就开始赶稿。

根本没有时间。

中午终于得闲,乔灿又约着一起看荷花。

还说她的小侄女也会到,若系的心里更是五味居陈,什么也吃不下去。

不过,还好,若系暗自庆幸道,乔晤歌真的是很可爱!菜上的很快。

下单不久,就见那个漂亮的服务生从走廊处走来,手上端着两盘码好的肉,鲜红欲滴,配着翠绿生菜叶,看起来甚是漂亮,酱汁量很大,蓝色祥云花纹地地碟子,清新自然。

乔晤歌自告奋勇的在烤盘上刷油,烤肉夹用地也很熟练,怎么看都不像一个只有五岁的小女孩。

肉片很嫩,切的厚薄均匀,放上去的时候兹拉作响,转眼就颜色泛白。

乔晤歌娴熟的拿着烤肉夹,像个小大人一样,说要给大家提供全套绅士服务。

若系本想阻拦的,乔晤歌毕竟还小孩子嘛!抬头要说话时,却看见乔灿竟一语未发,懒洋洋的看着忙碌中的乔晤歌,像是一切早已经习以为常,若系这也只好作罢,由她去了。

乔晤歌在肉片刷上两层酱汁,卷着生菜叶之后递了过来,她的手指白皙如洋葱,衬在翠绿的生菜上更显得可口,姐姐,吃这个。

给我的?若系脸上表情一滞,她怎么也没有想到乔晤歌居然先把卷好的肉递给自己。

是啊,我很喜欢姐姐的,乔晤歌一脸灿烂的朝着若系微笑。

此情此景,若系竟为之动容,脸上流露出羡慕的神情。

小孩子真好啊!她们总是可以那么轻松的表达爱憎。

内心纯净,世界也就澄明。

谢谢啦!晤歌好乖啊,若系伸手摸着乔晤歌的脑袋,云淡风轻的笑着,可伸手去接的时候,手指还是微微的颤了一下。

若系再怎么聪明也从没有想到,有一天,竟会和他以这么纽带而相互联系。

在来北海公园的路上,若系的心里还是忐忑不安的,她反复想象,妞妞现在是什么样子?是不是和他一样有着软软头发和薄薄的嘴唇?她小酒窝还在不在?若系记得以前,经常能会从他的手机里看到妞妞的照片,他也总是绘声绘色的跟她讲述妞妞的生活趣事。

时间真的是好快,仿佛一眨眼的功夫,妞妞已经五岁了,已经上幼儿园,已经有了学名,也已经开始叫乔晤歌了。

此时的若系,脑海里依旧凌乱如麻,随便一伸手就能扯出许多零碎的小线头,却任凭怎么努力都缠不成一个完整的线团。

妞妞竟叫乔晤歌?这是巧合,还是乔且行还记得她的话,还记得她?乔晤歌还叫她姐姐?还很亲昵很亲昵的叫她姐姐,很灿烂很灿烂的对她微笑。

这一切都让若系觉着不可思议。

可是,若系脑海里更乱的,更想知道的却是,他会不会来?他不会把最珍贵的女儿丢在街头,他会过来接她的,对不对?姐姐,怎么不吃呢?卷的不好吗?乔晤歌撅着嘴巴,一脸疑惑的问道。

它好香。

我都不舍地吃了,若系匆忙搪塞道,却一不小心咬破了嘴唇,嘴巴里弥漫着血腥味。

不过,烤肉真的是很香。

一口咬下去。

烤肉的微微焦香。

生菜爽脆,再加上色味浓郁的酱汁。

若系抿起嘴唇眯眼睛,赞美的叫道。

哇塞,妙极了----与若系和乔晤歌大快朵颐地样子相反,乔灿和琪雅却举箸无力,兴致寡然。

烤肉和身材孰轻孰重?晚上怎么能吃这么腻地东西?算了!乔灿和琪雅哭丧着脸,异口同声的叹了一口气。

双双无奈地搁下筷子。

肉吃的放纵,谁知又要多少天要节食?要是能像若系那样怎么吃都吃不胖就好了!若系肚子真地饿了,也不再胡思乱想,只顾着低头认真吃肉,全然没有在意乔灿和琪雅强忍着馋瘾,屏住呼吸,想吃不敢吃不能吃的那种难受的表情,要不要叫周为和王嘉禾来?她嘴巴里塞得满满的肉,说起话来很不清楚。

唔里哇啦的。

乔灿眼神忧郁地看着桌上的香喷喷的肉。

哀怨的说道,王嘉禾公司要加班!周为也有事啊。

琪雅的回答也是有气无力的。

若系笑着哦,哦了两声,偷偷瞄了她们俩一眼,其实也不用抬头,这么多年的朋友了,只需听声音,脑海里就能浮现她们现在的表情。

拜托!你们俩能不能吃的快点?就是这里多味呀!乔灿长吸一口气,舔舔嘴唇,言不由衷地说道。

别急,马上就好了,若系抬头笑着安慰道。

姐姐,慢慢吃,别理姑姑,乔晤歌朝着乔灿翻了个白眼,笑嘻嘻地揶揄,姑姑其实想说,哎呀,你们快点吃饱我们走人啦,太香啦,实在是受不了啦!乔晤歌绘声绘色的表演,惹地乔灿站起来想要教训她。

当然只是恐吓,谁都不会真的和小孩子计较,你再这么没大没小,小心我不让你爸爸来接你了!乔灿瞪大眼睛警告道!乔且行?若系猛地抬头,拿烤肉夹的手一抖,竟没有夹起烤盘中的肉。

乔晤歌朝乔灿哼了一声,一脸不悦的放下筷子,爸爸才不会不来接我呢!爸爸最疼我了!你说是不是?姐姐,乔晤歌拿胳膊肘使劲的戳了戳身边的若系,一脸征询的问道。

若系有些愣了,他真的要来吗?那个男人真的要来吗?这一切竟跟她路上想的一模一样,像是美丽的泡沫,盛大而易碎。

她的耳朵里嘈杂一片,乔晤歌的声音和他的声音重叠在一起,若溪,若溪,不如你叫做若系,你就像是一根红丝带一样,系在我的身上,一辈子在我的人生上翩翩起舞,若系觉着浑身仿佛被电击,瞬间双腮绯红,心跳开始加速。

没有听到若系的回答,乔晤歌有些奇怪,扭过头看她,咦?姐姐的脸怎么这么红,很热吗?哦,红吗?这边空调好像坏了,若系伸手摸摸脸,滚烫如火,不由得尴尬起来,赶紧扯开话题,你爸爸什么时候来啊?不知道啊,乔晤歌嘟着嘴摇了摇头,爸爸去西安了!去西安了?若系愕然一惊,手中烤肉夹没有握住,哐啷一声掉到烤盘上,那他是不能来了?若系的喉咙哽了哽,拿起夹子,漫不经心的拨弄着烤盘上的肉。

或许这就是命吧!早就已经是行人甲行人乙的两个人,她竟还会心生幻想。

天知道两条平行线什么时候相交?一阵酸涩突然涌上心来,若系的眼前迷雾一片。

一切的情愫仿佛被陌路两个字点戳盖章,他们永远也只能是陌生人,想念也便只是想念罢了。

可她只不过想见一眼,偷偷的看一眼,顺其自然的看一眼,怎么会这么难?若系暗自叹了一口气,唏嘘不已,今天这到底是怎么了?先是心生幻想的以为会看到旧人,再是被告之被新人疑似另结新欢,然后又是旧人来不了?这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程孟津真的是跟别人女人手牵手看电影去了吗?想到这,若系觉着心里被灌进了凉飕飕的风。

奶奶不是说你爸爸今天回来吗?乔灿突然想起什么。

皱着眉头问乔晤歌。

嗯?若系觉着自己地脑袋彻底乱了。

兵荒马乱,尘土飞扬。

真的吗?乔晤歌是满脸的欣喜,若系是的心里应该也是欢喜的,却没有丝毫地表现,她好像是在专心致志地翻着烤盘上的五花肉。

姑姑。

你给爸爸打个电话。

打个电话呗!乔晤歌又开始撒娇,我好久没见到爸爸了!好想他啊!乔晤歌奶声奶气地话也说出了若系的心声。

你爸妈也真地。

工作在忙,孩子要管的。

乔灿伸手去拿包时,嘴巴里嘟嘟囔囔的埋怨着。

这些日子,乔晤歌一直跟她玩,再可爱的孩子,待在一起久了。

也会审美疲劳的。

滴滴滴滴,乔灿地手机恰恰在这个时候响起,乔灿在包里掏来掏都没摸到,滴滴滴滴的声音还在继续,琪雅终于忍无可忍,握拳嚷道,乔灿,能不能把你弱智的手机铃声换掉?我已经忍了很多年,还有忍多少年?那得看我高兴不高兴。

乔灿对琪雅的粉拳不予理会。

挑眉揶揄道。

是爸爸打来的吗?乔晤歌兴奋的探过头来,哇塞。

七个未接电话呢!咦?不是爸爸,是谁啊?姑姑。

Davd乔灿低低的一声惊呼,皱起眉头,表情极不自然的站起来向门外走去,喂!烤肉馆的环境很嘈杂。

隔壁地那桌,一群大学生在举行生日聚会,一群人齐齐地唱着Happybirthy寿星坐在众人中间,笑意涟涟,一脸幸福的闭着眼睛许愿。

乔灿地背影越来越远,声音就更不真切了,侧起耳朵,隐隐约约的还能听到乔灿惊讶的声音。

怎么会这样?……你现在在哪里?挂掉电话的乔灿,大步流星的回到座位,脸上还带着些惊慌,琪雅关心的问道,怎么了?没什么,朋友出了点小车祸,乔灿笑着说道,看似平静的脸上一抹慌张也在潜滋暗长。

没事吧?那个朋友啊!琪雅又好奇的问道,我认识不?没什么大事!你不认识的,乔灿轻描淡写的岔开话题,我得先走了,你们能不能帮忙照顾一下晤歌?啊?琪雅皱起眉头,面露难色,哀求的眼神看着若系。

若系看着琪雅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心神领会,心里暗暗发笑,琪雅啊,琪雅啊,到底还是个孩子。

琪雅是她们三个人中最小的一个。

工作起来,像是个女强人,生活中却绝对是活色生香的小女人。

琪雅不喜欢看管小孩。

乔灿还站在那里一脸焦急的等着。

两个人都等着若系的表态。

若系耸耸肩,无奈的说道,好吧,你们都走吧!说话时,若系却觉着心率像是漏了几拍,呼吸霎那间停顿。

这么说等会就要和他单独见面了?可她只想偷偷看他一眼的,只想看看他过得好不好。

若系的话让琪雅悬着的心终于落地,脸上登时浮现笑容,其实,我不是想偷懒,若系。

周为等会过来接我,乐的调酒师今天刚刚上班,我还想去喝一杯,琪雅还在一旁喋喋不休的解释,若系却一个字没有听到。

如此戏剧的只留下若系一个人,可她该说了什么呢?除了沉默,还是沉默。

若系也不再理睬外面的对话,还是一脸专注的翻着烤盘上的所剩不多的肉。

只是,烤肉仿佛也不香了,若系缓缓的放下筷子,她傻坐在那里,呆呆的听着乔灿讲电话,周围的世界像是一下子安静了,一大片一大片的云朵像棉花一样,从她的眼前飘过。

哥,我有点事情先走了,晤歌和我朋友等会在澳菲尔等你。

什么?你刚下飞机啊?那你还过来吗?她姓郄。

瘦瘦高高的,你过来的时候找她就行了。

好地。

那你路上注意安全啊!你记一下她的电话,等会直接打给她就行了,她们现在在干什么?你女儿又要吃烤肉,她们还在烤肉馆呢!乔灿后面说了什么。

若系听不清楚了。

她只看到乔灿走到店门口。

回头莞尔一笑,朝她轻轻的挥挥手。

瞬间就融化在这片深沉的夜色中了。

过了一会,琪雅也走了。

她甜蜜的对周为微笑,两个人幸福地手牵着手,瞬间也手牵手融化在这片深沉地夜里。

这个世界,幸福是她们的。

自己有什么?除了一段颤巍巍地情感。

这段情感,在她准备认真经营的情感。

却被告知已经危机四伏。

程孟津和她一起看电影地时候,是从来不会手牵手的。

两个人身边总是隔着一个拳头的距离,然后散漫的聊着电影里的情节和台词,或者男女主角地妆容和服饰。

程孟津会问她,去喝茶吗?或者要不要卖点你喜欢吃的糕点?若系总是会淡淡的回答一句,好啊!走吧!这才会向前挽上程孟津的胳膊,像是一道永远不会变的工序。

两个人表情看起来都那么欣喜,却从来都是如此彬彬有礼。

那个和他手挽手的女人是谁?若系有些惆怅的想着。

他跟别的女人手挽手的走了,而他却要来了。

深夜。

在这个寂寞地咖啡馆。

可她竟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

这里。

澳菲尔。

只剩下若系,和熟睡中地乔晤歌。

周围静悄悄的。

若系仿佛听到自己地心砰砰的心跳声。

若系的眼睛一直盯着窗外,半个小时后,若系的眼睛倏的一亮,那个熟悉的身影就映在眼帘。

这么久不见,若系还是能一眼从人群中揪出那个熟悉的影子。

低头看了看手表,不过才过了半个小时,若系觉着仿佛有半个世纪那么长。

这期间,若系眯着眼睛,喝了一大杯的爱尔兰咖啡,透过门缝,能乔且行握在门柄上的右手。

若系歪着脑袋,苦笑,萦绕着舌尖的威士忌,味道忽然浓烈了起来。

这真的是思念的味道吗?爸爸来了!若系的手指轻轻挠了挠乔晤歌的耳朵。

乔晤歌睁开惺忪睁的眼睛,迷迷糊糊叫了声爸爸,说着又舔舔嘴边的哈喇子,闭上了眼睛。

若系摸着乔晤歌的滑滑的脸蛋,将她放平在沙发上。

起身离开。

想念,怎么能不想念呢?怨恨也有怨恨。

可终归带着镣铐跳舞,万不能再一次越矩。

离开吧!马上行动!一分钟都不耽搁不得。

就这样,乔且行打开了前门那瞬,若系却头也不回推开了后门。

推开门的一瞬,若系喉咙涩然,一种湿嗒嗒的情绪在心头蔓延开来,她终于还是忍不住回头看去。

前门口的男人,薄唇如刀,眉飞彩凤,眼角染笑。

可与她再也没有关系了。

早就没有关系了。

他的样子看起来怎么那么的疲惫,隔着很远,还能清晰的看到微翘的唇角周围泛起青涩的胡茬。

手指穿过坚硬的胡茬,那些微微疼痛的触感是否还一如往昔?若系终究还是推门走了,门口的风太大,吹乱了她的头发。

南朝人说道,风烟俱净,天水共色。

从流飘荡,任意东西。

风烟俱净。

风烟俱净。

我们再也回不去了。

尘世的藩篱和道德感不允许前行一步。

终究还是要带着镣铐跳舞。

如果还是我愿意对你好,你还会不会回到我身边?那日梦中,他对她说的话,又响在耳边。

我愿意,若系听到了心底那个声音,它一点点膨胀,占据了整颗心。

可是,谁又能回的去呢?那只是若系的一个梦。

梦,而已。

我们之间,无论是隔着山川河流,还是抬头即可相望,实际上都是一样的远。

过去早已经灰飞烟灭,即使我还想着你念着你放不下你,我们都回不去了,不是吗?更何况,你又曾那般待我?又何苦留下执念和追问?过去是一条无法逾越的沟壑,回首完了,还是要向前走,没有别的路,也另外的选择。

心乱如麻,泪如雨下。

潦草的淡定,终究是要淡定。

谁都会想重新开始,自己能比过去做的漂亮自信的多,可开始又该如何结束?长安街上空空荡荡,出租车一路狂奔。

红灯的时候,若系一脸寂寥的望着窗外的天空,星光如此璀璨温暖,内心凉如寒冰。

这夜对若系来说,是那么的艰难。

从咖啡馆出来,她不知道要去到那里。

出租车顺着三环线转来转去。

这个灯红酒绿的城市有着亘古不变的繁华和热闹,霓虹灯闪亮的有些耀眼。

只是喧闹过后却不知道要去到那里。

若系苦笑。

家是什么?她曾经那么渴求自由,如今想要停下来,却找不到落脚的地方。

丹东的家,位于鸭绿江畔,她在那里生活了十六年,现在外婆却不知所踪;至于北京的家,那只是一栋房子,不是家。

曾经的情事不过是过眼云烟,深爱的男人只是深埋在心底。

她曾经想做一片云,无拘无束的漂在空中,可以任意的变换形状,可以自由的决定飘行的方向;如今,她还是想做一片云,想做那一片天空的云。

可程孟津是她的天空吗?是凝固着不动,深情而执着的看着她飘扬的那片天空吗?若系的心有些慌了。

或许是因为一个活到二十五六岁的女孩对青春瞬息即逝的恐慌和不安。

她开始怀疑自己的那些年少的爱情理想。

我有一个梦想,我希望一辈子坚定的爱一个人,做自己喜欢的事,那是她十六岁,定居北京写的第一篇日记里的内容。

也是她这十年里的唯一的信仰。

后来,她有了孟津闺蜜聚会的周五,若系几次翕合着嘴唇想说自己和乔且行的见面的场景,可看到乔灿的绚烂的笑容,还是忍住了,缄口不语的喝着咖啡。

她和乔且行的情感,一直是瞒着乔灿的。

更何况,即使真的要说要倾诉,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那天她只是见到了乔且行,匆匆的照面,没有说过一句话。

其实,在分开这段日子里,若系要想见他质问他,都是轻而易举做得到的,可她没有。

她什么都没有说,也没有辩解,只是安静的过着她的生活。

尽管若系还是频频想到他,她也不过是想知道他过得好还是不好,没有想过要才一次参与到他的生活中。

若系低着头看书的时候,眼泪却瞬时夺眶。

若系知道自己还是爱他的,到达不了恨的感情就是没有了断的爱。

可她只是想他,只是想念一个活在她心底的人,或者说是想念那一大段一大段如花似锦的岁月。

她什么都不能做。

周六,吃早餐的时候,程孟津突然放下筷子,仰着头问若系,你说为什么我们没有分开?为什么?若系反问他,他突然的问话让我有点吃惊。

是因为爱的不深,程孟津说话的时候,若系费劲想从盘子里夹起一粒玉米。

是吗?若系轻轻的反问他,她的筷子还是餐盘里努力着搜索着最后几颗玉米粒。

程孟津没有回答若系,只是起身在若系的脸颊轻轻一吻,说道。

我上班去了,今天要加班,爱你。

而若系,点开了她的博客。

她很久都没有更新过地博客。

很多时候,文字是一种发泄。

否则孤单的自我就没有出口。

就像是黑咖啡中总是需要点热奶。

那天,若系看到网上一个黎姓女人说。

沉迷于写博客的人和纵欲的人无异,不过后者找到了一个现实的对象。

而前者只是停留在和想象力做爱地程度上。

若系想她也是。

很多人都是。

不过她已经不再习惯在博客里倾诉。

她地生活还是一览无余的平静。

书架上有勒庞,波伏娃,高木直子,亦舒,还有一本嫣红封面地《沉思录》。

它们摆放顺序从来都没有过变化。

喜欢它们,所以就一直放在那里。

喜欢的,就一直放在那,是不是每一个人都是这样地呢?包括爱情。

丢不掉的东西或者情感就像是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却又可惜,只是因为在也没有遇到合适的鸡肉。

若系的手机里还有,那天程孟津发给她的短信,系。

我们结婚吧!只不过程孟津再也没有提起。

酒精刺激而勃起地冲动。

面对现实,凌迟了死水微澜的勇气。

关于婚姻。

钱钟书先生说,围城里人想冲出去,围城外的想冲进来。

其实不尽然。

尘世俗家烟火中,有很多人,不在城内,也不在城外,而是骑在城墙上,像两个在草船等着借箭的稻草人一样。

对待未来,只是观望和漠然。

若系和程孟津或许就是这样一对骑在城墙上的恋人。

冲进去和冲去来都需要极大的勇气,他们俩却都没有。

于是,只有骑在城墙上,进出不能。

没有改变的勇气和动力,却又抱着理想主义,不想妥协。

这便是他们的问题。

于是,只有等待,无用的等待。

若系地生活是日复一日地写作,走路,看书。

且除了写作,她不擅长做任何事。

那天清晨,若系和程孟津打完网球,若系带着程孟津去看了她的58平米地单身公寓。

五年前的房价还很便宜,在西三环的地段,一平米只有400块。

这套小公寓是若系拿着曾经要给乔且行的那五十万买的。

乔且行没有要若系的钱。

而她已经和刘孜影签了十年的写作合同。

若系的人生就这样因为他而被文字绑架。

十年,其实十年并不算长,慢慢的十年已经过了一半。

那天清晨,若系对着绿叶上的露珠,问程孟津,要不要去我的小房子看看?程孟津正拿着毛巾擦着额头的汗珠,诧异的问道,你的?若系点点头,说,是,是我的。

程孟津什么也没有多问,只是简单的道了一声,好呀!就开始收拾网球拍。

这套公寓,程孟津不知道是正常的。

因为他们俩在一起接近接近一年的时间里,财务一直分开。

程孟津用程孟津的钱,若系用若系的钱,彼此也都没有问过对方的收支状况。

除了偶尔为彼此买礼物,两人很少为彼此花一分钱。

就连平时的买菜,也是一人负责一周。

不过,在外面吃饭,都是程孟津买单。

程孟津总说他是男人,不能花女人的荷包里的钱。

他算的上是一个好男人,不是吗?可是,因为他是个好男人,因为两个人之间有一人一份不咸不淡的爱情,这就可以结婚吗?若系知道自己不愿意这样。

她从来不愿意将就。

毕竟人只活一辈子。

琪雅说,那是因为还没有到必须结婚的年纪,真的要到了三十好几岁,必须为了婚姻而婚姻的时候,你才不会这么的倔强,差不多的条件就把死心塌地把自己嫁了,没什么不好。

若系反驳她说,我不。

她总是这么固执己见。

若系说她不知道就这样妥协的理由是什么。

金钱?声誉?还是珠宝首饰?还是什么?可这些物质上需求她能满足自己,甚至可以再照顾一个孩子,那自己妥协的理由究竟是什么呢?琪雅又问若系说,那你准备要男人为你做什么呢?爱我。

若系的声音里有斩钉截铁地味道。

那生理上呢?琪雅摇摇头说道。

婚姻或许只是一种本能。

琪雅的话让若系发呆很久,久到面前的号称倒杯不洒的DQ冰激凌已经融化成一滩水。

若系不知道琪雅的观点是不是对地,她开始不清楚成年男女之间情感是不是假爱情之名地本能宣泄。

她还有很多困惑的问题没有答案。

她只能在等待,等待时间给她一个满意地答复和安然自得的去处。

她等待着在青春地尾巴上,还能再一次为爱而活。

若系说。

我是想要爱的。

满满的都是爱。

最好把我包围的水泄不通。

哪怕窒息,也可以。

是爱。

是深爱,才是幸福的。

她一直都这样认为。

那天上午。

若系和程孟津都在那个58平米地小公寓里,若系跟他讲了房子的来历。

程孟津只是静静的听着,依旧没有问一句,他招牌般的沉默。

后来,若系忍不住问程孟津。

你说,为什么他已经锒铛入狱了,那么需要钱的时候,却还是不愿意接受我的钱?程孟津看着我的目光稍稍愣住,玄黑的眸子像水一样冰凉,过了很久,他才缓缓的说道,因为他爱你,也因为他什么都不能给你。

爱我?若系有些不解。

她又重复了一遍。

其实不是不解。

只是求证。

程孟津像是没有听到若系地话,他转身走进厨房。

环视着四周,满脸欢喜地说道,厨房很小巧精致呀,那中午我们吃什么呢?冰箱里好像什么都没有呀,亲爱的。

想吃火锅,若系扭头望着窗外白花花炽热地太阳说道。

真的想吃火锅,酣畅淋漓的吃,大汗淋淋的吃,热气腾腾的涮肉蒸发心里那曾浓郁的潮湿。

想吃那就去吃,程孟津爽快的答道,眼神竟是深深的渗出温柔和宠溺。

是不是很久没有回来这里了?他的手指轻轻楷过碗柜,弹弹手指,又问道。

你怎么知道?这里不脏呀?这里的确不脏,我每一个周都会请钟点工来做卫生,陈设家具都很干净,阳光下,一尘不染。

程孟津朝着向阳的那面墙努努嘴,若系不明所以,走近了,才发现,墙上的日历还是两年前,白皙的纸角已经泛起淡黄。

若系转过身时,迎面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折射到她的眼睛里,有些眼花缭乱。

若系又转过身,摘下日历,丢进垃圾桶。

她用力的掰着伸向垃圾桶的那只手手的指节,我想是隐隐约约的听到了指节嘎嘣嘎嘣的响声。

若系终于把它扔了,日历上的那一天是他们分手时的最后一次相见。

那天,若系在厨房煮了乔且行最爱喝的咖啡,乔且行买了若系喜欢的马蹄莲,他们在那张玫红色的沙发上拥抱亲吻。

若系以为,即便是分开了,她也会永远留住那一天的,可,她还是把它扔了。

恍惚中,若系的眼角有泪流出。

什么是光阴似箭?或许就是你想着想着的路上,把一切都忘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若系转过身,朝着程孟津揶揄了一句,你看,保洁阿姨都不会乱碰家里的东西。

若系讪讪的抬起头时,看见程孟津咬住嘴唇的微笑。

其实若系知道程孟津一直都是在乎的。

只是不说。

呆呆的对视很久后,若系提议说,要不你帮我收拾房间,怎么样?把旧的物品都扔了。

嗯,程孟津浅浅应了一声,就低下头,若系却在不经意间瞥到了程孟津眉角上扬的浅笑。

那天方便,去我家吃晚饭吧?一直闷不吭声的程孟津忽然说道。

嗯?,若系以为自己听错了,抬起头时,程孟津正在用力的扯下双人床上玫瑰色的旧床单,头也没有抬起,礼拜天怎么样?好呀,具体时间你定,若系假装轻松的口吻回复程孟津。

她的舌头舔舔错愕地嘴唇,低下头继续擦地板。

若系的双腿跪在地板上,左手撑住身体,右手攥着抹布,用力的擦着木地板微小缝隙处的灰尘。

动作娴熟自然。

心里却像个新妇一样的恐慌,是要真地要走进他地生活了吗?程孟津突如其来的提议。

让若系觉着到她那个习惯独处地壳,开始裂纹。

咯吱咯吱的声音刺激着耳膜。

礼拜天,若系坐着程孟津地车上,跟他回家时,才发现孟津从小到大都住在荣华小区,而荣华小区和朝华小区只有两个街区的距离。

甚至两个小区都靠近同一家生活日用品超市。

路上经过程孟津小时候念过书的初中和高中,竟都是若系隔壁的学校。

很惊讶,是不是?程孟津稳稳的开着车,扭过头问她。

有点,若系地表情极不自然。

若系曾多次带程孟津回朝华小区的家,曾多次路过程孟津的家门口,而他竟都没有说过。

若系突然觉着此刻坐在她左手边开车的男人竟是那么的沉闷可怕。

其实,三个月前,第一次见你母亲。

被她强行带回你家时。

我心里也有这种惊悚的感觉。

程孟津像是看穿了若系的心一样,那么清楚的说出了她的感触。

他说着话时,忽然无所谓似地地吹了个口哨,扬着眉说道,其实,你可以把这些当作缘分,我现在也这样想。

若系听着程孟津的话,擂在她心谷中响天彻地地鼓声,竟真的渐渐微弱下来。

好吧!那就当是缘分吧!只是第一次见到母亲时?太久远的往事,若系几乎都快要忘了。

是不是快忘记了?程孟津又一次洞穿了若系的心事,扭过头问她。

若系点点头,心想,心理医生莫不是真的会有猜心的本事?那天,我们去八大处的路上,车子开到半途时,才准备好了的零食竟忘在了家里…..哦哦哦,对对对,若系忽然粗暴的打断了孟津的陈述,那个场景劈开了她脑海中混沌的往昔,裸露出白花花的人和事。

请允许让我用简短的语句陈述那冗长的过程。

那天,若系和程孟津是打算去爬八大处的,行进途中,发现准备好在山顶喝的啤酒和吃的零食,竟被遗落在家中。

回去拿已不可能,便商量在沿途看到的一家超市购买。

路过的那家易初莲花,恰好在朝华小区和荣华小区中间。

之前,若系和程孟津彼此都没有言明住家所在,且都匆匆忙忙的挑选东西,现在想,当时不过是想刻意回避掉周遭可能遇到的熟人罢了。

可,该来的总是回来,两个人还在挑东西时,遇到了若系的母亲宁秋桐。

因缘际会,总是有它的不可思议,不是吗?往往心中害怕见得人或事,总是来势汹汹的一个。

若系没有想到的是自己的母亲竟很中意程孟津,还执意要求回家吃饭。

见过若系的母亲之后,若系和程孟津之间的关系像是有了微妙的变化。

以后的每一个周末,若系和程孟津都会抽时间回去和母亲一起吃晚饭。

所以,当程孟津说那天方便,去我们家吃完饭?时,若系的心打了一个激灵。

以前,若系和程孟津每一次的情感相融,努力的要渗透到对方的骨血中时,总是要借助外界的力量。

这次却不是,竟是程孟津的主动。

这真的是一个好的兆头。

若系划开车窗,看着高架桥下的如水车流,笑得那么爽朗。

谁不想一直笑一直笑呀?生死涅磐,犹如昨梦;菩提烦恼,等似空花。

这是佛经里的句子,程孟津把它挂在卧室的床头。

若系一直站在门口,看着墙上的这幅字,想起程孟津曾深爱的女孩Tin,想起乔且行。

到底是造化弄人。

青山不老,绿水无忧,尘世却已经生死嬗递。

生死涅,犹如昨梦;菩提烦恼,等似空花。

所谓功名利禄,爱恨情仇,其实也不过如此。

只是人生苦短。

会有几个人能真正的看穿看透你要是不喜欢,我把它摘了?程孟津拍着若系的肩膀,这样跟她说。

若系一直站在门口发呆,她不知道程孟津什么时候站在她身后地。

不,若系的拒绝几乎是本能的。

若系看着程孟津的眼睛说。

我喜欢。

喜欢就好,吃饭去吧!程孟津说完。

就疾步走出房间,快点过来。

大家在等你呢!他的声音穿越佝偻地后背,有点悲悲地凉意。

饭桌上,程孟津的母亲苏刘茜给若系夹了好多菜,还总是温柔地对她微笑,程孟津的爸爸程建设偶尔会参与到她们地谈话中。

但大多数的时间都在闷头吃饭。

程孟津的父亲是海洋局的工程师,性格很沉闷,虽然话不多,但若系总觉着很亲切,或许是因为程建设和自己父亲一样是从事海洋工作的原因吧。

程孟津地妈妈在证监会上班,平日与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极能察言观色,她总是能三言两语,看似不经意的了解到她想知道的信息。

譬如。

她给你夹菜时。

会漫不经心的说,我煮的菜不知道有没有你爸爸妈妈煮的好吃?好吃好吃。

若系赶忙咬了一口她递过来的可乐鸡腿说道,我妈妈不太会煮菜,爸爸没空。

没空也不能不给孩子煮饭呀!程孟津的母亲往若系地碗里夹了一只油焖大虾,一脸地心疼,那你以后就常来伯母这里,我做好吃的给你吃。

若系怔了一下,赶忙解释道,是真地没空,我爸爸是船长,很少时间在家的。

若系听到程孟津的母亲低头哦的一声后,才明白她绕着这么一大圈子谈话的真实用意。

船长?程孟津的父亲抬起头来,终于关注到若系。

若系嗯了一声,低着头喃喃的补充了一句,中国远洋的。

说完若系抬起头,看到程建设的脸色微变,嗫嗫嘴唇像是要问些什么,却最终什么也没有问。

从事海洋工作的都知道,印尼海啸中,中远洋损失惨重,许多员工重伤,船只破损,从此就一直经营不善,一蹶不振。

吃完饭后,程孟津的母亲拉着若系的手,说带若系去看程孟津小时候的照片,还一张张跟若系解释照片拍摄拍照的时间。

程孟津小时候有点胖,头发是带一点黄色的自来卷,皮肤很白,跟他现在褐色的皮肤差别很大。

若系印象最深刻的一张照片,是程孟津在洒满阳光的草地上踢皮球,他穿着一件奶黄色的毛衣,一眼瞥过去,很像是一只可爱的黄色拉布拉多狗。

程孟津的母亲一直跟若系絮絮叨叨的讲着她儿子少时的趣事,譬如,爱睡懒觉的小男孩周末却赶到了学校,譬如,马虎的小孩子校服裤子穿反了,却只知道一个人躲在厕所里哭,却不会换过来,等等,许许多多的小事,苏刘茜都记得很清楚,说的绘声绘色。

看完程孟津照片,若系和程孟津坐在他的房间里聊天。

若系坐在程孟津的床边,眼角瞥到了书柜上一整层金融学方面的书时,有些诧异,若系从来不知道原来程孟津是喜欢金融学的,在他们俩的房子里,他的书柜里几乎所有的书都是和心理学有关的。

若系打开书柜,抽出一本叫做《金融工程》的书,漫不经心的翻看,几乎书的每一页上都有红蓝色圆珠笔滑过的痕迹和蝇头小楷的笔记。

你原来喜欢金融?合上书,若系的话脱口而出。

那是我大学时的专业书,程孟津正在阳台上给他的花浇水。

你不是念心理学的吗?若系把书放到柜子里,也跟程孟津走到了阳台,他的阳台上光秃秃的,只有一盆生命力极强的太阳花正撒着欢的生长着。

我本科念得是金融,你知道的,我妈妈在证监会上班,我从小就喜欢这些,研究生时转专业考得心理学,程孟津已经给花浇完水,正小心翼翼的用手指一片片擦拭着太阳花叶子上的小灰尘,仿佛他的面前的花不是最最普通的太阳花,而是他一辈子都会珍爱的女儿。

她留下的,程孟津的声音轻轻的,带着一些细碎的惆怅,像是害怕惊醒花儿的午觉,我本科最后一年遇到了Tin,她走了,我念了她的专业,曾经我们想着一起开诊所,一晃眼,几年就过去了。

我是念新闻学的,没有读研,若系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程孟津的话,便只能说到自己,只能嗦嗦的絮叨,乔灿和琪雅也是念新闻学的。

我知道的,你这个散漫的性格估计也是考不上研究生的,程孟津说话时,突然伸过手摸着若系的头发,程孟津比若系高近十公分,他们相拥在一起,他的下巴可以蹭到若系的头顶上,考研很辛苦的。

若系不知道程孟津突然跟她说起考研的辛苦是什么意思。

那时,她正趴在程孟津的胸前,歪着脑袋看着阳光下那一盆绿的晶莹的太阳花,嫩黄色的花蕊那么的不起眼。

若系猜想,或许那些他曾无数次逃避回忆的往事又一次逃逸出沉睡的竹笼,在他的脑海里很调皮的乱窜,东游西逛;也或者,他只是就事论事,考研本就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是她太敏感;或者,或者,还有许多的或者。

若系看不见程孟津此刻的眼神,只感觉到他温热的手掌从她的头顶缓缓的匍匐到我的后背,一寸寸的攻城略地。

离开的时候,程孟津的妈妈还给若系和程孟津装了许多好吃的,还反复嘱咐若系,要她下周还要来吃饭。

看起来,程孟津的母亲对若系的印象不错。

在她的眼睛里,若系的安静和不善言辞被她理解为初见长辈时的羞涩,而若系低调不张扬的个性轻易就赢得了苏刘茜的欢心。

程孟津的父亲程建设也站在门口,憨态可掬重复着苏刘茜的话。

若系觉着,程建设那个沉默寡言的样子,那么亲切,特别像她那不善言辞的老爸。

乔灿打电话约着若系周五下班一起去后海时,若系才陡然觉着最近很少看到自己的两个好朋友了。

自从上上个周末见了孟津的妈妈苏刘茜后,苏刘茜总是隔三岔五的约她一起喝茶逛街,看来真的是很中意她。

程孟津比他大三岁,明年就三十岁了,一直未谈婚论嫁,为人父母的也着实有些急了。

乔灿在电话里兴高采烈的说,你知道后海附近有一家叫做奶粉的西点店吗?据说很不错的。

要不,周末我们仨一起逛逛?乔灿是个蛋糕的狂热爱好者,她溺爱甜食,却是个吃不胖的美食达人。

细究起来,若系和乔灿之间情感的熟稔似乎也是起于蛋糕。

大学时,若系、琪雅和乔灿都是人大新闻班的女生。

她们那届,新闻学只有两个班级,若系和琪雅在一班,乔灿在二班。

起初,若系和乔灿只是点头之交,是那种充其量见面打打招呼,面熟心不熟的朋友。

大一下学期的开学,学院组织舞会。

若系本不想去参加,因为没有男朋友,去了也是形单影只,百无聊赖。

可琪雅要去,若系也就不得不陪着她。

舞会上,若系一袭白裙,立在人群,有一种羽化升仙的生动。

她微微浅笑的拒绝了几个伸出橄榄枝的男生,一个人在露台上看星星,背影孤零纤细。

那天,露台上还有另一个人,那就是乔灿。

她竟也是一个人。

虽然两人并不熟悉,乔灿名花有主早就是人尽皆知的消息了。

每一个星期三下午五点,女生宿舍门口的梧桐树下都站着一个戴眼镜地瘦高个男生,五十多楼岁楼管阿姨总是尖着嗓子叫道,403。

乔灿有人找。

知道了。

楼道里就传来了乔灿清脆的声音。

这个时候,宿舍里的女生就开始头碰头的讨论。

叽叽喳喳个不停。

一个女生说,你知道吗?听说新闻二班乔灿的男朋友是清华地呀。

好像叫王嘉禾。

另一个女生会头回捣蒜似地说,对对,好像真叫什么嘉禾,听说他们俩还是青梅竹马呢!前一个女生的话音还没有落地,就听到那个脑袋还伸在窗外地女生惊呼道。

她的皮肤怎么可以那么好,好白呀,真像是白雪公主。

渐渐地,王嘉禾在楼下的梧桐树旁等乔灿的次数多了,和女生楼的同学熟悉了,大家都戏谑他是什么梧桐王子,白雪公主呢?自然就是乔灿了。

不过,这会梧桐王子缺席,漂亮的白雪公主好像是一个人。

若系好奇地向乔灿那走去。

只看到乔灿正一脸专注的看着面前的盘子。

她紧抿着嘴唇,表情看上去很为难。

她面前的餐盘上有两块蛋糕,一块圆形的巧克力蛋糕和一块菱形的栗子糕,她对这蛋糕指指点点,仿佛在策划一个很大的行动。

嗨,若系习惯性的跟她打了个招呼,低头看着餐盘中精致的蛋糕问道,怎么不吃?不喜欢?乔灿皱着眉头,指了指着餐盘,一脸苦恼地说道,你说那一个热量少一些?什么?什么?爱吃还那么计较热量?若系听到乔灿地话,瞪大眼睛,扭过头笑出声来。

要不都别吃了,晚上九点后吃什么都长胖,不知道琪雅什么从后面过来,插嘴说道。

也是,乔灿撇撇嘴,叹了一口气,一脸的不情愿。

那天晚上,三个人玩地很好。

舞会结束后还一起去研究所的楼上数星星。

后来,三个人常常在一起玩,轮到新闻班一起上大课时,三个人就坐在一起,躲在阶梯教室的说着那个男生帅那个女生有男朋友之类的悄悄话,乔灿也会照例会带一小块蛋糕,三个人在课上一起分享。

当然了,乔灿舞会那天,看蛋糕那种黏糊糊的眼神,也没有少受到琪雅和若系的取笑。

就这样,打打闹闹中,三个人的关系越来越好,走的越来越近,最终成了最亲最爱的闺蜜。

奶粉店,在旧鼓楼大街。

据说店主是一个长相小巧精致的成都姑娘。

奶粉店面不大,但走进去会感觉很温馨,木质的家具器具,稀薄的金属感,看上去很像一下做DIY的小店。

若系印象很深的是,在菜单早已经是打印字迹外加精美图片的今天,奶粉的菜单是居然还是拿那黑色签字笔来写的,唯一的包装就是干净的纸上压了一层膜,菜单上字很隽秀,颇有风骨。

店里只有简单的几张桌子,座位旁的小黑板上写着当日咖啡糕点的价格,小黑板上粉笔的字龙飞凤舞,应该是写菜单的是同一个人。

若系忙着看这个店面的结构布局时,乔灿正忙着看他们家的各色蛋糕,琪雅倒是安安静静的坐在位子上,只是手指飞个不停发短信。

乔灿似乎爱上了喜欢奶粉店的各式果派,挑了很多。

她先拿着新败的小单反给所有的果派照了一张合影,然后又会挑一个,咬下去,用小单反拍牙痕后蛋糕的质感。

进行完了她历来的工序后,便安安静静的坐在品尝她深爱多年的果派。

喜欢吃什么,喜欢什么味道,有些时候真的很像是与生俱来的。

琪雅常常笑话乔灿是那种见到甜食就走不动道的人,可如果那一天,乔灿不喜欢甜品了,似乎也就不是乔灿了。

有些秉性就像是插在身上一辈子的标签,不想要改变就能如愿的。

或许,某一天,某一个契机。

乔灿真的会不再那么贪恋甜食,但只是或许。

起码,现在乔灿还是乔灿,还是那个隔着八丈远就能闻到前面是不是有糕点店地那个女孩子。

盛夏末的后海,眉眼间全是八百年前古都沉淀的婀娜风华。

和丰富而又内敛的气质。

沿海而行。

人不由得放松了绷紧的神经,从心里荡漾出一份安宁和闲适。

远处银淀桥上。

老人们正笑谈着他们地人生;偶有胡同游地三轮车经过,车上的老外拿着相机瞎拍。

若系地脑海里突然冒出何勇的《钟鼓楼》:……银淀桥吸着那尘烟。

任你们画着它地脸……乔灿的手里还提着几个新挑好的面包圈。

走路时,她不时的低下头看看自己心爱的面包圈有没有被伞外地阳光晒到。

乔灿说,暴晒过的面包圈,有一种焦糊的味道,她很不喜欢。

喜欢自然要吃的舒服。

宁可辜负了自己的心。

也不能将就自己的胃口。

这一直都是乔灿的原则。

三个人应该有两个礼拜没有见面了。

很久没有见,话说的反倒比以前更加少了。

可若系总是觉着,三个人走在一起,即使不言不语,内心也很踏实。

一辈子得一二知己,快意江湖时后也就有个肩膀可以依靠,这就够了。

就像此刻,琪雅走在最前面,拿着手机在跟周为煲着甜蜜蜜的电话粥。

乔灿时不时地低下头去看她拎在手里地面包圈。

若系正懒散的迈着步子,眯着眼睛。

没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如此一个简单地画面,却很温馨,不是吗?三个人关于青春的记忆是交叠的,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而后海也同样承载着她们很多记忆。

念书的时候,三个人就会常常跑到这里。

在水面上摇荡双桨的岁月,垂柳下牵手的青春片段,在林荫道上漫步的平常日子,都是沉淀在她们仨心底最纯真的过往。

轻垂的竹帘、镂空的雕花、老照片、大茶壶、街头的寒暄与叫卖……记忆的点点滴滴诠释着一个完整的后海情节,让人舍不下,丢不掉。

漫步在酒吧街时,一个穿着龙绣长袍的男人,很专注的在调酒,就站在就在门口,样子很酷。

乔灿也注意到了调酒男人的气质不凡,很快的从掏出她的小单反拍了一张,拍完了,扭过头朝着若系眨眨眼睛,晃晃手中的相机,神气的不得了。

我记得,只有张国荣穿裙子。

若系看着乔灿的样子,还没有笑处声来,就听到身后的女人慢慢的说了这么一句。

不远处的胡琴拉的咿咿呀呀,京戏唱的字正腔圆,有人博奕,有人点烟,有人捧着本书在读,有人拖支大毛笔在地上写字。

有中医按摩,有闲人私聊。

后海的闲适,也是京城的生活。

在若系骨子里是排斥北京的,但却独独钟爱后海。

她十六岁从丹东来到北京,算不上是地道的北京人,所以,她对待后海的感情要比在皇城根下长大的乔灿和琪雅复杂的多的多,那种感情是说不清楚,也道不明的,是一种又熟悉却又陌生的情愫。

普列维尔有那样两句诗,一句是,你吻了我我吻了你清晨在蒙利公园公园在巴黎;一句是,巴黎是地上的一座城,地球是天上的一颗星。

在这里,似乎正好可以被套用来形容若系眼中的后海,北京是地上的一座城,后海反倒成了星河里的故事。

后海是复古的,流动的,流动的水是一件没有尘埃的古董,古色古香的院落延续着几百年的流传的故事。

人们聚集在这里,似乎也是为了怀旧,为了体验繁忙都市生活外闲适的市井生活。

路上,行人来来往往很多,嘻笑怒骂的都有。

若系和乔灿并排而行,轻声闲聊着。

你到底对孟津是什么感情?乔灿凑到若系的耳边又问了这个问题。

是爱吧,若系眨眨眼睛,还是一如既往的简洁。

那真的能同时爱两个人?不知道乔灿怎么了,可能是因为要结婚了,最近总是很喜欢讨论这类爱不爱的话题。

会吧,我也不知道,若系吁了一口气。

无奈的说道。

哦,乔灿似乎看到了若系的意兴阑珊,也不再追问。

两个人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时而放肆的笑,时而沉默不语。

步调匀速。

琪雅一直走在这俩人的前面。

没完没了的煲着电话粥,像是三五年没见面的异地恋人那般。

走到后海后面地烟袋斜街时。

琪雅终于打完了电话,站在斜街路口等乔灿和若系。

呦。

姐姐你终于聊完了,手机都快热地烫手了吧,乔灿看着楼口面无表情呆站着琪雅,使劲的挥了挥手,歪着脑袋大声揶揄道。

过来吧!不会还要站那等周为哥哥地电话吧?若系听到乔灿的扑哧地笑了,伶牙俐齿的琪雅竟反常的没有吱声,低头快步走了过来。

若系还觉着纳闷,等琪雅走近了,若系才发现了琪雅泛红的眼圈,像是刚刚哭过。

怎么了?还是乔灿心直口快,是不是周为欺负你了?我没事,琪雅咬着嘴唇,眼泪在眼圈里打着转转。

使劲的挤出一个微笑。

说道,我们再往前逛逛吧?陪我走走。

到底怎么了?乔灿性子急。

一把抓住琪雅地手臂,你倒是说呀!真没事,琪雅拭去眼角的泪珠,仰着头说,陪我走走。

若系点点头,右手一把抓着还要继续追问的乔灿,拍拍琪雅的肩膀,浅笑着说道,走吧!琪雅走在三人中间,蜻蜓点水般的掠过身边的景色,一脸心不在焉,眼圈泛红,双目无神,她漫不经心的踢着脚下的小石子,全然没有了平日里的精气神和调皮劲儿,像是丢了魂般地落魄。

若系和乔灿什么也没有再多问,只是静静地陪着她漫步在烟袋斜街。

烟袋斜街是很美的名字,它藏在后海地后面,幽静中伸出另一种风情。

这里店铺林立,素有小琉璃厂之称。

若系走路时,不时的抬头看天,天空是碧云万里的晴朗,若系的心里暗暗的有些失落,每一次来到这里时,若系总希望天公作美,飘落丝丝缕缕雨滴。

下雨的时候在烟袋斜街走走,想必会另一番诗意,就像是走在江南的雨巷,青石板,油纸伞,简单的意象蕴含着缠绵不绝休的想念。

烟袋斜街是旧式的。

她有着湿漉漉的历史。

当年纪晓岚在这里买下他著名的烟袋时,清朝的龙骑还飘扬在天下客栈的横梁之上。

一朝一代,几百年就这样过去了。

洒在光阴的缝隙那些细枝末节的过去,在新的时空中,鲜活如昨,却心如止水。

历史在这里经历了变化的局势变化的脸变化的人事沧桑,那些细枝末节的过去,也有几份曾经沧海的超然。

在很多人眼中,后海是京城最后的贵族,是京城的文化地标,若系想,烟袋斜街一定功不可没。

这里装满了旧的把戏,吹糖人的游戏大概已经流传了许多辈。

这里旧的住户,如今还经营着他们的旧业。

卖烟袋的还在,卖那些古旧玩意儿的也还在,也有后海风格的酒吧在此等你。

那些颇具异域风情的店铺里,常常有穿着奇异的人,你难以猜测他们的真实身份。

也许他们本身就是店铺风格的一部分,也许他们还有真实的图腾。

走在这里,步子总是会情不自禁的慢了下来,沿街店铺里缓缓的传出歌声来,信乐团的那首的《onnghin北京》。

onnghin北京我留下许多情,不管你爱与不爱都是历史的尘埃我留下许多情,不敢在午夜问路怕走到了百花深处人说百花地深处住着老情人缝着绣花鞋面容安详的老人依旧等待着出征的归人onnghin北京你可别喝太多酒走在地安门外没有人不动真情onnghin北京我留下许多情把酒高歌的男是北方的狠族人说北方的狠族会在寒方起站城门外穿着腐蚀的铁衣呼唤城门外眼中含着泪呜…..我已等待了千年为何城门还不开我已等待了千年为何良人不回来onnghin北京我留下许多情不敢在午夜问路怕触动了伤心的魂onnghin北京我留下许多情不敢在午夜问路怕走到了地安门不想再问你你到底在何方不想再思量你能否归来嘛想着你的心想着你的脸想捧在胸口能不放就不放onnghin北京若系的旧书《陈欢旧爱》卖掉繁体版权,这其中陈东应该是功不可没的。

只是若系从来对陈东都没有什么好感,如果不是刘孜影竭力怂恿,若系是断然不会随着陈东来到香港做这个读者见面会。

若系已经说不清楚,在陈东、刘孜影、苏小晚之间的情感纠葛中,自己到底站在那边。

大学时,青涩的她曾义愤填膺的代替刘孜影与苏小晚对质,那时的道德感不允许眼中看到任何背叛,后来风水轮流转,在情感的角逐中,自己竟也坐在了苏小晚的位置,让人哭笑不得,爱恨不得,也再也没有了年少那般黑白分明的价值观。

有时候,黑白之间,还有一层浅浅的灰。

外婆曾这样教导她。

她也就一直活在那层浅浅的灰。

《陈欢旧爱》繁体版在香港热卖,陈东赚的钵满盆盈,每天对若系都是笑脸相迎。

越是看到陈东这样,若系就越从心底厌恶他。

程孟津给若系打电话时,若系像是个终日受恶婆婆气的小媳妇,终于逮住了一个机会发泄一样,絮絮叨叨的牢骚就像是开闸泄洪的长江水,怨气滔天。

打电话时,若系用A、B、C来代指陈东、苏小晚和刘孜影,自以为自己绘声绘色的讲述一个故事,听故事的人如罩身云雾,只知其事,不会知道其人。

快要讲完时,就听到,电话那端的程孟津淡淡的问道,刘孜影为什么没有和你们一起去?若系一愣,涌到嘴角的话。

被生生地咽了下去,半天才回过神来,怔怔问了一句,你怎么知道?我是苏小晚的医生,你怎么忘了?程孟津的薄责。

听起来云淡风轻。

前天我回家。

妈妈还问我,你怎么没有一起去。

我说你去香港了,程孟津又接着说道。

你有没有觉着,很多时候我们就像是朋友,什么话都可以说,毫无遮拦,肆无忌惮。

朋友?若系听到这句话时。

没有吱声,心里却微微一酸。

朋友和恋人的区别是什么?恋人有时候会藏匿过去和自己的心,朋友之间却坦诚相见,就像是冬日里抱紧了相互取暖地刺猬,什么都可以说,感情踩在透明地过去的水晶地面上,滑溜溜地让人害怕,摔过跤怕疼的人怎么敢再走向前?早点睡吧,十二点了。

孟津道了一声晚安就挂了电话。

窗外是寂然无声地夜色。

高架桥上一辆车也没有,这个城市睡着了吗?没有。

铜锣湾的街头还是人流如潮,夜生活刚刚开始。

若系捧着微微发热的电话筒,说了一句,安,听着电话那段嘟嘟的声音,心再也平静不下来。

第二日,逛商场时,若系看着攥在手心乔灿的购物单,头皮一阵发麻,香水,衣帽,还有什么数码相机,等等,庆幸地是,琪雅倒是没有什么要带。

琪雅这一个礼拜心情都很差,从若系离京前的一个周末去后海时,琪雅接到周为的父亲周春生的电话开始,琪雅就一直心情沉郁落寞。

问她怎么了,她也不说,只是一个人沉默不语。

其实,就算琪雅不说,若系和乔灿也心知肚明。

周为的父母一直不同意自己的儿子和琪雅交往。

当年,周为因为琪雅辞了公司总部的上调令,不惜下调一个级别,追回了国内部。

琪雅和周为的感情从此突飞猛进,周为的父母却因为这个对琪雅心怀不满,在他们眼里,琪雅是阻碍他们儿子飞黄腾达地绊脚石,是狐狸精。

若系在商场上上下下逛来逛去,手里提着大大小小地袋子。

双条腿实在逛不动了时,眼睛里忽闪的闯进一个咖啡馆,若系想都没有就冲进去,坐了下来。

点完喝地,若系数了数座位旁的袋子,唏嘘不已,除了一件买给琪雅的白色吊带裙之外,其他袋子里的东西全是乔灿的。

似乎从大学开始,乔灿从来都有本事让人累得要死要活。

她不像是琪雅,琪雅是懂事果决的,知道关心人,知道合适的时候做合适的事情,而乔灿从来都不是,她像是公主,希望全世界的人都宠着她,她是调皮的,任性的,不喜平淡的。

若系的点的摩卡很快端了上来,服务生用粤味十足的普通话说着,请慢用。

轻轻抿了一口咖啡后,若系从兜里掏出手机,给琪雅发了一条短信,香港人普通话还跟三年前一样,给你买了一件白色的吊带裙。

毫无关联的两句话凑在一起,却能勾起许多回忆。

三年前,琪雅作为优秀的实习生去日本总部培训,若系,乔灿。

琪雅,三个人第一次到香港的迪斯尼玩,那时候,琪雅还不知道会认识周为,会有这么不被祝福的感情。

手边的摩卡渐渐凉却的时,才收到琪雅的回复,知道了。

简单的三个字,语气平淡,不起微澜。

若系记着刚回国时,琪雅和周为的甜蜜,人前人后肆无忌惮的海誓山盟。

年少的时候,总是天真的认为,爱无所不能,能克服一切困难,长大了,涉过了曾经沧海的波诡云谲,才渐渐明白,爱情不是万能钥匙,它其实什么都不是。

若系透过玻璃窗,看到对面的店里,模特的身上穿着一件海棠色的线衫,远远望去,如彤云密布,美不胜收。

海棠色是若系念大学的时候最喜欢的颜色。

若系记着,中学的时候,每一个春夏之交,父亲总是牵着她的手,去颐和园看西府海棠,记忆中,明艳的海棠在还有几分料峭的风中摇曳,楚楚有致。

若系起身走了过去,指了指橱窗里的线衫。

问门口店员,身高164cm,体重55千克,大约要穿多少码?这件衣服偏大,这件应该就可以。

一个扎着马尾地姑娘笑盈盈的从从里面的架子上取下一件衣服递到若系手边时说道。

偏着脑袋很仔细的看了若系几眼,又说。

不过,你穿好像倒是有些肥了。

不是我穿。

给妈妈的,若系笑着解释道,拿过衣服,在穿衣镜前比划了一下,突然很想给孟津地母亲也带一件。

便扭过头跟站在旁边地店员说,这个尺码的,麻烦你帮我包两件,谢谢!拎着袋子往回走地时候,若系低头瞥了一眼,明艳的海棠色像是从白色地袋子里渗了出来,微风总飘飘荡荡,地上胭脂点点。

街口处的一家茶餐厅,门口排队老长的队在卖烧鹅。

若系排进队伍里站好。

就听到后面有人在叫她。

若系回头望去,才发现刚才卖她海棠色线衫的小姑娘。

正从路口跑了过来,身上还穿着紫色的工作服。

小姑娘气喘吁吁跑过来,一把抓住若系地手,晃着马尾辫,很激动的问道,你是不是那个写书的若系吗?你是来开新书发布会的吗?若系一下子懵了,小姑娘还抓着若系的手不放,一着急原本就粤味十足的普通话说的更加磕磕绊绊的,重复着说道,你真的是写书地那个若系吗?等若系弄清楚是怎么一回事,赶紧地推开热心小姑娘的手,讪讪地说道,不不,我想你可能认错了。

哦,是吗?小姑娘一脸质疑的表情,你真的不是?若系点点头,嗯了一声,笑着说道,你真的是认错人了。

不好意思啦,听到若系的话,小姑娘尴尬的挠了挠头,朝若系吐了吐舌头,就转身跑开了,跑出半个街区的距离,还回头张望了一眼,若系还排在等着买烧鹅的长长的队伍里。

回来的路上碰到我的书迷了,在酒店的大堂,碰到刚游泳回来的陈东,若系轻描淡写的说道。

真的?看来我们的宣传很到位,陈东笑逐颜开的说道,也跟着若系后面进了电梯,读者见面会定在明天下午三点,你准备一下。

那准备什么?若系微微蹙眉,扭过头看着陈东,陈东穿着一件苏格兰风格的花格子衬衫,猛地看过去,纵横密布的格子很晃眼。

这种读者见面会,你应该不陌生了,就自己随便想想就行,穿什么衣服,大体上说什么话,等等吧。

陈东很认真想了想回答道。

听说你男朋友要过来?电梯门开的时候,陈东又在若系的后面问了一句。

?听到这话,若系皱了皱眉头,心里疑窦顿生,孟津要过来吗?怎么没听他说起?若系刚想抬起头张嘴要问时,就听到陈东的声音响在耳边,我随便问的,随便问问,等她反应过来时,花格子衬衫已经大步走在前面,不一会,就消失在长廊的尽头。

若系站在电梯门口给孟津打电话,开门见山的问道,你要过来?电话那头静了静后,传来孟津爽朗的声音,你已经知道了?本来还想给你个惊喜的。

我明天下午一点左右到。

下午一点钟左右?那我去接你,若系本来没有把陈东的话当真,竟真的得到了孟津的印证,不由得喜上眉梢,眉飞色舞起来,对了,刚才我去逛街,还给你妈妈买了一件薄衫。

哦,是吗?那我替妈妈先谢谢你了,孟津有些惊讶的声音里飘出了一丝不自然,不过若系没有感觉到,还站在电梯门口的她,此刻只顾着高兴了。

回到房间,若系抱着电话就开始给自己的闺蜜打电话,乔灿的电话没有接通,电脑语音机械生硬的说道,对不起,你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打给琪雅时,电话响了半天终于接通后,听到琪雅低沉的声音说道,我在开会。

若系有些郁闷的把手机扔到床上,难得心情这么好居然没有人可以分享?窗外传来唰唰地落雨声。

若系记着刚才还是晴空万里的,怎么一转眼就阴云密布?若系走到窗前,酒店楼下就是著名的皇后大道东,脑袋探出窗户看着路上顶着雨飞奔的行人,想起两年前去看乔且行的场景。

若系记着自己兴高采烈地安城车站出来地时候。

天空也是阴沉沉的飘着雨丝。

若系提着自己小小地旅行箱躲在安城火车站的小院子地花坛旁边。

补了补脸上的妆,涂了点樱桃色唇彩。

整张脸没有了一夜鞍马劳顿的疲态,顿时生动起来。

然后。

便乐不开支的给他发了一个短信,我到车站了。

短信发出去半天,却没有回复,像是石沉大海一般。

秋末安城的清晨还渗出瑟瑟地凉意,若系身上的衣服略微显得单薄一些。

枯黄的落叶被风卷起,在脚下呜呜的盘旋着,像是在哭泣。

若系放下手中的行李箱,用力搓了搓已经冻得发红的双手,双腿跳了起来,使劲跺了跺已经有了麻木的脚,望眼欲穿的看着车站的门口,有些焦急了。

手机还攥在手心,一声不吭。

没有任何回复。

安静地像个淑女。

若系在想或许他还没有睡醒,毕竟刚刚早上六点半。

那就再等一会,他那么累,让他多睡一会。

等到七点钟地时候,若系终于忍不住拨电话过去,铃声响了很久后被掐断,再拨过去,机械的电脑语音提示她说,对不起,你拨打地号码是空号。

再拨还是这句话,对不起,你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对不起,你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对不起,你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若系忘记了自己是怎么走出安城的那个小火车站的,只记得自己是泪如雨下。

经过了一夜火车颠簸,再加上乐极生悲极度的心理落差,极度疲惫的若系走进了一家小吃点,刚坐下竟旁若无人的嚎啕大哭起来。

店主是个五十多岁的婆婆,慈眉善目的,默默的在若系的桌边放了一叠纸巾,端了一碗热汤面给她,轻声问道,姑娘呀,莫哭,这到底遇到多大的难事了?若系没有吱声,眼泪无声无息的从眼角涌了出来,整个人像是傻了一样,除了哭,想不起自己还能够做什么。

走出小吃店,马路上孤魂一样飘荡,泪水遇到风很快被蒸发,心里也寒成了一块冰。

可是,最糟糕的情况却不是见不到想见的人,最糟糕的是,手机没有电的时候,才发现钱包居然不见了,而身上所有的钱加起来只有四十块八毛。

若系这才慌了起来,跑了好几条街,终于找到一家公用电话亭,拿起话筒,却慌乱的一个号码都想不起来,信手乱按了一个,电话接通了,居然是章止明。

喂,止明的声音从话筒里传了过来,一切仿佛是冥冥注定的。

从小到大,止明都能替她收拾残局,无论她闯了多大的祸,止明都会为她挡风遮雨。

窗外的雨还在唰唰的下着,没有丝毫要停下来的意思。

雨天似乎是最适合回忆。

尤其是在香港。

若系四仰八叉的躺在松软的大床上,鼻尖似乎还萦绕着那天止明哥带她吃的红烧牛肉面的味道,再使劲嗅嗅,味道好像有些不对,腻腻的的肉香味飘满整间屋子,不像是红烧牛肉面,那是什么?----烧鹅!若系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一眼就看到了书桌上自己排四十分钟队买的烧鹅。

刚想大快朵颐时,电话滴滴答答的响了,是琪雅打过来的。

开完会了?若系手捧着烧鹅,眉开眼笑的问道,你的电话真是时候,我刚想吃我香喷喷的烧鹅。

开完了,琪雅的声音听起来恹恹的,无精打采的。

怎么了?累了?若系的眼睛在房间四处打量,找自己从北京带过来的便携餐具。

我好像是怀孕了,电话里传来琪雅喃喃的声音。

什么?若系惊呼道,低头捡起刚不小心推掉到地上的烧鹅,周为知道吗?我还没有告诉他,琪雅吸吸鼻子说道,你知道的,我们最近总是吵架,周为的爸妈不同意我们在一起。

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

那也要说呀,傻瓜,这么大的事,若系怜惜的说道。

我待会再打给你啊,周为打电话给我,若系听着电话嘟嘟的想着忙音,心里突然有些难过,女人总是被情感所囿,尤其是有了孩子,更是惶恐不安。

若系没有什么心情吃烧鹅了,尽管它的香气早已经弥漫了整个房间。

她躺在床上等着琪雅的电话,电话却始终没有响起,若系心想可能琪雅和周为在一起,想给琪雅打电话的也就没有再打。

等着她的电话,等着吧,似乎自己总是喜欢等着,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不明白的事情,总是说等着等着,可最终能等来什么呢?那即使不等着,又能做什么呢?若系起身拉开窗帘,雨早就停了。

明天孟津就到了!明天就到了呀!想着想着若系竟像个孩子似的站在窗前格格的笑了。

窗外的天瓦蓝瓦蓝的,真的好蓝好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