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浩对这公主府第熟悉的很,当初崔可谏嫁入公主府,他做为郎舅之亲,经常来往于这里,劝说崔可谏谨守妇节,勿令娘家蒙羞。
如今故地重游,妹子和妹夫都已仙故,自己亦不再是崔门的贵公子,而是一个来自巴州的乡下郎中,心中感慨又是十二分。
穿厅入堂,崔浩进入公主院落。
千金早在门外等候,崔浩抢先一步,施礼道:崔浩晚辈,怎敢劳公主出门迎迓!你是远方贵客,正该如此。
千金公主款款说来,礼让崔浩入内。
当下,分宾主坐下,奴婢献茶已毕。
千金公主打量着崔浩,笑道:崔大夫一向可好?经过这一番历练,看去沉稳了许多,真是不经一番寒彻骨,哪得梅花扑鼻香。
崔浩道:公主却不显老,还像当初一样年轻。
他了无痕迹的接过千金此话,千金脸上不禁红了一红。
往事已矣,我们还提它做什么?崔大夫,这次回来,可不是又要大展雄才了么?千金试探道。
什么大展雄才,崔浩只愿重为崔门之子,此愿已足。
至于其他,已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崔浩双目炯炯有神的看着千金公主,不卑不亢的说道。
千金公主笑道:那还不容易,只是我们儿一句话罢了。
对了,恐怕你还不知道,在你去后,我们儿就被先帝钦立为崔门的大宗了。
这个儿已经对我说过,我们的意思是各有祖宗,各自认祖归宗,各得其所。
崔浩立即顶回去。
千金笑道:说的也是,可是先帝的圣旨谁又敢违背呢?先帝当初也是因为我离开长安,崔氏无人,才做出的这个决定。
公主你通古博今,想想从古至今哪有外孙继承宗庙的呢?那不是自灭其家吗?崔浩淡淡道。
这是你们崔门之事。
哪轮得上我多嘴?只是事关先帝圣旨。
我作为大唐公主。
不能不为维护先帝尊严有所陈辞。
至于你们听不听不在于我了。
千金公主看似退步实则紧紧相逼。
崔浩哈哈大笑:公主言之有理。
这本是我们崔氏族内之事。
待我们商议已定。
自会启奏朝廷。
请皇上皇太后圣裁。
千金不冷不热道:崔大夫初见。
看似沉稳了许多。
如今一看。
还是少年时地风采。
快人快语。
令人钦敬。
崔浩愣了一下。
咬牙道:那时崔浩还小。
任人撕咬。
现在崔浩已经有了爪子了。
若是再抢我口中之食。
我定咬死他。
千金此时才明显地感觉到崔浩地满腔恨意。
知道说也无用。
便笑道:崔大夫说这样话。
叫我听么?我又不要你们崔家地什么?就是儿。
难道还缺了官禄和世爵?你说笑了。
来来来。
今日是故人重逢。
贵客临门。
又值春暖花开。
草长莺飞。
岂可不鼓兴作乐。
莫辜负了这良辰美景?崔浩辞道:多承公主美意。
崔浩此时心思已乱。
想回客舍休息。
请公主收回成命。
这公主心狠手毒。
当初为了和崔铮成婚。
居然要毒死驸马。
自己眼下和他孙子利害相缠。
如何敢在她这里用饭。
还是早早离了此地为妙。
千金公主也不很留,步出门外相送。
却听到远远的有个人喊道:舅舅留步!不是那糊涂油蒙了心的崔玄是谁?只见他满面通红的向这里跑来:奶奶,不要让舅舅走了。
我还有话说!崔浩笑着止住脚步,看向崔玄。
不料却看到了一个他绝不想看到的一个人。
正是尴尬人难免尴尬事,人生何处不相逢。
他看到了崔玄身后的武若青。
后者正怨毒地看着自己。
崔浩打了个哈哈,摸了一下鼻子,道:原来武公子也在。
千金公主恍然道:原来青儿所说,居中坏事的那个先生是你。
崔浩道:哪里,身为大唐子民,理应维护大唐法令。
那是我的本分武若青一把揪住崔浩的衣襟,恨恨道:贼子!你说。
你为什么那么恨我!非要置我于死地!千金公主好整以暇的等着看崔浩的笑话。
道:崔大夫,可能有些事情你还不知道。
多亏了你从中用力,千里迢迢的把青儿送到京城,太后已是认下了青儿,还说过几日要感谢你和那柳柳刺史呢。
她没有想到,崔浩就是害武若青的那个先生。
这下好了,崔浩啊崔浩,你实在是命运不济,不要怪我无情。
你好好在巴州度过残生也就罢了,偏偏冒出来与我孙儿争这个崔门大宗,那是你自己不自量力,自寻死路。
你与废太子李忠的舅父柳牵连到一起,共同对付太后地侄孙武若青,你是何居心?不是明摆着对太后不满,想为废太子翻案吗?现在天子已经正位,你们还念念不忘太子李忠,不是谋反是什么?千金公主已是放下心来,饶有趣味的看着武若青与崔浩揪作一团。
崔浩沉声道:我告诉你为什么,因为你父亲败坏了我们崔氏的百年清誉,剥夺了我作为崔氏子孙最基本地身份。
因为他,我被流放巴州。
因为他,我在祖母临终不能见上一面。
因为他,我不能主持祖母丧礼。
因为他,我们崔氏在当年长安丢尽了脸面。
所以,我恨他,我恨他的子孙,我要报复,非要置你于死地。
武若青听得愣住了。
这些都是他不曾知道的,和他在巴州单纯的生活不一样。
为什么回到长安以后,人人都仿佛和他父亲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从而把故事在他身上延续。
他不喜欢这种生活。
他喜欢那种他武若青就是武若青的生活,可以从零开始,去对待每一个刚刚认识的人,可以爱自己所爱,恨自己所恨。
想到这里,他无力的放下了手:你已经报复过我了,我差点死在前来长安的途中。
你走吧,从今以后。
我们地恩怨一笔勾销。
崔浩没有想到他就这么松开了手,跺了一下脚,转身离开。
崔玄叫道:舅舅!千金公主拉住他:他不配做你舅舅,当初他力主你母亲自尽全节,若是听了他的话,哪里还会有你?崔玄难以置信的看着千金公主:奶奶。
自尽全节?我母亲怎么啦?她做了什么?千金公主表情凝重地对武若青和崔玄道:你们两个过来,我有话对你们两个说。
两个人见千金公主神色有异,不敢违拗,跟随她走进里屋。
千金公主看着二人,道:故事要从三十年前讲起。
二人有些惊异的互相望了一眼,千金公主凄然一笑,道:三十年前,我不过也是十五六岁的一个小姑娘吧,天天像你们一样做着不切实际的梦。
那天黄昏。
我从皇后宫中出来,路过东宫之时,遇见了太子的侍读崔铮。
崔铮是玄的外祖父。
你应该听崔家地人讲起过。
玄一愣:奶奶,你真的与外祖父有,有。
他实在说不出口私情二字。
千金公主点头道:私情。
是吗?那时,他未婚,我未嫁,年貌相当,算什么私情?我们一见钟心,彼此都有意。
以后就有意制造见面的机会,接触的越多。
感情越深,后来我们就私定终身。
我想,以我公主之尊,只要向皇帝哥哥开口,自然无有不准。
我就去找当时的皇后,我的嫂嫂长孙皇后,她听了一口应承包在她身上。
我的内心充满了将要嫁为崔郎之妇的甜蜜。
玄奇道:难道皇后也做不了主么?奶奶最后不是嫁给了爷爷?千金公主道:岂止皇后做不了主,皇帝也莫奈崔家何。
一天下朝后,皇帝特意留下崔铮的父亲崔干。
对他提起这门亲事。
本以为他会感激涕零,叩谢皇恩。
谁知崔干这个老顽固,怕娶公主到家难以侍候,坏了崔家地门规,坚持不同意。
皇帝震怒之下,不问我地意思,当天就将我另许给了温大雅的儿子温挺。
虽然往事已经过去了很久,千金公主叙述起来还是面带悲伤,语气凄婉。
令人感觉到这么多年。
婚姻之憾她始终未能释怀。
她顿了顿,仿佛沉浸在了往事之中。
良久。
才接着道:崔郎紧接着也受命崔干,和江左王家地女儿,也就是玄的外祖母结成了婚姻。
有情人难成眷属,无情人却要朝夕相处。
这种痛苦岂是常人所能理解?他与王氏名为夫妻,实同陌路。
我和温挺驸马也各自索居,互不听闻。
玄道:原来如此,怪不得我外祖母从来不提我外祖父,我外祖父早早的就出家去了,原来是因为这样啊。
千金公主眼前渐渐浮上一层恨意:我过去以为你外祖父出家都是为了我,后来知道也不全是。
以后,他会亲自对你讲的,我就不用费心了。
奶奶,我外祖父还活着?他在哪里啊,我想见见他,告诉他继承崔家不是我的本意,是先帝的意思!崔玄震惊之下道。
千金公主爱怜的看了他一眼,道:你继承崔家正是他的意思。
你接着听我讲。
你父亲是我的亲生儿子,他叫温若玄。
你母亲是你外祖母地亲生女儿,叫崔可谏。
我们为了了结上一代的恩怨,在他们刚刚来到人世,就为他们定下了亲事。
谁想,又是一桩孽缘。
崔玄还没有觉得怎么,武若青感到浑身一震。
什么?温若玄和崔可谏,是一对夫妻?那温若玄为何经常在自己梦中出现,苇娘又酷似那崔可谏?难道我们和他们之间有种神秘的联系不成?若有,应到我们身上,是什么结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