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花一直在等着孩子回来,若青已经出去半个上午了,还没有回来,早晨走时身上有病,现在不知怎么样了,她这心揪得慌。
自从娘两个被流放巴州,就相依为命。
武敏之那个挨千刀的横行了一世,临到后来居然头脑发昏,去强奸公主,气死了老太太,也连累了自己和若青。
可怜若青从来没有享受过一天他的父爱,还要因是他的儿子被流放。
想起来若青这孩子的命,荷花就忍不住掉泪。
本来是武门的长子,理应受到百般钟爱,谁知从出生起,就被父亲厌恶,见了父亲,不是被怒斥便是被毒打,吓得孩子每天战战兢兢。
来到巴州就来到巴州吧,只要不担惊受怕就行。
自己出身寒门小户,也不是没有受过贫苦,只是可怜了若青,从小出生在那锦绣从中,虽说不被父亲宠爱,可在生活用度上从没有受过委屈。
如今在这巴州,冬穿不暖,夏天忍饥,一个十七八岁的男儿汉,看去单薄瘦弱,像是随风就可吹倒一般。
有时自己忍不住,劝他去见见巴州的官僚,凭借皇亲的身份申请一点救济,只要能活口就行,对于那些官吏来说,不过是手指头缝里漏出来的罢了,又值得什么呢?况且告诉了官吏,官吏断没有不把情况禀报武后的道理,武后素来疼爱若青,若不是武敏之那个畜生犯下那是可忍孰不可忍的罪行,她又怎会舍得发放若青到这边荒之地?说不定就触动了她的情肠,念在若青是武氏后代的份上,保证生活待遇应该是不成问题的吧。
谁知那执拗的种子就是不听,说是武后杀了他父亲,他就是死也不会去求武后怜悯。
还说他是堂堂周国公的后代,先祖也是响当当的贺兰氏,怎么能为五斗米去求那些俗吏?因此上,母子两个竟是忍饥挨饿,煎熬着度过在巴州的艰苦岁月。
若青小的时候,荷花为了养活他,还靠着自己的美貌做一些不伶不利的事,日子还差可过得,有了闲余,就攒起来,给他请先生教他认字读书。
荷花心里有个愿望,希望哪天谁会在武后面前说句话,就把他们给赦回去了。
那时,儿子是要做大官的,若是没有才华,凭什么让人敬服呢?她一直有这个信心,只是没对若青讲就是了。
后来若青大了,对母亲的事有所发觉,死活不让母亲再这样了,哭着表态,说自己已经长大,是贵族的后代,请母亲给自己留些体面。
至于生活上的事,不用母亲再操心,自己出去找活干,他就不信,一个青年男子,就找不到一个能养活母亲和自己的活计。
儿子把话说到这个份上,荷花无言以对,只好任他出去闯荡,也让他吃点苦头,知道世事艰难,母亲不易。
今天已是他出去找工作的第三天了,前两天都是空手而还,垂头丧气,愁眉不展,不知今天会怎么样呢。
她倒情愿他找不到工作,自己还可重操旧业,轻轻松松的挣几个闲钱,贴补生活用度,他也没有话说了。
可是眼看天已过午,这小子还不回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她又有些不放心。
因为毕竟武若青早晨出去时是带着病的。
她有时急了,就想不如去找千金公主放到巴州的眼线。
她知道,千金公主极想要回武若青的。
自从母子二人被流放以来,千金就派人跟随,一直在跟她讨价还价,想把若青接回京城。
她提出的条件很诱人,说是给荷花万两白银,再给她在巴州置地置房子,只要她同意把若青交给她。
荷花没有那么贪财,她只有若青这一个儿子,是她的命根子,如果不是若青,叫她死也可以,叫她活也可以。
怎么可能交给别人呢。
因此她不但没有同意,反而千方百计的想着搬家,甩掉他那个眼线。
一连搬了几次家,那个眼线终于被成功的甩掉了。
他再也没有上过门。
但是荷花认得他,一次在街上她见到他骑着高头大马,怀里搂着一个女的,手里惦着一个酒壶,边摸便喝,知道千金还是放心不下若青,留他在这里了。
荷花有心,低下头悄悄跟着他,知道他就住在醉星楼附近,现在已经是巴州城的名人。
便有意教育儿子不要贪恋女色,一定不能到花街柳巷去,那种地方的门口站站也是不行的。
她哪里知道,儿子此时正在那种地方,与花魁娘子宽衣解带,尽心尽力盘旋呢。
;第三部 镜花水月 第一卷 第八章 小小新娘楚楚郎正是荷花所不愿意看到的,儿子不但进了醉星楼,而且正在与苇娘巫山**,成其好事。
不但如此,他还正当其冲,遇到了千金公主的眼线赵凯!并且自报家门,被赵凯认了出来!赵凯奉命在此已是守了十六年了,千金公主拨给他一项专门经费,命他在巴州明里就地经营药材香料,实则继续访查若青下落。
赵凯感激千金公主对自己的照顾,做生意是兢兢业业,查找若青是尽心尽力。
可生意是越做越大,往长安运回的银两是越来越多。
千金公主最想得到的那个消息却一直是杳如黄鹤,音讯全无。
荷花那个妖狐子,带着儿子来到巴州,就像是香烟散入了山峦,片刻之间干干净净,再也寻不到了。
他考虑着娘两个最难的首先是生计,荷花拖着小,不能出来做活,一定会向官府求救。
因此去向官府打探,官府却说从没有来过。
又想,她们不向官府求救,定是还过得下去。
除非是荷花做了娼妓,操起皮肉生涯,否则断无此理。
因此,又打点钱财,天天往那花街柳巷里去逍遥。
十几年下来,妓女捧红了不少,自己也学了一身的坏毛病。
养成了见了女人走不动,两眼眯缝睁不开,腰下萝卜硬邦邦的色鬼习惯,却还是没有见着武若青半个人影。
不想今天得来全不费工夫,心里暗自松了一口气。
这武若青比他父亲正经多了,但眉眼还是极像当年武敏之。
自己是一看到这张脸就气不打一处来,但想想公主的恩情,也就不恨屋及乌了。
只想赶快把信报给千金,让她高兴一场,也知道自己这几年没有白费心力。
所以听到老鸨讹钱,也没有过分在意,只是打了一个呼哨,就给老鸨写了一张欠条,叫她去人往药铺里支取。
另外安排老鸨,不要让苇娘再接他人,就让若青包着,出多少钱都从他账上拿。
老鸨没有想到自己一时善心,居然得此厚报,黑天里走路捡到了金元宝,撞见了财神爷,喜得是双手合什,吟诵佛号不绝。
赵凯飞书一封,将若青情形说了,命人飞马报与长安。
那边,若青还在梦里。
他从来不知道什么千金公主,母亲也从未向他提起过。
心里只以为是父亲昔日的一个老情人,想抚慰父亲的遗孤,尽尽故人的心情而已。
因此根本不放在心上,一心只忙着在苇娘身上洒水滴露,开垦耕耘呢。
苇娘感受着那貌似熟悉的动作和频率,疑惑越来越大。
她推起正在身上挥汗如雨勤恳工作的武若青,皱着眉头道:公子,我这心里非常不安。
觉得恰是与你做过一般。
若青正在兴头上,半途被推起来,心像在半空吊着,一把又把她推翻,不由分说压上去,继续推送,嘴里不清不楚道:我们这是前世的姻缘,我也是这么个感觉。
这样不好么?苇娘忽然道:你说你是长安的犯官子弟?你爹是谁?若青大声的喘着气,问道:亲亲,你问这个做什么?苇娘忍住疼痛,浑身一阵哆嗦:不知道,我有一种做噩梦的感觉。
我觉得我前世定然造过孽,不然就是被人强暴过。
我现在真的心里很乱很恐慌。
武若青亲亲她,不好意思的笑了:都怪我了,没有经验。
你是含苞未放的女孩儿,我却这么疾风骤雨的,你肯定是受不了了。
苇娘没有说话,这时她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名字,自己也不知道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想起这个名字,非常疑惑非常不安,但又觉得这个名字肯定和自己有着非常深的关系,和目前身上这个人也关系莫大。
在她皱眉苦思之即,武若青已是完了事。
从她身上翻下来,笑道:没有想到,这么爽快,我武若青可是**给你了。
苇娘问道:你实说,你叫什么名字?可是叫温若玄?或是和他有什么瓜葛?武若青惊愕的看着她,亲了她一口,道:我们真是有缘人,我也经常做梦梦见一个老道,指着我道可惜可惜,不是温若玄了。
我不知道到底谁是温若玄,我不是他又有什么可惜。
怎么,你也知道温若玄,他是谁?苇娘摇摇头:我不知道,我刚才猛然想到的一个名字,好似你就是他一般。
武若青百思不得其解,安慰她道:可能这是我们的夙世姻缘,不然怎么能同时想到一个素不相识的人?算了算了,不想他了,想想我们自己的前途吧。
苇娘道:什么前途?我把第一次给了你,今后就全都指望公子了。
武若青愁眉苦脸道:我和你不过是露水姻缘,过了这次就没有下次了。
我是一个穷小子,养活自己和母亲都难,哪里有钱来找你呢?说着,触动了自己的心思,默默的从床上爬起来,穿起衣服,回头看了一眼苇娘,依依不舍道:我走了。
以后就不能再相见了,你,不要想着我了。
苇娘想留住他,但想起老鸨前几天逼迫自己接客的话来,也觉得若青说的有理,老鸨断断不会让自己和一个穷小子白白来往的。
可恨自己年纪小,从未出来做过事,也没有攒下个私房,竟是眼看着有情有义的武若青,空空着急伤怀,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武若青慢慢的转身推开房门,要下楼而去。
苇娘哭道:武郎这一去,果然不再来了么?来,我要在这里做工打杂。
武若青艰难的把话说完。
奇怪,他刚才还在欣喜找到了这份工作,此时却感到羞愧难以出口。
你不是认识那个赵爷吗?难道不能让他为你想想办法?苇娘灵机一动,兴奋道。
武若青叹道:我与姓赵的萍水相逢,怎好去找他?就是我能开得了口,他也未必愿意帮我。
就是愿意帮我,也只能帮我几个钱,要我度日盘缠,哪有要人帮青楼费用的道理?说罢,抚摸着苇娘的头发,搂住她道:你放心,我这心里已是有了你,不会再有第二个人了。
你只记着我的话,心里也记住我就是。
我武若青若有发迹的日子,一定还来找你。
说完这话,心痛如绞。
心想:是不是应该听从母亲的话,去会会当地的官府,令武后想起自己来?至少能够念在同枝份上,给个一官半职,也强如为人做工打杂,在心上人面前也抬不起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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