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宝此时正在宫中为太后锤捏肩背,太后眯缝着眼睛老了,这几日总感觉身体不适,腰背疼痛。
小宝笑道:太后不老,小宝常常觉得太后就是二十多岁的妙龄女郎呢。
太后笑道:小宝尽拣好听的说呢,我今年都六十多岁了,哪能像二十多岁的女郎呢。
小宝撒娇道:太后在小宝心中,永远是二十多岁的妙龄女郎,永远不会老去。
不,比二十多岁的妙龄女郎还要迷人的多。
武则天哈哈大笑。
正在二人欢快的谈话之时,有人报说,千金公主与太平公主来了。
太后道:她们倒一起来了,我正想她们呢。
快叫进来。
千金公主和太平公主联袂而来,后面还跟着两个美貌少年。
太后奇道:你们后面的两个是谁?太平公主扑到太后膝下,道:是献给母亲的乐师,一个叫张昌宗,一个叫张易之。
是张行之的族孙,张柬之的弟弟。
太后笑道:弹奏一首听来试试。
张昌宗抱起<弹奏。
张易之轻启朱唇。
唱道:看朱成碧思纷纷。
憔悴支离为忆君。
不信比来常下泪。
开箱验取石榴裙。
此曲乃是武则天少年时所做。
那时她在感业寺中。
为思念久而不来地高宗。
制成此曲。
今日听那翩翩少年张易之声情并茂地唱来。
不觉令她回忆起了那难忘地少女时代。
忽然之间。
她感觉到。
那张易之就是当年那高宗地化身。
高宗当年。
也是这般英俊漂亮。
能歌善舞。
温文尔雅。
她有些恍惚。
有些心酸。
挥手叫张易之停下过来:你来。
我看看你。
张易之答应了一声。
垂下头来到武后膝下跪下来。
武后痴痴地望着他。
忽然叹了一口气。
道:老了。
老了。
我近来真是老了。
张易之不知所以。
不敢抬头。
亦不敢接话。
武后接着道:我看着这孩子倒像在哪里见过一般。
千金公主微微一笑。
道:像那个苇娘呢。
武后失笑道:正是呢。
真是像那个苇娘呢。
但是,更像一个人,我好似见过,一时又想不起来了。
千金公主不知她说的是谁,道:更像谁倒不再讲,太后只说觉得这两个小伙子怎么样,合不合心意呢?武后道:好,好。
难得你们两个费心,在哪里寻了这么两个人才送我?太平公主道:母亲,我们主要是看冯小宝每天伺候太后太辛苦了,他也不会个曲子,读书也不多,不像这两个出身世家大族,饱读诗书,能歌善舞,可以在冯大人闲暇之时给母亲解闷,所以特特去张府里请了来。
武后听了笑道:那个张行之可知道?他老背晦了,肯叫子弟进宫来?想当年,为了一个张梅庄地族长,他都敢进宫抗颜谏,何况如今是他的族孙?千金公主道:他如今也老了,不管这么多事情了。
太后,真是洪福齐天,喜欢什么什么就来了。
是上天也来凑趣啊。
武后呵呵笑起来,问道:我前天听谁说,你那个孙子找了个风尘女子做小妾,可有的吗?你也是太放纵他了。
若是生下个儿子来,不是乱了人家崔家的谱系了吗?千金公主见她说起崔玄的婚事,便知是那日二娘在府门外卖唱,动作太大,惊动了太后了。
便笑着道:玄太老实,是个书呆子,经过这妓女调教调教也开开窍,不然我想留个后都难。
武后指着她道:你呀,你呀,就是和别人想法不一样。
前天三郎过来给我讲,说不知姑祖母要气成什么样呢。
我说,气着的恐怕是你那没过门媳妇的丈母娘,你姑祖母才不管那些闲帐呢。
看看叫我说准了不是?千金公主便皱了眉头道:原来不愁,现在也愁啊。
听玄说,这二娘已经一月没来癸水了,没事老犯恶心。
我想这要是生下个孩子来,那崔夫人她认不认呢?武后看着她道:什么?那崔夫人还敢在你面前拿大不成?难道他们崔家还不把皇族放在眼里吗?我不是看在玄面上,早把崔家给平了。
你把这话讲给她听,看她怎么说。
千金公主道:现在崔家不比从前,都指着玄一个人过日子呢。
见了我也很客气,只是他们门规大,我怕孩子生下来,她不让我孙子进崔家。
武后嗤道:到时我叫婉儿草封诏书,拿到崔家给孩子明确身份不就完了。
还愁得你这样?千金公主急忙跪下来道:多谢太后洪恩!太后笑道:这是怎么了?这么多礼!快起来吧。
对了,你说,那个苇娘现在怎么样了?这一段,我怎么也没有听你们提起过?千金公主道:那个苇娘听说是回巴州去了,唉,也是一个可怜的孩子。
太平公主啐道:呸!什么好东说是那荡妇崔可谏的转身,可是的么?上世不好,安分!勾引地我家三郎每天像掉了魂似的!千金公主故作不知,道:三郎现在还念着她么?太平公主道:男人的心,有几个是痴情的,听说最近迷上了崔家地女孩儿,三天两头往那里跑,苇娘已经撩开手了。
武后道:我准备啊,到了明年春上,把他和若青的婚事一起办了。
太平公主脱口而出:那武若青凭什么和三郎一起办婚事?三郎是皇族苗裔,他是什么人?武则天知她深恨武敏之累及武若青,也不和她计较,只道:一起办了显得热闹,也可节俭。
太平公主奇道:那武家地清儿眼高过顶,目下无尘,怎么就愿意嫁给那个巴州来的乡巴佬,也是异数。
太后看着她道:人的因缘都是上天注定的。
如你,怎么就嫁给了薛绍呢?说罢,沉默不语,若有所思。
太平公主本是为此而来,立即接口道:为什么不能嫁给薛绍呢?孩儿与薛驸马十分相得呢。
武则天笑了笑,用手指头点了一下太平公主的头:你呀,你想那武清儿怎么就愿意嫁给若青呢?是因为他地父母在为她地今后打算。
我又怎么能不为你的今后打算呢。
太平公主奇道:我贵为公主,乃母亲爱女,不经母亲同意,谁敢动我呢?母亲这话大奇。
武则天道:时至如今,我也不再瞒你们。
今年年底,最迟明年春上,朝廷将发生翻天覆地地变化。
你虽然是我的女儿,但是是李家地后代。
待我千秋之后,会如何呢?我实在是非常担心。
太平公主道:到时我请求改姓武就是了。
和驸马何干呢?旁边的冯小宝道:你改得了姓,改不了血统。
不如嫁个武家地子弟,将来公主就是武家的儿媳,即使姓李也无妨碍了。
若是继续跟着薛绍驸马,可就有很多不便。
不要忘了,薛驸马是李唐的嫡亲外甥,也是公主之子啊。
千金公主向太平公主使了一个眼色,喝道:小宝休要胡说!你懂什么?!还不快滚开呢。
太平公主见冯小宝所说正与千金公主相合,不觉怒上心头,但她为人一向深沉,没有直接呵斥于他,只是对武后道:冯小宝所言并非没有道理。
原来朝廷在明年就将有所动作。
怪不得,昨天驸马回家告诉我说,冯大人在朝堂上对人说,二哥已经死了,大唐没有后继者了,母亲要革李唐地命了。
武则天面色一寒,寒冷的目光从眸子里射出来,射得冯小宝抬不起头来,连连道:我哪里敢胡说!吓破我的狗胆也不敢啊。
武则天沉声道:我说外人怎么知道这事儿了,连皇族都有造反的了。
原来是有人泄露消息。
婉儿我绝对信得过,不是你说地又会是谁说的?你今天晚上不必再回千金那里了,就在宫中牢里好好反省反省。
说着就要叫人,太平公主拦住道:母亲不必叫人,将他交给孩儿就是。
若是将这奴才押到牢里,不知又要胡说些什么呢。
武则天叹道:枉我疼爱你一场,原来是个忘恩负义,狼心狗肺地东西。
你不但不能成就我的事业,反而坏我的事,我断不能留你这样的在身边。
也罢,看在你服侍我一场的份上,将你交给太平公主处理也罢。
太平公主走到小宝身边,对着吓得脸色铁青的冯小宝道:跟我走吧。
冯小宝叫道:太后明鉴,我只是想在大家面前显示太后地恩宠,并没有想特意坏太后事的意思,求太后大慈大悲,饶了我吧。
武则天叹道:我有心饶你,谁来饶我?去吧去吧。
冯小宝还要再喊,太平已经从袖里取出一方手帕,填进他地嘴里。
两个羽林军走上来,押着吱吱呀呀的扭着头还想再说地他去了。
武则天眼睛有些湿润,看着他远去,对千金公主道:为了权利,我付出的代价是不是太大了?千金公主随之也叹了口气:是啊,可太后也是没有办法,若留他这样不谨慎地人在身边,太后恐怕自保都不能够呢。
武则天没有接话,转身对着张易之兄弟,面如寒霜道:在我身边的人都必须记住,我在这个宫里说过的话,一句不能外传。
否则,这就是榜样。
那张易之叩头道:小臣记住了。
太后所说的话一句都不外传。
张昌宗却抬起头来,问道:太后所说的话自然不能外传,但有一句话不知小臣能不能问?太后道:你问吧。
张昌宗道:刚才太后所说苇娘是谁?听说是崔可谏转世,我想会会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