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二十八章

2025-04-03 04:22:00

伊荼娜伸手按住他的额头, 把他按了回去。

说起来,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她说:我叫伊荼娜。

她学着姜玉鸣当初做的那样,在空气中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不过, 姜玉鸣的字体是光华流转的金色,而伊荼娜的字体却是黑色。

谁让她用的不是圣光,而是深渊之力?岩朗却看也没看空气中的字迹,他皱起了眉头, 固执的又想要凑过去。

伊荼娜一只手抵住了他的额头,又把他按了回去,重复了一遍:你的名字。

岩朗有些焦躁的咬了咬牙:岩朗。

岩石, 朗月。

伊荼娜便松了手, 写道:岩朗。

她说:那你的名字应该这么写。

可她话音刚落,就被高大的狼妖猛地扑倒了。

形体健壮的男人压在她的身上,神色又茫然又带着本能的热烈,那双一直都十分淡漠的金色眼睛, 也好像带上了些许温度。

伊荼娜并不怎么在意他的动作,狼和狗本来就喜欢扑来扑去的,地狱三头犬也喜欢这样和别人嬉戏打闹, 想来狼妖和犬妖就算能变成人类外表, 内里也差不多?她一点也没觉得害怕,反而抬手摸了摸他的眼角,指尖拂过他长长的睫毛,笑了笑:我喜欢你的眼睛。

嗯?金色的, 真漂亮。

不知为何, 这话说的让岩朗觉得很痒, 但他又说不上来是哪里痒, 确切的去想,没有一个具体的地方真的需要抓挠,可又仿佛浑身上下都需要纾解。

他俯下身去,轻轻的蹭了蹭她的身体,用鼻尖碰了碰她的鼻尖,然后用手指撩开了她耳边的长发,将脸埋进了她的颈窝里。

没有闻到其他妖族的气味。

岩朗有些困惑的皱了皱眉头——他原以为自己明白了某位大妖不仅没有杀她,还让她将自己奉为神明崇拜的原因——眼前的这个人类少女,明显体质有些特殊。

但……为什么那位大妖没有在她身上留下属于自己的气味?若是所有的妖族都会对她有岩朗此时产生的反应,那么她早就该被某位妖族圈为禁脔了。

莫非是不会用自己的气息圈定领土范围的大妖?那若是这样,就别怪别人以为她是无主之物,盖上自己的印记了。

妖族可不讲究先来后到,他们只是弱肉强食。

岩朗哑声道:你的神为什么不能来与你成亲?神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闻言,狼妖眯起了眼睛:那我改主意了。

嗯?不要兄妹,成亲吧。

……七天之后,姜玉鸣终于恢复的差不多了。

那时,岩朗的伤势也已没有了大碍,他与伊荼娜一起寻了个小镇住下,对外说自己是一个猎户。

刚一安顿下来,他便向着左邻右舍广发喜帖,邀请街坊乡亲来参加他们的婚礼。

伊荼娜也告诉了庄子真自己的落脚点。

于是当庄子真带着姜玉鸣抵达小镇时,看见的便是整个镇子都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两位白衣翩翩的俊美仙人置身其间,仿若雪山琼株落入滚滚红尘,颇为违和。

老人家,请问今日是有什么喜事么?庄子真拉住村口的一位老人,温声询问。

那慈眉善目的老人家先是被两人的神仙气度惊了一下,随即好客热情道:是啊,喜事啊,咱们村新来了一户人家,今日娶亲呢!老朽刚吃完酒准备回家。

姜玉鸣愣道:成亲?哪一户人家成亲?他扭头去看庄子真的表情,却见他的神色也颇为惊讶。

天色昏暗,老人家也没觉得他们的表情有什么异样,他转身为他们指点道:喏,沿着这条街走到尽头,然后右拐,桥边的那户人家就是咯!不过你们来晚了,如今酒席都吃完了,刚把新郎送入洞房呢!庄子真和姜玉鸣对视了一眼,转瞬间便从老人家的面前消失不见了。

而他们转过街角,果然在桥边发现了一户贴满了囍字,挂着红色灯笼的人家。

这户人家的大门敞开着,可以瞧见里面有几位健妇,正在收拾残羹剩饭,很明显,喜宴最热闹的时候已经过去了,那些受邀而来的客人们已然吃饱喝足,都散的差不多了。

这种时候,不见新郎和新娘的话,他们就只可能在一个地方——新房。

姜玉鸣径直冲了进去,他随意使了个障眼法,前院的几位妇人就对他视若无睹,庄子真跟在他的身后,也追了过去。

他跨过隔开前院和后院的墙上拱门,就找到了新房。

却见贴着喜字的窗上,映出一对对坐着的身影,新郎大约刚刚掀开新娘的盖头,此时正进行到了第二步——共饮交杯酒。

见那双影子抬起了酒杯,凑近交缠,姜玉鸣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就那么喊了出来:伊荼娜!窗上的影子动作顿住了。

下一秒,新房的门打开了。

身着霞帔的少女惊喜的站在门口,头上的盖头已经取下,但凤冠仍戴在头上,她本就容貌鲜妍,此时盛装打扮之下,更显夭夭灼灼。

仙师!少女望着他,秋水一般的眼眸在月光下,熠熠生辉:你没事了?太好了!见她的第一句话不是问他你怎么会在这里,而是在关心他的身体,姜玉鸣的心中一柔,旋即又苦涩了起来。

海棠已经死了。

他先说完这件事,才问道:那个时候,你为什么没有跟着师叔一起回来?姜玉鸣看着她身上的大红嫁衣,咬了咬牙,将心头那片细密的疼痛压了下去:还有,你这副装扮是什么意思?少女沉默了。

她容色盛极的眉眼垂了下来,长长的睫毛掩住了眸光,方才重遇姜玉鸣的喜悦也随之消减敛去,泛起一片苍白的苦涩。

伊荼娜勉强笑了笑,说出了之前和庄子真商量好的借口:仙师,我们不是一类人。

姜玉鸣握紧了腰间的射天狼,不想听她说这个。

她道:能遇见仙师,已是我的一生之幸……要与仙师相守一生,我只是一介凡人,不敢做此奢望……姜玉鸣生硬的打断了她道:是我自己愿意的,算什么奢望?闻言,伊荼娜瞥了他一眼,也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初次见面的时候,是谁告诫她别痴心妄想。

她低声道:可我总是给仙师惹麻烦。

谁说你惹麻烦!?红尘谷的两个妖女我都已经杀了,以后不会再有人会伤害你!……但我不过是个凡女,仙师为了报恩留在我的身边,我……觉得好像困住了仙师,实在心中有愧。

我不是说了吗,姜玉鸣加重了语气,强调道:是我自己愿意的。

庭院一下子寂静了下去。

庄子真站在拱门之下,望着两人对峙,没有过去。

忽然,伊荼娜道:可我不愿意。

她心想,讲道理好像讲不通了,也许应该试试换个方向。

但这话说出来,姜玉鸣觉得自己尚未表白,就像已被拒绝。

他的喉结不受控制的上下滚动了一下,有些僵硬道:为何?因为我会慢慢的不再年轻,但仙师会永远年少俊美。

那又如何?姜玉鸣嘶声道:我又不介意。

可我介意。

伊荼娜语气急促道:没有女子想被心爱之人看见自己日渐衰老的模样,每个女子都希望,自己在心上人心里,永远是最美的样子。

姜玉鸣听出了这话中直率的含义——她已说得如此直白,谁会听不出来?他的心脏霎时狂跳了起来,只觉得一股莫名的喜悦胀满了身体,叫他飘然眩晕,全没有了之前以为自己被拒绝的苦涩酸痛。

这情绪的一起一伏,还是姜玉鸣头一遭感觉如此剧烈,叫他修道几百年都有些遭不住。

但下一刻,少女坚定的话语,让他还没来得及绽开一个柔和的笑容,上扬的唇角便已僵住:所以,请仙师回去吧。

她说:我已经找到了一个老实勤恳的男人,我会和他一起生活下去。

我们已经拜过天地,结为了夫妻……请仙师不要再为难我了。

为难?姜玉鸣慢慢的重复了这个字眼,忽然朝着伊荼娜迈步走去,你不过离开了我几日,便另嫁他人——说什么一起生活下去,未免也太过仓促了,谁知道是不是所托非人?他站定在少女面前,盯着她道:我要见见那个男人。

伊荼娜握紧了门框,低下了头,好像不敢对上他的视线:仙师……请你不要让我在丈夫面前难做……难道他会打你?姜玉鸣道:若是那样,我绝不会让你留下。

他步步紧逼,让少女露出了哀求的神色,仿佛快要支撑不住:仙师就让我走吧。

如果我说不呢?仙师为什么不?伊荼娜哀怨的抬头望去,好像不明白他为何非要如此坚持,但她一抬眼,就被少年漆黑专注的眼眸摄住了视线。

因为……我也喜欢你。

伊荼娜:……虽然有点突然,但不知道为什么并不觉得特别意外。

作为魅魔,她已经习惯了被人倾诉爱意。

但这些爱慕者们,大多都是被梦境所惑,他们只是因为梦中发生的一切而在现实中产生了错觉,那并不是真正的爱,甚至都算不上是真正的喜欢。

少女瞪大了眼睛,显然并不相信:仙师是在拿我开玩笑吗……?仙师,喜欢我?姜玉鸣没有回答她,他直接道:你跟我走吧。

伊荼娜有些茫然的问道:去哪里?我带你回八重云天,姜玉鸣石破天惊道:我收你为徒。

这时,庄子真终于开口了。

他蹙眉道:玉鸣。

他的语气中是满满的不赞同,并且提醒他,之前他都说了什么——明明他已经答应,只要确认伊荼娜现在过得一切都好,他是不会插手她的新生活的。

怎么一见面,之前说的话就全不作数了?可是师叔,姜玉鸣转过头去,看着庄子真毫不退让道:难道你要让我眼睁睁的看着我喜欢的人,在我眼前另嫁他人吗?她若是也喜欢对方也就罢了,可是她喜欢的明明是我!就这么几天,她仓促嫁人,以后真的会幸福么?就算那男人的确老实勤恳,可以搭伙过上一辈子,可是我们明明两情相悦,为何非要她在旁人身上将就?!庄子真:……他说的如此有道理,很少和人发生冲突的海兔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这时,屋内走出了另一个人。

一个高大的男人。

他亦是穿着大红色的喜服,伸出手臂,便将伊荼娜揽进了怀里。

夜色中,他金色的眼眸颜色沉郁如琥珀,带着点点寒光:想要强抢别人的妻子,也能称为仙师吗?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