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5 章

2025-04-03 04:26:18

苍梧东面与天渡交界的临时营地。

高墙虽比不得苍梧主城的巍峨高耸, 但在防御这方面,慕家向来是舍得花钱,铠甲粮草各类辎重都是最好的, 若真是打起来,也不见得对方二十万大军,能有多大优势。

两军对垒, 无形中是铺天盖地的肃杀, 凉风吹得旗帜猎猎作响。

远阔无际苍穹下,一只生得威猛的海东青从高空骤然俯冲往下, 而后稳稳落在慕行秋肩头,它邀功一般, 用鹰嘴蹭了蹭慕行秋的面颊。

慕时漪看得惊奇,她记得徐知意在信中说过,她大哥哥慕行秋有只海东青是及冠那年,父亲从阿古达木草原深处带回来的礼物。

不曾想这般猛禽在兄长面前, 竟是难得如此乖顺。

慕时漪好奇,伸手想摸, 却被花鹤玉伸手阻止:你兄长这只太凶, 会伤着你。

若是喜欢, 我日后寻了幼鸟给你养着玩, 这东西要从小养着的才温顺。

慕行秋看着花鹤玉护犊子一般模样,当即笑着打趣:太子殿下,海东青这种幼鸟可不好寻。

花鹤玉扯唇笑了, 伸手把慕时漪扯进怀中:我家卿卿要的,哪怕是天上的月亮, 孤也得给她寻来。

慕行秋无奈摇头, 指向身后营帐:边塞风沙大, 日头更是毒辣,我们进去再说。

透气的竹帘从外头掀开,营帐内沿袭了慕家男人一贯简约干净利落的布置。

慕时漪走在前头,抬眼看去这里边除了一张放满各类书信的书案外,还有就是用来隔断的屏风,以及屏风后头放置着的矮榻。

除了这些外,桌案前边剩了半数空间,放着议事所需的桌椅。

慕行秋应该是怕慕时漪不习惯,还特地把矮榻上放着的薄被拿来垫在她身后的椅子下:妹妹若觉得不习惯,就叫人把马车里放着的软垫搬进来。

慕时漪自小被父兄宠着,哪怕在堰都为质子也有族中长辈疼惜,就算和方晏儒成婚到和离,她从来都是高高在上,受不得半点委屈的金枝玉叶。

和离之又被污蔑通敌,这一路上的奔波逃亡,也有花鹤玉里里外外护着,可以说是生来在物质上就是比公主还要娇生惯养的女子。

这大半年同花鹤玉的相处,她更是被养得如猫儿一般,娇贵得愈发无法无天,怕冷又怕热,吃穿用度哪样不是精致的。

这会子慕时漪被兄长这般贴心,她反倒是有些不好意思:大哥哥也太见外了,我虽平日里娇气了些,可也不是那般如豆腐那般娇的人儿,上战场杀敌不行,若是日后会堰都,若是同那些勋贵府上的贵女打架,那我定稳赢的。

慕行秋自出生起就一直生活在苍梧,他从未去过堰都,所见的姑娘,除了慕时漪和徐知意,也就剩下苍梧城中住的那些能行军打仗的女子了,所以慕时漪说能打得过堰都贵女,他是不太信的。

毕竟这些年中除慕时漪外,慕行秋可真没见过比她更娇气的女子。

当下慕行秋也不点破,转而抬眼看向花鹤玉:殿下,你去阿古达木草原寻巫医解药,身上的毒可是解了?未曾。

花鹤玉从怀中掏出刺杀北留王庭时,赵夜清让婢女纤纤拿给他的玉瓶,暂时未用。

慕行秋略有不解,明明那药已私下找了郎中和妙春堂杜掌柜等人看过,是解药无误,为何花鹤玉迟迟不用,总归不可能是怕欠赵夜清人情的。

花鹤玉扫了慕行秋一眼,语调淡淡道:孤离开堰都皇家别院的事,太后已通过赵夜清那边的关系知晓,但中毒解药这事,药是赵夜清亲自给的,虽不知他出于何种目的,想必他并未对外漏出消息,堰都那边一时半会不会起别的心思。

这些年在宫中,孤自来身子骨弱,时常重病闭门不出,也是朝中那些天子重臣都知晓的事。

如今去见大皇子,若是身体莫名其妙好了,又被察觉,你觉得堰都那些忌惮孤的人,还会心安理得放任孤继续在凉州?慕行秋有一瞬间的失神,他自小就知道天家无情,可未曾想到竟能淡漠算计道如此境地。

孤的父皇如今还能心安理得装做重症不治模样,日日昏迷不醒骗过宋太后,大抵也是打着我与宋家相斗,他能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主意。

花鹤玉扯着唇角,嘲讽一笑:可孤的身子骨若是好了,孤的父皇还能如此高枕无忧?孤这半生,从母后腹中出生伊始,就是一枚棋子,只不过出人意料,多了几分常人难得的聪慧,便被父皇防范猜忌多年。

殿下在我心中,哪里是棋子,分明就是凡尘难寻的璞玉,是世间唯一入得了我眼的郎君。

慕时漪心底钝痛,她紧紧握着的手,坚定且自豪。

花鹤玉眼中看似透着漫不经心的笑意,然而他微颤的掌心,却透出他的执着。

慕行秋沉默许久,斟酌问:殿下一直不用解药,日后可会影响身体恢复?无碍的,除了毒物发作时有些许疼痛外,因自小习武又与这毒相伴十来年早已习惯,这影响可以忽略不计。

花鹤玉说得不轻不重,慕时漪却难受得呼吸都有些不畅。

她想到自己平日连指尖破了一小口子,殿下都要蹙眉心自责许久,可现在,他却把自己的苦痛风轻云淡一笔带过,想着这些,慕时漪只觉堰都那些人实在可恨。

夫妻二人在苍梧边界休整了莫约半日,马车继续朝大皇子所在的天渡军营方向驶去。

马车车厢里,慕时漪攥着花鹤玉衣袖,因用力过度细白的指尖没了血色,她眼中的要不掩饰的心疼,声音娇娇唤道:殿下。

嗯?花鹤玉垂眼往怀中看去。

只见怀中的小姑娘仰着脑袋,睁着湿漉漉的眼眸,目光含情,手掌心小心翼翼贴着他心口位置。

用软得不能再软的声音,娇娇颤颤道:殿下日后若是毒发难受,殿下就……就咬我吧。

她伸出手,撩开衣袖,露出一截雪白皓腕。

慕时漪却没注意到,花鹤玉漆深眸色落在她手腕往上半寸的地方,那里有一道极浅的疤,哪怕每日慕时漪熟睡后,花鹤玉都会拿出极珍贵的伤药给她涂抹,但小半年过去了,依旧留了疤痕。

此时他眸色再也无法保持淡定,忽而低头,滚烫唇轻轻触贴了一下那个位置,眼底怜惜自责一闪而过,却真的抿唇用牙齿碰了碰她娇嫩肌肤。

花鹤玉这一举动,吓得慕时漪一时间动也不敢动,凤眸紧眯着:殿下若、若真的痛了,就咬我吧。

花鹤玉哪里舍得,不过是逗弄她罢了。

这瞬间,慕时漪只觉手腕上湿湿热热,像被什么东西舔过。

等睁眼看去,羞得她低声惊呼,赶紧把手腕藏在身后,嫩白指尖指着花鹤玉微微颤栗:青天白日还在外头,殿下怎能如此孟浪。

花鹤玉心情甚好,他低低闷笑出声:毒物发作时不痛的,我若是难受,日后时漪亲亲便可缓解。

至于咬你?花鹤玉挑眉:我哪里舍得。

这会子她浑身上下都渗着一层薄汗,加上又被男人抱在滚烫怀中,慕时漪轻咬着唇,闻着他身上好闻的旃檀冷香,只觉心安。

至于花鹤玉说舍不得咬她这个问题,慕时漪想了想,忽然想到前几日他从阿古达木草原行回来那夜,夜里他可不见得有多舍不得。

就如饿了许久的狼一般,把她整个人都吃了一遍,弄得她雪白肌肤上,如雪中盛开的红梅。

虽那印子一两日就能消,但也确确实实是他用牙弄出来的,四舍五入,不也算是咬了么。

他们一行人在残阳沉落地平线前,到达天渡境内。

马车停下。

花鹤玉率先掀开竹帘走了出去,他一身白衣纤尘不染,被燕北冷厉的风一吹,衣袖蹁跹,出尘气度,此时的他又成了堰都不食人间烟火的太子殿下。

下一刻,一只玉白皓腕从马车车厢内伸出,纤纤玉手,修长如骨瓷,那手慢悠悠搭在花鹤玉的张开手心,里头的人被花鹤玉扶着,缓步走下马车。

大皇子花上章就站在城楼下。

远远的他就认出那是花鹤玉的马车,所以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惊讶,只是当花鹤玉亲自从车中牵出一个绝世美人时,这才让花上章愣住。

他眯眼看去,这两人竟登对得如同仙君莲座下的金童玉女般,说不出的和谐。

无由的,花上章心里掀起一股无名火,他脸上笑意丝毫微变:二弟,许久不见。

嗯。

两人遥遥对望,曾经都是帝王最为宠爱的孩子,后来一个年少离都,另一个死了母亲,渐行渐远,再相见时都已不再是当年的模样。

花鹤玉的冷淡,换来了花上章许久的沉默。

既然远道而来,不如去城中多留几日?只是不知,这位是?花长章暗藏深意的眼眸,便落在了一旁的慕时漪身上。

对于慕时漪的身份,花鹤玉并不打算掩饰,他伸手亲密把人揽过:我妻。

是么?一抹嘲讽,极快从花上章眼中划过:本王若是没记错,父皇并没有给二弟赐婚,这‘我妻’二字又算作什么?二弟向来是有规矩的人,皇兄我倒是没想到,二弟也有这般随性胡来的时候。

花鹤玉只勾着唇,似笑非笑睥向花上章:何为胡来?难道皇兄也是迂腐之人?花上章笑而不语,视线看向慕时漪:不知姑娘是堰都哪个勋贵家中贵女,竟得本王二弟如此看重?慕时漪眼帘稍抬,语调疏离淡漠:我不是什么堰都贵女,入不得大皇子殿下的眼。

不过生来幸运了些,托生在苍梧宣威大将军府上,是他唯一的嫡女,所以可比不得大皇子口中那些勋贵只女。

苍梧?慕家?慕重云的嫡女?花上章只觉内心翻涌,垂在袖中手不住微颤,虽早就猜到花鹤玉与苍梧之间似是而非的那层关系,但他怎么也没想到,他那个谪仙般不染凡尘的弟弟,竟会娶一个和离过的女人为妻。

看他那模样,还是奉若珠宝的宠着的。

他只觉不能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