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哪里是威胁, 我分明是想同太子殿下合作愉快?殿下不稍作考虑?你家中那老头,就得了三个成年皇子,死了老大和老三, 他心里就算再不喜欢你,日后的皇位,不也是得欢欢喜喜求着你上去么?赵夜清嘻嘻一笑, 一蹦三尺高, 在花鹤玉朝他出手的瞬间,就已经跳到房梁上, 手中五彩斑斓羽毛团扇轻轻往下一拍,没有丝毫犹豫窜了出去。
还隐隐能听清他朝里头道:太子殿下, 后会有期。
经过赵夜清这一番闹腾,外头天色已隐隐露出一丝鱼肚白。
慕时漪一夜未睡,整个人软软的靠在花鹤玉怀中,她眼下透着疲惫青黑:夫君, 我累了。
花鹤玉怜惜吻了吻慕时漪光洁白皙的额头:我带你回去。
她说着便把慕时漪打横抱起,头也不回朝外头离去。
花厅中一片凌乱, 花上章眼底沉的阴郁更盛, 他死死握着剑柄, 后牙槽咬得发响。
前面晕过去的大皇子妃邓氏已经醒了, 她脸色发白靠在丫鬟深深,花上章阴沉眸光从她身上掠过,阴郁嘲讽:上不得台面的没用东西, 还不让人把这里收拾干净。
他说完后,便甩袖离去。
邓氏被丫鬟扶着站了起来, 她原地站在愣愣僵了许久, 滚烫的眼泪扑簌扑簌掉下来。
当年她满心欢喜嫁给花上章为妻, 十多年来为他打理家中里里外外,族中自小的教养也是夫权为天,她也努力成为一个合格的妻子。
这些年中,邓氏不管告诉自己,她是幸福的,她给花上章生了两儿一女,在姬妾面前花上章也给了她足够的敬重。
可是,邓氏从未想过,原来夫妻是可以如同太子殿下和慕家姑娘那般相处的。
今日宴会时,她端坐在花上章身旁,忍不住用眼角余光偷偷打量他们二人,布菜、斟茶、就连吃鱼还会负责挑刺儿。
这些东西都是邓氏从未想过,也不敢奢望的。
邓氏擦干眼泪,看着凌乱的花厅,沉声吩咐下人收拾干净,她则扶着丫鬟手淡淡道:去给家中母亲传信,我要回家中小住一段时日。
邓氏声音顿了顿:告诉家中,我会带皇长孙女一同回去。
丫鬟霎时,一惊,却也不敢多说什么。
按照邓氏的吩咐,赶紧把信送了出去。
邓氏要回娘家,这事不出一刻钟功夫,便有耳报神传到到了大皇子面前,那传信的婆子小心翼翼跪在地上:大皇子妃要回娘家,殿下可要命人拦下?花上章冷笑:大皇子妃要回去,就让她回,告诉她今日若是踏出这座府邸,日后能不能回来,可就不是她邓氏能说了算的。
那老嬷嬷赶忙退了下来。
*马车载着慕时漪和花鹤玉离开天渡已半日犹豫。
慕时漪一整夜未睡,加上这一路行的都是山路,她睡得并不安稳,时不时睡梦中会不安挣动,花鹤玉的全部心思都放在她身上,时不时抱在怀中轻声哄着。
等出了天渡边界回到苍梧时,已到了午间。
营帐外,慕重云看着把慕时漪下马车的花鹤玉,想说什么,最终抿了唇化作无奈轻叹。
回来了?是的。
花鹤玉回道。
慕重云点头:看了这一路上是顺利的。
让岳父担忧了。
花鹤玉轻声道,生怕把慕时漪吵醒。
慕重云摆了摆手:算了,殿下也无需在这边境多耽搁,送时漪回去吧,等你会凉州把该处理的事情处理完,也改接她回堰都了。
花鹤玉眼中有一丝动容,他垂了眼没再说什么,吩咐西风驾车,一丝不敢耽搁往苍梧主城赶去。
月落乌啼时分,马车稳稳停在大将军府门前。
哟,太子哥哥带着时漪嫂嫂回来了?花正礼口中叼着不知从哪里拔来的狗尾巴草掉在嘴巴上,他直接从房檐上一跃而下,笑眯眯看着花鹤玉。
西风赶忙撩开车帘,花鹤玉牵着已经睡醒了的慕时漪下车。
时漪嫂嫂,你可见到大皇子了?是不是发现他就是那种不装逼,就会死的傻逼?花正礼活像一只大狗,一直挡在慕时漪和花鹤玉身前蹦跶。
一向喜欢和花鹤玉对着干的慕时漪,这回难得同意他的观点:可不就是么,大皇子看着比三皇子殿下还蠢上不少呢?花正礼刚要点头,下一瞬反应过来不对劲,大声嚷嚷道:本皇子怎么蠢了?难道不是?慕时漪问。
花正礼张口就准备反驳,却对上了花鹤玉冷沉乌暗的眸色,口中牙齿打颤,舌头转了几个弯,才不情不愿点头:是。
夜凉如水。
本精神疲惫兴致不高的慕时漪,在花鹤玉轻哄下,和花正里有些不着调的说话声中,难得用了一小碗饭。
睡前花鹤玉又哄着她喝了半盏温牛乳才作罢。
等夫妻二人一同沐浴后,花鹤玉抱着她躺在临窗摆放的贵妃榻上纳凉。
身下小榻原本垫着的锦被叫山栀换成了竹丝编制的垫子,不热,丝丝凉爽渗进皮肤中,只是花鹤玉怕她冷着,只让她下半身躺在小榻上,整个上半身则被他紧紧搂在怀中。
菱花格窗半开,有凉风从外边吹进来,月色清冷,晕着浅浅淡色,照在慕时漪白皙侧脸上,这一张,他如何也看不够的娇颜。
花鹤玉转了个身,用手肘撑着身体,半伏在慕时漪身上,薄唇无意识的点着她饱满红润的唇瓣。
两人披散在身后的墨发相缠相交。
他的吻从唇渐渐往下,秀白的锁骨,脆弱的脖颈,还有起伏的胸口。
殿……下。
慕时漪眼里含着水色,语调透着无助,下意识攥紧他的衣袖。
花鹤玉抱着她,恨不得把她揉进骨髓里一起带走才好,他性感喉结滚了滚:时漪,明日我要回凉州。
慕时漪一愣:明日就走吗?嗯,把凉州的时处理干净,我就来接你回堰都。
好么?他压着眼底翻涌的情绪,小心翼翼握着她白皙指尖,一下又一下的吻着,像是对待世间最珍贵的珠宝。
慕时漪深深闭眼,她鼻音涩涩的:那夫君要早点接我哦。
好这一夜,暗得似乎没有尽头。
慕时漪紧紧蜷缩在男人怀中,她含着潋滟水色,纤长浓密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子,呼吸声有些中,轻颤栗着的喘声。
直到天明,屋里才没了声音。
等外头天色大亮时,慕时漪才嘤咛一声从床榻中醒来。
她从锦被中伸出一截落满粉色痕迹的雪白胳膊,唤山栀进来伺候。
殿下是何时离去的?慕时漪问。
山栀正在给慕时漪梳头,赶忙道:太子殿下五更天就走了,走时吩咐奴婢要拘着姑娘,日后不能用冰,也不能悄悄吃了冰镇的食物。
慕时漪羞恼:山栀你可是我的婢女,我就算偷偷用了,你也定不会告诉殿下是是吧?山栀乖巧点头,但还是如实道:奴婢估摸着,这话殿下也一定同大将军和慕家的各位小将军都说过,姑娘若是悄悄用冰,就算奴婢说,大将军和小将军们定是知道的。
二人正在说话,外头传来花正礼贱兮兮的声音:时漪嫂嫂醒了吗?慕时漪预感不妙:花正礼这小蠢货,他不跟着我兄长混,大清早过来赶忙?接着花正里的声音继续不紧不慢道:时漪嫂嫂,太子哥哥可是吩咐了我,要日日盯着你用膳的,不能用冰,不能吃寒凉的食物。
我若是一日没盯着,太子哥哥说回堰都就打断我的腿。
慕时漪:……简直是一家子叛徒。
花鹤玉不在身旁的日子,慕时漪一开始时常会想念,等到后头,日日跟着花正礼还有大哥哥去超远里打野兔,或者是带着从凉州运来的盐、茶等食物,和牧民们换一些上好的皮子,送到堰都家中,给家中女眷做冬日里衣裳围脖。
夜里父亲会带着他们兄妹几人在篝火堆里烤兔肉、山鸡。
慕时漪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无忧无虑的时光,她骑术越来越好,现在不用山栀护着她也能快马加鞭在超远中崩腾。
苍梧大军带着前所未有的士气,已经把散落不堪的草原王庭大军赶出了阿古达木草原,赶到了苦寒的古北口戈壁。
虽然北留残余势力一直蠢蠢欲动,但阿古达木草原已被苍梧吞并。
最开始牧民们担忧日后的生存为题,最后他们发现苍梧的士兵并不会无故屠杀,而且随着草原王庭的军队离去,整个阿古达木草原变得比往日更加的和谐安全。
没有时不时出现的马贼,也无需提心吊胆,可汗又看中了谁家的姑娘,牛羊家畜不用再上交,而且燕北的还有零星商人过来,用草原中没有的东西跟他们交换皮毛。
这数月中,慕时漪每日吃了什么,做了什么,都有人一一汇报给花鹤玉。
若是她哪日悄悄用了冰,或者吃了寒凉的食物。
这夜里,哪怕百里急行,花鹤玉都能杀回来狠狠的在榻上教育她一番,然后在天不亮时离去。
搞得慕时漪又气又怒,却不知要找谁告状。
转眼,就到了秋天。
绿草金黄,阳光也没有夏日的毒辣。
慕时漪整个人懒洋洋的靠在草垛上晒太阳。
凉州李家夫人来信,信中说的相信。
今年从山上修渠引下来的雪水,让凉州安全渡过又一次的旱情,她们所种的大豆、小麦、还有稻谷丰收。
一车车的粮食运往苍梧,苍梧从草原原来的皮毛铁矿,自然也毫不吝啬送往凉州。
这次的丰收比预期还要盛大,凉州的所有仓库都放满了粮食,有多的还卖往郁林,还分了一部分给苍西。
慕时漪一个字一个字极为认真看完信中内容,她心里轻轻一叹。
秋天了,殿下就快来接她回堰都了。
当初仓惶出逃,总归是要堂堂正正回去的。
那些该报的仇,还有改杀的名单,她心里记了厚厚一本。
想着这些,慕时漪慢悠悠伸了个懒腰,一转头却看见花鹤玉已不知在她身后站了多久:殿下。
慕时漪漆黑眼眸中,瞬间亮起如闪亮星星一般的关泽,语调透着浓浓惊吓。
殿下怎么来了?花鹤玉一步步走向她,步伐缓慢,眼神坚定,他站在她身前,她仰头看着他。
然后,花鹤玉朝慕时漪单膝跪了下来,带着薄茧的指尖摩挲过她精致的眉眼,唇瓣。
最后停在她圆润的耳垂上。
男人的声音滚烫沙哑,热气喷洒在她耳廓上:我来接你回去,我的掌心娇。
好。
慕时漪伸手,搂过他的后颈,把人给拉了下来。
两人一同倒在柔软的草垛上。
我们什么时候走?花鹤玉咬了咬她:现在就走?好。
慕时漪没有丝毫犹豫。
苍梧营帐中。
慕时漪拉着花鹤玉的手,小心翼翼看着慕重云:父亲,女儿要回堰都了。
这一天,慕重云早已预料到,只是不想来的这般快。
他叹了口气,果然女大不中留:什么时候走?慕时漪抿唇道:现在就走。
一旁听着的慕行秋和慕行东两人轻咳一声,看着花鹤玉的眼神难免又带起了敌意。
只觉这个太子殿下,还是一如既往的十分讨厌,拐跑了自家金尊玉贵的妹妹。
算了,早些回去也好,你婶娘他们还困在堰都的府宅中,你早些回去,也好把这事给解决了。
太子殿下。
慕重云黑沉的眼眸看向他,当着慕时漪的面,没留任何情面道:殿下不要以为我老了,打不动了,我家时漪下头还有四个哥哥,慕家族中男二无数,若有朝一日你欺负了她,就算是百年后我死了,她的哥哥们也依旧能弄死殿下的。
殿下懂吗?花鹤玉紧紧握着慕时漪的手:孤这一生,只要是活着,就不会让时漪受任何委屈,请岳父和格外兄长放心。
慕时漪眼眶通红,明明已经决定了离开时不哭的,等花鹤玉带着她道母亲徐含珍墓前告别时,慕时漪几乎哭成了泪人。
直到后面她整个人哭晕过去,花鹤玉才小心翼翼把她抱上马上。
在转身的瞬间,如发誓那般认真道:母亲放心,您的女儿时漪,我一定会护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