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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2025-04-03 04:26:22

清风微暖, 桃花初绽,被雨水冲洗过的树叶,仿佛变得更加鲜亮剔透。

沈乾夕去厨房要了两壶酒, 两碟点心, 这才哼着小曲, 绕过曲折回廊,走向赵修偃的房间。

走到门口, 沈乾夕停住脚步, 敲了敲门:疏华,你在里面吧?屋子里传出些微响动,但没有人说话。

沈乾夕侧耳听了听,抬高声音又说:我知道你在,你不反对, 那我就进去了?屋内仍旧无人回应,沈乾夕弯起眼睛笑了笑,抬手推开了门。

屋子里只有一人, 赵修偃正握着书卷,坐在椅子上。

阳光洒落进来, 这室内便跟着亮了一亮。

赵修偃略感不适地眯起双眼,紧拧眉头,向沈乾夕望去:你是真的越来越不客气了。

话不能这么说。

沈乾夕将点心放在桌上, 在对面坐下, 我在门外征询了你的意见, 是你没有反对。

他笑着推了推碟子, 还在心情不好?别干坐着生闷气了, 吃块点心?赵修偃紧皱眉头, 看着沈乾夕不说话。

那, 喝杯酒?沈乾夕又从凌恒手里接过酒壶和酒杯,笑着为赵修偃斟满一杯酒,递到他面前。

你——赵修偃顿了顿,重重叹了口气,颇为无奈地接过酒杯,一饮而尽,又将酒杯重重放在桌上,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口吃的喝的就能收买?味道如何?还要一杯吗?沈乾夕笑得一脸随和,根本不接赵修偃的话。

你真是……赵修偃没好气地扔给沈乾夕一个白眼,我迟早有一天,能被你和——和舒泠气死。

这件事,确实是我有欠考虑。

沈乾夕静了静,收起玩笑神色,端正地向赵修偃道歉,可我不想让她一辈子都见不得人,这次,多亏江其姝替我找到一个好借口,赤月大约也会从江湖上消失,以后不论是说出她的真实身份,或者仍说她是织凤楼弟子,都不会再有今天这样的麻烦事了。

就是这件事最麻烦,你不要忘记,当初是谁杀了江正则。

赵修偃仍旧脸色阴沉,你说舒泠和你一起去了竹醉山庄,江其姝又不是傻子,她难道不会怀疑?她当然会怀疑,不如说,她已经怀疑了。

沈乾夕叹息道,我事后再去找她道谢,顺便向她解释,就说我……说到这里,沈乾夕停顿了一下,赵修偃冷哼着接口问:就说你只是找她做个护卫?虽然这是事实,但我不觉得江其姝能相信。

沈乾夕摇了摇头,笑道,就说我请舒泠,是为了杀另一个人,只因江前辈突然出事,我取消了计划而已。

呵。

赵修偃轻笑了一声,真有你的。

他轻轻摇头叹息,一边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又忽然问:说真的,乾夕,你真打算娶舒泠为妻?为什么不?沈乾夕反问。

不为什么。

赵修偃仰头将杯中的酒喝下,挑了挑嘴角,我就是怕你这落花有意,她却流水无情。

反正,我是看不出,她有一点想嫁你的意思。

这个嘛,你也知道,她就是不开窍。

沈乾夕连忙辩解,不过,已经比先前好多了,至少我受了伤,她会救我,也会担心我。

他略有不好意思地笑笑,眼神渐渐柔和,如同春日的微风缱绻,我,不着急的,就这样一点一点,看着她慢慢变得在意我,其实……感觉很好。

赵修偃默然看着沈乾夕,片刻,他垂下眼,叹声吩咐凌恒:凌恒,你先回去吧,我有事单独和乾夕说。

是,容公子。

凌恒躬了躬身子,退到屋外,将门关好。

赵修偃没有抬头,又命令不知隐在何处的暗卫:由仪,你也先离稍远一些。

他说完这话,没有人回应,只有屋顶上传来轻微的一声响。

乾夕。

赵修偃这才抬起眼,然而还没说两个字,就被沈乾夕笑着打断了。

你老实告诉我。

他探过身,压低声音,眼中满是调侃的笑意,你的‘落花’,你这‘流水’,打算如何安置?什么我的落花?赵修偃一怔。

就是刚才走远的那位啊。

沈乾夕笑着向上方指了指。

她只是宫中暗卫,你不要乱说。

赵修偃肃着声音,眼神却下意识躲闪开了。

我就知道。

沈乾夕直起身子,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当初在橘井坛,我心里就有疑惑,你阻止她之后,先看向她的手,是怕那银针有毒吧?赵修偃沉着眉头不说话,沈乾夕又继续道,还有我去救舒泠那次,疏华,我可从未见过一个主子,会将下人护在身后。

都说狮虎将死,犹有余威,你是怕舒泠尚有余力发难,伤到她吧?你不是去救人吗,观察得如此仔细。

赵修偃眯起眼。

并未刻意观察,当时也未多想,事后回忆起来,才察觉到你的想法。

沈乾夕笑着一挑眉尖,你几乎每次都带着她出门,不是吗?你同我说她只是普通暗卫,我可不信。

乾夕。

赵修偃肃了肃,目光凝沉,仿佛在深处结了冰,你不知道,猜中皇帝的心思,尤其,是皇帝不想让人猜到的心思,有时候,是件可怕的事情吗?十几年来,我猜中那么多回,还是头一次听到你说这样的话。

沈乾夕浅笑着摇摇头,眸中毫无惧色,却是一片诚挚,我不想猜皇帝或者太子的心思,我只是希望我的朋友,别再为了原本想保护的人伤心。

赵修偃再次沉默,他知道沈乾夕的意思,母妃和妹妹,他都没能保护,沈乾夕是在提醒他,怕他再次懊悔。

说实话,他实在怨恨沈乾夕触动他心里的伤口,可是他却无法生气。

这么多年,就算他走到越来越高的位置,越来越少的人能成为他的威胁——他却始终,对沈乾夕无可奈何。

他太耀眼了。

他的目光永远如此肯定,就算他也时常会搞些阴谋诡计,可他仿佛从来不会犹豫彷徨,更不会后悔和退缩。

明明做着相似的事,为什么独独他,能坦然地接受阳光,不被黑暗侵蚀?赵修偃忽然觉得心底一阵倦意袭来,他的正事还没说,便轻轻摇了摇头:算了,刚才的话,就当没发生过吧。

这怎么行?沈乾夕却不打算就此放过,疏华,你真的没好好想过吗?你早晚要有后妃,你不可能不留下继承人,既然如此,为什么不……由仪只是个宫女!赵修偃打断他,不由得一阵烦躁,她原本只是宫女,现在更是连姓名都没有了,你让我如何娶她为后为妃?你真心想做的事,真的有人能阻止你吗?沈乾夕牢牢望着他,不为所动,三纲五常,你在乎几个?再说她会武功,你让她去军队待几年,长一长资历,寻机立下军功,封她做个将军,又何尝不可?你说什么?赵修偃眼底一跳。

越国开国之时,太/祖皇帝身边就有个女将军,后来娶了她为妃。

这种事情,并非没有先例。

沈乾夕神色认真,不慌不忙,似乎他在说的,只是一件理所应当的事,我只是觉得,你若有所顾虑,这条路,也不失为一个可行之策。

沈乾夕!赵修偃忍不住抬高了声音,军事乃是国事!岂容你如此儿戏!我说的,是你的家事。

我的家事,就是国事!沈乾夕静了一静,不错。

语气亦安静下来,抱歉,刚才,是我失言了。

见沈乾夕敛起目光,赵修偃也不好再发作,他顿了顿,脸色渐渐松缓:我知道你是为我着想,不过大事未成,我暂时不会考虑这件事。

就算将来……他稍稍移开目光,我说过,我不会在乎任何人。

心有挂念,只会授人以柄,更是平添麻烦,甚至,或许……我不想再为任何人难过了,我只需要为自己考虑。

是啊,你一向如此说。

沈乾夕叹了口气。

此事容后再议,我有一件更重要的事,要告诉你。

赵修偃从桌上一堆书信中拿出一封,递给沈乾夕,你看看吧,关于舒泠的身世,和她家乡那场大火的真相。

他眼底深处,仿佛燃起一星微火,令他不由自主地勾起嘴角,说不定,可以好好利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