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朱辰, 用比较通俗易懂的方式,来区分普通毒与蛊毒,便是从结构入手。
普通毒不管是气体形态还是液体形态, 它们的结构相对来说比较简单,且需要人操控才能顺利凝聚, 或者扩散传输, 如同死物。
也因为是死物, 用火烧就能烧干净,不足为惧。
蛊毒就比较麻烦,因为它并非死物,而是活的,是一种怨气与戾气的混合物,是一种类似与灵体的存在,普通凡火伤不了它。
苏青璃指腹撵着自己的衣袖, 结合了一些新学的知识,给虞小墨简单诉说自己长久以来的发现。
它虽然不会像普通毒一样扩散, 却会污染周围的粒子, 产生大量的浊气。
虞小墨理化学得一般般, 没机会接触更多理化课本的苏青璃, 更是半吊子, 所以这段说明也只可意会,不得深究。
不过虞小墨也大致上听懂了。
简单说, 假设普通毒是一团粉末, 不会增殖,散开在空气里之后便会慢慢淡化, 乃至于无。
而蛊毒却会拉着周围的一切共沉沦, 它的目的是让所有的一切永堕黑暗, 壮大自己的队伍。
这么一来,她就明白司空长星脚上,只增不减的浊气是怎么回事了。
幸好不是因为他身边有内奸,不然小砚的处境也会变得非常危险。
还有苏青璃方才话里所说的关键,凡火伤不了蛊毒,那灵火呢?她好像还有个灵火在身上呢?栖息在太阴树苗上的珈蓝灵火似有感应,鸣啼一声,从虞小墨丹田飞了出去!说实话,每次它从自己身体里跑出来,虞小墨总有一种肚子里藏着个鸟窝的错觉,哦,不止鸟窝,毕竟还有一棵茁壮成长的树苗在,对鸟来说,应该称得上是豪华别墅吧?苏青璃眼里映着珈蓝的火光,淡声道:或许你可以用它烧烧看。
他对珈蓝灵火的了解,仅限于古籍上看到的,可以用来下厨,也可以用来炼丹,或是当做攻击的手段,唯独没有祛除蛊毒的记录。
所以灵火能不能展现出不同于凡火的效果,还得当场实验。
虞小墨点点头,珈蓝灵火与她心意相通,只要她一个眼神就知道该做什么。
随即小巧的鸟身挥动起翅膀,飞到玻璃球边上,以鸟嘴在上面融开了一个小洞!珈蓝是火化成的雀鸟,浑身上下都烫如火球,除了虞小墨,没人能碰触它。
它鸟嘴离开小洞,这时,球里正在蠕动的黑线虫,忽然顺着洞想要钻出来!珈蓝灵火小嘴一张,就和鸟儿吃虫似的,一抓一个准,通通吞吃入腹!虞小墨惊喜道:果然有用!我知道该怎么做法衣了!这一晚,苏青璃一直在她身边陪着,看着小姑娘做法衣时,那难以言喻的兴奋表情,遇着比较难处理的地方,还会与他探讨几句,露出俏皮又可爱的小模样。
他的心,就忍不住软乎成一团,唇角上扬着,笑得像春夜里悄悄盛开的花朵,既羞涩又胆怯。
天亮后两人一起吃了早餐,苏青璃去观看比赛,虞小墨则等司空长星来了,继续测试法衣的效果。
等到傍晚再次来临,调试过后的法衣,在遭到蛊毒攻击以后,哗——,一团火焰,自胸前弥漫开来,霎时包拢住虞小墨整个人!蛊毒被这层火衣烧得干干净净后,火焰才逐渐退去。
成功了!小虞你真的做成了!司空长星捏紧拳头敲在轮椅臂上,瞪大眼睛见证这神奇的一幕!还不算做成,这火焰只是一次性的呀。
虞小墨却还不满意。
她尝试过很多次了,将珈蓝灵火的火熄封在阵法内,调整数据后,只要察觉到蛊毒,就会形成一层火衣罩在穿戴者的身上。
可是这火衣是一次性的,用了一次过后,下一次就起不了作用了。
对于她认真的态度,司空长星失笑,这样已经很好了,只要能挡下一次,便能争取到反击的时间,你以为蛊修能连续施蛊的吗?难道不能吗?虞小墨蹙眉问,看向现在边上的蛊修。
蛊修也失笑摇头,确实不能,对我们养蛊人来说,每次施蛊都极耗灵力,从昨日到今日,为了配合姑娘实验,我施了五次蛊已是极限,若非有姑娘提供补充灵力的食物,我眼下怕已经是个废人了。
这么严重?这哥们相当于在用生命配合她的实验了?幸好,这次的成果司空长星觉得够了,就没有再深入下去的必要了。
晚上,阿葱照常来向她汇报比赛结果。
师傅,如您所料,第一场比赛东州院输了,第二场与北州院赢了,第二名是我们。
阿葱将手里照相机交还给虞小墨。
虞小墨接过来拿出里面的胶卷,笑眯眯问:那第一场的战况是不是很激烈?和西州院打起来了吧?陈绮烟他们亮家伙了?阿葱:嗯,这场比赛里他们没有在压制修为,按照您的吩咐,拿出了全部实力来对战,陈绮烟的流星锤,差点把对方的球门给砸烂了。
虞小墨大笑:哈哈哈哈,她真是个全方位人才,上刀山下火海都拦不住她!那今日比赛过后,找上门想招收东州院学子的门派也多了不少吧?阿葱颔首:很多,几乎每个宗门都有这意向。
只是师傅,我有点不明白,我们花了这么多师资培养出来的学生,为什么要便宜了其他门派?通通收进琼山不好吗?你不明白,他们是我培养出来的孩子没错,但我没有权利替他们决定未来的人生,未来的路到底如何走,该由他们自己来选择才对。
虞小墨语重心长道。
道心,是一辈子的,怎能轻率?她其实一开始也有将人留下的念头。
或者说最初培养他们的目的,就是为了琼山。
可是后来一想,觉得这样对他们实在不公平。
他们还没有去外头看过更大更广的世界,道心也还没确定,这种情况下将人给拐回山里,总让虞小墨觉得,自己和人贩子似的。
既然琼山提倡人人平等,那就该给他们这次选择的机会。
你也别紧张,只要他们确认了道心之后,修习的方向与琼山相合,那我也不会轻易放手,定然是要带他们回家的!虞小墨拍拍阿葱肩头,宽慰他。
阿葱垂目没有应声,过了半晌,才莫名其妙来了一句,师傅,再过三日,便是问心之路,同时也是太初的神木祭,那天请您务必不要离开我的身边。
虞小墨怔住,不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他离开后,这一晚上虞小墨又熬了一宿,做出了二十套法衣。
十五套给了司空长星,五套给了苏青璃,因为之后的神木祭,他也需要法衣。
三天之后,第三环节,问心之路,开始了。
所有的学子都进入了问心树林,但只有最终参加球赛的一百人,可以选择树洞,入洞内打坐。
问心树林很大,容纳万人都不在话下。
五个修院加起来约两三千人,三三两两结伴分布,还显得林子里空落落的。
其实只要在问心树下入定,就能有洗涤心灵,问心择道的效果。
而树洞,如同高级雅座,坐起来舒适不少,功能效果也比外头上了一个层次。
问心之路帮助学子梳理道心有奇效,不过也存在一定风险,譬如心境在一层,十分污浊之人,容易走火入魔。
所以每届大比这一环节,各门派的大佬都会守在学子附近,以防意外发生,可以及时制止。
而问心树林外一圈,有修盟的修士把守着,不让任何植灵靠近。
我听说这问心之路要好几天,你前些日子与我说起神木祭,神木祭又是何时开始?虞小墨和阿葱,外加一个不请自来的苏青璃,三个人守在陈慕玉和陈绮烟附近。
树下,铺着一块毯子,虞小墨垫着个蒲团,半靠树干坐着。
一手拿着话本子,腿边上摆着几盘炒货和果子,还有酒水,活脱脱是来野餐的样,一点儿也不紧张。
神木祭是在今夜子时。
阿葱手里是一本农书,没比赛看,有点无聊,只好看书解闷了。
哈?大半夜的举办什么祭奠?这些植灵都喜欢摸瞎吗?虞小墨吐掉嘴里的瓜子壳,调侃道。
植灵以月为尊,午夜子时,对他们来说是月光最纯净的时候,而神木也会在这一晚苏醒过来,舒展枝叶。
苏青璃在剥瓜子,因为虞小墨好像很爱吃这些小零嘴,剥完他递到小姑娘面前,你还想吃什么,告诉我便是,我帮你剥壳。
阿葱从书里抬眼,盯着苏青璃看了半晌,虞小墨已经接过瓜子仁吃上了,他才说:我师傅还喜欢吃松子儿,特别是松子儿那层薄皮,不能破,道君可能办到?苏青璃没看他,嗯了一声,毫无怨言地剥了起来。
他动作慢条斯理,下手看着挺轻,力道都用在该用的地方,还真就将松子带皮,给剥了出来。
虞小墨见状笑着夸了几句,阿葱等他剥满一盘后,又出了难题,我师傅对核桃也挺有兴趣,也喜欢带皮儿的,有劳道君了。
苏青璃这才分了眼神给阿葱,这是一道包含了旁人无法察觉,隐晦杀气的眼神。
不过,即便他们有了热烈的眼神交流,苏青璃还是没说什么,又开始剥起了核桃。
如此,大半天磨蹭过去。
就在太阳快落山时,天,骤然一暗。
他们在林子里,光线本来就不充足,也无法以此来判断时辰,但是虞小墨有机械表,天突然暗下,她就觉得不对劲,一看时间,才下午四点!天怎么会突然暗了?难道是日蚀?虞小墨喃喃自语,防备的手搭在乾坤袋上。
阿葱拿出了照明用的灵灯,问心林被再次照亮的一瞬,呈现出截然不同的一面。
此刻,有白色的雾气自树根下贴着地,悄悄弥漫。
像是问心树在吞云吐雾,下半部分的树干一会儿鼓起,一会儿扁下去,犹如呼吸,很有规律。
往上,树冠上不知何时落下了很多藤蔓,晃动起来犹如蛇影,似是你一动它便会缠上来,无情撕咬你的血肉,将你活活吞入腹中。
而学子和各宗门弟子——他们的上方居然出现了奇怪的粘液!那粘液滴在入定的学子,和挣扎的弟子身上,瞬间将他们包裹住,成了一颗卵!每一颗卵都被悬空挂起,是正常人无法触及的高度!卵壳上的粘液滴滴答答,落在草地上,还带有腐蚀性!草叶都烂了,成了焦黑的不明物体!衣服如果不慎沾到,立马会被洞穿!至于树洞里,树洞里的人早已不见了踪影!应该在天暗下的那瞬间,他们就消失了!虞小墨瞳孔紧缩,敏捷躲过自己头顶的粘液,本想上前察看卵的状况,苏青璃先她一步,以树叶为利刃,向那几颗卵飞射而去!不过没有用。
那透明黏腻的卵壳,叶子一接触上就被粘住,然后腐蚀殆尽,根本无法划破壁面。
救、救命啊!这些是什么玩意!啊啊啊啊!好疼啊!附近传来了其他人忽远忽近的求救声。
我、我的手烂了!!!救命啊!!!医修!医修在哪儿!看样子,林子里其他地方也是一样的状况,大家都被粘液困住了!这个时候,阿葱趁着苏青璃不注意,拉起虞小墨的手,传音给她:【师傅,您相信我吗?】虞小墨觉得奇怪,都这情况了,咋还有心思问这事儿呢?她回:【你是我徒弟,若不相信你,我怎会收你入琼山?阿葱,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快帮忙救人吧!】阿葱:【等一下,他们只要不动,被包裹在壳里不会有生命危险,您别出声,跟着我走,您放心,我不会让您受到伤害的。
】虞小墨回头看向阿葱,忽明忽暗的灵灯之下,他素来斯文的面容,也沾上了几分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