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天光还未大亮,虞甜便醒了。
折腾到半夜,从结束到现在, 也才睡了三个小时。
虞甜又困又累。
可她是穿着睡衣偷跑出来的,说什么也得在梅丽萍女士起床前回去。
于是这后半夜,她睡得一点儿也不安稳, 迷迷糊糊醒来好几次。
这会儿再醒来,一看时间五点, 整个人惊醒了一瞬, 俯下身子去拿扔在床底的衣服。
扯被子的动静惊动了景斯远。
后者惺忪的睡眼半睁开,见虞甜悄摸摸的在穿衣服,撑起半身揽了上去, 睡意迷蒙, 声线低哑:做什么?虞甜三两下套好衣服裤子, 火急火燎:我得回去了, 五点了, 我妈一会儿得起了。
闻言, 景斯远大脑逐渐清醒,坐起身掀被子也穿起了衣服裤子。
虞甜站在床边见他如此,不解:你做什么?景斯远套了衣服, 说:送你下去。
哎呀不要。
虞甜忙过去把他按回床上,你快睡吧,今天不是还得去学校忙吗?我回去就一层楼梯的事儿, 你别送,快点睡。
边说着, 她边伸手覆他眼睛, 态度坚定:我说真的, 你别送,我自己下去,你快睡!景斯远把她的手挪到唇边吻了吻,说:那送你到门口吧。
虞甜霍地站起来,转身两步过去开门,留下句我不要,我走了,拜拜后,啪嗒带上门走了。
速度快到景斯远都没来得及起身作出反应。
没一会儿,便听到外头大门传来厚重的关门声。
他顾自笑了笑,翻身拿了手机,打开微信,给虞甜发去:急什么?虞甜过了一分钟回来:我到了!安全抵达!惊心动魄的冒险。
景斯远:快睡吧。
虞甜:你也是,我睡啦。
景斯远:嗯。
关了手机,景斯远又闭眼眯了会儿,等再醒来,天已经大亮。
窗外鸟儿扑腾翅膀飞过时的声响清脆极了。
猜到虞甜会睡上很久,景斯远没去打扰,洗漱后照常下楼晨跑,接着吃了早饭,回来换身衣服,便驾车去了学校。
一早上忙活到中午,若不是答应了秦茹华中午要回豪逸华庭一趟,他是不打算停歇的。
回到家,除了景斯彦外,大家都在。
一进门,秦茹华就迫切地走上来,问着:回来了,怎么突然要给幼薇转学啊?一时半会儿你给她转哪儿去?景盛天皱着眉头,不悦:好歹也跟我们提前商量一下。
景斯远换了鞋进来,一瞥沙发上同样等他回答的付柔和沈幼薇,欲言又止,只说:爸,妈,咱们去书房谈吧。
见他神神秘秘的,秦茹华一颗心不禁提起来,和景盛天相对望一眼,忐忑不安地跟着他去了书房。
付柔目送着他们三人进屋,一想刚刚景斯远看到她时难以开口的模样,似有所觉地蹙起了眉,转头问沈幼薇:幼薇,你知道自己为什么转学吗?沈幼薇一脸为难,吞吞吐吐,不太确定:可能……是因为李子霖。
付柔全然不知:谁?-景斯远把事情的起因经过,详细和两老说了一遍。
包括沈幼薇在学校被欺负,虞甜因出手帮她而遭到了恶意报复,还有他找程云霞谈判失败以及景斯彦有意勾结官家那些事儿。
两老听完,景盛天勃然大怒,一口气哽在喉尖,好半天没缓上来:真是……真是长本事了景斯彦……我做了一辈子生意,也没敢像他这么胆大妄为,为了那点商业利益,居然连亲人都不顾!秦茹华忙伸手去给景盛天顺气,自己也气到开口说话,都抖得厉害:你给我……给我打电话叫景斯彦回来!马上叫他回来!秦茹华顿时想到景芝死去的样子,想到外头被她小心翼翼养护大的沈幼薇,眼眶立马就红了,说话的语气和声量都有些失控,你问问他,问问他是不是忘了他姐夫怎么走的?他姐怎么走的!他做出这样的事儿,是不是要让你姐姐姐夫死了都不安心!幼薇才十岁。
他就任她在学校受人欺负。
提起这个,景盛天又气不打一处来,心里像是有股无名火在燃烧,胸腔因急促的喘息而剧烈的起伏着。
他指着景斯远,脸色铁青地责骂道,你们两兄弟,就愣是一个字都不提!非要等事情闹大了,才来出声。
景斯远面色凝重地立在那里,默不作声。
景盛天说得没错,他确实做得不对,若是早就告诉秦茹华而不是景斯彦,后头也许就没那些事儿了。
本意是不想他们担心,结果现在却惹出更大的麻烦。
景斯远后悔莫及。
连累的虞甜也遭殃!你们到底做的什么事儿!秦茹华恼的捶胸顿足,拿手机准备给景斯彦打电话,嘴里还在训着,他可真是有种,老婆都快生了,都不怕把自己送进牢里去!……舅妈!你去哪里!只是,秦茹华这通电话,还没拨通,书房外头就传来沈幼薇慌乱的呼喊。
屋内的三人齐齐一愣,景斯远即刻反应过来,拉开门出去。
家门大开,沈幼薇连鞋都顾不上穿,追了出去:舅妈,你要去哪里啊?姥姥说了你不能开车!付柔没有回声,启动起车子,毅然决然地踩下油门驶出了家门。
景斯远迟了一步,出来时只见车子开走后渐远的尾灯。
他垂头看一眼沈幼薇,问:怎么回事幼薇?我也不知道。
沈幼薇一脸懵然,急的团团转,舅妈和我说她要回房间休息,我就一直呆在客厅看电视,结果没多久,我就见她好像非常生气的样子,大步走出来话都不说就拿车钥匙出门了。
怎么叫她都不回答我。
秦茹华这时出来,着急忙慌的已经在穿鞋:不用想,付柔肯定听到我们说话,去公司找斯彦了。
景斯远眉心一跳,心里莫名腾出几分不好的预感。
秦茹华交代景盛天在家陪着沈幼薇后,一边往外走,一边和景斯远说着,脸色差到极致:她性子善良又正直,最看不惯那些肮脏事儿,斯彦了解她,自然一句也没和提过。
加上她和斯彦谈恋爱前就和你姐认识,都在一个乐团的,受你姐不少照顾,现下突然知道,能接受的了吗?坐上车,景斯远发动起车子,秦茹华担心的要命,语气急攘攘地催他,你尽量快些,她快生了,情绪不稳定很容易破水,我就怕她一个人路上出什么事。
景斯远面色阴沉,默默加重了油门。
……然而,怕什么就来什么。
大中午的,景斯远赶上一波午高峰,堵在高架上,推进式前行。
也就是在这时,他接到楚衔打来的电话。
火急火燎的,慌张的要命:景斯远你在哪儿呢?付柔刚刚突然来你哥公司,进办公室关门和他大吵了一架,东西砸的稀巴烂不说,气得连羊水都破了。
我叫了救护车,就快到了,已经做了紧急措施,你哥现在在陪她,你赶紧往市立医院去!我知道了。
景斯远又沉着声交代,你照顾一下,等我到医院。
电话挂断,秦茹华那颗心,差点就要从胸腔里蹦出去,脸色吓得惨白,坐在副驾害怕的忽然连手都不听使唤的在抖,六神无主地念着: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好的不灵坏的灵!她这才36周,这不得早产啊!可怎么办啊斯远!路正好通了,景斯远一边踩着油门,一边安抚秦茹华的情绪:没事,救护车马上就到了,紧急措施也做了,付柔是第一胎,应该不会那么快就生下来。
你打个电话给爸,让他一会儿去医院。
秦茹华应下声,打开手机照做,给景盛天拨了通电话。
……赶到医院的时候,正好遇上载着付柔的救护车也抵达。
景斯彦跟在推床前,神色慌乱又狼狈。
秦茹华跑到推床旁,一见付柔满头大汗,一张脸毫无血色,心头一紧,抓起付柔的手不断安慰:没事没事,柔柔没事!跟着护士一路到产科,付柔直接被推进了待产室,没有一刻的停留。
待产室的大门被关上,家属等候区有零散几人在等。
秦茹华急红了眼,收回视线一见旁边的景斯彦,也不管四周是否有旁人,眼含着泪气愤的上去就给了他一耳光。
啪地一声,清脆响亮。
不止楚衔和景斯远怔住了,连四周的陌生人都纷纷投来诧异的目光。
秦茹华力道不轻,景斯彦愣了半会儿,只感觉脸上火辣辣的,很痛,却不恼。
他料到了。
因为刚刚付柔一进门,也先给了他一耳光。
含着满眼的愤怒和失望,质问他对不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对不对得起因公殉职的姐夫沈誉然。
景斯彦无话可说,垂丧着脸站在一旁,静静等着付柔的消息。
景斯远和楚衔把秦茹华带到另一边,和景斯彦隔开。
楚衔叹了声气,说:让他冷静会儿吧。
景斯远这时问他:你怎么在那儿?这不来劝劝他吗?楚衔苦恼地皱了皱眉,取了根烟出来想点,一想这是医院不能抽,又收了回去,刚坐下和他聊没多久,付柔就来了——她怎么知道的?我们和斯远聊着斯彦那事,被她听到了。
秦茹华吸了吸鼻子,鼻音浓重,怒意不减,他但凡有点良心,都不会做出这种事儿,他就是被商场的那些名与利给迷惑了,还不自知!楚衔默了半晌,张了张口,也不知说什么好,最终还是闭了嘴。
没多久,景盛天带着沈幼薇也来了医院。
一家子人在外头等了一小时,等来医生告知需要剖腹产的消息。
景斯彦没有犹豫,落笔迅速签了,对医生千叮万嘱:医生,有什么事一定要先救我老婆!医生拍拍他,以作抚慰和回应。
……等待手术的过程有些漫长,楚衔工作上有事,提前离开了,说等生了再抽空来一趟。
而景斯远想让景斯彦趁此冷静下来深思熟虑,便没过去和他搭话。
独自坐到一边,拿手机看了眼未读消息。
从出家门到现在,手机的震动提示声断断续续的来。
积累了几十条未读,其中还有一条来自虞甜的未接电话。
他没顾着看消息,先给虞甜回了通电话。
通话很快被接起,熟悉温柔的声音从里头传来,一瞬间治愈了景斯远这几个小时来所有的不快:你在干嘛呢?怎么没回我消息?学校很忙吗?景斯远抬眸望了眼坐在对面的秦茹华和沈幼薇,声线平淡:在医院,付柔要生了。
虞甜一愣:你嫂子吗?嗯。
一定母子平安!她又问,进去多久了?一个多小时了。
宝宝还没足月。
景斯远顿了下,声线忽然哑涩,要剖腹。
觉察到他声音里些微的不妥,虞甜语气生忧: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景斯远沉吟了半会儿,才说:等见了面再说吧——你打电话有什么事吗?见他此刻没心情多说,虞甜也不多问,回答他:我是想和你说,工商局的人刚刚给我来了电话,说抽检结果一切正常,所以私甜明天可以继续营业了。
是件好事,但顾及到景斯远这会儿所处的情形,虞甜说话的语调没有丝毫的起伏变化,淡淡地,就像告知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闻言,景斯远眉目微动,心头也有一丝舒展,嗓音却一如既往的平缓:那太好了。
我这几天会忙些,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那你不要太累了,记得按时吃饭。
好。
……通话挂断,景斯远翻了翻微信,虞甜一小时前发来的消息,告知私甜可以营业的事。
还有学校教职群里通知明早开学典礼的内容。
景斯远大致浏览过,便关了手机。
傍晚五点多,产室的门开了,远远见有人被推出来,秦茹华等人急忙拥上去,还没看清出来的人,护士已经喊:付柔,付柔的家属在吗?景斯彦冲到最前头:在这在这。
护士:你是他丈夫吗?景斯彦:对。
护士:恭喜啊,妈妈都好,剖腹产了个男宝宝,5.3斤,虽然是早yihua产儿,但是体重达标,宝宝各方面评估过都正常,所以不需要住保温箱。
说完,付柔正好被推出来,躺在床上,意识是清醒的,就是身子有些虚弱。
景斯彦焦急地上去,想握她的手,却被付柔无力地甩开了。
这一幕,景斯远秦茹华还有景盛天都在看眼里。
接着,付柔一路和宝宝被推到单人病房,护士交代了几句注意事项后,便出去了。
由始至终,付柔都没给景斯彦好眼色。
秦茹华走到床边,给她拉高被子,一颗心总算放下来:你好好休息,不要想太多,那些事我们会处理好。
付柔点点头,目光寻到沈幼薇,哑着声,没什么气力的开口,语气却柔和:幼薇,你来。
沈幼薇安安静静走过去,说话声放得很轻:舅妈,你还好吗?付柔拉着她的手,浅浅弯了下唇,说:我很好,你看到小宝宝了吗?沈幼薇听完,侧头看了眼一旁小推床上正在熟睡的婴儿,点头:看到了,他好小,也很可爱。
付柔看着她良久,忽然道了声:对不起,这段时间没有照顾好你。
这话,对沈幼薇说的同时,也在指责景斯彦。
一旁的景斯彦听了,顿时觉得喉咙一紧,好像被勒住了,感到无地自容地闭了下眼。
沈幼薇摇摇头,毫不在意的笑了笑:我挺好的舅妈。
说到这里,一旁默然许久的景斯远开了口:幼薇后天开学,明天开始,就到我那儿住吧。
川侨小学那边的手续我已经托人办好了。
此话一出,在场人不约而同地意外一愣。
景斯彦脑袋霍地抬起来:川侨小学?景斯彦还不知道,景斯远给沈幼薇安排了转学。
对。
景斯远说,川侨小学离我那儿近些,学校有专车接送,幼薇上下课方便。
校车没有经过豪逸华庭吗?付柔插了句话。
有。
那住家不好吗?景斯远没吭声,只看了眼景斯彦,表达的意思不言而喻。
你放心。
付柔当即就明白景斯远的意思,一脸认真的向他保证,我会好好照顾幼薇的。
景斯远没松口。
斯远,去你那儿住这个事先不急。
景盛天这时开口,我和你妈还在家呢,等付柔出了月子再商量吧。
这一来一回的谈话内容,完全无视了景斯彦的存在。
仿佛他这个人,早已无能将人托付与他的可靠度所言。
景斯彦默不作声沉思着,并不愠恼。
这会儿,内心愧疚不堪又后悔。
同时,也害怕极了。
付柔早产因他而起,好在平安无事,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没了亲人和家庭,他赚再多的钱都无意义。
既是如此,景斯远没再坚持,听景盛天说得,一切都只等付柔出了院再议。
-翌日,虞甜起得很早。
工作室恢复了营业,需要好好做一下卫生。
景斯远今早要参加开学典礼,又惦记着虞甜今日恢复营业,也一早便起了,约她一块儿出得门。
趁着早饭时间,景斯远大致讲述了一遍昨天发生的事。
虞甜默默听完,道了句:那你哥哥他现在,应该认识到自己错了吧。
景斯远不清楚:不知。
虞甜又问:那他知道李正洪现在被调查了吗?景斯远抿了口咖啡,摇头:那个调查现在是私下搜集证据,没有什么人知道。
见他心情沉闷,虞甜没再说什么。
吃过早饭,两人步行到工作室楼下。
立在楼门前,景斯远伸手扣住她后脑,同时垂头一吻她眉心,音色沉而淡:生意兴隆。
虞甜莞尔,说了声谢谢后,缓缓环住他,脸颊贴着他胸口,声线轻柔地安慰着:斯远,所有的事都在逐渐转好,别太忧心。
闻言,景斯远心间一悸,顺势回抱她,无声地往自己怀里贴紧。
大庭广众,抱久了虞甜有点害羞,从他怀里退身抬起头,笑吟吟地说:今天我会做月饼,奶黄馅儿的,给你留两个?好。
他弯了下唇,总算露出点笑,等我回来。
-道过别,虞甜上楼去了工作室,第一件事儿就是先把卫生给做了。
花了一个多小时的时间,里里外外收拾完,才得以坐下歇停会儿。
闻姝这时发来祝贺消息,还附带了一个红包,说:重新营业!祝你顺风顺水!生意兴隆!发个红包去去霉气!虞甜:(亲亲)闻姝:怎样,今天要做什么蛋糕?楚老板说了,要找你订一波给同事下午茶。
虞甜:今天做两个卷,再搓点月饼。
闻姝:行!完了喊我!马上下单!短暂的聊天结束,虞甜马不停蹄,开始忙活烤制蛋糕。
一小时后,蛋糕胚新鲜出炉,虞甜放置一旁晾凉。
刚准备打奶油,手机忽然噔噔噔地连续弹出消息来。
她好奇的抬了抬眉,把奶油倒入厨师机按下搅打开关后,才去看手机。
闻姝连发多条——看新闻了吗?(新闻链接)(视频)这个视频里的男人昨天凌晨醉驾撞伤了人,交警让他做酒精测试,他不配合反而动手打人,估计酒喝多上头了,说局长李正洪和他是朋友,他们抓了他也没用。
那个点街边路人正多,那男人吵吵嚷嚷的,全过程都被拍了下来,现在网上疯狂讨论这个事,所有网民都在说要彻查这个李正洪,说那个人绝对不是醉话这么简单。
报应来了报应来了!……虞甜点进链接,看完所有内容后,大快人心,迫不及待地就把新闻消息和视频转发给了景斯远,问他:你知道了吗?作者有话说:今天双更合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