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的云公正躺在自个府邸里, 两眼放空,任凭左右宫人在边上嘘寒问暖。
宫人甲说,云公莫难过, 魔君说过了,准云公在家休养半年, 就等牙长好呢。
宫人乙说, 云公别伤心,魔君说过了,要帮云公抓住真凶, 好让云公消气呢。
左一句云公右一句云公,变着法讨好。
按理来说作为二把手云公是该高兴的,但他也是仙盟的二把手啊。
想到那日的套麻袋云公是格外憋屈, 你以为他这个二把手是吃素的吗。
要不是为了顾及仙盟大业,他当场就把人揍回去了。
可偏偏他这个魔宫二把手人设是能文能舞, 但不会武。
硬生生挨了这顿凑,云公是火没处发。
喝完侍从递来的汤药后, 他暗自发誓。
等他爬起来了,他要在黑白两道发布绝命追杀令,把那个小兔崽子给宰了。
这边刚喝汤药,外边就传来侍从的呼喊,说是魔君过来探望了。
云公一改在床上的咸鱼状,换了副忧国忧民的姿态爬起来迎接上司。
他对上门口的白发美人, 就算看了多少次,还是忍不住惊叹一句好看。
面若好女,生得少艾, 胸藏一颗佛心, 偏偏手沾杀孽, 做了魔界的主。
这么好的人,就应该去跟鹿苑的佛子去聊聊,没准还能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为修真界的和平添一份光。
云公一边想着,一边悲切喊了句,魔君,臣给魔君丢脸了。
小兔崽子揍的我好痛,嘤嘤嘤。
殷系舟快步走到云公面前,亲自扶起云公,又服侍云公重新躺下。
待掂好被角,殷系舟方道,云公受苦了。
云公说,魔君受累了。
两人进行一番君臣之间的客套话后说,殷系舟表示要给云公找更好的医修时,云公阻止了殷系舟,他挥退左右,对殷系舟掏心掏肺起来。
魔君,眼下臣伤是小,魔君的生辰宴会才是大事啊。
七王即将入不泽城,这个时候臣遭人殴打,非是士兵之错,而是七王要给魔君一个下马威啊。
甭管谁打的,锅先甩到对方头上再说。
推恩令推了八百年推不下去,每个王都说自己不生崽,他们要断子绝孙给魔君献上热血。
热不热血云公不知道,但是殷系舟这位魔君快做成周天子了。
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
最最最重要的是,他这个魔宫二把手已经当了三十年,再干下去。
殷系舟退位的时候就该找自己当顾命大臣了。
这是对他仙盟二把手最大的耻辱。
他打死不干。
因而云公想出鸿门宴这一计,为的就是将七王联合起来,把魔君给做了,让魔界再次大乱,好不负自己的仙盟二把手之名。
退一万万步说,就算七王宰魔君不成,反倒被魔君宰,云公也想好了应对之计,他拉上殷系舟的手,动情道。
魔君且放手去干,一切罪责由臣来担。
为了魔界,臣愿做这个罄竹难书的罪人。
求求你啦,让我死遁叭。
殷系舟听后双眼发红,他反握住云公的手道,云公为魔界牺牲至此,我怎么能做一窝囊之辈。
云公放心,我定会护云公一世周全,我要告三界众生,云公乃是我的股肱之臣,大忠大义之士,谁都不能污蔑云公的忠诚。
云公,……你摇了我吧,我真丢不起这个脸!可不管云公怎么说,这位魔君是铁了心要待云公最好。
不仅亲自问过云公伤情,还主动给云公喂药。
完事侍从举来一盏明灯,殷系舟手中多了一册书,他温柔笑道。
我听闻云公爱坊间话本,故而特地命人寻来一些话本。
这是最近几期的《沧云传》,不知云公读到了哪一期?《沧云传》可不是真的沧云派编年史,而是魔界一些无良写手编写的八卦风流史,讲述某个不存在的沧云弟子入魔界后,与一系列红粉知己发生的故事。
划重点,内容之香艳,堪称小黄书。
被上司发现自己私底下的爱好,云公是恨不得当场去世。
他颤颤巍巍道,谢过魔君好意,臣困了,臣想睡觉。
殷系舟冁然而笑,云公放宽心睡去,待云公睡着了,我便不念了。
云公,……为避免在假死之前来次社会意义上的死亡,云公挣扎说,臣能不能换本听?这当然没问题,殷系舟命侍从取来另外几本,一边翻一边念给云公听。
《风月录》,《双飞传记》,《纯情寡妇爱上我》。
他念完问床上的云公,云公想听哪个?这一刻云公超然物外,了无生念,他淡淡道,《沧云传》吧。
至少不是最黄的。
……给云公念完一期《沧云传》后,殷系舟终于大发慈悲放过了云公。
让这位可怜的老人家睡觉去。
他立在庭院外,侍从小心带上门,蹑手蹑脚来到殷系舟跟前,小声道,回魔君,云公睡下了。
殷系舟收回放空的目光,扫过不远处书房,近日送到云公府上的文书,一律转送到宫中。
这是让云公安心养伤的意思,侍从自是感激不尽,他刚谢过,殷系舟又问,府上护卫可够,若是不足,我调些人手过来。
言罢看向身后的士兵,说道,你们辛苦一些,这段时间俸禄按平日三倍放。
一听加钱,士兵当即一个个精神抖擞,领头的一个大喊道,请云公放心,就算是我等死,也要护云公周全。
殷系舟不悦皱眉,你等都是我的将士,怎能战死,我要你们活的好好的,为我,为自己的妻儿而活。
言罢又与身边的宫人说,这几日不比寻常,再加些钱吧。
感动到无以复加的士兵长,魔君,呜呜呜,想做魔君的小狗狗。
殷系舟微笑拍了拍对方肩膀,乖。
哭成泪人的士兵长,呜呜呜,魔君。
其他士兵,……该死的舔狗!即便如此,殷系舟还是很担心这些士兵的安危,不谈前几日的套麻袋事件,几日后的生辰宴会也是个麻烦。
他必须找个能单能群的打手,钱不是问题。
不然这些全成了炮灰,众所周知,死人的抚恤金是很贵的。
思及此处,殷系舟问,可否有绝顶高手出现在城中,我愿重金相聘。
这些年殷系舟的大撒币行为确实吸引了不少人才,宫人道,臣听说城中有一位剑修,自称是沧云派弟子,正在到处游说,谈习剑的种种奥妙。
……我也不知道这个沧云派弟子是真是假,你是沧云派的,你去看看吧。
持盈拿着江愈白给的地址,站到了一座茶楼前。
这些天她在翻七王资料,想着哪位最接近师姐口中的丑八怪。
遗憾的是这几位王基本都是人模狗样,非要说丑,那就有点高要求了。
因此持盈只能暂时听从殷情的建议,留在不泽城。
等着殷情他们把七王的头砍了,她再慢慢去各自老家摸底。
等日子的这个时候,江愈白就递来了消息,说是不泽城出现了一个沧云派弟子,长得和蔺兰十不像,性别也是男的。
江愈白去试探了几次,奈何他不是沧云派的,摸不出什么底细,于是把消息转交给了持盈,让她去看看。
得知不泽城还有其他沧云派弟子持盈起先是很高兴的,她在外头问了一番,得知这位师兄无比热心,免费传授他人剑术,堪称剑修界的活菩萨。
茶楼小二还给持盈比划了几招,真是英姿飒爽,神采飞扬,颇有一代高手的影子。
怎么样,厉害吧,这可是沧云真人亲手教的。
持盈,……她十分捧场拍了两下,说,真是厉害。
见持盈如此上道,小二主动凑前,递给持盈一块木牌,我看你也是个有天赋的,这个牌子你便拿去吧,进去听沧云真人讲道,好好学习学习,兴许过上二十年,你也能做个剑修。
持盈说,阁下所言极是,不瞒你说,我的梦想就是成为一个剑修,执剑天涯。
考虑到曾经在君子堂的遭遇,持盈又加了句,杀尽天下负心狗。
小二非常满意,我就知道,你长得这么漂亮,来做剑修就是为了打狗男人的脸,不用怕。
进去多听听课就行。
持盈一万个感激,她拿着木牌进了茶楼,刚进大厅,就有人看见了持盈手里的木牌,上来问道,可是来听沧云真人讲道的,来来,走这边。
作为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外行人,持盈乖乖跟着对方一起往后头去,萌新式发问,我是第一次来,请问要带什么吗?引路人的眼睛瞬间亮了,第一次来啊,没事没事,先进去听就行。
我们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人,不会让阁下乱花钱的。
在一通沧云真人的保佑下,持盈被引到了一处角落,前头已经有不少人坐着了,持盈的邻座是一个戴兜帽的人,看不清性别,只能瞧见垂落的白发。
鉴于上个戴兜帽的叫坑钱佛子蕉鹿梦,持盈对这位兜帽人士抱以十二分敬意。
不出持盈所料,她坐下没多久后,对方就主动和持盈攀谈起来。
阁下也是来听沧云真人论道的?持盈保持着自己的萌新人设,是的,我第一次来,你也是吗?他笑道,非也,来了有几次。
持盈问,你听了几次,觉得这位沧云真人如何?对方用一种赞叹的语气回道,沧云真人确实不同凡响,不愧是屠了十魔殿的沧云派弟子。
所述字字真理,令我等耳目一新,有醍醐灌顶之妙。
他说完还教导持盈,你来此,是不亏的。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