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腾了半天后, 谢叙央总算是喝到了持盈做的鱼汤,只不过他惋惜道,这手艺也太差了。
眼瞅持盈杀气腾升, 白樱连忙站出来打圆场,持盈姐姐, 你一定累了吧, 我给你做了鱼汤,你要不要喝点。
面对白樱,持盈还是很好说话的, 可架不住她心里有火,故而凉飕飕道,我抓的鱼, 用我生的火。
你这不是借花献佛吗?白樱面露尴尬,我不会这等高深的法术, 身手也一般。
她说完又看向一旁的谢叙央,似乎在说这法术是谢叙央传授的。
持盈读懂了白樱眼里的意思, 闷声接过白樱做的鱼汤。
不可否认,制药一流的白樱在厨艺这块也是可圈可点。
至少比她做的好喝多了。
喝完这碗白樱做的爱心汤,一行人又往别处去,半道顺手解决了一个上门找麻烦的。
毒刚解的江愈白正想献几分力,就见持盈提剑上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送对方出局。
江愈白默默往回走, 和许星河嘀咕,她这是迁怒吧。
许星河,你小声点。
一连解决了三支队伍后, 众人才歇下, 全程看热闹的谢叙央见持盈把火气消下来了, 又找起持盈麻烦。
你这几剑也太难看了,浪费力气不少,还被人偷袭。
丢脸。
持盈下意识呛回去,要你管,我师兄都没挑过我剑术的刺。
一提温鹤谢叙央就乐了,那肯定是你师兄剑术不行,看不出毛病。
持盈瞪他,不许你说我师兄坏话。
谢叙央故意激她,我要是说了,你能拿我怎么办?持盈再一次磨起后槽牙。
边上的白樱忽然生出一种忧愁之心,她考虑着此行海市之行结束后,要不要检查一下持盈的牙。
几句过后,谢叙央被持盈拎去一旁指点剑术,说是指点,但谢叙央嘴上依旧不饶人。
你这身手鲛人见了都要乐,白送上门的蠢货。
看我是没用的,你杀不了我。
继续啊,别愣着,还想让我多骂你几句吗?旁听几人,……许星河按着胸口说,若我师尊是这样,我怕是要弑师叛出师门了。
江愈白感同身受,小不忍则乱大谋,但这已经不能忍了!倒是白樱小声道,我觉得夫子是真心的。
她说完这话后被许星河和江愈白齐齐行注目礼,过后许星河痛心质问白樱,是不是被谢叙央收买了,她出双倍收买回来。
白樱只得乖乖闭嘴,不敢多言。
虽说如此,但她心中隐约有个想法。
夫子似乎很中意持盈姐姐,又或者说羡慕持盈姐姐的师尊有个好徒弟。
那句太麻烦,不收了。
是见到了别的鸡飞狗跳的师徒,因此不肯收,还是有过一个不太好的徒弟,从此十年怕井绳了。
所有种种她都不得而知,甚至她连谢叙央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就如持盈说的,海市结束后,她们不会再见。
入夜后海中比陆地还要晦涩难辨方向,虽然说有神识,但江愈白伤刚好,众人商量过后,决定暂时歇一夜。
不过海中山洞稀少,几人寻了半天后,最终在一处断崖停下,有遮蔽,各自离得也不远,有事抬眼就能看见。
持盈主动表示守夜,问原因,就是气得睡不着。
许星河几个不敢触持盈的怒头,答应后各自歇息去。
持盈因懒得和谢叙央打照面,上了崖壁歇脚,这个位置上可注意左右来往,下可一览队友情况。
算得上一处不错守夜点。
只是持盈刚坐下没多久,身边就多了一人,谢叙央笑望怒视的持盈,你不是想听你师兄的丑闻吗?持盈收回目光,冷冰冰道,不是丑闻,是我没进门派之前的事。
谢叙央终于不捉弄持盈了,他坐到持盈身边,一条腿支起,把玩这半道捡来的石子,附和持盈,所以,要听哪个?忽然和颜悦色的,持盈还多瞧了谢叙央一眼,她面带怀疑之色的模样反倒把谢叙央逗笑了,怎么,你还不信,我可不是言而无信的人。
持盈抿了抿嘴,没再和谢叙央争,她随口道,那你说说,师兄最厉害的事是什么?谢叙央沉默了下,我不喜欢开头就沉闷的故事,你换个吧。
要是平时,持盈肯定要顶回去,但不知是夜色关系,还是谢叙央语气原因,持盈真依了谢叙央,换了个问题,师兄是怎么进门的?她或许知道,在外人印象中,温鹤扬名立万时,也是他最痛苦的时候。
独自一人扛起整个沧云派,把所有情绪压下,做一个合格的大师兄。
谢叙央回想了下,你掌门捡回来的,长歌性子散,在门派里待不住,你师尊长余刚好相反,闷葫芦一个。
长歌总说他闭门造车不好,时常拉你师尊出门。
我那会也爱四处溜达,和你掌门遇上,一行人到处乱跑。
哦,还有那个北山月明,他从前可不是这样,问他十句才答一句,和你师尊一样无趣……谢叙央絮絮叨叨着,这一刻他像个上了年纪的前辈,说着一些有的没的,也不管持盈爱不爱听。
你师兄是在芦苇荡里捡的,还是你师尊捡回来的,长歌说你师尊总算有了进步,知道捡个孩子回来孝敬她。
遭了你师尊白眼,我摸了你师兄的根骨,因为资质不错,长歌便硬是要走了,说一看就是命长的,可以在掌门人位置上干个几百年,让她自在。
被人扔在鸟窝里,三月天差点被冻死,因为那窝是鹤窝,因此取名鹤,我们都叫他小鹤,后来你师兄受不了,给自己取了姓,要我们不准再叫他小鹤。
我去沧云派看过你师兄几眼,小小年纪就有你师尊风骨,一张娃娃脸不苟言笑,和你师尊一道训长歌……谢叙央说到一半,忽然得意笑起来,说起来,你师兄学医道还是我的功劳。
长歌长余这对姐弟虽然感情好,但是比剑时从不留情,经常受伤。
我和北山月明已经习惯了,倒是你师兄,小小年纪见了血眼泪汪汪的,吹着长歌手背上的伤,奶声奶气问长歌痛不痛?长歌那家伙,皮糙肉厚的,被捅个对穿都能站起来乐呵呵的。
我们是见习惯了,你师兄是能哭厥过去,后来为了安慰这娃娃,我便寻了些医书给他。
下次长歌再伤,让你师兄上药都比他掉金豆豆好。
等再大些,你师兄医术也精进不少。
被长歌捉了几次出门后,也传出名气来。
仁寿宫还喊他小神医呢,不过他脾气也臭,长歌要他学剑,他死活不学。
觉得没必要……谢叙央漫不经心道,也对,那会沧云派好几个杰出的剑修,根本用不着他。
鸡飞狗跳的,谢叙央还记得那一幕,长歌捉了他们几个,说自己下不了手,让他们这些外人追杀温鹤,好逼逼温鹤的学剑之心。
他那会刚收了洛裳,半大丫头成天哭鼻子,还尿床,他被搅得精神气全无,敷衍长歌了事。
说横竖还有个蔺丫头,沧云派的新一代弟子绝不会丢面子。
不过挺可惜的,蔺丫头在那场灾变中损了根基,此生剑术难以再精进。
每次门派小比,剑术吊车尾,长歌气得要命,隔三差五就找你师兄麻烦。
持盈静静听着,她艰涩开口,师兄他,其实很思念掌门和师尊吧。
她自有记忆来,师尊永远是那副安静祥和的模样。
她没法想象会冷着脸皱眉的师尊,也不能想象跳脱的师兄,会和掌门斗嘴。
谢叙央转过头来,不知在对谁说,人皆如此,谁不念无忧无虑时。
只不过有的人幸福,一辈子都在长者的庇护下,像是没长大一样。
他垂下眼眸,一下子失去谈天说地的兴致,从持盈身边离去,兀自一人没入黑暗中。
……更深的海底其实是不知日夜所变,不过赛场中做了人为调整,日光倒进海水中时,持盈才从漫长的回忆中醒过来,白樱几人已经整装待发,谢叙央站在底下冲持盈喊话。
还没睡醒呢,要不要给你找个担架好继续做梦。
持盈不客气回道,用不着。
她从高处一跃而下,指了指西北方,那边刚过去一支队伍。
白樱问,是人还是鱼?鱼。
许星河等人眼睛瞬间亮了。
尤其是江愈白,马失前蹄,被鲛人挠伤中毒躺了好几局,虽然持盈几人脸上没说,但男人隐隐的自尊心作祟,发誓一定要找回场子。
如今再次遇到鲛人,他说什么也要送对方出局。
只是再次见到那尾熟悉的金色鱼尾时,江愈白将对方上下打量半天,失望说,怎么是个雌的?说实话,这位金色鲛人着实漂亮,鲛人的妖艳之美在她身上完美展现,温婉圆润的杏眼很好中和了她的妖异感,让人不由多一份亲近之情。
但对记大仇的江愈白没用。
那鲛人脸色一僵,侍女站了出来,大胆,竟敢对公主无礼。
江愈白没白樱那种鲛人情结,大约听谢叙央的毒舌多了,回话也没什么委婉之情。
原来会说人话啊。
持盈压了压嘴角,她明白江愈白说这话没恶意。
但莫名好笑。
侍女更是气到发抖,休得侮辱公主。
江愈白两手一摊,实话实说,我没侮辱你们啊,上回见面,你那个同族全程唱歌,你们也是唱歌,我以为你们只会唱歌,不会说人话。
许星河没憋住笑出了声,见一干鲛人怒目而视,她干咳两声,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那侍女的眼眸变为竖瞳,十指生出利爪,正要给江愈白几人点颜色瞧瞧,鲛人公主开口了。
休得无礼,退下。
她的声音甜美,让人不自觉沉溺其中,好在持盈等人也只是短暂失神,很快回神,并握紧了手中剑。
见此情景,鲛人公主微微笑起来,看来诸位都是一等一的高手。
她目光落到江愈白按在腰间佩剑的手,脸上露出柔弱之色,轻声细语解释,先前有诸多冒犯之举,还望各位见谅,至于魅惑之声……她咬了咬唇,露出哀伤之色,这是鲛人天赋,原本是可随心意收放,只是我幼年出了差错,以后天赋再也无法随心意收放,成了你们口中的妖物。
这般示弱总能博得一部分人同情,至少江愈白语气没刚才那般冷漠,你想如何?鲛人公主笑道,我知自己不是诸位对手,故而想与诸位联手,诸位来海市,想必也是为了螺寒溟石。
我身为鲛人一族的公主,其他东西没有,螺寒溟石却可以再拿一份出来。
说到此处,她顿了顿,目光扫过持盈等人,唇边笑意浅浅,若是诸位能助我夺得第一,我愿赠双份螺寒溟石。
这种肮脏的交易持盈等人也不是第一次,只是持盈有一事不明,你与之前的鲛人……鲛人公主脸上露出哀伤之色,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喉咙,不瞒诸位,我的天赋难以收回,就是拜他所赐。
我知道他想拿到这次的第一,好扬名立万,可我就是不想他拿第一。
她睁着一双楚楚可怜的眼睛,毫不掩饰说,我讨厌他,要看他倒霉。
……待持盈几人离去后,侍女不情愿道,公主,何必向这些人族示弱呢。
幼年被皇子所害,导致天赋无法收回。
这本是一件难以启齿的伤心事,哪曾想公主直接和一群陌生人讲了。
鲛人公主摸过眉间的细珠,这是人族女修中流行的妆容,把一颗颗珍珠贴在眉间,让整张脸看起来顾盼生辉。
鲛人泣泪成珠,对珍珠并无兴趣。
但她还是模仿了人族女修的模样,只是为了这些人族对她有好感。
鲛人一族是什么样她很清楚,但她不清楚哪些人族。
事实证明,人族卧虎藏龙,她的弟弟就吃了大亏。
面对侍女的委屈,鲛人公主放下手,倒不觉得委屈,这本就是不可避免的麻烦,假如我有意隐瞒,他们还会觉得我居心叵测。
海里皆知的事,不代表人族就知道。
况且她也存了试探之心,能越快从她的魅惑之声中醒来的,就代表修为深厚。
这群人让她弟弟吃了大亏,又几乎不受她声音影响,代表足够强大的实力。
侍女又道,可就算如此,咱们也没有必要和这群人族做交易。
王的本意就不在这次的头名,也就那个家伙想争第一,想压公主。
鲛人公主轻轻甩着金色鱼尾,微微笑道,对啊,父亲的本意是不在这次头名。
请洛裳仙子过来时她就明白了,流宫宫主离开南海太久,让父亲生了异心,想将深海之底的阵法占为己有,从此和人族叫板。
身为父亲的女儿,她怎能不帮父亲一把。
去纠缠玄虚宗清羽是一回事,和这群人合作,纯粹是她不愿再浪费力气了。
海市虽然开放,但来此的修士大多并不动武,他们对人族了解并不多,与其大费周章和每一队人族相斗,还不如选择最强的人族,贿赂他们,轻轻松松坐上第一。
期间这支人族若是遇上了流宫宫主,她也能知晓,好第一时间报给父亲。
父亲的正事她要办,恶心弟弟的事她也要做。
她看着自己修长美丽的五指,微笑说,毕竟在讨厌弟弟这事上,我可没有说谎。
……离开那从珊瑚后,江愈白才忍不住抱怨,夫子,咱们为什么要答应那个雌鱼,直接送她出局,出口恶气不好吗?谢叙央回答很直接,我想要螺寒溟石,双倍更好。
这个回答让江愈白哑口无言,他又看向持盈,持盈摸了摸鼻子说,你知道的,我来海市就是为了螺寒溟石。
这为可恶铜臭味折腰的姿态让江愈白痛心疾首,他对持盈说,你不就是拿这个给流宫吗?见面礼我又不是没有,忘了鲛人公主吧,我拿大衍九莲养你。
五百年才开花的大衍九莲也算得上一件稀罕物了,但江愈白是说送就送,除非看出江愈白其实是个有钱人的主外,就是出口恶气比破财更重要。
谢叙央扫过持盈一眼,那头江愈白还在继续,你看,比起麻麻赖赖一坨黑的螺寒溟石,装在玉盒中盛开的大衍九莲显然更有面子,说出去都长脸。
他说完又摸了摸先前受伤的地方,瞪大眼睛看向持盈,他一爪子抓的我好痛好痛。
持盈,……江道友,不必如此。
活宝不当,装起可怜来了。
虽然这事上持盈可以抉择一下,但谢叙央拳头更大,他对江愈白说,我或许没法养你,但我可以现在就把你送出去。
面对谢叙央□□裸的威胁,江愈白含泪折服了。
打完一棍子后,谢叙央又给了一颗枣,说等下要是捉住那个鲛人弟弟,江愈白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江愈白,比如?谢叙央,比如扒了他的衣服再丢到岸上,让他做一条咸鱼。
江愈白瞬间两眼发亮,好耶。
持盈等人,……好恶毒。
不过话说回来,许星河皱眉道,我总觉得那个鲛人公主心机深沉,虽然她表示就是要下套坑自己弟弟,但……许星河说不出哪里怪异,你说她有城府,她确实是不怀好意,可你如果说这只是单纯的姐弟恩怨,但感觉又少了点什么?谢叙央看出许星河所想,他摸着脸上的面具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一力降十会,不过如此。
听谢叙央所言,许星河倒是逐渐放下心来,暗想或者这就是一个长者的魅力?有再多麻烦,只需听他一言,便会不再瞻前顾后,安心无比。
她刚把敬仰的目光投向谢叙央,谢叙央便和持盈讨价还价起来,进海市之前可没说多个鲛人公主,这事你得加钱。
一提钱持盈就炸毛,这事不是你接下的吗?凭什么让我加钱。
谢叙央那个是理直气壮,凭我让螺寒溟石加倍了,所以钱也得加倍。
不然回头我给你小鞋穿,或者带你找那位鲛人弟弟聊聊。
持盈,你要不要脸!许星河,……当她想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