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温软猝不及防扑了满怀。
俞安行身子停住。
脊背瞬间绷实。
春光流泄, 乍暖还寒时候,青梨身上中衣也换上了薄的。
他能明显感觉到怀里她暖热的温度,渗透肌肤, 像是能直接融进血液里。
护在青梨腰侧的大手缓缓移动, 微一用力,将她纤细的腰身彻彻底底拢入怀中。
显然, 她会错了他的意。
俞安行展颜。
指腹隔着薄薄的一层衣料,恣意摩挲着她腰间细腻的肌肤。
他的动作轻轻。
甚至可称得上温柔。
青梨感受到俞安行指尖的触碰。
有一种发痒的麻痹, 从腰上一直往外蔓延, 让她双腿发软, 不可控制地、紧紧地靠上了他的胸膛,藉此稳住身形。
紧接着, 她听到了俞安行一声低低的轻笑。
自他胸腔处传出,落入她耳中,如深沉悠远的钟罄声。
俞安行垂目,笑着揉她发顶一下。
分明的指节又顺着乌黑的发丝划到了她后颈,辗转抚摸。
我只是想让妹妹帮我系一下腰带。
清澈的嗓音驱走了青梨大半的困意。
意识逐渐清明。
青梨倚在俞安行怀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也不抬头看他, 好像这样就能将脸上的羞赧藏住。
指尖在他腰间流连。
片刻后。
青梨从他怀里退了出去。
……系好了。
多谢妹妹。
俞安行道了一声谢, 含笑的眉眼映在清明的晨曦中。
青梨看着他。
有瞬间的恍惚。
仿佛他低沉带笑的声线依旧停在耳边密语。
今日是俞安行第一次去上朝。
青梨同他一道行至前院时,老太太已带着扈氏众人在门口先等着了。
见了俞安行过来,老太太脸上露出一个笑, 将人唤到跟前,细细嘱咐了许多。
直至身后跟着的莺歌小声提醒了一下时辰, 方才止住了话头, 但似乎还是不放心, 又拉过了俞安行的手。
刚去上朝, 怎么说还是会有不适应的地方,但无论发生什么,总归国公府和你是站在同一边的。
青梨在一旁静静听着,总觉得老太太好像是话里有话。
再一看,今日的老太太瞧着和之前也不太一样。
两只浑浊凹陷的眼球片刻不离地停在俞安行的面上,那副仔细的模样,似是在确认什么一般。
耳边在这时传来扈氏的话,扰了青梨飘忽的思绪。
母亲又在操心了,今儿我起来时就在褚玉苑的枝头看到了几只喜鹊,大好的兆头,安哥儿只是去上个朝,哪里能出什么事?扈氏好似又恢复了她之前的样子。
虽身材仍旧是那么瘦骨嶙峋的模样,但至少精神看着要比俞云峥刚病倒时的那些日子要好上许多。
闻言,老太太目光转到扈氏身上。
她面上带笑,只是颊边的两道法令纹深深,削减了她笑容的亲和力。
指不定是云哥儿的病快好了,那喜鹊才会出来。
安哥儿今日也算是沾了他弟弟的光。
老太太嘴上这般说,但在场的人心里皆有数。
俞云峥的情况一日不如一日,之前好歹也能醒过来,眼下却已昏迷了整整大半个月,就连呼出的气息都微弱了许多。
扈氏听着老太太的话,面上笑笑。
眼下安哥儿也要往宫城去了,云哥儿身边少不得人,我先回去了。
老太太摆手应了她:快去吧。
拂云上前搀扶过扈氏,主仆二人缓步往褚玉苑的方向走去。
行至拐角处,扈氏回身,瞥向门外马车旁俞安行的身影,目光冷凝。
褚玉苑里。
婆子正在床前给俞云峥喂药。
见了扈氏掀帘起来,忙起身行礼:夫人。
扈氏抬手接过药碗,亲自坐到了床边。
俞云峥还没醒过来,就这么昏迷着喂药,难免有些困难,往往是喂一勺进去,便有大半勺从唇边流了出来,又顺势滑进了他的衣领。
碗底见空,扈氏将药碗递给婆子,趁着这间隙,拂云将一封姑苏的来信拿到了扈氏眼前。
俞云峥昏迷未醒的期间,老太太无论如何也不肯松口再剜俞安行的心头血,扈氏一筹莫展,给俞怀翎和在姑苏的兄长都去了一封信。
久未等来俞怀翎的回信,倒是姑苏的信先来了。
扈氏急急将信封的火漆取下,取出信纸,一目十行将信扫完,心里存了一丝侥幸。
毕竟,当年的毒药,是她从兄长处寻来的……说不定……还能有解药……完完整整将信看完,扈氏的心却一寸接一寸地沉入了谷底。
全身皆失了力气,她整个人软绵绵地栽在椅子上,手上拿着的信纸也跟着滑落地面。
拂云见了她这样子,赶忙上前将人扶住:夫人……您可要振作起来,公爷还在幽州,大姑娘和小郎君在府上可都还指着您呢……一句话反反复复说了许久,终是让扈氏回过神来。
她以手撑额,低声吩咐拂云:……去将笔墨取来…………没有解药……既然……她的云哥儿已经救不回来了,那就索性,来个鱼死网破好了……马蹄嘚嘚,带起阵阵扬尘。
元阑驾着载有俞安行的马车,缓缓往宫城方向而去。
府门重新被关上,青梨同俞青姣跟在老太太身后,听着她的嘱咐。
百花宴就在半月之后,你二人也要早些时候做好准备,免得到时手忙脚乱,平白让宴上的人看了笑话。
只是……说至一半,老太太止了话头。
青梨抬眼望去,对上老太太看向自己的视线,只觉她目光隐隐有些古怪。
叹了一口气,老太太接着说了下去。
……到底是顾忌着你的出身,最后,我只让赵尚仪将姣姐儿的节目报了上去……赵尚仪之前往国公府走了一趟,自是将青梨和俞青姣的名字都呈到了皇后那处。
但呈了名字上去,也不过就是得了一个到百花宴去的机会。
若是真想入了皇后和太子的眼,得那入主东宫的机会,还是要让皇后和太子眼前一亮,或琴棋,或书画,总得有一项过人之处。
眼下未将青梨的节目报上去,其意思不言而喻。
老太太临时反悔,不想让青梨上场了。
一旁的俞青姣听了,瞥了青梨一眼,趾高气昂地扬起了下巴。
青梨听了老太太的话,倒是没什么感觉。
她对太子、东宫什么的本就无甚兴趣,眼下没了将来会入宫的风险,刚好合了她心意。
且她赴了皇后的百花宴,借着这一名头,也不用再担心婚事会被扈氏随意拿捏。
只是可惜她练了一个多月的舞,脚腕现下还隐隐泛着酸呢。
低垂着眉目,老太太看不清青梨面上的神情。
半晌,听到她低低应了一声。
……孙女知晓了。
她的声音听着失魂落魄的,老太太便也象征性地出言安慰了几句。
你也不用太伤心,到底是皇后娘娘亲自备的百花宴,你能到宫城里去见见世面,也算是一次难得的机会。
青梨嗯了一声,余光看到老太太从她身旁离开。
俞青姣紧着步子跟上前去。
身后。
角落里的芭蕉树冒出了几簇新芽尖,院子里春意弥漫。
青梨低着头。
绳子在细长的指尖上灵活地打着转。
不多时,一个梅花络子就结好了。
看懂了吗?将络子递给祝晚玉,青梨凑到她眼前察看她手中的绳子。
绳子在祝晚玉手中弯弯绕绕了几圈,最终却只得到了一个略显凌乱的线团。
没事,再来一遍。
青梨把绘着花样的图册往祝晚玉跟前递了递,还将今日老太太关于百花宴的事情和祝晚玉又再说了一遍。
祝晚玉低头看着青梨手上的动作,闻言笑笑。
正好,你之前不是一直为了这事情烦着吗?这样一来,你既可以去百花宴,也不用再担心以后会进宫了。
是啊,我前几日才同你说了这事,今天就得了老太太这个消息……青梨说着,突然想到了什么,话头一转,……说起来,最近我和你说过的事情,好像都能立马实现似的……不论是随口提过一嘴的首饰妆面,还是其他的吃食或小玩意,最迟不过第二日,祝晚玉就会给自己带过来。
且妆面的样式、吃食的口味,无一不贴合自己的喜好。
祝晚玉正在捋着手中的线条,听了青梨的话,有些心虚地垂眼避开了与之相对的视线。
……只不过是刚好凑巧罢了……对了,你那日让我帮你相看的胭脂铺子的掌柜,人我已经找好了,你若是不放心,可挑个日子和我一道出去再看看。
之前的那家旧书肆被青梨盘下,前段时间恰逢俞云峥病倒,扈氏无暇顾及其他,青梨钻了这个空子,同祝晚玉一道出去过几次。
书肆的布局很快便按着青梨的想法改成了新的样式,只青梨在京都认识的人不多,一直找不到合适的人来替自己看店。
又怕再出去会惹扈氏注意,便托祝晚玉帮忙相看一番。
但毕竟祝府里还有一个难缠的祝晚吟,青梨想着,若是实在不行,自己再另寻办法,不想祝晚玉竟真的替自己找到了人。
你找的人,我有什么不放心的。
青梨欣喜,将手中结好的络子往祝晚玉头上别了别,笑容灿烂。
阿玉,你这么厉害,百花宴结束后,不若你再替我介绍几个京都的好儿郎?女儿家的友谊,总是来得这般快。
两人往来的时间,满打满算也不过这几个月,但青梨眼下不仅将胭脂铺子的事情同祝晚玉说了,还能同她开起了这般玩笑。
不过一句打趣的话,祝晚玉却心一跳,下意识往小花厅的方向看去。
待瞥见一片空荡,想到俞安行今日已上朝去了,也仍是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胸脯。
她哪儿敢啊。
……你眼前不就有一个?俞世子为人清正,才华又出众,除了他,京都城哪里还能再找出第二个如他这般的郎君?俞安行?他自然是顶好的一个人,可是……青梨低头看着掌心红线结成的那朵五瓣桃花,不说话。
从窗棂处透进来的光线绕着花瓣的纹路起伏蔓延。
看得久了,视线渐模糊,让青梨忍不住眯起了眼。
各式各样的花样纹路争奇斗艳般出现在眼前。
百花宴的阵仗比青梨料想中的还要大。
京都贵女们齐聚在太液池旁。
环肥燕瘦,衣裙靓丽,裙角绣着的花枝栩栩如生,远远望去,倒好像汇成了一片花海,同宫城金光粼粼的琉璃瓦交相辉映,让人睁不开眼。
很巧,今日皇后请各世家贵女到太液池办了一场百花宴,皇帝也召了朝臣到御花园赏玩游乐。
俞安行自然也在皇帝应召之列。
今日进宫,青梨还是同他坐的同一辆马车。
椒房殿。
金色琉璃柱光华流转,隐隐绰绰映出殿内的人影。
祝皇后懒懒倚在美人榻上,姿势慵懒闲散,听着李晏口中说的消息,面上神情却肃了下来。
随行的不都是父亲的人?且一路谋划了这么久,怎么会在关键时候失了手?……据说……本来一切是都按着计划进行的,只是中途突然出现了另外一队人马,将李归楼救下了……父亲他们一路特意择的偏僻小道行进,怎么会突然出现其他人马,是李归楼的人?祝皇后仔细询问着,目光落在殿内的昭王李归辕身上。
李归辕正百无聊赖地把玩着手上的玉佩,闻言抬头,目光毫不避讳地落在祝皇后身上。
美人倚在它榻上养神,领口随着动作微敞,酥/胸微露。
虽上了年纪,但自成一股袅娜风韵。
低笑一声,李归辕明目张胆地舔了舔唇。
他耽溺女色,瘦削的面皮苍黄一片,笑着时尤让人不适。
我那弟弟,可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好对付的……他意味深长地说着,拱手同祝皇后作别,娘娘待会儿还要去百花宴,本王就不多叨扰了。
不过……本王的心眼下可都是放在了娘娘身上,若是娘娘有什么难处,大可来找本王……说罢,李归辕转身从椒房殿离开。
李晏看着他离开的背影,面上有一闪而过的鄙夷与厌恶。
用力握住手里的茶杯,手背青筋凸起,勉强才压下了想把手里的热茶直接泼向他的冲动。
殿内安静一瞬。
李晏看了一眼祝皇后略显疲倦的神情,上前将人从榻上搀了起来。
祝皇后安抚性地拍了拍他的手背。
昭王手下有三万护城军在京都城外守着,无论如何,也要让他站在你这边。
当年,她能让李归轩立了她的晏儿为太子,到如今,自然也会让她的晏儿顺利登上皇位。
想要废掉她的晏儿……没这么简单……长睫下,冷气弥漫在祝皇后眼底。
见李晏依旧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模样,她弯唇笑了笑。
行了,母后用了大半年的时间来筹备今日这场百花宴,可是给你选妃用的。
走,陪母后一道去看看京都的姑娘们,哪个合你的心意。
李晏垂着眼睫,应了一声。
母子两人相携离,一道往太液池去。
微风过,殿内垂落在地的金丝帷帘轻晃,扬起了细微的弧度。
太液池里,碧绿的荷叶连片,隐约有几株粉红的花苞露了出来,随风颤颤巍巍地立在池面上。
入耳是清雅的丝竹声。
宫里的乐师技艺虽好,但曲子听多了,难免让人咂摸不出趣味来。
青梨双手撑着脸颊,看着眼前翩翩起舞的贵女。
身旁坐着一个祝晚玉。
俞青姣自恃自己是要在皇后娘娘面前拨琴奏曲的人,同青梨不一样,也就不愿同青梨坐在一处。
半日已过,要上场的贵女终于算是表演完了。
小太监在一旁大声念着名单。
被念到名字者便是在方才的表演中得了优胜的贵女,可留下同皇后一道品茶赏花。
至于其余的人,则可以再在宫城里让小宫女带着自己再接着逛逛,亦或直接离开。
俞青姣和祝晚玉都被带到椒房殿去品茶了,青梨一人呆着,太过无趣。
她微微侧耳,凝神听着隔壁御花园里的动静,抬脚踢走了脚下的一个石子。
也不知道俞安行那边如何了。
想了想,青梨叫住了一个路过的小宫女,让她带着自己去御花园。
从椒房殿里漫步出来,知晓太液池和御花园里今日有热闹,李归辕特意绕了过去。
刚好遇见往御花园去的青梨。
他行在她身后,单只一个背影,便教他失了神。
再定睛细细一看,那掩在袖后的指尖,纤白若雪……阅人无数,这么简单一看,他也知道前面那人,该是何等姿色。
舔了舔唇,李归辕眼神暗了下来。
跟在他身旁的太监惯会看脸色,见状上前开口:王爷……要不要奴才替您……嘘……李归辕抬手,止住了太监的话。
美人难得,若是惊到了或吓到了,那可就不好了。
他笑笑,轻着步子跟上前去。
宫人照料得当,御花园里各式花朵开得娇艳,一片烂漫的春光。
年轻的臣子们聚在石桌旁,对着一个半旧的鸳鸯香囊面面相觑。
众人低头嗅了又嗅,面面相觑,皆是一筹莫展。
朝堂诸事,即便不知,他们也能随意搪塞些家国的道理出来,但对上这香囊……单只这么闻,怎么能制出一模一样的香来?不时有人频频回头往御书房看去,却始终等不到圣驾过来。
近来皇帝行事愈发荒唐,随意拿了一个妃子用剩的香囊来打发他们,却将才新到任不久的俞安行唤进了御书房闭门交谈,两厢对比之下,到底惹得一些臣子的不忿。
青梨半个身子隐在繁盛的榕树后,目光从人群中细细端详而过,没看到俞安行的身影,却是听到了议论他的声音。
……那个俞安行,就是一个不堪重用的病秧子,如今的国公府也是一个烂摊子,要不是借了前国公爷的光,如何能让陛下今日亲自同他谈话……说不定,他本人就是一个不学无术的草包,那个状元的名头,指不定还是走了什么见不得人关系拿的……年前的科考结束,除了俞安行,其他及第的举子们早便领职上任,共职大半年,也算有了些同僚情谊,交谈间口无遮拦,音量也大。
到最后,内容已隐隐有些不堪入目。
青梨将他们的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指尖因着气愤一寸寸攥紧。
青梨想到了俞安行。
若是他听到了这些话……他性子温和,即便是听到,怕也不会过多计较……可是……脑子里乱糟糟一团,还没捋清楚,她已先拎着裙裾,从树后绕到人前。
你们在人后嚼舌根,随意评判他人,男子汉大丈夫,行事既不光明又不磊落,我看只怕是连草包都比不上。
背后说人坏话,本就是小人之举。
听见这声,众人一惊,立马安静下来,纷纷抬头往前看去。
京都民风算不得保守,但看到是一姿容夺目的女子站在前面,众人仍觉罕见。
虽如此,却也并未将青梨的话放在心上。
有人好心提醒:这位姑娘,这里是御花园,不是太液池,你怕不是走错了路?旁的人听了,附和般笑了起来。
苏见山也在众人之列。
他近来得了太子重视,为明哲保身,方才众人出声讨论俞安行,他藏身于其中,默不作声。
此时看到青梨,他微有尴尬,但又有偶遇的意外之喜。
苏见山上前一步,对青梨拱手行了一礼:……俞二姑娘,不若让苏某带您往太液池去?在场的也有到国公府参加过家宴的人,听了苏见山对青梨的称呼,再一仔细回忆,辨出青梨是国公府那位名不正言不顺的二姑娘,眼神愈发不屑,肆意在青梨身上打量。
青梨依旧站在原地,抬手指了指石桌上的那个香囊。
我同你们打个赌,若是我将这香制出来,你们便当面同我兄长道歉。
俞安行从御书房里出来。
才瞥见一片衣角,一直候在门口的太监当即便挥了挥手里的拂尘,殷勤地跟上前去。
俞安行抬步。
有光影落在他衣袖上,斑驳变幻。
百花宴的情况如何?回世子,那头才刚结束不久,俞姑娘奏的曲子得了优胜,眼下正同娘娘在椒房殿里一道品茶呢。
太监在宫里多年,人精似的,听了俞安行的问话,顺带还将俞青姣的情况也一并说了出来。
俞安行的面色却是淡淡的,似乎对俞青姣的情况并不十分在意。
也不知在想着什么,即便知晓百花宴已经结束,他仍径直往太液池的方向去了。
太监一路跟着俞安行,小声开口询问:时候还早着,各位大人们都还在御花园里,世子可要顺路一道去看看?说话间,两人刚好经过御花园。
俞安行听着太监的问话,那句不去还未来得及说出口,便硬生生停下了脚步。
视线所及,是站在石桌旁的青梨。
她低头,翻来覆去嗅了好几番那香囊的味道,方挽起袖子,用小称仔细称出了合适重量的干花末和沉香屑放到乳钵,开始用石臼杵研磨起来。
一堆身着官服的臣子聚在了她面前。
俞安行自然知道那些臣子围在御花园里做什么。
可是她不好好呆在太液池,跑来这里凑什么热闹?瞬间,关于家宴的某些片刻涌现而出。
彼时她大张旗鼓盛装出席,跟着他在男宾间流连,意图不言而喻……甚至于今日的百花宴,她也丝毫不收敛……眼前,她挽起了袖子,露出的皓腕莹洁若雪。
白得刺目。
微微一笑,俞安行眯起眼。
朗朗日光在他面庞上流连,他本就苍白的面色在此刻几近透明。
偏一双眸子漆黑。
笑意未达眼底,便显得幽深又阴郁。
太监偶然瞥见了俞安行这般神情,心底发毛一瞬。
又觉怪异。
这位世子身有不足之症,体质虚弱,性情又最为温和端正,他怎么会觉得害怕呢?那香囊是李归轩随意扔出来的打发人的,里头装着的香也不过是铺子里寻常见的普通样式。
只这些臣子许是没见过,才会把这当做了天大的难题。
将所需的材料彻底融合在一起,青梨停下了手上研磨的动作,从石臼杵里掐出一小团揉搓成香丸模样,一一放进一旁的瓷罐里,如此便算是大功告成了。
再窖藏上几个月,即可拿出来使用。
众人为着那香囊烦扰了半天,眼下麻烦解决,一时都只低头细细察看着青梨方制好的香丸。
稍稍往后退了一步,给他们腾出位置,青梨拿出帕子擦干净了手,细腕在这时被人一把擒住。
俞安行将青梨一把攥到了那棵榕树后。
他力气用得大,惹得头顶上的榕树枝叶一阵乱颤。
却无人注意到这动静。
青梨才刚来得及抬起头,便被俞安行压在了树上。
后背抵上榕树粗粝的树皮,即使尚未开始摩擦,也能感受到隐隐泛起的疼痛。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