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早离开京城, 前往山海关,越是她们想要的。
此番前去, 段从霜带着喜鹊和屈灵, 随军跟着自己,也有个自己人在身边,处理起事情来也方便许多。
正要是谈判不成, 段从霜也不打算空手回京,带兵打仗的将军都在,不能打灭狼族, 也要让她们产生后怕。
山海关的事情京城百姓也是知晓的,茶馆里头的说书先生今日的话题变了, 开始变着称呼诉说三殿下的事迹。
段从霜撑着脑袋, 神情懒散,手边的茶水添了又添, 糕点摆着旁边也没人动一下。
听这么认真?段从霜轻笑的看着坐在身边的夫郎。
快要动身离开了, 段从霜处理完必要的事物,留下了大把空余时间陪伴小郎君。
听书这一项就是江清玄自己提出的, 本可以直接将说书先生请回来,想听哪段故事就让她说哪段。
只是江清玄觉得这样少了些乐趣, 非要和人挤在茶馆里听, 还是那种随着说书先生心情来说的。
妻主, 奴怎么越听越觉得熟悉呢。
江清玄蹙起眉头。
什么老师, 什么皇女, 虽然换了朝代,换了名字, 但整个事情叙述下来, 就像是在讲述他和妻主的相遇。
说的就是我们俩, 估计是知道我要前往山海关了,变着法子的说我的好呢。
段从霜丝毫不在意自己的名讳和事迹在人口中改编,不管说的是好,还是坏。
名声对她这位不争不抢的王爷来说,并不重要,只要不留下致命的把柄,谁人也奈何不了她。
江清玄听闻介绍自己的时候,不禁红了面颊,低声道,说书先生倒是把奴说的太夸张了,奴没那么有能力。
此还分上下回,众人未能尽兴,可先生却闭口不言,摇着扇子退了下去。
两人手腕着手走在熙熙攘攘的道路上,江清玄余光瞧见了铺子,才想起来段从霜曾经给过他地契。
不过一直放在箱子里压低,若不是今日上街,怕是早就忘记了。
路上遇见下学堂的孩子,拐着小布包,前后追逐笑着,看的江清玄心都软了下来。
不管在什么时候看,孩子都是那般的美好。
突然有一种想法在心中诞生,江清玄也只是看了眼女人,悄悄的压在了心底。
时间一晃就过去了,到了要离开的那日。
江清玄早早就起来,为段从霜穿带好软甲,指尖在冰冷的铁饰上抚摸,心也跟着一颤。
无需多言,一切都在眼神中。
三千骑兵已经在城外整装待发,一声令下便能出发。
今日满城百姓前来围观,陛下虽未亲自前来,但身边的贴身侍从递来了圣旨,见圣旨如见陛下。
自从在大婚那日,和段知桃袒明内心后,两人之间的关系也比从前更亲近了一些。
那日下朝后,段知桃便私下里见过段从霜,大概的意思是若是妥帖处理了狼族的事情,恩情她会记着。
并且在段从霜离京的这些日子,会派人多加照顾江太傅。
大姐的承诺,段从霜是相信的。
她们之间的关系暂时还不能让别人知道,所以故意保持疏远,但心里都知道,这不过是权宜之策。
段如月也来了,带着李烨宇。
全程的百姓都知道,李烨宇不久后会嫁给二皇女,因此两人一同出现并没有引起什么波澜。
李烨宇一双灵动的眼睛一直盯着在温柔告别的女人,渐渐续上了雾水。
明明就是江清玄替代了他的位置,不然现在站在段从霜身边的人就是他了,而不是只能远远的看着。
心中的嫉妒不甘之情日益增长,可段从霜和江清玄却越发的恩爱,到如今变成了街头巷尾的佳话。
而自己不过是随口一提的角色罢了。
齐郡公撇了眼身边的李烨宇,李烨宇同段从霜算得上是青梅竹马,如今被横叉一腿的江清玄抢走了,到底是有些同情。
帕子就那么递过去了。
多谢齐郡公。
李烨宇扯出笑容,接过帕子,那模样更是楚楚可怜了。
可怜虽可怜,但他并不喜欢男人哭哭啼啼的。
大概是从小就失去了父母,齐郡公更喜欢有脑子,能够独立的男人,别像一株菟丝子,攀附女人才能活下去。
早去早回,奴永远等着你回来。
已经不是第一次送别了,可每一次都难以割舍,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只能强忍着,不能让它落下来。
来福也时不时用袖子去抹眼泪,主子难受,他也跟着难受。
大军出发的时间到了,段从霜挥手告别,骑上骏马,率先离开。
上一次你前往南方,也是这般场景?屈灵追赶上来,探着脑袋问道。
那次还没有这般的直白,悄悄的背着所有人,包括母皇。
段从霜微微挑眉,语气中略带着骄傲。
顿时,屈灵没有了继续听下去的欲望,乖乖的骑着马退到了后面。
你家主子一直这样?屈灵不可思议的问向喜鹊。
后者耸肩,你也不是第一次遇见了。
大军走后,百姓也就散去,江清玄偏偏不顾形象的垫着脚在城墙上眺望,直到完全看不见后,才收回视线。
走吧,我送你回府。
齐郡公嘴上这么说,可满脸写着不情愿。
若是知道那日午时去一趟镇南府,要落得照顾江清玄,怎么着也是不会去的。
可三姐顺着他话说下去了,如果不答应下来,倒是暴露了自己刻意为之的挑衅行为。
车厢的空间本就不大,两人坐在里面刚刚好。
不熟悉,还在同一个封闭的环境下待着,多少显得有些尴尬。
沧溟王朝阶级森严,按理来说三姐应当是要娶门当户对的,最起码也是要高堂尚在。
齐郡公也不在意话说出去有多伤人,自顾自的继续道,本宫只是没想到,会有人借着教书的机会,来攀龙附贵。
话语恶毒,不留情面。
幸亏来福跟在马车外面,听不到里面发生的事情,不然按照他那性格,估计又要被气哭。
江清玄淡定的理着袖子,事情不悲不喜,仿佛刚才的话语与自己无关。
郡公是否能陪在下去一个地方。
齐郡公心中带着鄙夷,犹豫再三还是点头同意了。
报了一个地点,到那儿才发现,是慈幼院。
齐郡公张口欲言,但江清玄已经下去了,也只好闭口跟着下去。
慈幼院在京城的角落里,不注意压根没人发现这地方还有人。
大门紧闭,江清玄轻轻敲了几下,门上的小口子被拉开,一双机灵的眼睛滴溜溜的望着。
当看见江清玄的那一刻,甜甜的喊了声,江哥哥来啦!话音刚落,门随之被打开,一个穿着带着补丁衣裳的小孩,高兴的拉住了江清玄的手。
院子不大,但里头的东西不少,都是小玩意。
里头的孩子也不少,也不娇气,组团趴在地上看蚂蚁的,有互相编小辫子的,但发现了里头大多数都是男孩子。
清玄来了啊。
屋子里钻出来一位年纪较大的男人,头发已经泛白了,带着围裙,手中的锅铲还没放下。
这位是?有些不确定的看向江清玄身后的男人,男人容貌艳丽,一瞧就知道是富贵人家。
我京城内的朋友,此番特意陪同我前来看看孩子们过的怎么样。
江清玄道。
朋友一词说出来,听的齐郡公浑身别扭的厉害,却也是没有反驳。
手被拉住,一个白白净净的小男孩显得有些小心翼翼,满眼羡慕的仰望着齐郡公。
哥哥好漂亮,我长大以后也要像哥哥那样漂亮。
齐郡公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复,愣在原地。
多久没有人敢牵他的手了,原来是这样的感觉。
那娇娇得好好读书,只有多读书,才能像这位哥哥一样。
江清玄顺势牵过娇娇,蹲下抚摸他头发,教育道。
孩子还小,似懂非懂的点头。
转脸又忘记了,乐呵着拉着别人去玩了。
读再多的书,也达不到。
齐郡公不自然将手藏在了身后,撇过脸小声道。
王校长,您去忙吧,不用做我们的饭,我们呆会就走。
江清玄说后,王校长才放松一些,点头进了厨房。
这些孩子都是他收养的,我们就都喊他校长。
我也是在这儿出来的,那时候王校长还年轻,我的启蒙都是他手把手教会的,这里有许多像我一样的孩子。
郡公也发现了吧,被抛弃的大多是男孩子。
本来这儿只有几个孩子,后来越来越多,也吸引了朝廷的注意,获得了补贴,可那补贴对这些孩子来说就是杯水车薪。
齐郡公不服气道,朝廷不差这些钱。
朝廷是不差,可那些贪官差,一层层剥削下来,到他手里的已经不多了。
孩子都在长身体的年纪,穿的用的差一些就算了,饮食上是决不能落后的。
江清玄垂眸,有些无奈的笑道,依旧能够坚持这么久,是因为从这里长大的孩子出去了,都在以自己的力所能及的方式,去回馈给这个地方。
我一直都知道,郡公瞧不起我身份低微,却依然嫁给了三殿下。
可有些人生下来就是在贫民窟里,他无法选择自己的出身,但从未气馁,用自己的全力努力的活着。
我能当上太傅,去教当今陛下的孩子,是经过一层层选拔,凭借实力得到的位置,中间的苦难无需多言。
也知道会有人背后嘲笑我和殿下的年纪差,可若不是这样,我即便是入朝为官,也无法与殿下相遇,所以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不是吗?其实有一件事情,殿下自己都不知道。
回忆起往事来,江清玄眼神温柔了下来。
那时候我跟着王校长出门采购,拎着许多的东西,小小的年纪吃力,走路左摇右晃的,摔倒在了一辆马车前。
那车夫的鞭子眼看着就要落下了,一道稚嫩的声音阻止了她的动作。
那孩子长的很好看,她把我扶了起来,替我掸去了衣服上的灰尘,就这一番举动,深深地刻在了我的心里。
后来我才知道她是当今三殿下,此番是跟着父亲前往寺庙祈福。
故事到这儿就结束了,在段从霜那儿不过是随手扶起了一位挡路了。
可在江清玄这儿,就成了他突破万般阻碍,也要到达她面前的动力。
故事很短,用最平淡的语气诉说着,江清玄坦然的面对自己的过去。
从未觉得从慈幼院出来,是什么耻辱的事情。
郡公时候不早了,我与王校长告别,就离开吧。
王校长特意出来送客,招呼着下次来,一定要在这里吃完饭再走。
待到马车离去后,娇娇拽了拽王校长的衣角,从怀里拿出鼓鼓囊囊的钱袋子,漂亮哥哥让我悄悄给父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