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关过去了, 草原上的雪也逐渐消融,木朵尔开始召集族人, 准备离开。
她来找过段从霜谈论过往后的事情, 狼族不是忘恩负义的名族,再像从前那样频繁的侵略,属实不像话。
但作为游牧民族, 四季更替出现的问题就更加明显。
如果再来一次雪灾,那么狼族为了活下去,依然会选择入侵, 去争夺活下去的资源。
即便臣服于沧溟王朝可以获得安稳,但狼族生性自由, 无拘无束, 自然是不可能听从她人指挥。
宁可战死,也绝不屈服。
最后两发达成了协议, 狼族可以随意进出山海关, 但不可伤害百姓,可以用货品或者金钱进行交易。
也就是说, 中原人可以从狼族那儿获取优质的动物皮毛,而狼族在冬日粮草缺乏之际, 能够来城内躲避。
那些已经有心上人的狼族男子, 便不再跟着族人回到草原, 而是留在了这儿。
而那些嫁给狼族女人的男子, 则愿意跟随妻主, 前往从未谋面的部落,感受别样生活。
从此, 紧闭的山海关终于是打开了。
木朵尔也带着愿意离开的族人, 重新回归了草原的怀抱。
而这些驻扎在山海关的士兵, 也可以收拾收拾,准备回家。
郭柳是相当开心的,送走了木朵尔后,兴高采烈的跑回去收拾东西了、催促段从霜赶紧写信禀报陛下,让她们回京去。
段从霜也是,一刻也不想耽搁,已经离开家半年之久了,也不知道京城如今是什么样子。
信件快马加鞭的送往京城,回信也快。
虽然没有收下狼族,但结果是好的,没有损耗太多,就解决了这件事情,紧跟着的是调兵回京的消息。
来的时候,就没带什么东西,回去却多了起来。
这儿的特产,段从霜恨不得每样都带走,给远在京城的郎君见识见识。
回去的路可比来时要好走许多,不到半月,就到了城外。
只可惜深夜,城门关闭,她们只能在外头休息一晚,等着第二日再入京了。
城外酒楼算不上简陋,床褥也是干燥温暖的,可就是无法让人睡眠。
段从霜从床上爬起来,蹑手蹑脚的拉开门,要是让士兵看见,自家将军鬼鬼祟祟的样子,怕是要惊掉下巴。
正准备下楼,转头看见旁边的门开了,郭柳垫着脚尖,小心翼翼的关上门。
自以为没事后,转身两人大眼瞪小眼的看着对方。
默契的直起腰板子,装作没看见对方。
窗户在那里。
谢谢。
整个京城都安静了下来,除了每家门口挂着的灯笼,最亮的地方,便是皇宫。
镇南府过新年的装饰还没有撤下来,从外头看起来依旧喜气洋洋。
躺在床上的江清玄眉头紧锁,梦中他被许多人追杀,所有人都想要取他的性命。
带着孩子躲藏在泥泞的树林中,跑到浑身脱力,耳畔是孩子都啼哭声。
江清玄崩溃的跪在地上,捂着耳朵不愿意再去承受这些,梦魇频繁的骚扰他,使得没有一晚能够安心睡去。
哭喊着不知道去求助谁,在绝望中从梦中惊醒。
微弱的烛火在摇曳,床账被风吹的来回摆动。
一阵冷意爬了上来,原来身上出汗了。
江清玄拿起床尾的衣裳披在肩膀上,下床去寻找未关紧的窗户。
怎么起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将他定格在原地,江清玄怔怔的看着从窗户爬进来的女人。
寒风迎面而来,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随即被揽入了温暖的怀抱。
本来是明天入京的,可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就是睡不着,想来这半年第一次和你这么近的距离,思恋已经到达的顶峰,所以撑不过今晚了。
怀中的人明显瘦了不少,段从霜转身想把窗户关起来,却被江清玄紧紧的抱着,不能动弹。
是我的动静打扰到你了吗?段从霜心柔软了下来,手抚摸着顺滑的头发,安慰郎君。
泪水已经流了满面,江清玄只管把脸埋在女人的肩膀处,好冷静一些。
瘦了不少,我不在家,就不好好吃饭。
既然小郎君不愿意动弹,段从霜干脆拦腰把人抱了起来,轻柔的放在了床上。
那床头微弱的烛火,终于是看清了面容。
做噩梦了。
江清玄说着,又伸手要抱。
那副柔软的模样,怎么能让段从霜不心动,赶忙把人抱在了怀中。
梦到所有人都不要我了,就连你都没有出现。
江清玄的状态格外的不好,段从霜心里知道,可又不能明确说出来。
不在的这些日子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次回来,就不会轻易再离开了。
段从霜拽过被子,把江清玄裹在里面。
天气还冷着,别冻着受凉了。
即便是躺在女人的怀里,江清玄也不愿意闭上眼睛,他一遍遍反复确认,不是梦境,妻主是真的回来了。
段从霜一直拍着他的手背,无声的安抚。
天快要亮的时候,江清玄终于撑不住,快要睡着的时候,又强迫自己醒来。
安心睡吧,我保证,在你醒来的时候,第一眼看见的人就是我。
在小郎君额头落下一吻。
是要入宫了吗?江清玄强撑着精神,爬起来道,我送你。
天色已经完全亮了,等到早朝结束,她们就要去见女皇,时间还挺富裕的。
知道自己在,江清玄怕是不会睡了,也就随着他去。
段从霜比谁都知道,自家小郎君脾气来的时候,是有多倔。
我去让来福准备早膳,陪我用完早膳再走。
江清玄起身,开始穿戴衣物。
若是说吃早饭,那段从霜觉得还不如早点归队,但小郎君都说,陪他吃了,那断然是不能拒绝。
来福听唤端着水盆进来的时候,低着脑袋也没看谁是谁,先生,还是和之前一样吗?不了,丰盛一些,家主回来了。
江清玄净面后,拿柔软的帕子擦干净面颊,脸上终于是扬起了一丝笑意。
什么?来福以为自己听错了,猛地抬起头看,就看见了从里屋慢悠悠走出来的段从霜。
殿下!惊的下巴要掉了。
大早上叫什么?被□□玄枕了一晚上,胳膊和脖子都有些酸,段从霜活动着身体,瞥了眼来福。
用早膳的时候,江清玄格外喜欢观察她,特别是白天光线好,能够看清楚。
黑了些,也瘦了一点。
手边的碗筷是一下没动,就这么看着。
看着我能饱么?段从霜囫囵的吞下包子,拿起勺子来,亲自喂夫郎吃饭。
小郎君笑的眯起了眼睛,坐的端正,乖乖的张嘴吃着。
老远就听见了齐郡公的声音,叮叮当当的首饰声,一步一哗啦。
这么早就吃啦,也不等等本宫。
齐郡公的声音带着笑意,他从外头看,也只能看见桌子上的食物。
比以前丰盛了不少,心里还开心江清玄今日有胃口,能多吃些了。
哪知道抬脚还没进去呢,就看见了拿着勺子,准备朝江清玄嘴里塞粥的段从霜,人愣在了原地。
喃喃自语道,本宫虽然昨日睡得晚些了,但也不至于产生幻觉啊。
揉了把脸,再睁眼,段从霜依然好好的坐在那里。
三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没有消息啊。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那些事情不是自己做的,但齐郡公内心莫名的心虚,看向江清玄的眼神也不单纯起来。
都着急着回来。
段从霜没功夫解释那么多,她还不理解齐郡公怎么来自家了。
她对齐郡公的印象还留存在离京的时候。
而段从霜一回来,江清玄的眼中就没了别人,自始至终,眼睛都粘在段从霜身上。
而那一边。
郭柳趁着月色,精准找到了铭烟的窗户,手脚功夫了得,几下就翻了进去。
里头连一盏灯都没留,黑漆漆的。
本来是想找人的,但氛围一衬托,郭柳开始束手束脚起来,生怕弄出什么动静,把熟睡的人吵醒。
可往往事与愿违,摸黑走的时候,完全不知道前面有什么东西。
咣当一声。
伴随着琴弦的振动,应该是铭烟一直弹奏的那把古琴。
古琴又随之碰到了旁边的花瓶,碎裂声刺耳。
铭烟从梦中惊醒,握住枕头下藏着的匕首,听着慢慢朝他走来的脚步声,紧张的能听清楚自己的心跳。
床帘被拉开的那一刻,带着寒意的匕首直冲门面,好在郭柳躲闪的快。
一把攥着了手腕,用巧劲使得铭烟手一松,随着匕首的掉落,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是我,郭柳。
本还在快速思索对策的铭烟,思绪瞬间凝固起来,难以置信的看向身后。
郭柳松开了他的手,一本正经的道,你别乱动,我去点灯。
那灯点的,可谓是一步一响动,三步一破碎,幸亏是听着铭烟的指挥找到了地方。
不然怕是要把这房间给砸碎了。
暖黄色的灯光照亮了屋子,那一地的瓷器碎屑,已经被打翻在地的古琴,都在彰显郭柳的罪行。
看着垂眸不语的铭烟,这人难得有些不好意思,挠头道,我这次立了大功,会得不少赏钱,到时候都拿来赔给你。
话音刚落,铭烟上前一步,一个吻轻飘飘的落在了郭柳的唇上,直接给人亲呆住了。
站在原地像个傻子一样,瞪着眼睛来回看,怕是走路都要同手同脚。
郭将军,难道不是你以后的所有东西,都是我的吗?铭烟笑起来的时候,格外的动人,像是一只小狐狸一样。
郭柳就盯着他的唇,吞咽了口水,而后揽着人腰,回吻了过去。